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綠谷在和轟焦凍到達轟冷的病房的時候，表情都是一片空白的。
他同手同腳地走進了病房，坐在了一個小椅子上，和轟冷呆呆地打了招呼之後，就像個發條壞掉的木偶一樣不動彈了。
轟焦凍倒是很自然，不，也不能說很自然。
這家夥表情很理所當然地貼着綠谷擠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了，擡頭很有禮貌地和轟冷問好：“您好。”
轟冷看着兩個孩子黏在一起的樣子有點忍不住笑，對着轟焦凍點頭道：“你好，我現在是不是應該說初次見面，我是你的母親，很高興能夠在事故之後見到你，焦凍。”
她說完從枕頭下面拿出一本相冊，對着綠谷笑眯眯地道：“對了，叫你們過來是因為這個東西，我這裏有焦凍小時候的照片，希望可以幫他回想起一點東西。”
綠谷瞬間回神，有點小心翼翼地捧過轟冷遞給他的相冊：“诶？！轟君小時候的照片嗎？”
轟冷翻開第一頁，對着上面穿着尿不濕和含着奶嘴的小嬰兒說道：“嗯，這就是大概焦凍六個月的時候吧，很有活力哦，想要喝奶和難受的時候都會大哭，然後他爸爸抱的話倒是不會哭，但是會一副很生氣的樣子咬人。”
綠谷驚奇：“诶？！六個月就會咬人了嗎？好厲害！”
轟冷彎起眼睛：“但是因為沒有長牙完全不痛，他應該是後期發現自己咬人不痛了，就開始學會凍他爸爸了，有時候他爸爸抱他一下，胡子上會全都是焦凍生氣凍出來的冰霜，爸爸吃飯的時候會唰唰往下掉。”
綠谷：“.………….”原來這麽小就開始讨厭安德瓦了嗎…..
轟焦凍的下巴搭在綠谷的肩膀上，他整個圈住綠谷，問道：“我的個性不是冰火嗎，用火不是更痛嗎，為什麽我小時候不用火燒安德瓦？”
綠谷：“.…………..”就算失去了記憶在讨厭安德瓦這一點上也還是這麽厲害啊….轟君…..
轟冷的笑容散去了一點：“因為火的個性你那個時候還掌控不好，所以不太願意用。”
她說完靜了一下，綠谷擔憂地看着轟冷，但很快她恢複了過來，對綠谷笑笑，繼續往下翻了。
轟冷指着一張有點陳舊的老照片：“這張是你穿着歐魯邁特的衣服，大概是三歲的時候吧，在給電視裏的歐魯邁特加油的時候，加油得很認真呢焦凍，歐魯邁特被敵人打的時候還很緊張地握緊小拳頭，敵人很厲害的時候還會躲在我後面偷偷看，但是還是一直給英雄們加油。”
綠谷眼睛一轉都不會轉地看着照片上躲在媽媽腳邊還拿着歐魯邁特小玩具的的小焦凍，神情恍惚，臉上發紅：“這個轟君…..”
轟冷看他：“這個焦凍怎麽了嗎？”
綠谷強制鎮定：“超絕可愛！”
轟冷眼睛彎彎：“是的，焦凍小時候很可愛。”：
綠谷都要被可愛哭了，眼淚汪汪地看着這張照片，眼睛轉都不轉，還很慌張地對轟冷請求道：“我可以用手機拍下來嗎？這張照片？”
轟冷輕輕笑了一下，她眼神看向旁邊的轟焦凍：“你應該問問照片上的人，願不願意自己被你拍下三歲的可惡又可愛的照片。”
綠谷更加慌地站了起來，對着轟焦凍九十度鞠躬：“對不起轟君！照片上的你太可愛了！我都忘了你本人就在旁邊了！”
轟焦凍面無表情地看着相冊上那個幼稚的小屁孩：“……………”這種小孩有什麽好可愛的。
綠谷雙手合十，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轟焦凍：“可以嗎？”
轟焦凍靜了一下，緩慢不甘心地別過頭去：“.…..你拍吧。”
綠谷歡呼了一聲，一邊拍還一邊不停地給轟焦凍看：“你看，轟君，小時候的你真都好可愛！這個衣服我也有诶，我下次也找來我的照片給你看…….”
叽叽喳喳，噼噼啪啪，英雄deku的話一激動起來就停不下來，他捧着相冊小心翼翼地撫摸上面那個臉上還沒有傷疤的轟焦凍，目光溫柔又歡喜，轉頭忍不住對轟焦凍道：“轟君小時候，真的是超絕可愛。”
轟焦凍定定地看着綠谷，很認真地重複他的話：“嗯，超絕可愛。”
轟冷又翻了一頁，綠谷陡然靜了下來，他愣愣地看着照片上臉上纏着傷疤眼神變得陰暗的轟焦凍。
……這是被燙傷的轟君。
轟冷沉寂很久：“從這裏之後，都是他父親給他拍的照片了。”
好像在一頁之間，這個孩子就不再是那個超絕可愛的家夥了，那個為英雄鼓舞歡呼的轟焦凍仿佛被繃帶纏了起來，只能從那只沒有受傷的眼睛裏看出一點昔日的痕跡。
轟冷臉上的笑也完全消失了，她怔怔地看着相冊，眼眶有點紅，手指微微蜷縮：“.……….焦凍和你說過了這件事了吧。”
綠谷讷讷地“嗯”了一聲，便手足無措地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感覺轟冷要哭出來了。
病房陷入了長久的寂靜，只有轟冷翻相冊的聲音。
一頁又一頁裏，轟焦凍的眼神日益晦澀，他看着鏡頭都顯得冷漠和極具攻擊性，掩飾不住的恨意。
轟焦凍半邊身子在相片中一點一點被冰覆蓋，他變得不近人情，孤僻戾氣。
一個攻擊力強悍又優秀的特招生。
他逐漸變成了綠谷第一次見到的那個轟焦凍的樣子。
轟焦凍在旁邊看着也皺眉：“這也是我嗎？”
轟冷似乎沉浸在什麽思緒裏，被轟焦凍這句話驚醒，擡頭倉惶地捂着眼睛落下淚來：“.…..不，這不是你，焦凍，都是我的錯，抱歉。”
綠谷一看轟冷掉眼淚就慌得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慌亂地找了紙巾遞給她：“這和您并沒有關系！您不用太自責！”
轟冷失态地低着頭壓抑着哭泣：“.…..抱歉，焦凍。”
轟焦凍拿起相冊繼續往下翻，直到翻到有一頁，他身上的冰融化了。
前一頁，照片上的轟焦凍還一臉冰冷地站在賽場上看着對面的對手，對手沒有被拍進去。
下一頁，照片上的轟焦凍就帶着獎牌站在第二名的位置，他緊緊握住手裏的獎牌，神色恍惚，似乎在擔憂什麽又像是在是思考什麽。
他身上的冰都化開了，眼神裏的冷酷悉數破開，纏在身上的冰塊被碎裂，也不在把注意力和仇恨的眼神投射在拍照的安德瓦身上，而是望着臺下一個方向。
轟焦凍指着照片：“這之間發生了什麽？”
綠谷很不好意思地撓臉：“轟君你和我比賽了。”
轟焦凍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我突然變成這樣了，我是在賽場上對你一見鐘情了嗎綠谷？”
綠谷臉爆紅，他的頭發都羞澀到炸開了：“不是這樣的！我們打得很慘烈！我還進了醫務室！”
轟焦凍指着照片上的轟焦凍望着的方向：“所以我才連得獎都沒辦法安心，一直在望着的這個方向，是你在臺下嗎？”
綠谷羞到快結巴了，他瘋狂地擺手和頭：“不不不不，轟君我當時和你只是普通同學的關系，沒有交往之類的！”
轟焦凍淡淡看綠谷一眼：“你覺得當時的我們是普通同學關系嗎？”
綠谷愣愣地，他莫名覺得轟君在生氣，但又不是那種要拿火燒和冰凍他的生氣。
是一種更加懊惱和憋悶的生氣，綠谷小心翼翼地問道：“是朋友？”
轟焦凍一言不發地往後翻相冊，後面的他的照片更加雜亂了起來，很多一大群人的自拍，還有那種一看就是朋友偷拍的照片。
基本每一張照片裏的轟焦凍都沒有看鏡頭，而是在看着另外一個地方，這個地方有時候有一個穿着綠色戰鬥服的背影，有時候是一頭綠色卷發的一角，有時候被一群人簇擁着，只露出一張通紅的帶着小雀斑的臉。
這個人在所有擁有轟焦凍的照片裏表情，神情，做的事情，交談的人，微笑的對象都是不一樣的。
而轟焦凍凝望他的眼神卻從來沒有變過，專注而認真，仿佛一簇明亮的火被很用力地隐藏在冰殼一樣裝出來的平靜下面，只能透過無數張照片的線索找出一絲光亮的痕跡。
轟焦凍忽然開口了：“綠谷，我不會這樣看一個普通同學或者是朋友。”
轟焦凍擡頭看着懵懂的綠谷，他很堅定又很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只會用這個眼神看我喜歡的人。”
“從我那樣看臺下的你的時候，我就開始喜歡你了，綠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