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回到營地三人就拿着工具到那片空地上倒騰起來

了。

無比微弱的一抹火光在黑夜裏搖曳,照亮了四周的一小片彈丸之地。

隔着燭火,李元熙的一張小臉像白玉一般光潤透明,但更多的是蒼白虛弱。

“咳咳咳……”她咳嗽了兩聲,可把徐惟誠吓壞了。

他忙去拍她的後背,“我去給你倒杯水。”

他身形一閃,一杯茶水就遞到了她面前。

李元熙接過杯盞仰頭喝了一口,微微皺眉,“怎麽是熱的?”

這大熱天的,熱茶她可是一點都不喜歡。

他的視線落在她蒼白無力的臉龐之上,“你身子虛,喝熱茶更好。”

“什麽時辰了?”她直起身子往帳子口瞟了一眼。

徐惟誠直勾勾看着她,答:“醜時剛過。餓不餓?我去給你弄些吃的。”

“不必了,我沒有胃口。”

她只要一想起林深死時猙獰的面孔她就沒有任何胃口。肚子裏翻江倒海,一直倒騰,就差将膽汁吐出來了。

“仲文,這件事你打算怎麽辦?”

她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情。徐惟誠失手殺了皇子,這可是誅九族的死罪。

“你不要擔心,好好休息,我會處理的。”

李元熙猛地坐直身子,大驚失色,“處理?你怎麽處理?弑殺皇子可是死罪呀!”

“我心裏有數,你只管好好躺着便是。我已經讓言之封鎖了消息,等明早再說。”

“那阿玉呢?她怎麽樣了?”她想起沈玉,心下也是一陣擔憂。

“有月兒陪着她,你放心好了。”

“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何你和阿玉都會出現在林深的帳子裏?”

“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林深應該是給阿玉下了藥,意圖對阿玉行不軌一事。林深的人跑來給我通風報信,我跑去救阿玉,就和林深打鬥起來了。”

“那他有沒有得逞?”

李元熙想起當時情形,點點頭,心痛地說:“應該已經得手了。我真怕阿玉會想不開,這可關乎她的一生呀!日後讓她如何擡頭做人呀!”

“沒有幾個人知道這件事,都是自己人,不會說出去的。”

她無聲嘆息,“怕就怕她無法面對我們。”

一個女人最看重的就是名節。若是名節沒了,試問她該以何種面目面對身邊的親朋好友呢?

徐惟誠想起什麽,沉聲問:“給你通風報信的人是林深強搶來的那個少女?”

李元熙點頭,“是的。”

“你認識她?”

“嗯,就是她通知我回去救你的。”

徐惟誠簡直不敢想象,若是當時晚一步到,李元熙估計已經命喪林深劍下了。他無心殺林深,但是當時一看到林深要殺李元熙,他的理智全線崩塌。以最快的速度拔出劍,一劍刺中林深的胸膛。千不該萬不該,林深對李元熙動了殺機,不然他也不會想要他死。

***

林深被殺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時之間整個軍營鬧得沸沸揚揚。消息傳回京城,皇帝勃然大怒,下旨命李元祺嚴肅徹查此事,勢必要給皇家一個交代。

徐惟誠知道他躲不掉的,林深是死在他手裏的,有那麽多雙眼睛看着呢。

李元祺入關的速度極快,十日不到就到了。他此行還特意帶了仵作來驗屍。

八月天,天氣炎熱沉悶,溫度也是極高的。

仵作驗屍時所有人都在場。屍體經過了十多日的存放,此時已經發臭了。濃重的屍體腐爛的氣味在偌大的帳子裏彌漫開來,李元熙強忍着胃部的不适,遠遠站在角落裏。

仵作驗完屍體後,向李元祺彙報了驗屍結果。

李元祺聽完,厲聲開口:“殿下是被利劍所傷,致命傷在胸口。兇手一定就是在座之中的某人。在下奉聖上之命徹查殿下遇害一事,奉勸兇手能主動自首,争取寬大處理。”

徐惟誠并不打算畏罪潛逃,但是他沒有想到杜言之和徐惟謹他們已經瞞着他偷偷謀劃好了一切。

他眼睜睜看到夏冬生往帳子中央一跪,“李大人,殿下是我殺的。”

少年的一張臉沉峻剛毅,臉上是毅然決然的表情。無所畏懼,不畏死亡,從容赴死。

徐惟誠的一張俊顏當即就沉了下去,他揮起衣袖,勃然大怒,“冬生你在胡說八道什麽啊?”

夏冬生扭頭看他,臉上的表情波瀾不驚,“将軍,你不要包庇我了,殿下就是我殺的。”

“誰讓你在那亂說的?”

徐惟誠欲往前走,不料竟被杜言之和徐惟謹死死拖住。他們紛紛用眼神在告訴他,不能沖動。

他徐惟誠從來都是敢作敢當的人,哪裏需要別人來替他頂罪。何況這不是一般的小罪,而是誅九族的死罪。

他的目光落在李元熙身上,她的臉上沒有任何驚訝之情,很顯然是早就知情了。

她無比平靜地朝他說了一句話。

下一瞬,他原本還在那掙紮的一雙手頓時就垂了下來。

她說:“仲文,你就要當爹了,你難道想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父親嗎?”

作者有話要說: 前段時間喜歡了很多年的一個作者大大回歸,頓時覺得整個世界都亮了。可惜大大更的好少,一周一更,不開森,嗚嗚~(>_<)~

自從喻先生去了杭州工作,我感覺我越來越頹廢了,平時除了上課就只待在寝室裏。以前每個星期還會和喻先生一起去逛逛街,現在寝室都成我家了。加之今年新生多,學校食堂天天爆滿,吃個飯也是夠辛苦,每次都要排好長的隊伍,想想也是心累。

☆、救人(41)

救人(41)

夏冬生自首後,李元祺結案的速度異常迅速,刻不容緩就押着夏冬生回京複命了。一切還得交由皇帝定奪。他只是負責将人安全押解回京。

李元祺走的那天,天色依然是灰蒙蒙的,空氣裏塵埃懸浮,好像即将有大雨來臨。

臨行前,李元熙去看了一下夏冬生,兩人說了幾句話。

天氣炎熱,少年身上的衣服已經隐隐發臭,有了異味。但是雜亂無章的黑發下,那一張小臉卻沒有絲毫的畏懼。

她握了握少年溫熱的手掌,說:“保重!”

那孩子憨厚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夫人不必為我擔憂。”

用過早膳,李元祺就帶着一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地啓程了。

他們走後,李元熙便去了沈玉的帳子。

那件事發生後,沈玉一直将自己關在帳子裏,不願見人。

她知道這件事對沈玉的打擊很大,但是旁人卻幫不到她一星半點,完全得靠她自己走出陰影。常言道心病還需心藥醫,而那味心藥就是她自己。

“阿玉。”她站在帳子外喚沈玉的名字。

裏頭空蕩寂靜,無人回應她。

她不死心又叫了一遍,還是無人應答。無奈之下她回了自己帳子。

聽到李元熙逐漸遠去的腳步聲,沈玉将帳子裏全部能砸的東西全砸了。

一時間東西破碎的聲響在帳子裏回蕩,地上則是滿地狼藉。

她已經不記得這到底是自己第幾次砸東西了,可是即便是這樣,她心中的憤怒和不甘依然得不到絲毫緩解。她真恨這樣的自己,更恨那個将自己變成這樣一副鬼樣子的男人。可惜那個男人已經死了,不然她勢必要将他千刀萬剮。

她真恨自己大意了,才會讓林深鑽了空子,硬生生将自己逼上了絕路。

那日林深将她叫進帳子,她早該想到他是有所圖謀的。從第一次見面,他看她的眼神就不簡單。只是她當時大意了,一來林深的身份擺在那兒,他讓她過去,她不得不去。二來她覺得自己會武功,但凡他有任何非分之想,她就會毫不猶豫給他一刀。但是千算萬算,她沒有算到他會給自己下藥。

事後,徐惟謹告訴她,那日林深的帳子裏焚了大量的合/歡散,那是一味強烈的催/情藥物。深宮裏一些嫔妃為了争寵,就會在私底下偷偷摸摸用這種藥。林深是皇室中人,自然能夠輕而易舉弄到這種藥。

她想起那日的情形,看到這個殘缺不全的自己,又忍不住失聲大哭起來。哭聲哀恸悲怆,眼淚嘩然一片。可是她知道任是她流再多的眼淚也于事無補了。林深已死,她連洩憤的對象都沒有了。每次都只能将氣撒在這些沒有生命的器物上面。很多時候,她為難不了他人,更多的是在為難自己。

為什麽她的命這麽苦,而李元熙的命又這樣好?她們都出自顯貴之家,李元熙的父親是丞相,而她的父親是國公,同樣官居一品,絲毫不落下風。她喜歡了徐惟誠十多年,他們從小一同長大,卻架不住皇帝的一道聖旨。這也就罷了,京城哪個顯赫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不是妻妾成群,她不在乎。何況他們是政治聯姻,哪裏會有感情。她認為只要她一直陪在他身邊,總有一天,他會看到自己的好。可是她沒有想到這個女人輕易就捕獲了徐惟誠的心。從此以後他的眼裏只看得到她,只有她,事情都以她為中心。

反觀自己,為了徐惟誠不惜違抗父親的安排,私自逃婚,讓整個家族蒙羞,父親更是揚言和自己斷絕父女關系。只要是為了他,這些她都可以不在乎,可是他的眼裏卻從來沒有自己,如今她還失去了女人最為珍視的東西。

為什麽命運對自己這般不公?為什麽她想要的東西就這般難以得到?憑什麽那個女人她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徐惟誠全部的愛?憑什麽所有人都只看得到她的好?憑什麽?自己哪裏差了,哪裏比不過她了?

~~

竹雨給李元熙準備了早飯,但是她胃口一直不好。這個孩子在她肚子裏倒是沒有鬧騰,她吐了幾日後也就不吐了,但是胃口卻一直不好,什麽都不想吃。而且整個人的精神狀态也極差,成天綿軟無力,虛脫嚴重。

謝大夫來替她瞧了幾次,告訴她無恙,這是懷孕常有的現象,讓她不必擔心。她倒是不擔心,只是覺得人很難受。

徐惟誠也見不到人影,她知道他過不了心裏那道坎。他從來都是正直無私的人,卻第一次做了這般自私自利的事情,他心裏肯定不會好受。

她在竹雨的監視下勉強吃了點東西就躺回床上休息。

自打知道她懷孕,竹雨比以前小心仔細了不少,一日三餐都要監視她吃完。

其實依到她自己她是絕對不想吃任何東西的,但是竹雨說為了肚子裏的孩子,她不論如何都要吃一些下去。母體營養跟不上,腹中的胎兒就更加汲取不到營養。為了孩子,她每頓飯都咬咬牙勉強吃一些食物。

她的手覆在仍舊平坦的小腹上面,心裏深深覺得這孩子來得真不是時候。兵荒馬亂的年代,孩子出生都是一種悲哀。何況目前還有這樣一件大事尚未解決。

這一睡就睡到了中午。

她起床走到帳簾處,伸手掀開簾子,外頭已經落雨了,雨越下越大,傾盆大雨壓迫倒下,地上渾濁的泥水不斷流淌。

她望着漫天雨霧,無聲地勾了勾嘴角。

希望一切順利!

徐惟誠冒雨回來,身上的夏衫濕了一大半。好在食盒裏的飯菜沒有被雨淋到。

“你先吃飯,我去換件衣服。”他将食盒擱在桌子上,扔下話就進了屏風後面。

李元熙小心地将食盒裏的飯菜一一取出,擺在桌子上面。這些都是她平日裏喜歡吃的菜色,應該是徐惟誠特意吩咐夥房師傅燒的。只是自從懷孕後,她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絲毫沒有胃口。

徐惟誠的速度很快,三兩下的功夫就換好衣服出來了。

他穿一襲深色單衫,身形高挑出衆,玉樹芝蘭,說不出的熨帖。只是他精神氣不佳,臉上難掩頹态。

兩人坐在一起沉默地吃飯。彼此都心照不宣,沒有說話,偌大的帳子只有碗筷磕碰的聲響。

一聲驚雷突然在天際中炸開,好一陣轟隆隆的嗡鳴,天仿佛都要塌陷下來似的。

徐惟誠似乎想起什麽,深深皺眉,眉宇間的擔憂難以舒展。

李元熙倒像是什麽都沒有聽到一樣,專注扒着碗裏的飯。

那一頓飯還未吃完,就有士兵匆匆跑入帳內。

那士兵是李元祺手底下的人。

徐惟誠眉頭緊鎖,擱下筷子,霍然起身,沉聲發問:“出什麽事情了?”

“啓禀将軍,李大人一行人被沙盜圍堵了,犯人被劫走了。”

“什麽?那李大人可有大礙?”

“李大人無恙,特派小的前來請求将軍支援。”

“好的,我馬上就趕去。”

沙盜?劫人?

徐惟誠看一眼帳子外昏沉的天色,電光石火之間就理清楚了全部前因後果。

他啞然失笑,“元熙,你不該瞞着我的。”

原來在此之前李元熙和杜言之他們就在私底下商議好了,由夏冬生先出面頂罪,然後再讓蒼狼寨在半道上救人。

幾日前,李元熙修書一封,告知翟偉這件事,請求他幫忙。翟偉是爽快人,二話沒說就答應了。她知道蒼狼寨要救一個人簡直易如反掌,找翟偉幫忙是再合适不過了。

徐惟誠将近幾日發生的事情都理了一遍,豁然開朗。難怪李元熙和杜言之等人會這般平靜,絲毫不替夏冬生那孩子擔憂。原來私下是早有謀劃,只有他一個人被瞞在鼓裏。

“沒有提前告訴你是為了整個計劃的周密,這件事你不便插手,所以就由我們來做。”李元熙低着頭繼續吃飯。

她了解他的脾性,他是那種凡事都要考慮周全,有了充分把握才會去做的人。若是讓他提前知道,他一定不會同意的,萬一事情敗露,只會牽連更多人。

“可是犯人被劫走,你二哥如何向皇上交差?”

“這個你不必擔心,二哥他是皇上的親信,頂多被削個職而已,不會有多大影響。你現在該擔心的反而是你自己,林深是在你的地盤死的,皇上一定會追究你的責任的。”

“這個暫且放一放,我先帶人去接應你二哥。”

李元熙看着徐惟誠的身影出了帳子,繼續吃飯。他哪裏知道為了他,她第一次跪在二哥面前。

她說:“二哥,我從來沒有求過你,這次我求你幫幫他。”

李元祺異常平靜地問妹妹:“若這一次奉旨來徹查這件事的官員不是我,你又該當如何?”

“能策反則策反,若是不能就讓他不能開口。”

為了救他,她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哪怕殺人放火。

李元祺說:“三妹你變了。”

她沉默不語,心裏很認同。她的确變了,從當初那個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變成了如今這個事事謀劃的婦人。曾經家裏人才是她的全部,如今她的世界裏徐惟誠撐起整片天。

她手裏緊緊捏着筷子,手指因為過分用力而微微泛白。那些過往發生的事情突然如潮水一般湧上她的腦海,鮮活如初。

她想起初見時,冬生那孩子腼腆羞澀的笑容;她想起他說他要給家人報仇,手刃蠻夷時臉上毅然決然的表情;她想起他說別怕夫人,我們這就來救你;她想起每日清晨傍晚少年散落在田間的身影。

孩子,原諒我們的自私,讓你年紀輕輕就頂着“殺人犯”的名頭隐匿避世。從此以後你只能跟着翟偉留在蒼狼寨,不能去看外面的世界,不能光明正大地行走在陽光下。

但是請放心,你的夢想由我們來替你完成,我們勢必讓蠻夷的鐵蹄永遠不敢靠近林國的邊境一步。

孩子,未來的路還很長,珍重!

~~

一切都按照李元熙的計劃的進展。李元祺失職,讓犯人被劫走,皇帝勃然大怒,将他降職,派去了江南。徐惟誠同樣因為失職之罪被流放到南荒服役兩年。邊關的一切職務都交由他叔父暫代。而李元熙則被送回京城安胎。

八個月後,李元熙誕下一名男嬰,徐定山為之取名為徐成靖。

徐惟誠接到家書的時候正在和随寧遠一同在田間勞作。

他興奮地将家書看了好幾遍,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徐李兩家皆為這個剛出生的嬰孩而興奮,舉家歡騰。

貴妃葉世佳親自代表皇帝送來賀禮,這無疑讓徐家上下臉上蒙光。

只是所有人都還沒有意識到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好基友跟我提了好多有關夏冬生這孩子的建議,我想了很多,越發覺得自己處理地不夠妥當,因為這關乎到女主的人設問題。加之我也覺得讓那孩子就這樣死去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經過好一番的深思熟慮之後,我将後面的大綱全推翻了,重新寫。所以我将前面的一小部分暗示內容稍微改動了一下,但是并不影響閱讀。

最後祝姑娘們中秋快樂,這章留評的小天使我都會送紅包。中秋佳節,吃好,喝好,睡好!愛你們,麽麽噠!

☆、歸家(42)

歸家(42)

兩年後,京城徐家。

四月間,微風和煦,莺歌燕舞,整個皇城柳絮紛飛。

偌大的後花園裏,一個粉嫩的孩童正探出一顆小腦袋看着水池裏肆意嬉戲的魚群。

那孩子生得精致,粉雕玉琢似得,一雙大眼睛烏黑發亮,像極了他母親。他穿一件紅色夾襖,上面繡有祥雲的紋絡,圓滾滾的一團,愈發顯得可愛。

奶娘站在一旁提心吊膽,一直念叨,“哎呦喂,小少爺吶,您站進來一些,小心摔下去。”

這孩子是徐家上下的心頭寶,老夫人曾氏更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寵到了骨頭裏。偏這孩子打小好奇心重,性子頑劣,隔三差五就整出一些幺蛾子來,底下人沒少受他牽連。

在奶娘眼裏,這位可是真正的祖宗,是一點差池都不能有的。她死死盯着那孩子,就怕他摔下去,“小少爺,您趕緊站進來,怪吓人的。”

那孩子不依她,自顧往魚池前站着,這還不夠,他竟然又往前挪了一步。離魚池僅剩一步之遙。

這下可把奶娘吓壞了,冷汗直冒,說話都哆嗦了,“小……小少爺,您快……進來……別吓……奴婢呀……”

那孩子這才生了惱意,不悅地說:“奶娘你好吵,魚兒都被你吓跑了……”

奶娘頓時被他堵的啞口無言,張口不是,閉口也不是。無奈之下,只能招來一旁的小丫鬟,貼在她耳旁低聲細語,“快去将少夫人請來。”

小丫鬟應下,一陣風似得就跑遠了。

不過片刻功夫,一個年輕的婦人便朝着魚池方向慢條斯理地走來。步調和緩,一身墨綠色的衣裙襯得她娉婷娴雅。

“靖兒,你又頑皮了。”人還沒有靠近,聲音就先傳了過來。

那孩子聽到婦人的聲音,下意識去尋聲音的發源處,看到自己母親朝自己走來,一張小臉當即皺作一團,不悅地開口:“奶娘好讨厭,又去找娘親告狀。”

李元熙緩緩走到孩子身邊,摸了摸他頭,柔聲道:“靖兒,奶娘可是為了你好。你站在邊沿,一不小心就會摔到池子裏去。奶娘不會耍水,到時候誰救你呀!”

徐成靖癟癟嘴,有些不滿,“我只是想看看這些魚,娘親你看,它們游得多歡快。”

“看魚沒有錯,但是我們得注意安全不是?”

孩子低下頭,“娘親,孩兒知錯了。”

李元熙捏了捏少年的臉頰,笑道:“靖兒真乖。走吧,娘帶你回去,你玉姨娘又給你送好吃的來了。”

聽到有好吃的,徐成靖的臉上立即浮現出欣喜無比的笑容,拍着小手,大呼,“好棒哦,又有好吃的了。”

一大一小兩道身形同時轉身。下一瞬,李元熙便驚呆了。

眼前,不遠處,兩步開外的地方,年輕的男人一身玄色長袍,身形英挺,眉宇深邃,此刻正目不轉睛地看着兩人。

她使勁地掐了掐自己手心,想以此讓自己清醒一點,她真怕眼前的這人是自己産生的幻覺。

“娘親,你怎麽了?”徐成靖一臉困惑,不斷地搖着她手。

男人注視着她,随即彎唇一笑,是他慣有的低沉清潤的嗓音,“元熙,我回來了。”

無比真實的笑容,無比真實的嗓音,無比真實的他,一切都是真實的,都是她記憶裏他的模樣。她這才意識到他是提前從南荒回來了,足足提前了兩個月。

她猛地回過神來,對着孩子說:“靖兒這是你爹爹,快見過爹爹。”

徐成靖對這個憑空冒出來的爹爹有些懵,他的一雙大眼睛滴溜溜地轉着,仔仔細細地将徐惟誠從頭到腳給打量了一遍。

娘親給他看過父親的圖像。此刻他正在将眼前的這個男人和他看過的圖像對照。

嗯,鼻子很像!

眼睛也像!

嘴巴更像!

……

嗯,這就是爹爹。最終徐成靖得出這樣的結論。

他附身低頭,施施然般開口:“靖兒見過爹爹。”

一本正經的樣子,和徐惟誠如出一轍,看得人忍俊不禁。

徐惟誠臉上的笑容更盛,他蹲下/身,将孩子一把抱在懷裏,“好靖兒,可把爹爹想壞了。”

李元熙看着眼前的這一幕,忍不住濕了眼眶,一家人整整分開兩年,現如今終于團聚了。

徐惟誠抱了好久才将孩子放開,說:“哈哈哈……咱們靖兒都是男子漢了。”

徐成靖仰着小腦袋瓜兒,盯着徐惟誠瞧,“爹爹,你是将壞人全打跑了才回來的嗎?”

打壞人?

原諒徐将軍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他不解地看向李元熙,只見她小聲地和他咬耳朵,“我和靖兒說你去打壞人了,要壞人打跑了才會回家。”

原來是這樣!

他忙笑着回答:“是啊,爹爹将所有的壞人都打跑了,終于可以回來見靖兒了。”

小孩子心思單純,大人說什麽就是什麽。他一聽直拍手,“爹爹真厲害呀!靖兒也要和爹爹一樣厲害。”

“咱們靖兒長大以後肯定比爹爹厲害。”徐惟誠将孩子抱起來。

“靖兒,咱們該回去了,不然你玉姨娘該等急了。你爹爹剛回來,讓他好好休息一番。”李元熙出聲打斷父子兩人的對話。

三人這才一同往前廳方向走去。

路上李元熙問出自己的困惑,“不是沒到期限麽?怎麽就提前回來了?”

“邊關有了戰亂,皇上下旨讓我回去主持大局。”提起這個,徐惟誠的眼神又深了深。

~~

徐家前廳當天集聚了不少人。不單有徐家人,還有沈玉、随寧遠等人。

那件事發生後,沈玉就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走出陰影。徐惟誠去南荒服役後,她也跟着李元熙一同回了京城。半年後就嫁給了京城的一戶大戶人家,婚後的日子倒也過得溫馨平順。

三年的服役期已滿,随寧遠是和徐惟誠差不多時間回京的。随家已倒,他暫時借住在一個遠親家裏。

一家三口回到前廳,徐成靖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直截了當奔到沈玉跟前說:“玉姨娘,娘親說你給我帶了好吃的是嗎?”

沈玉莞爾一笑,刮了一下孩子的鼻梁,“小鬼頭,就知道吃。”緊接着指着桌上幾個禮盒,“看吧,這些都是給你的。有你最愛吃的杏仁酥,還有張記的雪花糕和奶酪。”

徐成靖一聽眉開眼笑,“就知道玉姨娘對靖兒最好了。”說完就欲去拆那些禮盒。

“靖兒。”李元熙直接喊住他,“過來見過你随叔叔。”

徐成靖不願意,很是憋屈,但迫于母親的壓力,只能小聲叫人,“随叔叔好。”

李元熙無奈,歉意地對随寧遠說:“這孩子頑皮慣了。”

随寧遠絲毫不在意,只說:“靖兒還小嘛,日後好好教便是。”

幾人湊在一起說話,沒過過久就到了晌午。

随寧遠和沈玉欲起身告辭,被李元熙攔了下來,她說:“咱們這些人難得聚在一起,過不了多久仲文又要到邊關去了,今日就留下吃個便飯,我已經吩咐廚房去準備了。”

既是這樣兩人便留在了徐家用膳。

中午時分,底下人将飯菜送到主屋。李元熙特意命廚房準備了一大桌子的菜色。

一群人聚在一起飲酒談話,有說有笑。

酒過三巡,賓客盡興,随寧遠和沈玉告辭。李元熙送兩人出将軍府。

外頭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已經變天了,太陽早就躲了起來。透過屋檐的一角,李元熙看到大半邊昏沉沉的天際。寒涼的春風卷起萬千柳絮,整個皇城都快被柳絮埋沒了。

将軍府外來接沈玉的馬車早就恭候在那兒了。

“我就先回去了。”沈玉道。

“好,今個兒又讓你破費了。”

沈玉嬌嗔,“都是買給靖兒的,有什麽破不破費的。”

車輪滾滾,載着沈玉駛向遠處,漸漸沒入樓宇深處。

李元熙收回目光,扭頭對随寧遠道:“軍師回去注意安全,過幾日再來。”

随寧遠瞟了瞟天色,音色溫潤,“夫人留步,起風了,您快回去。”

話音剛一落下,一陣風就迎面襲來,涼風夾裹着無數細小的柳絮,噴了李元熙滿臉都是,惹得她鼻尖發癢,忍不住想打噴嚏。

她大笑,“春日裏這柳絮就是多。”

随寧遠抱拳,“告辭!”

随寧遠走後,她伸出手,空氣裏飄飛起舞的柳絮很快便落在她的掌心裏。

她的目光落在前方,将軍府外貨郎正挑着扁擔從她面前經過。

“哎,停一下,這撥浪鼓怎麽賣?”

那貨郎擱下扁擔,“三文錢一個呢,夫人。”

這是林國三十八年,她還不知道一切平順和安寧都即将化為烏有,從今以後禍起蕭牆,戰亂四起。而她的世界更是分崩離析,不再有方寸寧靜之地。

***

京城的一角,清幽的小巷深處,男人一襲白袍,鞋底踩過布滿青苔的路面,全身上下都散發着清冷氣息。

巷子的盡頭是一處毫不起眼,甚至有幾分破敗的小屋,隐匿于無數屋宇當中,誰都注意不到。

男人的修長身影在門前伫立,他伸手在那扇老舊的木門上扣了三下。

片刻過後,咯吱一聲,門從裏頭被人打開。開門的人說:“您來了啊,娘娘已經到了。”

他點了點頭,身形一閃便進去了。

開門的人四處瞟了瞟又迅速将門拴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天微博都是某男明星的死亡消息,說實話震撼的同時更多的是惋惜。人世無常,越發覺得活着不容易。人生百态,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生活方式,但是請珍愛生命,珍惜身邊人。

☆、戰亂(43)

戰亂(43)

那晚徐惟誠喝得有些高,送完随寧遠和沈玉,李元熙回去,她家将軍已經直接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

桌面上杯盤狼藉,殘羹冷炙一大堆,而徐惟誠就像一個孩子一樣睡得正香。

她看到這一幕,頗有些無奈地捏了捏眉心。

吩咐下人将桌子收拾幹淨,她就架着徐惟誠回自己房間。

徐成靖今晚睡在曾氏那兒,她倒是不用花心思照顧孩子。不然既要照看孩子,又要照顧醉得不省人事的丈夫,那可絕對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四月天,夜間的溫度仍然不高,寒意絲絲縷縷,無孔不入。

她穿得單薄,還是白天那件墨綠色衣裙,也沒有再添一件。這會子夜風迎頭襲來,倒真是覺得有些冷。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脖頸處更是寒涼一片。

從飯廳到她房間,中間要穿過一條很長的長廊。這條廊子的外圍都被常春藤包裹着,仲春時節,自然是生機勃勃,蓊蓊郁郁的。

長廊的犄角處挂着兩盞紅燈籠,那火光細碎缥缈,微微倒映在她的眼瞳裏。

身上全是男人的重量,他身上厚重的酒氣一直纏繞在她鼻尖,揮之不去。

她嫁給他三年多,徐惟誠極少喝酒,喝醉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她了解他,他一般會在高興的情況下飲酒,而且一喝就很容易喝高。

在她記憶深處,上一次他喝醉酒遙遠就像上個世紀的事情——在三年前的小年夜。

她記得那晚她也是這樣架着喝醉酒的他回去,大雪紛飛夜,皚皚白雪鋪滿一整條小路。她扶着他往回走,積雪沒過她的鞋面,一路風雪交加。

想不到一晃眼這麽多年就過去了。

“元熙……”

男人嘴裏傳出的一聲低吟讓李元熙猛地回過神來,她收起滿頭思緒應道:“仲文,我在呢!”

徐惟誠的一只大手一直箍在她腰間,力道分明。

許是聽到她的回應,他那張俊顏當即浮現出滿足的笑容,那表情和兒子讨要到了心愛的糖果如出一轍。

李元熙的腦海裏不禁浮現出徐成靖的笑顏,心想不愧是兩父子,就連笑容都是一樣一樣的。

月光将兩人的身影拉長,從高處向下,一高一矮兩道身影緊緊貼着,密不可分。

一步步往前走,踩碎了一地皎潔的白月光。踢踢拖拖的腳步聲,打破了西周的夜闌人靜。

她真希望這樣的日子能維持的久一點,再久一點。雖然她心裏很清楚這是不可能的。皇帝已經下旨,徐惟誠過不了幾日就要入關,孩子還很小,離不開母親,加之她心裏也一直放心不下孩子,自然不能跟随他一起去邊關。今後兩人

将軍心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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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一回到營地三人就拿着工具到那片空地上倒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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