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尖細,即使刻意壓低依然很是清脆,空靈而婉轉。這聲音讓随寧遠猛得回過神來,記起李元熙方才問的問題,他斟酌一番開口:“如今在皇上面前能說得上話的也只有葉方藹和葉世佳兩父女,不過他們斷然是不願趟這渾水的。”
“我和将軍這兩日去了葉府,他都避而不見。至于葉世佳,她是後宮中人,臣子一般是見不到的。”
如非皇帝批準,臣子及其家眷一律不得入後宮。即便是皇後的娘家人也要得到皇帝的首肯。他們想要見葉世佳委實不容易。
“我前幾日聽這牢中獄卒說過,葉世佳過幾日要出宮去普寧寺燒香,夫人何不趁此機會與她見上一面呢。”
就目前的形勢而言,這的确是最好的法子了。但是就算見了面要讓葉世佳點頭好像也不容易。不過她也不願再多想了,還是走一步算一步好了。
李元熙不能多逗留,說了幾句話就匆匆溜出大牢。
一路上那幾個獄卒都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徐惟誠已經在外面等她了。
“哪些人怎麽都躺在地上了?”
他彎了彎唇角,“我在酒裏加了點東西。”
那幾個獄卒好酒,手裏有了錢都想方設法弄酒喝。其實一人就偷偷溜出去買了好幾壇酒回來。徐惟誠趁着沒人的時候就悄悄往酒水裏加了蒙汗藥。那蒙汗藥藥效大,兩杯酒水下去就倒地不起了。
“你令牌哪裏來的?”李元熙一直不解他從哪裏尋了塊令牌來。
“認識一個江湖騙子,他制假的手藝高超無比,做出來的的東西幾乎能以假亂真,我找他幫了個忙。”
“若是穿幫了怎麽辦?不會查到你身上麽?”
“你放心吧,不會穿幫的。那幾個獄卒喝酒誤事,這本身就是個大罪名,何況牢裏又沒有少什麽犯人。他們不會蠢到主動告訴田維的。只要他們不說,田維又從何得知今夜之事呢?”
聽徐惟誠這樣一說李元熙這才放心了。她從未做過這樣的“大事”,剛才在牢裏整根神經都是緊繃的,生怕自己被抓。現在出來了,她才徹底平複下來。
“軍師怎麽樣?”徐惟誠問。
“他無恙。軍師說過幾日葉世佳要出宮到普寧寺燒香拜佛,我們可以趁此見她一面。”
“葉貴妃?”
“是的,葉方藹的小女兒。”
雖然徐惟誠不曾和葉家打過交道,但同為京城望族葉家小女兒他還是知道的。何況葉世佳作為景帝最寵愛的妃子名鎮京城,自然也是備受世人矚目的。
既然葉方藹這個老狐貍躲着他們,他們就必須從葉家其他人身上下手。葉世佳是皇帝的寵妃,枕邊風的作用斷然是不能忽視的。
“我回去讓廷夫好好打探一番。”
深夜的街道空空蕩蕩,耳旁隐隐約約有更夫的打更聲。
兩人手牽着手踩在空曠的大街上,月光将他們的身影拉的無比修長。一高一矮兩道身影在黑夜裏穿梭行走,踩碎了一地皎潔的白月光。
李元熙摸了摸扁平的肚子,“回去要吃點宵夜,肚子好餓。”
徐惟誠彎唇輕笑,“夫人今夜辛苦了,為夫回去就叫廚房給你煮完銀耳蓮子羹。”
銀耳蓮子羹才是最愛。李元熙笑容滿面,“好哦!”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要忙着辦一些材料,我正在拼命碼存稿。好累啊,求抱抱!
作者君湊不要臉求評論,對于數據如此差的渣作者來說小天使你們的評論才是我碼字莫大的動力呀。所以把評論都砸向我吧!我給親們發紅包呀!
☆、貴妃(30)
貴妃(30)
普寧寺是京城郊區的一座大寺廟,原本僅供皇室中人拜祭,其餘人一律不得靠近。自從景帝繼位後大搞所謂的“親民政策”才逐漸平民化,不僅一些達官顯貴可以前往,就連一些平頭老百姓也可以到寺中燒香拜佛。
大夫人劉氏是個尚佛之人,李元熙的母親楊氏與她交好,兩人每年都會找時間結伴前去普寧寺小住幾日。劉氏膝下無女,楊氏又只有李元熙一棵獨苗,她不可避免的就會被要求一同前去。一來二去對普寧寺也還算是熟悉。
徐惟誠早就叫蔣廷夫打探清楚了葉世佳于二月初八那天去普寧寺燒香,祭拜佛祖,為皇帝祈福。
因為貴妃要來寺裏,普寧寺裏的僧人提前一個月就開始着手準備。大到寺裏環境,小到吃食果品皆有專人負責,用心至極,一點纰漏都出不得。
二月初八那日,天氣晴朗,陽光明媚,葉世佳從皇宮出發,一路皆有侍衛嚴加守護。車馬隊伍繞了大半個京城,場面盛大而隆重。圍觀的群衆将原本寬敞的大馬路擠得水洩不通,裏三層,外三層,烏壓壓的全是人頭。
徐惟誠私下早就打點好了,他和李元熙一個是侍衛,一個是宮女,混在貴妃的車隊裏順利地進了普寧寺。
按照流程葉世佳先到正殿拜祭菩薩,由普寧寺住持親自接待。
大殿內佛光四射,佛像巍峨立于其中,莊嚴肅穆。日光從外頭射進殿內,照在偌大的佛像上面,金光閃閃,好似鍍上一層鎏金,悠悠發光。
“娘娘您請!”住持将葉世佳引到正殿。
“辛苦住持了!”
葉世佳娉娉然在大殿中央跪下,雙手合成十狀,眉眼誠摯。
殿內燃了無數蠟燭,燭火搖搖曳曳,微弱缥缈的火光背後年輕女子的身形卓約又窈窕。一道背影就足夠引人遐想。
年輕的女子錦衣華服,傾城姿色,一颦一笑皆奪人眼球,氣質端莊而閑雅。
李元熙見過不少美麗的女子,但只有葉世佳一人讓她覺得這種美是渾然天成的,挑不出一點瑕疵。恰到好處,又自然至極。
其實妹妹元蕭也很美,不然不可能讓成王之子一見傾心,非她不娶。但是妹妹更多是精雕細琢,精于工藝的美,少了幾分自然之美,難免落于俗套。沈玉又是那種妖嬈剛毅之美,沒有水一般的輕柔。
只有葉世佳的美是綜合了所有,白璧無瑕,就是女子也忍不住在她面前折腰。都說女人的審美最是苛刻,任何女人都不願承認別人生得比自己漂亮,但是在葉世佳面前這種心理完全失效,你會自然而然被她的美捕獲。
這世上長得好看的女子千千萬,但葉世佳的美真真是萬裏難挑一。外界都說葉貴妃寵慣後宮,将皇帝迷的神魂颠倒,如此姿色看來是一點都不假。若葉世佳是美玉,那個随皇後簡直就是石頭,遜色不止一點。
李元熙混在一群宮女裏細細打量着這位葉貴妃。
葉世佳在正殿拜完菩薩,她又去抽簽。直到晌午時分才停下來。
她打了個哈欠,音色倦怠,“本宮有些乏了,回禪房歇歇。”
話音一落就擡步往禪房方向走去。
一大群宮女太監忙跟在她後面。
來到禪房,葉世佳擡了擡手,“給本宮寬衣。”
“是。”兩個宮女迅速走到跟前。
李元熙低着頭專注給貴妃寬衣。她長到這麽多還真沒伺候過人寬衣,沒想到這第一次獻給了當朝貴妃。
好在這活兒不難,她也做得順當,三兩下功夫就完成了。
“好了你們退下吧。本宮不喜人打擾,門外的侍衛也撤了。”
“娘娘,皇上出宮之前特意囑咐過,為了您的安全,這侍衛是斷然不能離身的。”另一個宮女有些猶豫,跪在地上低眉順眼地說。
李元熙也跟着跪在地上,偷偷拿眼色瞧葉世佳。
只見她擡手就賞了那宮女一大嘴巴,厲聲道:“該死的賤婢,本宮的決定輪得到你來教?”
那宮女一看葉世佳發怒了忙磕頭賠罪,“娘娘,奴婢知錯了,請娘娘息怒。”
李元熙也跟着那宮女将腦袋埋在地上。
“去叫外頭的侍衛撤了,你們倆給我退下。”
“是。”
兩人一同退了出去。
李元熙當然不可能真走,她尋了個借口就打發了另外一個宮女,自己又偷偷溜進隔壁禪房。
因為貴妃入寺,這周圍的一大片禪房都被提前打理過,空無一人。
她蹑手蹑腳地推門進去,徐惟誠已經在屋子裏等她了。
“沒人瞧見你吧?”徐惟誠給她遞口型。
她搖頭。她很小心,應該不會被人看見。
兩人蹲在角落裏聽牆角。
葉世佳所在的禪房寂靜無聲,聽不到一點聲響。
“幹嘛不直接找她?”
“夫人覺得直接找她幫忙她會答應?”
好吧,這種可能的确很小,現如今誰都不願意趟這趟渾水。
“那我們這是做什麽?”
“等魚兒上鈎。”
“額?”
“等會兒你就明白了。”
呦呵,還賣起關子來了。
果然,不到半個時辰,隔壁禪房就傳來了聲響。
“你仔細聽。”徐惟誠說。
李元熙忙将耳朵緊緊貼在牆面上,不過聽了好久也沒聽出個所以然來。
她一臉茫然不解,“怎麽這床一直在響個不停?”
葉世佳不是睡覺麽,怎麽床會響個不停呢?
徐惟誠看着她神秘一笑,湊到她跟前咬她耳朵,“夫人覺得什麽時候這床會動?”
暧昧的口吻,男人的氣息徐徐而溫熱盡數噴在她臉上。李元熙瞬間就懂了,一張老臉一陣發燙。
不過她很快就鎮定下來,難以置信,“貴妃她和人……”
不會吧?茍/合這個詞她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徐惟誠看着她點了點頭。
隔壁的動作越來越激烈,禪房古舊的木床可真經不住這樣折騰,不斷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好像床板都要被拆了一般。
李元熙突然莫名心疼那屋子裏的那張床,真真是不容易吶!
她聽得面紅耳赤,臉火辣辣發燙。雖然她也不是當初那個不經人事的少女了,但是直面這樣的活色生香難免還是會不自在。
反觀她的不自在,徐惟誠倒是跟個沒事人一樣,面上表情分毫不差,一門心思聽牆角。
她覺得葉世佳真是膽大包天,在佛門重地幹這樣的事情,而且周圍還有無數雙眼睛盯着,若是一個不慎,那後果簡直難以想象啊。
“仲文你怎麽會知道這事的?”她看徐惟誠的樣子是早就知曉了。
“在偌大的後宮只要你有人,就什麽都能挖掘出來。我原本只是想在這挖一些秘密好逼葉世佳就範,但是不曾想讓我知曉了這般石破天驚的一幕。現在我們就再也不用擔心她不會幫我們了。”
後宮佳麗三千,皇帝不可能雨露均沾,很多有才有貌的嫔妃終其一生都得不到幾次皇帝的恩澤。很多人大多都是在這偌大的後宮孤獨終老。這其中也不乏一些嫔妃耐不住寂寞和身邊的一些人亂搞。這種現象在後宮也屢見不鮮,可以說是公開的秘密。但是李元熙想不通為何盛寵集身,備受榮寵的葉世佳也會這樣。借着來普寧寺燒香祈福之際和姘/頭會面,還上演這樣的巫山雲雨。
隔壁禪房的動靜還在繼續,等了一會兒徐惟誠勾唇一笑,“走,收網去。”
禪房外面空無一人,頭頂天色昏沉,好像要落雨了。李元熙瞧了一眼,愈發覺得這天色變得真快。剛剛還是晴空萬裏,這會子就烏雲密布,即将下雨了。
為了不引起他人注意,兩人的動作很輕。徐惟誠推了推門,如他們所料門從裏面被鎖住了。不過這自然難不倒徐惟誠,只見他取出佩劍往門栓上捅了捅,門栓就松動了。他在捅了捅,門栓就開了。
裏面的兩人正專注于床上運動,誰都沒有聽到這細微的聲響。
剛才在隔壁聽牆角已經讓李元熙面紅耳赤了,那此時身臨其境,親眼目睹這男女之間最原始的,也是最具肉/欲的情/事,她就更加恨不得将眼睛堵了。
床上的男女不/着/片/縷,全身赤/裸,兩具身體緊緊貼合,密不可分。男人厚重的呼吸聲,女人嬌柔魅惑又刻意壓低的叫聲,這些都是鮮活的,活生生地出現在李元熙眼前。
葉世佳的叫聲不禁讓她想起在床上的自己。她在床/事上向來隐忍,鮮少主動,但是徐惟誠總是會變着花樣折騰她。她在他身下每每會癱軟成一攤泥,喉頭忍不住會溢出女人情/動時的各種嬌媚到極致的叫聲。她時常覺得羞憤,但是徐惟誠卻是愛極了這樣的她,不管她如何求饒,他都不依不饒,将她折騰得死去活來。
不過很多時候她也享受到了這其中的樂趣,一來是自己深愛的男人,二來她也到了需要男人撫慰的年紀。加之徐惟誠的技術又好,更多時候她是享受的。
她拍了拍自己發燙的臉頰,意識到自己走神了。她還沒來得及平複一下心緒,禪房裏葉世佳就發出一聲尖叫。
“啊……”
當真是天本地斥,地動山搖。
床上的兩人大驚失色,面色白了一片。葉世佳忙慌亂地扯過被子将自己蓋住。
“狗奴才,誰讓你們進來的?”
葉世佳此刻已經失了理智,歇斯底裏,聲音都在顫抖。再也不是之前在正殿裏的端莊閑雅,雍容華貴。
徐惟誠和李元熙一個侍衛裝束,一個宮女的打扮,葉世佳本能地反應就是哪兩個不長眼的奴才。
床上男人顯然抗壓能力更強,不過一瞬功夫,他就恢複如初了。他探出手撫了撫葉世佳的後背,以示安慰。
男人背對着兩人坐着,李元熙看不清他的臉,也不知道到底長什麽樣。不過想來能被葉世佳看中的,肯定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經過那男人的撫慰,葉世佳頓時就平靜了,她狠絕地說:“既然你們看了不該看的,那麽就別怪我不客氣。”
徐惟誠絲毫不懼,依然是他一貫從容不迫的性子,他理了理衣袖,施施然般開口:“娘娘莫慌,在下只是想請娘娘幫個忙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還在和喻先生在外面吃飯。
☆、要挾(31)
要挾(31)
屋子裏靜得出奇,四人對峙,兩人在床上,兩人在地上,這場景委實不太和諧。
床上那男子依然沒有轉身,出了這樣的事情,肯定也沒有顏面示人。
葉世佳聽完徐惟誠的話冷哼一聲,“既然是請本宮幫忙,閣下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來普寧寺之前,兩人均好好喬裝打扮了一番,看上去是再普通不過的侍衛和宮女。
徐惟誠解下頭頂侍衛的帽子,朝葉世佳行禮,“臣徐惟誠見過貴妃娘娘。”
“民女李元熙見過貴妃娘娘。”
一粗一細兩道嗓音在寂靜的禪房裏回蕩。
葉世佳聽完也并未覺得奇怪,暗諷道:“呵,徐将軍帶着美嬌妻這般煞費苦心來見本宮,當真是給了本宮好大一個驚喜呀!”
“實在是情況緊急,臣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還望娘娘見諒。”徐惟誠恭順地說道,全然不理會葉世佳言語裏的嘲諷。
葉世佳挑了挑眉,“說吧,找本宮何事?”
“娘娘是爽快人,微臣也就不繞彎子了。想必娘娘已經知曉了随家一案,如今随家二子随寧遠正關押在刑部大牢。微臣懇請娘娘在皇上面前求求情,免了随寧遠的死罪。他自小遠離随家,從不曾參與随家在京城的争鬥,不該就這樣不明不白被處死。”
葉世佳裹緊了被子,露出纖長漂亮的脖子,冷冷地說:“本宮當是什麽事,原來是這樣的大事。徐将軍可真是為難本宮了,本宮一個婦道之人何以讓皇上改變主意呢?将軍也知道随家犯得是欺君罔上,大逆不道之罪,這讓本宮如何扭轉這局勢?将軍恐怕太看得起本宮了。”
“娘娘可是謙虛了,這林國何人不知皇上獨寵娘娘一人,想必娘娘的話,皇上還是能夠聽進去幾分的。”
葉世佳冷眼掃過去,挑眉反問:“若是本宮不答應呢?”
“娘娘若是不答應,這事也簡單,只要我朝着這外頭大喊幾聲,不出半日今日之事該鬧得滿城風雨了吧?皇上天家威嚴受損,娘娘覺着皇上會如何處置這事?娘娘是聰明人,孰輕孰重,您該掂量得清吧?”李元熙勾唇一笑,接過話來。
李元熙不鹹不淡的口吻,但字字珠玑,戳中葉世佳軟肋,分寸是拿捏得恰到好處。
葉世佳面色一冷,惱羞成怒,直指李元熙的鼻子,“你……放肆,居然膽敢威脅本宮。”
李元熙還欲接話,徐惟誠扯了扯她衣角,阻止她。她摸了摸鼻子識趣地閉嘴了。
只聽見徐惟誠的聲音在空蕩的禪房裏擲地有聲,“娘娘言重了,威脅可不敢,不過就是等價交換,互相行個方便罷了。若是娘娘答應,今日之日微臣保證一個字也不會透露出去,全部爛在肚子裏。娘娘是不是要好好想想?”
徐惟誠一點都不擔心葉世佳不答應他的請求,他們手裏有她的把柄,她被人捏住把柄也就只有乖乖點頭的份。
空氣裏的氛圍一觸即燃,劍拔弩張,盡是火藥味。
葉世佳一張漂亮的臉蛋因為怒火扭曲地不行,猙獰而恐怖。不過這怒火并沒有持續多久,片刻之後她就平息了這滿腔怒火。她冷冷地說:“本宮依你們便是,馬上滾,本宮不想見到你們。”
徐惟誠寡淡的臉上當即浮現出一抹淺笑,“微臣多謝娘娘成全,我們這就離開。”
兩人離去後,空氣中的暧昧和情/色意味早就在剛才硝煙彌漫的對峙中消散幹淨了,只剩下涼薄的寒意。
葉世佳深吸一口氣,對着涼薄的空氣開口:“怎麽樣?我這演戲的水平如何?”
床上的年輕男子勾起一件裏衣披在身上,贊揚道:“娘娘的演技是越來越精湛了。”
葉世佳妩媚輕笑,目光落在那扇緊閉的禪房房門上,“想不到這李家的三女兒如此有膽識,倒是比她那個草包妹妹有用多了。”
男子此時已經将白袍穿好,他沒有接葉世佳的話,只說:“接下來就看你的了,記住做得幹淨點。”
“放心吧,我心裏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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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惟誠帶着李元熙從普寧寺出來,天已經下雨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敲擊着寬敞的街道,雨點卷起塵土,空氣裏滿是泥土的味道。
遠處柳枝已經冒出了星星點點的綠意,微風拂過,柳條兒随風而動,那上頭的春意也跟着它搖擺晃動。
完成一件大事,徐惟誠心情大好。只要葉世佳點頭了,其父葉方藹就自然不在話下。
但是李元熙卻沒有徐惟誠那般輕松快活,她的心裏更多的是不安。她在心裏将整件事從頭梳理了一遍,她發現從開始到現在,這一切發生地太順暢了,順暢地過分。
先是随寧遠被捕,他們夫妻二人返京。接着兩次去見葉方藹被拒。然後他們偷偷探監,從随寧遠口中得知葉世佳二月初八出宮到普寧寺燒香。于是他們混進寺裏,又讓他們發現葉世佳的秘密。最後葉世佳答應他們的要求。
這一切如此自然,根本看不出裏面哪個環節不對,但是她總覺得這事沒這麽簡單。這讓她隐隐覺得很不安,這種感覺矛盾而複雜,攪得她心煩意亂。
“怎麽了?”兩人并肩走在京郊的街道上,徐惟誠看出她不在狀态,神色複雜。
既然他問到了,李元熙幹脆說出自己的困惑,“仲文你有沒有覺得這一切太順利了?”
“你的意思是說今日之事是有人故意讓我們看到的?”
“嗯,我心裏的确是這樣想的。”
“你看吶,這普寧寺也算是京郊的大寺廟,就算葉世佳擯退了身邊人,也難免會有其他人經過。她難道就不怕被人發現麽?何況她集萬千寵愛于一身,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我實在想不出她有什麽理由要出宮與人茍/合。”
女人家的心思大多缜密,何況李元熙的考慮也并非沒有依據。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有人要的就是葉世佳在皇帝面前進言呢?你有沒有考慮過皇上的反應?若是葉世佳和我二哥他們聯合谏言,萬一皇上勃然大怒,豈不是更加把軍師往火坑裏推啊?”
“元熙你說得這些我都有考慮過,但是事到如今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想要救軍師,就必然要通過葉家人。既然葉方藹我們見不到,找葉世佳也是一樣的。何況葉世佳是皇帝最寵愛的妃子,枕邊風的作用定然比葉方藹有用。我們已經走上這這條路了,已經沒有退路了,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走下去。我們就當賭一把,萬一賭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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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惟誠的傷還沒有好全,不過已經結痂了。回到府裏,李元熙又小心仔細地給他換了藥。
她在府裏待了一日。徐惟誠也不知去哪兒了,那一整天都沒見着人影。
第二日傍晚時分,她陪着曾氏在魚池裏給魚喂食。婆媳倆說了會兒話,曾氏有些乏了,她正要送婆婆回屋歇息,豈料宮裏的人居然來了府裏。
來人說:“傳聖上口谕,宣李元熙進宮赴宴。”
赴宴?赴哪門子的宴?
她一聽心頭莫名一緊,心下隐隐覺得不妙。
這個當頭皇帝突然宣她進宮所為何事?她當然不會蠢到認為這只是普通的宴席。
曾氏看出她面色不佳,以為她是沒有進宮面聖過,膽怯了。她拍拍李元熙的手背,“莫怕,皇上問你什麽,你就答什麽,其餘的一個字都別多說。禍從口出,少說為妙。”
“娘,元熙曉得的。”
“快去換身得體的衣裳。”曾氏招了招貼身丫鬟過來,“去伺候少夫人寬衣。”
換好衣裳,李元熙就跟着前來通傳的太監進了宮。
這偌大的皇宮她也是第一次來,小的時候倒是妹妹元蕭跟着父親進過幾次皇宮。無邊無際的房屋鱗次栉比地排列着,黃昏時分,金色流光灑在規劃整齊的屋宇之上,四目所及皆是一望無際的金碧輝煌。宮闱深深,流光溢彩,這高牆內和這高牆外全然是兩個世界。
李元熙匆匆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此刻的她是無暇欣賞這皇宮的盛景了,她只覺得滿心滿腦都被壓抑填滿了。
她沒有接到二哥消息,也不知道葉家父女有沒有向皇帝提及随寧遠的事情。若是已經提了,想必今晚的多半是鴻門宴。
今晚的宴席設在含光殿,那太監将李元熙帶到就退下了。
她站在殿外望一眼逐漸沉下來的天色,心裏沒來由的心慌。
皇帝的貼身太監趙公公見李元熙到了,忙迎上前屈身說:“夫人速速随老奴來。”
趙公公是離皇帝最近的人,負責皇帝的飲食起居,在這皇宮裏的分量也是極大的。許多後宮嫔妃見着他都要禮讓三分。如今趙公公親自來接她,這讓李元熙心裏越發覺得不安。
心裏這樣想着,但面上卻不見有何浮動。她恭順地說:“有勞公公了。”
進入殿內,裏面歌舞升平,觥籌交錯,歡聲笑語不斷。
她不着聲色地掃了掃殿內的人。皇帝坐在龍椅上喝酒,葉貴妃陪在他身旁。底下兩邊分別坐着徐定山和葉方藹,兩人正在壓低嗓音攀談。接着挨着坐的就是徐惟誠和二哥。徐惟誠專注喝酒,二哥專注觀賞歌舞。
她的眼神掃過徐惟誠,他沖她點了點頭。其中的含義再明顯不過——別害怕!
她那顆七上八下的心當時就平複下來。
“皇上,李元熙帶到。”這時趙公公嘹亮的嗓音在大殿裏響起。
皇帝擡頭,揮手擯退了大殿中央跳舞的歌姬。
李元熙迅速跪在地上,“民女李元熙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謝皇上。”
景帝年方三十,原本而立之年的男子該是活力四射,盡顯陽剛之氣。全然不是這般面色蒼白,羸弱不堪。
莫非病着了?可是她也未曾聽到消息啊!
“這幾日愛妃一直跟朕耳朵邊念叨你,朕的耳朵都被她磨出了繭子,今夜家宴朕就做主遣人讓你進宮來坐坐。”
皇帝的嗓音渾厚暗啞,但卻力道分明,威嚴無比。天子的凜冽氣勢的确是與生俱來,渾然天成的。說幾句話都能讓人有不寒而栗之感。
坐坐?李元熙在心裏冷哼一聲,她可真不願來這高牆大院裏坐坐。
“承蒙皇上和娘娘擡愛,民女愧不敢當。”
“佳兒謝皇上成全。前幾日佳兒到普寧寺燒香,碰到徐夫人,我們聊了幾句,當真是一見如故。徐夫人你說是不是?”葉世佳靠在皇帝懷裏,遠遠看向站在大殿中央的李元熙。
隔得遠,李元熙看不清葉世佳的眼神,但是她知道那眼神裏的憤怒和凜冽肯定不會少。
她俯身,“娘娘千金之軀,民女有幸能與娘娘說話,是民女的福氣。”
“好了,別站着了。來人吶,賜座!”
“謝皇上!”
皇帝捏了捏葉世佳的小臉,“既然愛妃喜歡,朕就讓徐夫人留下陪你幾日。”
李元熙剛坐在徐惟誠旁邊,就聽到皇帝這話,她垂在一側的手當即就抖了抖,頭皮是一陣發麻。
徐惟誠有所感應,不着痕跡地抓過她的左手整個包在手心裏,朝她遞口型,“別怕,有我在。”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快開學了我要辦好幾份資料,手續複雜,這幾天一直在跑來跑去,實在精力有限。加之這幾天身體也不太舒服,精神很差,如果勉強日更我也寫不出東西。所以從明天起到我開學後(5號)改成隔日更。碼字不易,希望小天使們見諒!
☆、留宮(32)
留宮(32)
整個含光殿燈火通明,明晃晃的光束投射在徐惟誠身上,他的側臉輪廓冷硬又瘦削。
李元熙手心裏是他溫熱的熱度,透過她涼薄的皮膚傳遞到她心裏。她的一整顆心頓時就被溫熱的暖流填充滿了,安心而平靜。
片刻以後他松開手,她只覺手裏一涼,下一瞬就見到他起身朝皇帝俯身,“微臣謝過皇上和娘娘對內子的擡愛,只是內子前幾日感染風寒,到現在身子還沒好全。娘娘是千金之軀,微臣唯恐內子沖撞了娘娘。”
他們都很清楚葉世佳突然要将李元熙留下必定沒有好事,遇見這檔子事肯定是能推則推的。
皇帝一聽忙問:“可找大夫看過了?”
“大夫已經瞧過了,只是內子向來身子虛,一旦沾染個傷風感冒一時半會就難以好全,每回都能拖上好久。”
“既是這樣,夫人就更應該在宮裏小住幾日。太醫院有的是醫術高明的太醫,改明兒本宮讓他們給夫人好好看看。該用藥用藥,該進補進補,鐵定将夫人的身子調理好。”葉世佳頓了頓,繼續說:“何況你徐家世代單傳,夫人這身子若不好生調理好,日後該如何替徐家開枝散葉呀!”
“徐老将軍,本宮可說得對?”她的目光投在徐定山身上。
徐定山面色微變,迅速直起身,“娘娘所言甚是。”
葉世佳言辭鑿鑿,句句在理,讓人無從辯駁。
“皇上……”徐惟誠還欲再說,李元熙眼疾手快掐了掐他手背。緊接着她站起來,“民女謝過皇上和娘娘,民女卑賤之身讓娘娘費心了。”
徐定山看着李元熙的反應滿意地捋了捋胡須。
景帝似乎興致不錯,他端起酒杯,“今夜家宴,諸位愛卿不必拘禮,放開了喝!”
“謝皇上!”
話雖然是這樣說,但是在皇帝面前誰又敢真的放開肚皮喝,大多都是淺酌兩杯,意思一下。
大殿裏舞姬扭動小腰肢跳着曼妙的舞蹈,歌舞升平,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但是席間的氛圍卻是暗湧橫生,風雲詭谲。
景帝來了興致,對着葉世佳說:“愛妃,難得今夜朕高興,你就給大夥兒吹支曲子助助興如何?”
葉世佳妩媚笑道:“皇上佳兒今天不想吹曲子,人家想跳舞呢。”
“哦?愛妃今個兒怎麽來了興致想跳舞了?”
葉世佳嬌嗔,“佳兒看那些舞姬将皇上的魂兒都勾了,佳兒心裏不痛快,就想和那些舞姬較較勁兒。”
景帝一聽忙摟過葉世佳,無辜地說:“愛妃當真是冤枉朕了,朕和諸位愛卿一樣都是在欣賞歌舞呀!”
“皇上,佳兒今天就想給您跳支舞,您依不依嘛?”
傾城姿色,配上這嬌聲軟語,任是李元熙是個女人也覺得骨頭都被酥化了。
景帝大笑,“好好好,依愛妃便是。來人吶,給貴妃伴奏!”
“不用了皇上。”葉世佳忙阻止,“這宮廷裏的樂師奏得那些曲子佳兒都聽膩了,想必皇上和諸位大臣的耳朵也生出繭子了吧?佳兒今日想聽些不一樣的。”
葉世佳輕微停頓,目光越過大殿中央的舞姬最終落在李元熙身上,“外界盛傳徐夫人才貌雙全,尤其精通音律。佳兒鬥膽想請徐夫人給佳兒伴個奏,皇上覺得如何?”
李元熙遠遠承接到這道意味不明的目光,心裏咯噔一聲,心跳加速。
“這自然是極好的。”皇帝的視線旋即轉向李元熙,“那就請徐夫人為我們奏一曲,若是奏得好,朕重重有賞。”
一時間大殿內所有人的目光都積聚在李元熙身上。形形色/色,晦澀不明。
徐惟誠再次抓過她手,男人寬大的手掌覆在她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