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回到營地三人就拿着工具到那片空地上倒騰起來
佳便擯退了底下的宮女和太監。
一大行人最後只剩下葉世佳和李元熙兩人。
兩人沿着樹陰徐徐往回走,步調不急不緩,從容不迫。
李元熙心裏自然清楚葉世佳将底下人全部擯退是有話要說,因而她并不急于開口。
果然,片刻以後,葉世佳開口:“實不相瞞,匆匆将夫人請進宮是有要事和夫人商議。”
“娘娘但說無妨。”她心下疑惑,但也不至于太過意外。
“皇上的情況,夫人剛才已經看見了,怕是兇多吉少了。本宮盛寵不斷,在這宮中占有一席之地,歸根結底不過就是皇上的榮寵。可如今皇上病重,朝局動蕩,這宮中有無數人在打本宮這腹中胎兒的主意。本宮雖有葉家支持,但總歸還是勢單力孤,比不得成王受人敬仰。”
葉世佳突然停頓下來,朝着李元熙鄭重其事跪下,“夫人您是李家之女,徐家長媳,若是夫人能助本宮一臂之力,本宮就有勝算多了。”
李元熙總算是看清了葉世佳的真面目,下了這麽久的棋,放了這麽長的線,布了這般長遠的局,原來就是為了這麽一天。這個女人心思缜密至此,李元熙想想都有些不寒而栗。
她摸了摸發涼的手臂,明明是大熱天,她卻突然覺得有些冷。
她的身份特殊,在徐李兩家之間起着承前啓後的重要作用。她的話不管是在李家,還是在徐家都是有一定分量的。更何況如今徐惟誠生死不明,她對于徐家則更為重要。一旦她點頭,不論徐李兩家最終會不會站在葉氏一黨,單就在輿論層面上葉世佳就已經先聲奪人,占盡上風了。
徐家自古與成王交好,成王之子娶了李家的小女兒,沈家又以徐家馬首是瞻,這樣一來京城三大家族都無疑是成王的大後方,這也難怪葉世佳憂慮。
原來所謂的黨争就是這個樣子的。想不到她李元熙有生之年還會與這個詞扯上關系,而且還成為了其中至關重要的人物。她覺得上天真是待她不薄,所有的“好事”都讓她經歷了一遍。
她一介宦官女子,卻由皇帝賜婚,嫁給政敵之子,在荒涼清苦的邊關待了兩年。好不容易夫妻和睦,過了一段平靜安穩的日子,徐惟誠又生死不明。現如今還要被迫卷入黨争。
她心湖翻湧,難以平複,但面上依舊不動聲色,她忙俯身将葉世佳扶起,音色清冷,“娘娘恐怕高看民女了。民女一介婦人,只曉得丈夫和孩子,理一些家長裏短,何德何能左右徐李兩家。況且在民女看來,娘娘怕是有些杞人憂天了。一來皇上洪福齊天,必然能挨過此劫。二來徐李兩家忠于皇室,天地可鑒。他日若是娘娘誕下皇子,依照聖旨可直接冊立為太子,皇上百年之後繼承大統。只要是皇家血脈,公公和家父一定會用心輔佐,不敢有絲毫懈怠。”
作者有話要說: 姨媽到訪,今天肚子痛了一整天,碼字碼到現在渣作者真的已經是條廢狗了。(求安慰)
本來說讓徐将軍退居二線休息兩天的,沒想到越寫越多徐将軍已經好幾章沒有露臉了,真是罪過。
某渣:“将軍您見諒,明後天一定讓您回歸一線和元熙團聚,我保證!”
徐将軍:“哼!再不讓本将軍和夫人團聚,你小心血崩!”(傲嬌臉)
某渣:“……”
☆、兵變(50)
兵變(50)
李元熙的這一番話裏刻意咬重“皇家血脈”,聰明如葉世佳,她又如何不懂這話中深意呢?
果不其然,她話一說完,葉世佳那張精致姣好的瓜子臉便沉了下來,陰雲密布,不再有之前的笑容。
只見她理了理有些微淩亂的發絲,沉聲道:“夫人這話是何意?”
李元熙看着面前的女人笑了笑,反問:“娘娘覺得呢?”
葉世佳冷哼出聲,“這深宮大院,多的是眼睛和耳朵,夫人說話可得慎重!”
冰冷的語氣,警告的意味分明而直接。
她似乎沒了耐心,不願意再陪着這個女人繼續演戲了,索性将心中的想法和盤托出,“娘娘和随先生是故交吧?”
這個“随先生”一經李元熙的口中說出,葉世佳的臉色頓時大變,難以置信,又驚慌失措。她的手不斷捏着裙擺處那塊單薄輕盈的不料,那是緊張無措時人常有的表現。李元熙定神注目着,心裏已經有了答案。原來一切都如自己所料。随寧遠和葉世佳之間一直都不簡單。
但到底是在後宮浸淫浮沉多年的女人,葉世佳很快便恢複如初,臉上又浮現出精致而溫婉的笑容,“随先生?哪個随先生?”
明知故問,聰明地和李元熙踢起了皮球。
李元熙冷眼看着,勾了勾唇角,“随寧遠,随家三子,随皇後的胞弟,如今是娘娘您的樂師。”
葉世佳一聽大笑,“笑話,本宮怎麽可能和他是故交!”
周圍突然暗淡了下來,她擡起頭看到天空中太陽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被一大團烏雲遮擋住了,無數銀光穿透雲層,日光咋現。
這六月的天,娃娃的臉,說變天就變天。
“這一切不過只是民女的推測罷了,娘娘說不是便不是。剛剛是民女唐突了,還望娘娘恕罪。”
葉世佳:“……”
“娘娘您也說這深宮中多的是眼睛和耳朵,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還望娘娘三思。民女還是那句話,徐李兩家忠于皇室,天地可鑒。至于公公和家父日後作何抉擇,那斷然不是民女可以左右得了的。若是娘娘沒有其他事情,就請恕民女先行告退。”
話一說完,李元熙就欲拔腿先走。她是一刻都不想和這個女人多待。她對于這些黨争毫無興趣,自然能躲則躲,一點都不想沾染其中。
她原本只是猜測,但現在看到葉世佳這般驚慌失措的表情,她就知道她的猜測沒有出錯了。随寧遠這樣瞞天過海,騙過了所有人,步步為營,所謀何事?她不用猜也能知道是為了随家一案,為了含元殿裏頭的那一把龍騎。
如今皇帝病重,有多少人為了這把龍騎蠢蠢欲動,各方勢力在私下較量,表面上看似風平浪靜,實則私底下已經波濤洶湧,暗湧橫生。只是她想不到這其中也包含随寧遠。
在她眼裏,他那樣玉樹芝蘭,翩翩佳公子,該是最不屑于卷入這朝堂紛争的。她果然還是年輕,識人不佳,看不懂人心,被随寧遠的表象騙了。如今看來當日在普寧寺,她和徐惟誠看到的那個男人就必然是随寧遠無疑了。
她突然覺得心寒,他們夫妻二人真心待随寧遠,把他當成重要的好友。随家倒臺時,他們不惜得罪皇帝,铤而走險,也要救他出獄。他們那般煞費苦心,不曾想到頭來一切都是他自導自演的圈套。人心叵測,知人知面不知心,原來就是這個樣子的。
“等等。”
李元熙堪堪邁了兩步,身後便傳來葉世佳的嗓音,“你是如何知曉這一切的?”
她轉過身來,輕飄飄的吐出話來,“很簡單,玉笛和醉紅樓。”
拜李元熙的好記性所賜,她第一次看到葉世佳那根笛子上的柳葉紋飾就覺得很是奇特。因為極少有人會在笛子上雕刻柳葉,大多數人雕刻的都是龍鳳和牡丹芙蓉等圖案。由于它的特別,所以她不經多看了兩眼。這一看便記在了腦子裏。開始她并沒有将這笛子和随寧遠聯系在一起。後來在葉世佳的壽宴上她又用了随寧遠的笛子,那上頭刻有一棵精致唯美的楊樹。楊柳依依,她覺得這肯定不會是巧合。何況葉世佳對那根笛子視若珍寶,這定然是重要之人所贈。
而葉世佳又兩次提及《醉紅樓》這首舞曲,這首舞曲背後的典故京城人耳熟能詳。她向來福臨心至,前後一聯系就差不多能猜到一二了。
“民女不知道娘娘接下來打算做什麽,但奉勸娘娘最好按兵不動,林國的江山可以易主,但斷然不可易姓。”
随寧遠,相識一場,言至于此,望好自為之。
***
林國三十八年九月中原地區淪陷,蠻夷迅速揮師南下,不日兵臨皇城。同年十月随寧遠起兵,意欲逼宮,史稱靖安之變。
邊關戰事告急,京城又禍起蕭牆,偌大的林國正處于水深火熱之中。
誰都不曾想到昔日那個随家落魄的三子,居然暗中積蓄了這麽多的兵力。成王臨危受命,但卻發現京城數十萬禦林軍已經易主,整個皇室無疑被架空。徐定山的主力軍經過數月激戰損失慘重,一直被敵軍牽制在中原一帶,遠水解不了近渴。李家世代文臣,手裏無一兵一卒,自然起不到絲毫作用。最讓人震驚的是向來以徐家馬首是瞻的沈家突然臨陣倒戈加入了葉氏黨派。這無異于給了成王一群人致命一擊。皇帝如今是真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成了板上魚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兒。
戰事一觸即發,一旦爆發戰争,繁盛的京城即将毀于一旦。李元熙親眼目睹這一切,心如刀絞,無奈的同時更多的是心痛。這裏是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這裏有她的親朋好友,有她最為珍惜的回憶。這樣一個在她心中最富饒最美麗的地方,即将被炮火毀滅。她覺得再也沒有比這個更讓人痛心的事情了。她到底還是低估了随寧遠的野心,他想要全天下對他俯首陳臣。
皇帝大限将至,聽到這個消息,氣得差點一命嗚呼。
成王府中,所有人皆面色凝重,沉默不語。
徐定山不在京城,徐惟誠依然生死不明,偌大的徐家能主事的就剩下李元熙一人。嘉岩關一戰,數十萬将士全軍覆沒,主要的幾個将領徐惟誠、杜言之、蔣廷夫、徐惟謹幾人皆下落不明。既不曾找到屍骨,也找不到活人,就像是從這個世界上蒸發了一般。
偌大的會客廳圍坐了一圈人。有成王,李晟,李元輝李元祺兩兄弟,還有幾個朝中大臣,以及李元熙這個唯一的一個女人。
迫在眉睫的是要想出法子應對反叛軍。偌大的皇宮如今已經被随寧遠的人層層疊疊包圍起來。宮裏的人出不來,外頭的人也進不去。宮內宮外已經完全被阻隔開了。李元熙他們對于皇宮裏的一應情況都毫不知情,也不知皇帝的病情到底如何。
“如今的情況想必大夥兒已經看得很清楚了,不需本王多言。把諸位叫到這裏,是想聽聽大家的想法。”成王坐在主座上清了清嗓子開口。
“徐老将軍如今被蠻夷的主力牽制在中原地區,也不知何時才能趕回京城。咱們手裏沒有兵力,怕是難以抵擋啊!”李元輝面露擔憂。
亂世,從來都是以兵權說話的。得兵權者,得天下。沒有兵權,不論文臣武将和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其實并沒有多大區別。
李元祺坐在左側,收起平日裏的放浪形骸,難得一本正經起來,“随寧遠造反,首先要師出有名。他必然要依托葉世佳腹中胎兒。當務之急必須要派人偷偷潛入宮裏,務必要保障皇上的安危。只要皇帝尚有一口氣在,葉家人就不敢太過放肆。倘若皇上駕崩,那麽遺昭葉家人是想寫就怎麽寫了。”
成王點頭,“大學士說得不錯。可是如今禦林軍将整個皇宮包圍地水洩不通,我們的人又如何進的去?”
“王爺不必擔憂。宮裏的人脫離外界度過個十天半個月自然是不成問題的。若是時日久了,他們自然要到宮外采購物資。屆時我們的人混在隊伍裏,定然可以進宮去。”
“那麽,派誰去合适呢?”成王犯了難。
李元祺的方法聽着不錯,應該可以一試。只是派誰去呢?這又是一個讓人頭疼的問題。
衆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皆是沉默。
這個差事不容易,極其冒險,一着不慎,恐怕就會丢掉性命。而且必須派可靠穩妥之人,不然不單任務完成不了,而且還會打草驚蛇,适得其反。
“王爺,元熙可以前去。”
良久的沉默以後,一管溫柔清潤的嗓音在靜寂的屋子裏響起。
衆人聽到聲音,紛紛扭頭看向李元熙。年輕的女子臉上是無比平靜的表情,無所畏懼,無所害怕,有的只是平靜。用心如止水來形容也不為過。
“一來我熟悉皇宮,進宮以後也更容易隐藏。二來我于随寧遠有救命之恩,就算身份暴露也不至于有性命之憂。”
“胡鬧,元熙!你從小生活安逸,哪裏懂得人心險惡,這樣危險的事情哪裏是你一個女子可以勝任的。”李晟直接厲聲阻止,并轉向成王,“王爺,小女不懂事,您別放在心上。”
“父親,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姑娘了。我知道自己在幹嘛,我也知道這件事對于大夥兒的重要性。若是沒有把握,我是絕對不可能貿然提出的。這件事只有我去做最合适,只有我才最接近随寧遠和葉世佳,除了我誰都不适合。父親,您就讓我去吧!”
“父親,讓三妹試試。”李元祺也相信李元熙的實力,沒有人會比她合适。
“親家吶,本王也認為元熙可以擔此大任。我會派兩個穩妥的人一路随行,必然能夠保障她的安全。您就放寬心吧!現如今我們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再無他法了。”
其實李元祺當時一提出這個法子,成王心裏頭冒出來的人選便是李元熙。李家的這幾個兒女中他最欣賞的便是李元熙。這姑娘聰慧,隐忍,最會審時度勢,察言觀色,是個能委以重任的人。只是李晟在場,他才不好開口,畢竟讓人家女兒去冒險的事情難免會顯得不人道。可如今李元熙自己毛遂自薦,開了這口,他正好可以順着她的請求同意下來。這樣一來也能省去他的一番口舌。
經衆人這樣勸說,李晟才最終同意。他突然間意識到自己的女兒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長大了,完全可以獨當一面,再也不是當初那個成日裏跟着李元祺屁股後頭轉的小姑娘了。而時過境遷,他也已經老了呀!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有初三的妹子在看我的文,中考在即,課業如此繁重,仍然時常前來報道,作者君表示很是欣慰。鞠躬感謝!很感謝你們的支持,碼字不易,你們的支持,才是我莫大的動力。
☆、潛宮(51)
潛宮(51)
如李元祺所料,宮裏的人和宮外隔絕了大半個月以後終于堅持不住了。宮內派遣了一隊人馬出宮采辦物資。成王提前得到消息,讓李元熙等人假扮出宮采辦物資的小太監混進入宮的隊伍。
為了保證李元熙的安全,成王特意挑了兩個訓練有素的手下随同她一起入宮。一個叫陳岩,一個梁健。
宮門把守的侍衛都是随寧遠的人,守衛異常嚴格,所有出宮采辦物資的人員都要一一核對身份。确認沒有出錯後才放人入宮。
李元熙冒充一個叫“小圓子”的小太監,年方二十,生得很是白靜。她女扮男裝,穿上太監服,絲毫沒有違和感。最關鍵的是小圓子為人低調,平日裏不受人關注,她冒充他也不容易暴露。而真正的小圓子自然被成王提前請去“喝茶”了。
她混在冗長的太監隊伍裏入宮。而随行保護她的兩人也在這隊伍裏,時刻密切注視着她。
在玄武門外,其中一個侍衛将她攔下,反複打量了好幾遍,問:“叫什麽?”
“奴才小圓子。”
“在哪裏當差?”
“奴才是禦膳房張公公手下的人。”李元熙的手心有些冒汗,一直埋着腦袋。
那侍衛看看她,又看看手裏頭的畫像,轉頭對另一個侍衛疑惑道:“怎麽看着不太像?”
另一個侍衛将面前的人和手裏的畫像又對照了一遍,說:“你傻啊,一個戴帽子,一個沒戴帽子,當然看着不太像了。”
那侍衛一聽恍然大悟,“我說怎麽不太像呢。”他對上李元熙,“進去吧!”
“這宮裏的畫師技術真是越來越差勁了……”
“可不是麽,他們成天對着一大群美女,那些個豎子連眼神都不好使了……哈哈……”
……
有驚無險,李元熙重重地呼出一口氣,腦袋裏那根緊繃的弦也緊跟着放松下來。若是這第一關就被抓包了,那她的運氣未免也太背了。
小圓子是禦膳房張公公手底下的人,平日裏切切菜,生生火,負責給禦廚們打打下手,在這宮裏絲毫不惹人注目。這讓李元熙倍感輕松,最起碼她不用應付其餘不相幹的人。
入宮以後,她一直在禦膳房忙活了一整天。到了傍晚時分,含光殿那邊傳話過來讓禦膳房送晚膳過去。估計是成王事先打點過,她被臨時派去和另外的三個小太監一道去送膳食。
據她所知,随她一同進宮負責保護她的兩人一個留在她身邊,另一個已經成功打入含光殿。
含光殿的外頭也有層層重兵把守,單單一個殿門就有一隊禦林軍看守。
張公公在最前頭和守門的禦林軍交涉。她排在隊伍的第三位,和另外三個太監靜靜地等候。
七月初,即使是傍晚,天氣依然炎熱無比。張公公和侍衛說話的這檔子時間她便已經熱得汗如雨下了。身上的太監服也被浸濕,緊緊貼在身上,讓人很不舒服。她拂了拂額間細汗,吐了吐舌頭。心裏暗自責怪這鬼天氣。
過了一瞬,張公公終于交涉完畢,轉身揮了揮衣袖,“進去吧!”
他們這才邁着小碎步進了殿內。
偌大的含光殿死氣沉沉,毫無生氣,而且還寂靜地詭異。置身于這樣的環境裏,李元熙不禁脊背發涼,毛骨悚然。
簾子內,龍床上皇帝還吊着最後一口氣,命懸一線。他已經不會咳嗽了,雙眸緊閉,除了還會呼吸,已然和死人無異。
簾子外,兩個侍衛站得筆挺,面無表情,腰間的佩劍分外顯目。
除此之外,整個內殿再無其他人。沒有太醫,沒有宮女,沒有太監,更不會有嫔妃美姬。皇帝如今已經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李元熙微微擡頭,不動聲色地将周圍的環境掃視了一遍。奇怪,怎麽沒看到陳岩?不是已經打入含光殿了嗎?難道出了什麽纰漏了嗎?
“動作都給我麻利點!等下貴妃娘娘可是要過來用晚膳的。”張公公翹着蘭花指,尖細無比的嗓子在後背響起。
葉世佳要來?
李元熙的心一沉,心下覺得情況不太妙。不過如今她也顧不得其他了,走一步看一步,先應付好眼前再說。她悄無聲息地又将衣袖裏的東西藏緊了一些。
她和另外三個小太監一起将食盒裏精致的膳食一一擺在奢華的檀木桌上,動作小心謹慎,唯恐有什麽差池惹人注目。
終于将所有的膳食都擺放整齊,碗筷也都就位。她和另外三個太監這才退到一旁。
張公公親自檢查了一遍,确認無誤後說:“退下!”
“是。”
衣袖裏的東西沉甸甸的,就像一塊其重無比的大石頭壓在李元熙心裏。沒時間了,她必須想個法子,不然出了含光殿怕是再難有機會了。
不管了,賭一把吧!她在心裏下定決心一搏。
在即将出含光殿的時候,她大叫一聲,“哎呀,我東西掉了!”
衆人被她的叫聲吓了一跳,張公公擰着眉沉聲問:“怎麽回事?”
“回禀公公,奴才的玉佩掉在殿裏了。”
“什麽玉佩?”
“是奴才的娘臨終前留給奴才的,奴才一直帶在身上,丢了可不得了!”為了逼真,她還特意抹起了眼淚。
張公公平素裏也挺疼惜手下的,看到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心下有些不忍,但面上卻是一臉嚴肅,“還不快回去撿!貴妃娘娘馬上就過來了,你給我小心點!”
李元熙大喜過望,忙不疊點頭,“謝謝公公,您先帶人回去,奴才撿了玉佩馬上就回去。”
張公公沉着臉,“我們走!”
待張公公一行人走後,她又立即跑回殿裏。
殿裏有兩個侍衛把守,看到李元熙折回去立即就将她攔了下來,“幹什麽?”
聲音渾厚,滿臉兇神惡煞的神情。若不是她心理素質好,不然還真會被吓破膽。
“侍衛大哥,你們行行好,我玉佩掉在這裏了,讓我找找好不好?”她開始死命裝可憐。
“不行,趕快出去。”其中一個說着還欲拔出手裏的佩劍,“再不出去,別怪我手裏的劍不長眼睛。”
“別啊,大哥,這是我娘留給我的玉佩,對我很重要,你就讓我找找好嗎?一找到我就馬上離開,絕不多待!”她繼續裝可憐,“這塊玉佩陪了我好多年了,我娘死了以後它就一直跟着我,我可不能沒有它呀!”
“大哥,就一下子的功夫,你行行好吧!”
那兩個侍衛被她弄得沒辦法,最後無奈地點頭,“動作麻利點!”
“謝謝大哥,我馬上找!”
兩個侍衛背對着她站着,她躲在地上假裝在找東西。目光卻落在簾子內皇帝的龍床上。
“站了一整天,腳都站麻了!”其中一個侍衛抱怨道。
另一個安慰他,“再堅持一會兒,入夜後就有人來替換咱們了。”
“聽說等會兒貴妃娘娘要過來?”
“好像是,随先生應該也會一道來。咱們得精神點,可別出什麽纰漏。”
“我曉得的。”
……
趁兩個侍衛說話的空擋,李元熙偷偷潛進簾子內,以最快的速度往皇帝的嘴裏塞下一顆東西。
做完這個,她又蹑手蹑腳地溜出,蹲在地上繼續裝模作樣地找玉佩。
“好了沒?”侍衛扯着嗓子大叫,已經不耐煩了。
她迅速起身,“好了。”
“好了,就快滾!”
“好好好,我這就走。”
任務完成,她如釋重負。希望那顆續命丹可以延續一段時間皇帝的性命。
可惜天有不測風雲,她還沒真正放松下來,外頭便傳來一陣有規律的腳步聲。
怎麽回事?
葉世佳這就來了?
怎麽這麽快?
果不其然,她很快便聽到葉世佳的聲音,“成王那邊有什麽動靜沒?”
“暫時還沒有。”溫潤低沉的男聲,是她所熟悉的。
随寧遠怎麽也來了?
她幾乎快哭了,這才剛進宮就和他們兩個狹路相逢,要不要這麽背啊!
她慌亂地環視四周,周圍空空蕩蕩,沒有任何可以藏匿的地方。回去麽,裏頭又有兩個瘟神把守。進退維谷,橫豎都難逃此劫。
怎麽辦?
怎麽辦?
這該如何是好?
她覺得自己已經被逼上了絕路。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斷滑落下來,掉在她的脖子上,一陣潮濕。她使勁地掐自己的手心,想以此讓自己冷靜一下。由于太過用力,手心裏頓時出現了幾條血絲。
“進去看看狗皇帝死了沒?”
“哪有那麽容易死,他命硬着呢!一口氣吊在現在還沒斷。”
……
兩人的說話聲越來越近,腳步聲也越來越近。那鞋底踏過路面的聲響,一聲一聲,好像就是從她心底踏過一般。她腦袋裏的那根弦幾乎快崩斷了。
她很快就看到了随寧遠白色的衣角。隔着一扇門,轉角處就是那個男人。
下一瞬,她又看到男人的黑色短靴。
近了,近了,越來越近了。
千鈞一發的時候,她無處遁形,索性一股腦跪在地上,低着頭,将臉完全埋在帽檐下面,只露出瘦削的下颚輪廓。
她在心裏默念,“沒事的,沒事的,他們不會注意到一個小太監的……”
“別想太多,不會有事的……”
……
随寧遠和葉世佳邊走邊說,并沒有注意到身旁的人。
兩人均風塵仆仆,一下子就從李元熙身旁路過了。
她眼看着男人的身形從自己面前一閃而過,背影英挺非常。
好險好險!
她在心底呼出一口濁氣,頗有些劫後餘生的慶幸。
只是她沒想到老天爺總是這樣喜歡和她開玩笑。下一瞬前方的白色身影突然折回,很快便在她面前站定。高大挺拔的身形立在她面前,很快便在她眼前投下一大片陰影。
她的一雙眼睛頓時睜得老大,眼珠子都快驚得掉出來了。腦袋更是一下子就炸裂了,嗡嗡作響,完全不能思考。可惜她的耳朵還能聽到聲音。男人暗啞低迷的嗓音異常清晰。
“把頭擡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完成兩萬榜單了,好累啊!作者君急需要吃點好吃的補補!哈哈哈哈……
大南昌今天妖風陣陣,外頭全是鬼哭狼嚎。作者君已經被凍成狗了。
☆、抓包(52)
抓包(52)
男人的聲音冰涼而不帶溫度,聽在李元熙耳朵裏,越發讓人直打冷顫。她低着頭裝死,就跟沒聽到随寧遠的聲音一樣。
“把頭擡起來!”
聲音又沉了幾分,寒涼無比。
她從來不知道像随寧遠這樣的翩翩佳公子也會有這般冰冷的語氣,簡直可以将人硬生生給凍死。她的兩條腿直打顫,險些站不穩。
即便是這樣,她依舊沒有擡起頭,反而将腦袋埋得更低了。
随寧遠見狀并不惱,相反的他笑了出來。陰測測的笑聲,堪比擺渡人手裏招魂的銅鈴,聽得李元熙直冒冷汗,心裏發毛。
“夫人是想我來動手麽?”
李元熙:“……”
被逼上梁山就由不得她不擡頭了。
她現在是一個頭兩個大,擡起一顆腦袋好像就已經花光了她全部的力氣。
随寧遠看着眼前這張無比熟悉的女人的臉,勾了勾唇角,“別來無恙啊徐夫人!”
李元熙:“……”
她無處遁形,當即有些手足無措起來,眼睛直直盯着自己腳上的鞋子。
李元熙擡頭的那一剎那,葉世佳才終于看清了她的臉。驚訝之餘更覺得她膽大包天。被禦林軍層層包圍的含光殿這個女人居然瞞天過海進來了。不得不說她又再一次刷新了自己對她的認知。這個女人果然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角色。
葉世佳魅惑輕笑,“好巧徐夫人,想不到在這裏見面了。”
李元熙的目光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不巧。”
随寧遠伸出手,無比随意慵懶的語氣,“夫人,裏邊請。”
說完便有兩個侍衛過來扯她的胳膊。
她拼命掙脫開來,音色沉冷,“別碰我,我自己會走!”
進入殿內,李元熙被強行要求坐在椅子上。
緊接着,随寧遠和葉世佳也找椅子坐下。葉世佳坐在她旁邊,随寧遠坐在她對面。
“想不到這禦膳房速度還挺快,這會子功夫這晚膳就端上來了。”随寧遠瞟了一眼桌面上的山珍海味。
“那是必須的。狗皇帝脾氣不好,這禦膳房若是不迅速點,估計他們一個個的都被拖出去喂狗了。”
這稱呼轉變地還真是快。她記得一兩個月前,也是在這間屋子,那時葉世佳可還是恭恭敬敬叫皇上的。
“常言道趕得早不如趕得巧,既然趕上了夫人就随我們一同用膳吧!”葉世佳指着一桌子的好菜說道。
李元熙自顧在那坐着也不搭話,猶如木頭人。好像周遭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随寧遠的視線放在李元熙身上,淺淡地笑笑,“用膳還不急,有一個人想必夫人一定會樂意見到的。”
有一個人?還是她樂意見到的?會是誰?
她原本平靜的心湖頓時因為随寧遠的話泛起了波瀾。
不過她并沒有時間想太多,因為很快随寧遠口中的那個人就出現了。
如果說當她真正得知随寧遠的真面目時她是震驚和心寒的,那麽此刻當她親眼見到眼前的這個人時她的一顆心幾乎是鈍痛的,就好比被人硬生生撕開了一道口子,鮮血淋漓而又面目全非。
年輕的女子一身紅色襦裙,眉眼精致如畫,面容美麗妩媚,依舊是她初見時的樣子。只是她心裏再清楚不過,所有人都變了,一切都不會是最初的樣子。時過境遷,人和人之間也已經出現了不可跨越的鴻溝。她在這頭,而他們在那頭,中間隔着一整條時間的洪流。
只見面前的女人對着她一笑,口氣冰冷而生硬,“怎麽樣李元熙,很驚訝吧?”
不再是過去的“元熙”,而是簡單直白的“李元熙”,沒有感情,亦不會有熱情,有的只是仇恨和怨念。
其實她早該想到的,沈家突然臨陣倒戈加入葉氏黨,怎麽可能是她所看到的簡簡單單的為求自保呢?沈玉一直暗中喜歡徐惟誠,她怎麽會蠢到相信情敵是真心待自己的呢?早知道兩個女人之間一旦牽扯到男人,和平共處都難,又談何真心相待的友情?
她難以置信地直搖頭,心裏在流血,“為什麽?”
“為什麽?李元熙你居然問我為什麽?今時今日,我沈玉所經歷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賜!”眼前漂亮的女人突然變得面目猙獰起來,怒目圓睜,異常恐怖。
“如果不是你,仲文娶的便是我,他現在也不可能生死不明。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被人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