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下雪

沒人給她指路,是以她還是從來的地方跳出來,撣了撣手,起身就想走。

卻突聞背後一道清脆的聲音喝道:“站住!”

孟夕蕪心想,完了。

又聽她說:“你是誰?在我家門口鬼鬼祟祟幹嘛?你轉過來!”

她聞言不由得舒了口氣,沒看見她是從裏面出來的就好,要是把慕沉衍給坑了……

她見避不過,緩緩轉過身來,只是頭微微低着,餘光瞟到似只有靈犀一人。

縱然如此,靈犀還是認出了她,只是有些不确定,她支吾道:“夕……夕蕪姐姐?”

“郡主,你認錯人了。”她拱手恭敬道。

“我要是認錯了人,你怎麽知道我是郡主!”

“剛剛郡主親口說這是你家門口,永安王府,可不就一位郡主嗎。”

靈犀聞言一時語塞,随後一揮手道:“我不管!反正你就是夕蕪姐姐。”未等孟夕蕪開口她又連珠炮似的道:“連我哥都誇你厲害,你怎麽可能輕易死掉,四表哥也一定會護着你的,我知道當初你肯定是詐死,你的心思我明白的,你現在不想說明身份,不就是怕給四哥惹麻煩嗎?你還不相信我嗎?我機靈着呢。”當初慕桓和孟夕蕪一起阻擋凱旋軍,她的身手慕桓是了解的。

孟夕蕪聞言,嘴角微抽,話都讓她說完了那她該說什麽?不過有一點她倒是說對了,靈犀确實機靈,是以,孟夕蕪也就不否認了。

靈犀見狀走過來靠着她的手臂輕快道:“夕蕪姐姐,你是不是想我了專門來看我的?其實你可以直接報我名字的,何必這樣鬼鬼祟祟的呢,還打扮成這樣。”說完有些嫌棄地看着她。

郡主,你想多了,我還真沒有。

不過她還是笑笑點頭,靈犀再接再厲道:“姐姐,去我府裏坐坐吧。”

她撥開靈犀的手道:“不用了,不必麻煩了,殿下還有事找我,我得早點兒回去。”這種時候,慕沉衍的名頭不拿來用一用簡直暴殄天物。

靈犀聽名字也就焉了,委委屈屈道:“好吧,那姐姐下次一定記得來找我啊,自從哥哥走了,都沒人陪我了,我一個人可寂寞了。”

經她此話孟夕蕪倏地想起,慕桓請纓去駐守邊城了。

是以她便順嘴問了句:“桓世子如今一切可還順利?”

靈犀随意答道:“挺好的,最近沒什麽戰事,哥哥在邊城也很受尊重,殿下還專門派了人去幫他呢,哥哥可高興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孟夕蕪揀重點問:“殿下?派的誰?”他身邊的人不是都在襄沅城嗎?

這下靈犀疑惑了,想了好久才想起來:“哥哥沒細說,只提過一次,好像叫绾什麽。”

绾?這個姓極少,她識得的人裏面,只有绾青絲一個。

難道真的是她?她竟甘願?

雖則疑惑,到底沒多問,靈犀也不會知道更多。

孟夕蕪離開永安王府的時候就已快申時了,她順道去宮門口接了韋蒼。

雖隔了兩日沒來,可一切都沒什麽變化,各府的馬車、宮門的禁軍、紅牆琉璃瓦,仿佛再過十日、十月、十年……它們依舊不會變,日日變的,只是人心。

申時正,他們陸續出來。

風蕭寒一見着孟夕蕪就以眼神殺過來,這麽多天可算見着她了,還玩失蹤?

不過兩人隔着老遠的距離,眼神一對,倒還是什麽都有了,風蕭寒也知道事成了,是以沒過來纏她。

韋蒼先行上車,她随後跟上,在上車之前,下意識瞥了慕沉衍的方向一眼,卻不想他也正看過來,孟夕蕪對他甜甜一笑,似是感謝,謝他沒攔她。

“老頭兒,這幾天下來感覺怎麽樣?累不累啊?”她半眯着眼輕輕問道。

“還行吧,累到不累,吃好喝好住好的,不過這還真得怨你,要不是因為你,誰來這兒開這個無聊的佛會啊。”

“說什麽呢?怎麽就因為我了?”

“當初不就是你師傅叫我開導開導你,叫我把你帶回這兒來,我覺着他說的有理,又想着這天山的徒孫,我好歹得照應一下不是,不然慕沉衍那小子,請得動我?”

她不甚在意,嗤笑一聲随後道:“老頭兒今兒晚上想吃什麽?我給你做,吃了這麽多天東宮的菜你也想換換口味了吧。”

韋蒼面不改色語不波瀾道:“以後若是有空,丫頭常來看看我,那時再順便給我做飯吧。”

孟夕蕪本來是有些困倦的,一聽這話頓時清醒了:“你說什麽?”話一說完她就撩開馬車簾子看了看,這條路,好像不是去東宮,而是,出城的。

她有些急了,說話都不利索:“老頭兒,你怎麽……不是,你為什麽今天就走啊,明天走不行嗎?你走了,那……那我怎麽辦?”

韋蒼難得正經,此時倒像一位慈祥老者了,他拍拍孟夕蕪的頭道:“丫頭,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早一日晚一日也終究會有那一刻的。”

“可……可是你還沒吃晚飯呢。”

一聽這話韋蒼就笑了,敲她一記道:“你還真當我只知道吃啊。”

“那……那我呢,你不把我帶走嗎?”

“你想跟我走嗎?”

“我……”

“你看你這熊樣兒!他會安排好你的,要不然,我怎麽會放心走,你呀,就好好在這兒待着吧,待到你心願達成或者是甘心放手的時候。”

“老頭兒……”

韋蒼打斷她的話道:“丫頭,你只需記住我當初和你說過的話,人在愛欲之中,獨生獨死,獨去獨來,苦樂自當,無有代者。”

見她愣愣點頭,韋蒼推她一把道:“行了行了,快滾下車吧。”

“我不,我送送你。”

“都出城了,還送什麽送。”

“那你要去哪兒啊,我以後又去哪兒找你啊。”

“我也不知道,如果以後真想我了,就回紫竹林吧。”他每個月都會在紫竹林裏待上幾天,風雨不改,孟夕蕪是知道的。

她點點頭,最後被韋蒼踹下了馬車。

她回頭看看,又是永定門,當初送孟轅離開的地方。

孟夕蕪看着韋蒼的車漸漸駛離,她慢慢地跟了上去,跟着馬車一路走出城外。

可是韋蒼沒有再管她,仿佛不知道她在後面。

她也沒有走多遠,只在落月長亭處,便停了下來,看着馬車漸漸遠去,直至變成一個黑點,消失在長路盡頭。

她從來都是不喜離別的,每一次,她都感覺被抛下,都感覺什麽東西離她遠去,到底是她擁有得太多?還是失去得太多?還是想要留住的太多?

孟夕蕪今日确實有些累了,她在亭子裏坐下,頭靠在柱子上,雙眼微阖,想着休息一下。

卻聽到有腳步聲,可她也不想睜眼,這個時候這個地點,無非就是一些路過的或是像她一樣送行的人。

可那腳步聲卻将将停在她面前,聲音低沉溫暖自頭上傳來:“還不回去嗎?”

她恍然,睜開眼,對上慕沉衍黑如曜石的眸子,她輕笑道:“想坐一下再走。”

随後慕沉衍在她身邊坐下,取下身上的狐裘給她披上,輕輕道:“先睡一會兒吧,待會兒再回家。”

孟夕蕪笑着點頭:“嗯。”

她緊了緊身上的狐裘,還帶着熟悉的檀香味兒,心滿意足地重新靠在了柱子上。

許是因為她知道他在身邊,覺得無比安心,剛開始她只是想眯一下眼,到後來,竟漸漸睡熟了。

慕沉衍一直坐在她身邊,沒有離開,也沒有催促,只安安靜靜待着。

許是老天看不下去她這樣對待他,她終于自己醒了。

剛開始意識有些模糊,只覺得靠着的東西怎麽挺舒服的?也不似柱子那樣冰涼。

在意識到是什麽之後,她有些不好意思睜眼了。

正在思考對策之際,聽慕沉衍輕聲道:“醒了?那就睜眼看看吧。”

她無法,不得不睜開眼,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

大雪紛紛何所似,未若柳絮因風起。便是說的此情此景吧。

鵝毛大雪自空中簌簌落下,頗有一種綿延不絕、永不休止的姿态,夜已深了,看不清四周,只看得見亭子周圍,好似這世間,只有這兒,才是真實而獨特的存在。

她狐裘裹得緊,只漏出一雙眼,眼裏卻是止不住的笑意,她說:“下雪了。”

身邊人淡淡應道:“是啊,襄沅城中,已經很多年沒有下過這樣大的雪了,上一次,是我離開這兒的時候。”

她走到他面前問:“冷嗎?”

“不冷,挺暖的。”似是不經意,他的手拂過自己的心髒,只是一瞬間,倒更像一個小動作。

她笑道:“我們回去吧。”頓了頓又說:“只有拿你的狐裘替咱們遮一遮了。”

“無礙。”

他二人兜頭罩着同一匹狐裘,回行速度極快。

總之孟夕蕪是沒怎麽被打濕的,應該不是因為慕沉衍摟着她,或許是因為她比他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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