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偏向虎山行(下)

經過這一場風波後,會通镖局江州分局進一步加強了夜間的戒備。刁小四難得的自告奮勇,花了三天時間在镖局裏布下了一座二十八宿大陣,輔以他設計制造的各種機關消息,陷坑埋伏,将镖局裏裏外外護衛得固若金湯風雨不透。

衆人不禁對刁小四愈加刮目相看,也就更沒誰願意相信龍兆元的說辭。只當這年輕人妒火中燒,吃醋過頭将刁小四當作了情敵。

但偏偏這是最不可能的事,試想那刁小四和赤尊俠、耿南翼、楚烈等人以平輩論交,怎麽可能跟婉兒卿卿我我?

雖然顧及龍在天的面子大夥兒不便多說什麽,可私下裏總也免不了對龍兆元調笑譏嘲一番。

而自從刁小四布下了二十八宿大陣後,镖局裏就再也沒有出過事,反倒抓住了幾個想偷偷潛入府中刺探消息的大巴山虎戈寨的探子。

這一下,刁小四在镖局的地位扶搖直升,大家都感激他任勞任怨布置陣法保得镖局的平安。可刁小四這麽做其實另有自個兒的盤算。

一來他的腦袋已被陰盛陽惦記上了,為小命計也絕不能讓人半夜裏輕輕松松摸到床邊來;二來他對二十八宿星陣的各種妙用也還在摸索階段,正可借此機會操演一遍,反正由镖局出錢出人出力,自己只管發號施令,何樂而不為?

搗鼓完二十八宿大陣,他又一頭鑽進了對三十六天罡星陣的參研中。為了躲開婉兒和龍兆元的報複,刁小四更是刻意地深居簡出不敢生事。于是乎不知情的各路豪傑見此情景,無不在心裏贊嘆一句:高人,就是低調!

這日耿南翼忙裏偷閑,來探望刁小四。兩人在書房裏寒暄一陣,耿南翼道:“小四兄弟,這兩日我将你布下的二十八宿大陣潛心參研了一番,不由得即喜且愧。喜的是你在奇門遁甲上的天賦如此之高,當真是我平生僅見。愧的是老夫已才疏學淺,已無能指點你什麽,再往下的路只能靠兄弟你自己摸索。”

刁小四笑道:“耿老爺子,你又在捧我不是?俗話說姜是老的辣,你趟過的河比小弟走過的路還多,我還差得遠呢。”

耿南翼笑道:“小四兄弟,你有沒有想過制作符陣?”

“符陣?”刁小四想了想道:“你是說将法陣的符紋镌刻到符紙上,這樣就能随身攜帶,随時随地因地制宜布陣拒敵?”

“不錯,但限于符紙質地,這還只是相對較為粗淺的一種符陣。事實上,江湖中常用的那些道符,歸根結底也是符陣的一種。”

耿南翼耐心講解道:“陣乃道之形,所謂無物不可入道,則無物不可入陣。所以制作符陣的材料遠不止于普通的符紙,各種魔寶仙器乃至尋常的花草樹木,山石流水,甚至日用的器皿農具,亦皆可用來制作符陣。”

刁小四點頭道:“對啊,就像我體內——嗯,體內的真氣運轉未始不可以看作一種陣法的變化!”

耿南翼道:“小四兄弟,你能舉一反三聯想到真氣運行之理,如此悟性着實令人驚羨。看來老夫已不必獻醜,其實你心裏全已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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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小四笑着道:“那是耿老爺子教得好,我就學得快。”

兩人相顧大笑,刁小四心道:“這老爺子是看出我修為低微,所以才指點我利用符陣防身攻敵,免得哪天被人一刀砍了。”

耿南翼轉開話題道:“小四兄弟,後天我們就要分批啓程前往大巴山,你是留在镖局等候赤大俠,還是随同大夥兒一起前往?”

刁小四毫不猶豫道:“當然是一起去。”

如他心裏計量,此次群雄傾巢出動,镖局勢必空虛。萬一來個類似于陰盛陽這等的魔頭,他的腦袋未免有些不安穩。相形之下,反而是跟着大部隊行動更安全。

耿南翼颔首道:“如此就有勞小四兄弟跟總局的玉總镖頭和老楚一組,後天中午出發,十月十九在大巴山下彙合。”

刁小四一怔道:“那老爺子你呢?”

耿南翼道:“我和龍莊主他們同行,走的是另外一路。”

刁小四頓時醒悟,耿南翼是怕自己見到龍兆元尴尬,特意将兩人分了開來。

耿南翼頓了頓又道:“婉兒也會跟你一組,還請小四兄弟沿途多加照拂。”

刁小四聞言也不覺得奇怪,經過那樁事後婉兒若肯跟龍兆元走在一起才是日頭從西邊出來。同時這何嘗不是耿南翼借此機會向外人表明婉兒和自己絕無瓜葛之事,純粹是龍兆元疑神疑鬼不明事理而已。

一轉眼到了第三天清晨,群雄開始按照商定的計劃陸續出發。打頭陣的是耿南翼和龍在天所率的百餘位江湖同道,以江州分局的镖師和卧龍山莊的精銳為主;玉玲珑和楚烈統領會通總局和其他各處分局抽調來的镖師作為第二撥人馬中午出發。到了晚上,劍閣閣主裘俊逸和朝天幫幫主趙百川率領着五湖四海的英雄豪傑拔營上路以為後援。

這三撥人馬彼此相距不超過三五十裏,随時以快馬聯絡,若遭遇緊急情況,則用諸如煙火示警等特殊手段保持交通。

單說刁小四随着玉玲珑,楚烈一隊晝行夜宿朝着東北方向進發,經長壽、墊江、梁山,這日順利抵達雲陽境內,距離大巴山已是不遠。

這時在前開路的耿南翼派了兩名镖師前來傳訊,言道沿途并未發現虎戈寨賊人的蹤跡,請玉玲珑和楚烈依照原定安排在雲陽鎮上宿夜。

這雲陽鎮位于長江北岸,約莫有百餘戶人家,但因經此渡江南來北往的客商旅人絡繹不絕,故而客棧酒樓沿街林立,生意極是紅火。

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早在三天前耿南翼便已命人将鎮上最大的一家鴻福客棧全部包了下來,也免得衆人車馬勞頓之餘還要尋找夜宿的麻煩。

玉玲珑和楚烈統領的各路镖師足有七八十人,好在大夥兒久走江湖風餐露宿均已慣了,對打尖住宿也不挑剔,五六個、七八個地擠作一屋也就住了下來。

刁小四的待遇稍好一些,他和楚烈兩人同住一屋,隔壁便是玉玲珑和婉兒。

這邊将将收拾停當準備外出用飯,就聽堂屋裏有人和客棧掌櫃争吵了起來。

衆人聞聲望去,只見一對年輕夫婦站在賬臺前,看樣子應是打算投宿。

那男子不過二十餘歲,濃眉大眼皮膚黝黑,身材敦實背負仙劍,穿着甚為質樸。他身旁的少婦年齡相仿貌美如花,雖布衣素顏卻難掩雍容華貴之氣,正脆聲質問道:“你憑什麽不讓我們住店?”

那掌櫃滿臉陪笑道:“兩位客官實在對不住,小店确确實實已經被人包租,四個跨院全都客滿。兩位不妨多走幾步路,拐角就有一家宏順客棧。”

那少婦怒道:“我們半個月前經此南下的時候,就跟你預定好了一間上房。你當時滿口應承,為何現在卻借給了別人?要走讓他們走,這店我偏要住!”

身旁那青年濃眉微擰,勸道:“寧妹算了,反正住哪兒都一樣,何必跟他争執?”

少婦白了青年一眼道:“就你會做好人,每回都幫着別人來拆我的臺。”

青年呵呵憨笑,拉拉她的衣袂道:“走吧,回頭我陪你去江邊看日落。”

少婦瞪視青年須臾,忽地噗哧一笑,扭過頭道:“誰要你陪?我自己去。”

楚烈生性豪放,見這青年老實厚道,那少婦牙尖嘴利卻也是知書達禮,兩人恩愛有加宛若一對神仙眷侶,不由起了結交之心,當即洪聲道:“這位小哥,我們包下客棧時并不曉得你已預訂了一間上房。若不見怪,我馬上設法騰出一間來,房錢也算老夫的。”

那青年怔了怔,看向自己的妻子,顯然這種事一向都是由少婦來拿主意。

少婦訝異地打量楚烈道:“敢問老爺子如何稱呼?”

楚烈也不隐瞞,說道:“老夫姓楚名烈,乃是會通镖局江州分局的副總镖頭。”

少婦輕“啊”一聲道:“原來您就是名滿巴蜀的楚老镖頭,請恕愚夫婦失敬!”頓了頓又道:“外子姓柴,此次陪我回家省親,正準備返還晉陽,不想邂逅了會通镖局的諸位豪傑,着實三生有幸。”

玉玲珑聽這少婦談吐不俗,對江湖中事也頗為熟悉,暗自起疑道:“柴公子,我看你背負仙劍也應是江湖中人,卻不知令師是哪位高人?”

柴公子讷讷道:“我只是跟家裏請的護院镖師學過幾招劍法,并未拜過師。”

柴夫人嫣然一笑,說道:“楚老镖頭,承蒙您盛情相請,下回若有機會去晉陽,愚夫婦定當掃榻相迎。咱們就此別過,後會有期。”自是看出玉玲珑對他們多有猜忌,激起了心中傲氣,故而婉言謝絕了楚烈的好意。

柴公子仿似也松了口氣,朝衆人抱拳一禮道:“後會有期。”偕着妻子轉身便出了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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