第37章 ☆、逼宮
長林殿中,孟夕蕪靜靜聽着玉瑟和她說着這個故事,她曾經這樣喜歡的南宮和花朝,卻走到了這個地步,卻是因為她最喜歡的那個人。
良久,孟夕蕪緩緩開口:“你為什麽要回來呢,他那樣愛你。”而後一句似是自嘲:“也難怪廣寒說你比她幸運多了,有些緣想求還求不來呢。”
“我的命是殿下和莫止救的,他們一日不松口,我一日不可能背叛他們,夕蕪,換了是你,你也會和我一樣。”
“怪只怪,我們太聽師父的話,一個義字,一個恩字,到底禁锢了我們多少?”
“這本該是江湖人應有的俠氣,夕蕪,只是不要被情字禁锢了才是,不然,可謂是遍體鱗傷、身心俱疲。”她說得苦澀。
玉瑟見孟夕蕪久久不說話,她半開玩笑道:“從前在仰止山的時候,我看他和你十分合得來,還估摸着他喜歡你呢。”
孟夕蕪也笑:“雖然花朝嘴上不說,但我知道,他向來是把我當妹妹看的,我卻不曾想過,他也有這樣的時候。”
玉瑟笑了笑,卻終究有些苦澀的意味在裏頭。
孟夕蕪終究把話題引向了慕沉衍:“那你,恨殿下嗎?”
“不恨,有我這樣的人,為什麽不利用呢,在他們皇孫貴胄家,這樣的事豈不是多了去了,更何況是如今這樣的亂世。”
玉瑟接着反問:“那夕蕪,你呢?如今你對他呢?怎麽看?”
“早就明白他是這樣的人,我還能怎麽看呢?”她笑回。
玉瑟詫異:“這麽說,你早知道他想利用你?變得像我一樣?”
孟夕蕪聞言太陽穴一痛,她的本意不是這個,玉瑟在說什麽?無法,她也只好裝作知道。
玉瑟果然接着說:“也怨不得他,咱們幾個裏面要不就身份特殊,要不就非洗雲清霜國人士,也只有你武功夠高,又對他那樣好,若是加入千裏堂,無疑如虎添翼。”
“你是說,他很久之前便知我武功底細?他從前對我那樣親近,都是為了招攬我,好讓我心甘情願為他辦事?”孟夕蕪呵呵笑道,什麽叫失望,這就是了,這麽多年,她終于嘗到了。
當初十年之約快到盡頭之時,他們幾個才知道了她與年寧更深一層的關系,一個個變着法試她武功,也是那時才知道她是扮豬吃老虎,本以為他們都是最後才得知的,卻不想他早知道了,還那樣費盡心機。
随後又喃喃道:“他明明說過,他不是那樣只看利用價值的人,他明明說過,他會放我走,原來,不過仗着我對他的感情罷了。”是啊,不然為什麽所謂的合适的時機一直沒來,他堂堂太子殿下,想要一個人走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他那樣孤傲的一個人,自然不願意強留誰,對她好些,不過是要她的心甘情願罷了,可她,卻不懂事了些。
玉瑟見她那樣子,瞬間明白過來,自知失言,一時也無從安慰,只喚了聲她的名字:“夕蕪……”
“我以為,至少從前他對我好些與我親近些是出自真心,卻不想,他算得這樣深,整整五年,就為了招攬一個人,他也是夠耐心的。”本以為是她偶然入東宮之後他才有此想法,卻不想……上天給的緣分倒也奇妙,讓他有兩次機會可以算計。
“夕蕪,他對你好些也并不全是因為……”
“玉瑟,天色已晚,你這幾日想必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什麽也不要多想了。”孟夕蕪淡淡笑道。
她看着她并無二致的神色,也只好應下來:“好,我知道。”
太陽一點一點落下山去,餘晖灑進紫檀殿內,莫止看着隐在陰影裏的那人。
他收了折扇,緩緩開口:“當初讓玉瑟去,本以為效果會出其不意,卻不想是她敗了。”若不是及時召她回來,她恐怕就不願意回來了吧,當初下格殺令也并不寄希望于她真能夠得手,只是想看看她心向如何,在風蕭寒身邊待久了,難免讓人擔心,卻不想,風蕭寒竟然會為了她做到這個地步。
“敗的不是她,也不是風蕭寒,是我。”
莫止笑笑道:“是啊,這次是殿下算錯了呢,人世間難算之事,唯情而已。”
他頓了頓又問:“可是莫止還有一事不明。”
“你說。”
“殿下為何要讓她把這事兒告訴四良娣呢?”
“我本就是這樣一個人,當然要叫她清楚明白。”
莫止點頭,微微笑道:“免得叫她錯付了真心嗎?這樣的行事作風,可不太像咱們殿下。”
他自陰影中出來,淡淡道:“偶爾也要做一回好人不是,從前她待我極好,如今就算不能為己用,我也不願虧欠她什麽。”
當天晚上,孟夕蕪一夜無眠,恐怕不止她,還有好多人,都不能成睡。
果然,第二日一早,慕沉衍攜了廣寒便進宮去了,說是皇帝突然病重,命所有皇子公主于膝前守候,名曰孝道。
從早上一直到傍晚,皇帝的狀況這才将将好轉,太醫院的人紛紛松了口氣,說是由于近日天氣不好,又加之操勞過度,這才犯了病。
縱然皇帝好了些,一衆皇子在那兒幹站着也無聊,但依然沒有誰離開宣政殿,這種時候,當然表現重要。
只弄月和摘星倒是先走了,說是要去給太後報個平安,随後二皇子也說要去太後的景寧宮,緊跟着也走了。
慕沉衍本不是那種掙表現的人,帶着廣寒也打算回東宮,一幹人也盼着他走呢,太子爺走了,他們也才好走。
可剛巧不巧,将走未走之際,便有宮婢進來了,在他耳邊附語了幾句,慕沉衍聞言眉頭微皺,轉身去和廣寒說:“你在這兒等着我,母妃憂心父皇,自己卻病倒了,我得過去看看。”
廣寒看了看天色,已是酉時了,她點點頭,算是應下,随後慕沉衍跟着那宮婢也就去了椒媛殿。
宮中的一切看起來是那麽平靜,燈火、宮牆、禁軍……
像是掐好了時辰,慕沉衍将将回到宣政殿,便是亥時。
那些個皇子已有些不耐了,見太子回來,想着終于可以走了,慕沉衍去和皇帝說了幾句之後,便打算起身回東宮。
這時,皇帝身邊的太監總管跌跌撞撞地跑進來,臉上滿是驚駭的神色,全然沒了平日裏的從容圓滑,未等皇帝開口,他便搶先說:“陛下,太子爺,不好了!二……二皇子帶了大批兵将候在宣政殿外,說……說是要陛下讓……讓位!”話剛說完他便駭得跌到了地上,滾滾爬爬到了皇帝床前。
一衆皇子聞言自是如同炸開了鍋,倒是自亂了陣腳,廣寒在一邊靜靜地不發一言。
皇帝掙紮着蹭起來,眼裏滿是血絲,一時氣急,斷斷續續低吼道:“這個逆子!咳咳……竟然逼宮!”
慕沉衍一邊給他拍背一邊說:“父皇息怒,許是中間有什麽誤會也不一定!”
皇帝拍開他的手,大吼:“有什麽誤會!都帶兵到朕的宣政殿前了!反了,反了!全都反了!”說完掀開被子下床,一瞬不穩,床前的簾幔被扯個稀碎,倒是慕沉衍及時扶住了他。
“禁軍呢!朕的禁軍何在!”說到這兒他似乎想起什麽,顫顫巍巍回到床邊,似乎在找什麽。
“父皇,你在找什麽?”
他一瞬蹲坐在地上,目光空洞,喃喃道:“令牌呢,朕的禁衛軍號召令牌呢?”而後眸中一瞬清明:“謹貴妃,謹貴妃!一定是她!那個賤人,竟然也敢犯上作亂!”
那些個皇子聽了這一段更是驚惶,像無頭蒼蠅一樣,不知都在念叨些什麽,更有甚者,妄圖沖出殿門投降求饒。
卻是廣寒冷冷開口:“衆位皆是皇嗣,二皇子既做到了如此地步,還有留下誰的道理嗎?”
此話一出,那些人倒是停止了動作,害怕一出門便被射殺,只是更加無措了,一口一個怎麽辦,廣寒冷冷瞥了他們一眼,沒再開口。
此時慕沉衍淡淡開口:“父皇放心,兒臣自當盡全力保父皇安康,一定不讓賊人得逞。”
皇帝看着這個兒子,怔怔說道:“好,好,沉兒,父皇信你。”
随後慕沉衍面無表情經過那一幹人,踏出了宣政殿大門,廣寒緊随其後。
二皇子見他二人出來,高聲道:“慕沉衍,縱你再能耐,今日也是回天乏術!看在兄弟情分上,你自刎于此,我可以考慮留你一個全屍。”
慕沉衍淡淡開口,卻足以讓在場所有人聽清,仿佛天外來音,神聖而不可侵犯:“一切尚未到最後,二哥怎地如此篤定?”
“哈哈哈,現在五萬禁軍皆聽命于我,全被調去了宮外巡防,你還能拿什麽來和我對抗?東宮的羽衛嗎?嗯?”一席話說得甚是嚣張,他這一生,最張揚的時候莫過于此了。
随後他似是想起什麽,又對慕沉衍挑釁道:“對了,你知道禁軍令是誰給我的嗎?”不屑地笑了一笑又繼續道:“慎貴妃!慕沉衍,現在連你的母妃都放棄了你,你還能拿什麽和我争!”
慕沉衍不為所動,只淡淡說:“我的母後早就死了,怎麽死的,我也是知道的,至于母妃?我有嗎?”
“哼!就算你知道你母後是我母妃和慎貴妃聯手害死的又怎麽樣!你如今也只能在這裏逞口舌之強了!今晚之後,這洗雲國,再沒有你慕沉衍這號人!”
“可是二皇子,我好歹還是鄰國公主,二皇子不會狂妄自大到認為你可以輕而易舉踏平我清霜國吧。”廣寒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道。
“你要是識時務我當然不會為難你,你依舊可以好好當你的太子妃。”
“可是我的夫君是太子殿下慕沉衍。”
二皇子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可惜你不識時務!來人,放箭!一起絞殺!”
“還真是不怕啊,果然蠢得無可救藥了。”
話音剛落,萬箭齊發,全都是點了火的,朝宣政殿慕沉衍的方向去。
宣政殿前一幹禦前侍衛拼死抵抗,卻抵不住這強大攻勢,一聲一聲慘叫不絕于耳,在這淩亂之中,廣寒卻是不見了身影,二皇子全心都在慕沉衍身上,哪裏注意得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