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餘想緩過了勁,拇指擦掉嘴角的血,看着江戎說,“你裝什麽晴空霹靂,你和非煙分手又不是因為這個。她要走,你不願意陪她去才是重點,讓你再挑一次,你還是不去,你們一樣分手。”

“胡說!”江戎要沖過去打他,被劉思睿攔住,“你要拆了非煙的房子嗎?”

江戎怕吓到沈非煙,強忍了下來,可心裏知道這條計謀太毒了:沈非煙那麽驕傲,聽到這事,還是桔子說的,如果是別人,她也許還會懷疑,可偏偏是桔子。她當時正和他生氣在鬧矛盾,這件事無疑火上澆油。

她當然會一走了之。

她一定以為他會去追她。

但他偏偏……沒有追。

江戎簡直怒不可赦,這種級別的陰謀詭計,通常都是他給別人用的,卻沒想,六年前已經有人給他用過了。

沈非煙的脾氣不好,當然江戎不覺得這是問題,因為她的脾氣是他養成的。

別的女孩知道男朋友和別的女孩暧昧,多數都會撕逼。但她不會,她直接連人帶東西,全扔了換新的。

餘想正是抓住了這點,才鑽了空子。

他看着餘想,覺得真是第一次認識這人。六年前到現在,敢編排他的事情,還是無中生有的造謠,得多機智。

因為算錯時間,或者算錯沈非煙的脾氣,這件事都不成。

沈非煙看着餘想,木然地問道,“那……那天晚上咱們去玩,我聽到別人說我拖江戎的後腿,其實他不想出國,将來是要當實業家的,也是你的安排嗎?”

餘想不自然地看着她,說,“那就像你在網上看到的留言一樣,人家只是表達一下自己的想法,要判斷的還是你自己。”

沈非煙點頭,“我明白了,是我當年太傻,現在更傻。”

她跳下椅子,對劉思睿說,“今天真對不起,讓你看了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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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思睿說,“客氣什麽。”

沈非煙說,“已經過去那麽久的事情,再說也沒什麽意義了。大家都散了吧,以後,也都別見面了。”

劉思睿自覺的排除了自己,這裏面不包括他。

江戎也排除了他。

餘想看着沈非煙說,“非煙,六年前那件事是我不對,我追你那麽多年,當年那件事,和江戎處心積慮把你弄回來這件事,有什麽不同,為什麽你能原諒他,不能原諒我?”

沈非煙看着他說,“你誤會了,我沒有生你的氣。自己太蠢,怎麽能怪別人。”

她看着江戎又說,“咱們倆也分手,就算知道了六年前的事情,咱倆還是分手。”

她語氣中的平淡令江戎吃驚又覺得順理成章,她原本就是這樣的人,扔了他們,她還能找更好的。

沈非煙沒女人緣,但男人緣可好的很呢。

他走前兩步,低聲說,“等會我和你解釋好嗎?”

沈非煙搖頭,神态堅決,“我就問你兩個問題,你能回答我,就不用分手。”

江戎顧不得屋裏有別人,“你說。”

沈非煙說,“第一個問題,那天早上,Sky來給你送東西,我問你什麽事,你說是有個被你打發去外地的人,又回來了。這件事你有沒有騙我?”

江戎的嘴動了動,嘴邊的謊話,卻無法出口,他說,“對,那天是他告訴我餘想在英國的情況。”

沈非煙苦澀地笑了一下,“好,第二件事,”她忍着心酸,問道,“你那天,提議我把錢借給桔子,是你真的那樣想。還是……”

她緩了緩,強壓着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低頭好一會,她擡頭複望着江戎,“還是……你不想我手上有錢,你怕我知道這些事情一氣之下走人,想把我困在身邊。”

江戎尴尬而無地自容地看着她。

沈非煙那麽了解他,他早該知道,他瞞不住她。等她緩過神,真相大白的時候,她就能把事情都串起來。

沈非煙的神情也落寞下來,只是這麽短的時間,她就被變成了一個大傻瓜。

怎麽那麽傻,被兩個男的接連騙。

她站在屋子中間,頹喪又疲憊。

江戎顧不得旁人,緊張地看着她。看她沉默地站着,孤立無援。

好一會,沈非煙擡頭看向他,仿佛做出了決定,她說,“算了,反正不丢的人也丢了,我就給你明說了吧。你知道這件事對我的影響嗎?”

什麽事?江戎糊塗了,不知道她具體指的什麽事情。

沈非煙卻仿佛看出了他的困惑,她說,“你給餘想和我安排工作的事情。”

她說,“如果我不明說,你分手還會覺得我是不識好歹,為了可憐的自尊或者其他的。故意去曲解你的好意。”

江戎認真而小心翼翼地回應,“你說。”

劉思睿看向他,那語氣太小心翼翼,令他都覺得心酸了。

沈非煙抿了抿嘴,終于攢夠了勇氣,說,“你給餘想安排那麽好的工作,我們搬了家,但那房子不是我買的,我和餘想AA,你知道,我每個星期都要想辦法,弄出一筆錢來付房子……”她咬着嘴唇,這大概是她一輩子真正最難為情的時候。

她說,“那邊的房租和車費最貴,我的工資,因為那個房子,而變得……你知道,我回國的時候,銀行只有兩萬塊錢嗎?”

江戎看着餘想,不能置信地看着他,“你,給你開那麽高的工資,你還和她AA?”

餘想回嘴道,“她什麽脾氣你還不知道,她怎麽可能花男人的錢?”

不花男人的錢?

江戎覺得他整個人都要虛脫了,冷汗瘋狂地湧出來,他看着沈非煙,跟在夢裏一樣。

她當然花男人的錢,沈非煙經常花他的錢呀。

他覺得額頭不斷有冷汗冒出來,後背發涼。

什麽地方錯了?

一如第一次一樣,他眼巴巴地看着,幸福就那麽又沒了

他以為是剛剛開始,其實卻是,發生過的才是他的所有。

她那些令他忐忑不安的,覺得不滿足的日子,就是他的所有。

劉思睿冷眼旁觀着:

心裏卻比當事人清楚。沈非煙一定是花過江戎錢的,他們倆少年愛侶,當然不分彼此。可後來沈非煙家境變了,但凡有點自尊的女孩子,這種情況下,反而是不願意沾男人光的。

所以縱然她住着餘想的房子,她也付自己的房租。

國外男女合租非常正常,哪怕是情侶,很多都是AA。

說餘想和沈非煙AA錯了嗎?

表面看,餘想也沒錯。

三個人站在沈非煙家門口,深夜冷風亂吹,遠處路燈落下暈黃的光。

無端的,劉思睿覺得,自己,也像失戀了一場。

——

江戎站了不知多久,才上車坐下。

他不敢走,生怕沈非煙想不開,或者,一走了之。

卻沒想第二天,沈非煙正常的出門。

他連忙開車跟上,跟了一路,看到沈非煙上公車,下車,去餐廳上班。

他這才知道,還有比她離家出走更虐心的事。

她沒處可去了。她的錢借給了朋友,也沒有錢出國去躲清靜,也沒有男朋友,她就算有一千一萬個不痛快,也只剩下了這一條路。

那天,他說讓她把錢借出去。

她沉思了好久說,“……那借給她16萬吧,結婚,這個數字也好聽。”

可他說,“還是18萬吧,8比6好聽。”

江戎覺得,世上沒有比他更渣的男人了。

她回國帶了兩萬塊錢,能花剩多少?她想多留四萬,他還逼着她給了出去。

江戎下了車,他還穿着昨晚上在家穿的衣服。

走進餐廳。

在經理服務員目瞪口呆的注視中,他走向後廚。

還沒有開始營業,但老板穿着T恤短褲,一副高中生的樣子,也是夠夠的。

江戎站在廚房門口,透着大玻璃往裏看。

玻璃裏,沈非煙穿着廚師服站在操作間,低着頭,旁邊人在說什麽,她老實地點頭。

江戎想到,昨天桔子結婚,她堅決不想和他一起出席。

他當時不明白,但他現在,好像被回光返照,全都明白了。

她不想要那樣高調,是不想別人說她神主牌上冒青煙,家裏破産了還有個金龜婿可以釣。

她不願別人說她和他一起,以後大樹底下好乘涼。

也許別的女人可以引以為榮,可非煙不會。

在她眼裏,她看他一如過去。

他沒懂,他還把她的錢,騙着讓她給了出去。

那天早上他說,“買個更大的戒指。”

她說,“有沒有我都是一樣開心的。”

可他當時也沒聽懂,只想着,快點讓她把戒指戴上,可以擋風擋蝶。

徐師父推開廚房門,江戎推後一步,徐師父走出來。

上下打量他,打趣道,“江先生你這是早上晨跑給老婆來順便買個早餐?”

江戎露出絲苦笑,說,“我看看非煙換衣服了沒。”也沒有管其他人,轉身走了。

經理看江戎的車走了,連忙挪到徐師父旁邊,“這是幹什麽?他穿着家居服送沈非煙來上班嗎?”

徐師父說,“我不知道。”

他轉身進去了。

經理嘟囔說,“原來江戎在家穿這個樣子。好接地氣。”

徐師父走到備餐間。

沈非煙正在削青筍皮。

他說,“你早上坐車來的時候,車上人多嗎?”

沈非煙說,“還行,我家那邊偏僻,終點站,所以一般都有座位。”

徐師父點點頭,還想說話,沈非煙的手機響了。

她擦了手,接電話,一看是桔子,她奇怪,“你今天不是應該上飛機度蜜月去了嗎?”

“度什麽蜜月呀。我在你餐廳門口,你快出來。”

沈非煙挂上電話,對徐師父說,“那個,能請假嗎?我有個朋友來找我。”

“去吧,去吧。”

沈非煙也知道自己可有可無,她解着圍裙說,“其實我今天回來,是想給您辭職的。另外,取我的機器。”

徐師父狀似無意地說,“怎麽了?”

沈非煙把圍裙折在一起說,“嗯,反正我在這裏也是可有可無,我自己也知道,就不給你們添麻煩了。”

徐師父意味深長地看着她,“你先去見朋友吧。”

沈非煙點頭,跑着往外去了。

二廚走進來,對徐師父說,“她和你說辭職了是嗎?她剛剛也給我說了。”

徐師父拿起案板上沈非煙剛剛切的菜,拿着盤子左右晃着看了看,說,“你覺得她切的菜怎麽樣?”

“好呀。”二廚說,“居家過日子足夠了。”

徐師父說,“先別和江戎說她要辭職。”

“這……為什麽?”二廚問。

——

沈非煙跑出餐廳。

桔子和四喜站在路邊一棵樹旁,連忙給她揮手,她跑過去,“你們怎麽沒有走?”

“下午的飛機,換個地方坐。”桔子說,“那邊的快餐店去坐一會。”

沈非煙說,“正好我吃點東西。”

三個人一前一後進了快餐店。

桔子打發四喜去買東西。

桔子說,“半夜收到江戎的電話,你們怎麽回事,我忍了一晚上要給你打電話,又怕他在。憋到上班時間才能打。”

沈非煙簡單把事情學了。

“餘想利用了我?”桔子極之詫異地說。

沈非煙說,“是我被兩個人都騙了。”

桔子說,“那江戎那個也是其情可憫,他當初也是沒辦法。你們倆這誤會夠大的。”

四喜端着托盤過來。

沈非煙面前多了一份咖喱飯。

她也不挑,拿勺子無精打采地舀着吃。

桔子給四喜又學了一遍。

四喜說,“我去,這倆男的都太可怕了。非煙你一個都別要。重新找個更好的。”

桔子推了他一下,“你說的容易,非煙都25了,馬上26,再找一個,談兩年,她都多大了,再說江戎能讓她找嗎?他一定會破壞的。”

四喜說,“那去外地。”

桔子搖着沈非煙的手說,“這個好,你幹脆走人,氣死他們。”

沈非煙沒說借錢的事情,不能說自己沒錢,就說道,“嗯,我先想想,事情太突然了。”

桔子低頭吃飯,她也需要消化整件事。

想到沈非煙和江戎分手的事情,竟然還有那樣的內情,不免覺得有點唏噓。

說道,“單說分手的事情,其實也不能夠怪江戎。你們倆這真是典型的作死,你讓他哄慣了,那次也是覺得說了分手,他就得去追着哄你吧?”

四喜插嘴,對沈非煙說,“非煙,不過我說句公道話,雖然你這不好的脾氣也是江戎慣的,所以不能說是你的問題。可是這事情,你想過沒,那天晚上你也沒回家,他等了一夜得多難受?你到底幹什麽去了?”

沈非煙怏怏地說,“我生氣,又拉不下面子問他,就坐在繞城高速路邊,吹了一夜的風。”

四喜的筷子停了,看着她,“你也不嫌髒。”

“年輕時候談戀愛,哪個不是這個樣!”桔子說,“不過反正都一樣,就算當初沒這事,他們倆估計也是分。”

沈非煙說,“是的,我最生氣的是,他竟然一直都不來找我,三四年都不來!那大家就算了。我又不是找不到男朋友。”

此言一出,對面兩個卻安靜了。

她擡頭,看到桔子和四喜很一致地,舉着筷子都看着她。

沈非煙說,“怎麽了?”

桔子幹着嗓子說,“江戎,江戎他爸,他爸的事情你不知道?”

“他爸怎麽了?不是出國了嗎?”

“吧嗒——”四喜掉筷子了。

桔子看着沈非煙,用見了鬼的聲音說,“他爸死了,癌症,當初到處求醫看病,江戎跟着奔波了三年,又臨危受命,到了公司和人奪權,聽說他媽媽也不好了,當時寸步不能離人,現在還在療養院呢,你……你讓他怎麽去找你?”

沈非煙呆傻地看着她,完全聽不懂地問,“你說的誰?再說一遍。”

眼裏,卻有淚珠無意識而來,直直地,沒經過她允許,毫無預警地,落在了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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