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祁長昭的步履很穩, 氣息均勻平穩,與他往日的模樣幾乎瞧不出差別。

沈離跟在他身側,悄然偏頭朝他看過去。

細看之下才會發現, 那張俊美的臉上毫無血色,薄唇發白,眼中帶着尚未褪去的血絲, 仿若剛從某種極度可怖的夢魇中醒來。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脆弱模樣。

真是奇怪。

沈離想, 在外圍的幻陣時,都沒見過祁長昭這副樣子。

沈離思索一下,開口問:“道長方才看見那東西的真面目了嗎?”

祁長昭腳步一頓:“沒有。”

“我看見了, 是……秦牧之。”沈離道,“方才我破除幻境,他便現身了。我想,或許是那東西附身在了秦牧之身上,攻擊仙宗弟子的也是他。”

沈離停頓一下,又問:“道長那邊方才是什麽情形?難不成……秦牧之只出現在我這裏?”

“我……不知道。”祁長昭眼眸斂下,淡聲道, “抱歉, 我沒看清。”

沈離神情一滞,故作輕松地笑笑:“沒看清就算了,反正現在幻術已然破除,不必再擔心了, 那些都是假的。”

“假的。”祁長昭輕聲重複一遍, 長舒一口氣, “是啊,明明都是假的。”

他的臉隐于黑暗中,聲音放得極輕,那清冽的嗓音與往日并無差別,可沈離卻能從他那聲音中聽出某種極為反常的情緒。

那是深深的、極度壓抑過後的痛苦與恐懼。

沈離沒有問他究竟看見了什麽,但無論那是什麽,一定是他不願回想起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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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他也曾體會過那種感覺。

他低頭看着對方垂在身側的手,那素白的指尖上還殘留着些許血跡,應當是破除幻境時對方留下的。不知怎麽,他忽然很想握住這人的手,告訴他,不必害怕,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他同樣這麽做了。

黑暗中,沈離悄然伸出手,輕輕握住那只冰冷的手。身旁的人腳步微頓,詫異地回頭看向他。

沈離局促地移開目光,支吾片刻,仿佛心有餘悸地小聲問:“你說,這裏面到底是不是真的有蛇啊?”

祁長昭一怔,眼中幽深的痛苦在那一刻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溫柔神色。他反手将沈離的手握緊了,重新朝前走去。

“不必擔心,有我在。”

二人一前一後行走在這幽深的地宮當中,黑暗将甬道拉得極長,前後皆是永無邊際的黑暗深淵。唯有二人所處之地,淡淡的紅焰萦繞在二人身側,猶如漫長夜色中的一簇螢火,微弱而靜谧。

不多時,二人來到一處寬闊的主室。

跟在二人身邊的紅焰自動揚起,分列四處,落到嵌在石壁中的燭燈上。

燈火照亮了主室內的光景,七八名修士靠在牆面一側,皆是昏迷不醒。這幾人穿着打扮不盡相同,并非同宗弟子。

沈離立刻認出,有兩位他在祁長昭與仙宗密談的那天夜裏曾經見過。

“他們這是……”

“與我們一樣,”祁長昭牽着沈離走過去,“方才我追着那黑影來到此處,發覺這幾人皆已經困于幻術當中,正在自相殘殺。我将他們擊暈,繼續追着那黑影而去,就看到了……”

祁長昭閉了閉眼,沒再繼續說下去。

沈離知道他沒說完的話是什麽。

他一路追着那黑影而去,可那黑影卻在方才在回廊中停下,幻化成了他心中最恐懼的事物。

這地宮其實并不難破,他們一路行來,最棘手的遭遇不過是中了那石洞門前的情藥,除此之外,沒有遇到任何讓他們無從下手的機關。

這裏的險境在于能将人的弱點無限放大。

是人就會有弱點,痛苦、欲念、恐懼,稍有不慎,都會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沈離用指腹安撫地在對方手背上摩挲一下,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輕聲問道:“他們什麽時候能醒?”

“很快。”祁長昭的聲音陡然沉了些,沈離隐約意識到什麽,轉過頭去。

那張俊美得毫無缺陷的臉,不知何時已被另一副面孔取代,珠玉在前,這張俊秀端正的五官怎麽看怎麽平庸。

……這人是什麽時候易容回來的?

沈離盯着眼前這人看了半晌,默默地把手抽了出來。

沒了那張臉之後,這狗皇帝果然還是怎麽看怎麽讓人讨厭。

就在此時,眼前那幾名修士接連發出低吟,似乎就要醒來。沈離正要上前,卻被祁長昭伸出手臂,一下攬進了懷中。

沈離:“?”

他下意識掙紮起來,祁長昭伏在他耳邊輕聲道:“忘了來時答應過我什麽,小皇妃?”

沈離推拒的動作一頓。

險些忘了,來之前二人商量好,此人假扮天渝國君,而他則要在仙宗面前扮演他的小情人。

可誰能知道,這假扮的國君是真,皇妃竟也是真的。

這人當初分明在故意捉弄他。

沈離一想這事就生氣,再看那人惡劣的模樣,更是恨不得回到一炷香前,把那個對這狗皇帝心軟的自己搖醒。

他反手一拐,用力擊在祁長昭腰側,惡狠狠道:“叫誰皇妃呢,誰答應嫁你了。”

祁長昭輕而易舉化了他的力道,聲音中藏着微不可察地笑意:“你若答應,我自然是願意封你為妃的,別說是妃子,封你做皇後也行。”

“……阿離意下如何?”

沈離十分不适應他這樣與自己說話,用力掙動一下,卻聽見身旁傳來一聲輕咳。

二人同時轉過頭去,一名童顏鶴發的修士已然醒來。他盤膝坐在原地,神情尴尬地盯着腳邊那小片落滿塵埃的地面。

祁長昭:“……”

沈離:“……”

祁長昭動作一頓,沈離從他懷裏掙脫出來。

祁長昭掃了眼身旁那人發紅的耳垂,收回目光,朝那修士點點頭:“廣陽道長,你終于醒了。”

廣陽子應當是在場修為最高的,這才先于衆人醒來。他起身整了整衣冠,朝祁長昭行了個道家之禮:“多謝陛下救命之恩。”

“舉手之勞,道長不必客氣。”祁長昭道,“諸位這是遇到了什麽?”

廣陽子搖頭嘆息:“一言難盡。”

“我們幾大仙宗在靈泉彙合,誰料那靈泉竟然需要百餘人修為共同注入,才可勉強打開通路。吾等商議後,只得派大批弟子在外支撐出口,在由每宗派出幾人進入。”

“進入靈泉後,先是落入幻陣,而後又遇兇獸陷阱,好不容易過了這重重阻礙進入地宮,誰料又被一擅長幻術的魔物纏住。那魔物幻化讓我們自相殘殺,若非陛下及時出手相助,恐怕我等兇多吉少。”

“魔物?”沈離原本安靜地聽着,忽然插話道,“廣陽道長知道那是什麽?”

廣陽子面對沈離神情還有些古怪,但祁長昭在場,他不好再說什麽,只得如實答道:“先前被困幻境中無從知曉,可如今醒來細想,那東西……或許是傳聞中的蜃魔。”

“蜃魔?”

廣陽子道:“傳聞,蜃魔居于東海深處,善窺伺人心,并無形體,可幻化為人心中最畏懼之物。蜃魔以人的恐懼為食,落入它幻境之人,心中越是恐懼,他便越是強大。”

沈離思索片刻,問:“那蜃魔可會附身于人身上?”

“這就……卻是不知。”廣陽子道,“貧道方才所言,不過只是個傳聞。這等魔物世所罕見,放眼整個修真界,也沒幾個人見過,更罔論得知它的能力。”

不知其能力,更不知其弱點。

沈離皺眉思索片刻,還想再問些什麽,身旁忽然又傳來動靜。

一名身穿淡青錦袍的青年男子低吟一聲,揉着腦袋坐起身,神情還有些茫然:“我怎麽會……”

“咦,天渝陛下?”他看見祁長昭,語調似有些驚奇,“原來您已經進來了,我們還當您與那位公子……”

他說着,看見了站在祁長昭身邊的沈離,話音戛然而止。

那一刻,沈離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他想說什麽。

“我們還當您與那位公子私奔了。”

若非場景不對,沈離當真想揪着祁長昭的衣領,質問他到底編排了多少他們的事情。

——肯定不止告訴他的這麽多。

祁長昭不動聲色地看向青衣男子,後者視線躲閃開,看見一旁的廣陽子,登時大怒:“廣陽子!你方才做什麽打我?!”

廣陽子突然被甩了口黑鍋,反問:“玄青君,你講講道理,我何時打你了?”

玄青君站起身,指着自己額前那道紅腫的傷勢,質問:“這不是被你的拂塵敲的?”

“這……”廣陽子端詳片刻,那傷勢的确是自己拂塵造成的不假。

玄青君走到他面前,怒不可遏:“虧我方才聽見動靜趕過來,遠遠便看見你們幾人在此中邪似的相互打鬥。我剛想出手救你,還什麽也沒看清,就看見一道拂塵朝我掃過來,硬生生把我砸暈到現在。你就實話說吧,是不是想打暈了我,獨占此間法寶!”

廣陽子被玄青君這一席話說得疑惑,看了看手中的拂塵,又轉頭看了看祁長昭。

祁長昭已經轉頭走向了主室另一側的一扇圓形石門前,沒有絲毫想要理會他們的意思。

廣陽子臉上有些挂不住,輕咳一聲,心平氣和地解釋:“玄青君,那恐怕真是我不小心。方才情勢危急,我又中了幻術,意識不明,實在對不住。”

“幻術?”

廣陽子耐着性子,将方才有關于蜃魔的推論再複述了一遍。

沈離摸到祁長昭身邊,拽了拽他的衣袖:“其實是你把那位玄青君打暈的吧?”

祁長昭動作一頓,沒再隐瞞:“我若不打暈他,方才他就該發現我那副模樣了。”

沈離“哦”了一聲,又道:“道長為何不肯維持原本那副模樣,這張臉,可比先前的差遠了。”

“我……”祁長昭遲疑片刻。

他們所站的位置光影晦暗不明,沈離擡頭看去,恰好能看見那人藏在黑暗中的半張側臉。

易容改變了他面部輪廓,可自下颚往下,纖長的脖頸輪廓精致,一半隐于陰影當中,另一半,則盡數收攏進繪着雲紋的衣領。

沈離盯着那衣領邊沿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膚,忽然沒來由地生出個古怪的念頭。

這人是為了……不被他發現麽?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立即被沈離在心中否定。

哪怕他知道祁長昭一直有意接近自己,沈離也從沒覺得祁長昭做這些事情是為了他。

祁長昭可不是那種會相信“一夜夫妻百日恩”的人,若真是如此,他在書中就不會對原主那麽狠。此人生性暴戾,就算當真因為與他有過肌膚之親後産生好感,那也是建立在他不會妨礙此人計劃的前提下。

因此沈離從不認為,祁長昭對自己那點不值一提的好感,能左右此人的任何行為。

那麽,他究竟是為了什麽呢?

可祁長昭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轉過頭來,垂眸看入沈離眼中,輕聲問:“你喜歡我原本那副模樣?”

沈離如實道:“那可不,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祁長昭嘴唇略微揚起一個弧度,似乎心情不錯,溫柔道:“那離開此地後,我便換回原本的模樣。仙宗那邊,我會去解釋。”

“哦……嗯?”沈離正要點頭,忽然覺得不對,疑惑地朝他看過去。

所以先前易容的目的到底是???

祁長昭沒再理會他,轉而凝視眼前那道緊閉石門。

這地宮內最不缺的就是石門,二人一路行來,已不知見過多少扇,可唯有這扇與別不同。

這上面既沒有文字與圖騰雕刻,也并未附着靈力,看上去就是一道在普通不過的門。祁長昭正要伸手嘗試去推,身後有人叫住了他。

“陛……不是,祁公子,這門不能碰!”

說話的是廣陽子。

他與玄青君好不容易掰扯完了打暈對方的事,其餘弟子也陸續醒來。那二人知曉祁長昭與沈離的關系,沒過來礙事,徑直将一群弟子領到一旁調息打坐。

在場的弟子多少都受了些傷,廣陽子和玄青君陸續幫人處理好了傷勢,正要來與祁長昭商議下一步行動,便看見祁長昭正在這石門前鼓搗着什麽。

祁長昭動作一滞,轉過頭來,廣陽子拉着玄青君來到二人身邊。

廣陽子:“方才我們來這裏時,也嘗試過打開這道門。可我們剛碰到這門,那道黑影便從門縫中出現,這才……”

祁長昭眉頭皺了皺,沈離低聲問:“東西在這裏面?”

“不确定。”祁長昭道,“自從進入地宮後,我的法術受到此地靈脈限制,難以追溯靈力之源。但我能感覺到,這裏似乎存在某種法術殘留……就在這扇門後。”

“畏首畏尾的做什麽。”玄青君不以為意:“陛下,依我看來,不如召集幾名弟子,用靈力直接将這門沖撞開。”

廣陽子不同意:“不妥,萬一那同樣的黑影再來更多,我們又陷入幻境該如何?”

玄青君:“那你說該怎麽辦,我們這哪還有別的辦法?”

“這——”

身旁那兩人吵得沈離頭疼,他正想說什麽,陡然覺得身後掀起一陣寒意。

不等他扭頭看去,忽然感覺有人在他背上狠狠推了一把。沈離一個踉跄,直接朝那石門撞去,與此同時,石門上忽然出現出一道法陣。

變故來得太快,沈離還來不及說什麽,法陣刺眼的光芒霎時籠罩了所有人。他的身體不偏不倚撞入陣法中央,竟被一股強勁的吸力猛地吸入石門當中。

光芒散去後,沈離已經失去了蹤影。

沈離只覺眼前光影在飛快變換,可怖的壓迫感與撕裂感席卷全身,待到一切平息,他狠狠摔在了布滿塵土的地面上。

呼吸間竟是塵封的腐朽氣息,沈離站起身,警惕地打量四周。

眼前是個由白玉雕砌搭建而成的祭壇。

祭壇每隔三尺放置一盞落地燭燈,幽藍的火光跳動着,将沈離的臉色映得蒼白。

此地顯然是塵封已久,那祭壇上落滿了厚厚一層塵土,看上去格外蕭索。沿着石階而上,祭壇上沒有擺放任何祭祀用品,唯有一張白玉床。

一名身穿紅色喜袍、容貌昳麗的女子躺在白玉床上,面容紅潤,眼眸輕輕合着,像是睡着了一般。

女子臉上繪着精致的妝容,一襲紅衣襯得肌膚白皙如雪,無論用怎樣的眼光判斷,這都是一名十分美貌的女子。

只是可惜……

沈離在白玉床旁站定,眼眸沉下來。

這石床上的女子并無呼吸,早已是個死人。

“你幹嘛總盯着她看,她美嗎?”一個聲音在黑暗中響起,沈離回頭看去,秦牧之從祭壇角落走出來。

沈離道:“是你把我弄來的?”

“是我。”

秦牧之朝前走了幾步來到光照之下,沈離這才看清,他臉上的黑色脈絡已比先前更為深重。事到如今,就是把人救回來,恐怕也回天乏術了。

秦牧之在石階下仰頭看向沈離,嗤笑道:“原本還等着你來找我,誰料到你們在那石門前耽擱這麽久都沒進得來。我只好幫你們個小忙。”

沈離默然片刻,與他打商量:“你能不頂着這張臉,用這副腔調說話嗎?”

秦牧之好歹是個英氣俊朗的翩翩公子,如今掐着嗓子說話,生生聽得沈離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秦牧之并不在意他的态度。

他緩慢走上祭壇,來到那白玉床邊:“你知道她是誰麽?”

沈離沒答話,秦牧之悠悠道:“你應當已經知道,修建這地宮的乃是一個上古部族。而這位,便是那部族中的最後一位聖女。”

“你們只知道這祭壇是為了祭司尊神所建,可你們弄錯了一件事,用以祭祀尊神的,并非青年男子,而是聖女。”秦牧之凝視着玉床上那曼妙女子,輕聲道,“這祭壇,是聖女的活墓。”

沈離背後掀起一陣涼意,隐約明白了此人話中的深意。

“族中信奉聖女的**是最佳的祭祀之物,尊神會附身于進入此地最英勇的那位男子身上,并與聖女誕下後代。因此每一任聖女年滿十三歲後,便會被送入這祭壇。她會日複一日地打扮成新娘模樣,等在此處,等待……那所謂的命定之人的到來。”

“族中青年男子被定期送入祭壇,通過這地宮的重重險阻,來到祭壇的最底層,便可與聖女共度**。”

沈離:“這也太……”

“太荒唐了,對吧?”秦牧之道,“聖女不易受孕,她日複一日等在此處,與不同的人交合,直到終于懷上孩子,并誕下下一任聖女。誕下胎兒後,聖女便可離開這個祭壇。至于該如何離開……你不妨看看祭壇四周。”

沈離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祭壇四周的溝壑內,竟堆滿了森森白骨。

沈離閉上眼,無聲地舒了口氣:“你與我說這些做什麽?”

“沒什麽。”秦牧之的目光仍落在那仿若睡着的女子身上,半晌,才輕聲道:“或許只是因為……許久沒有人聽我說這些了。”

“這位聖女被送入祭壇時,剛過了十三歲的生辰。可她剛一進來,族中便發生了非常嚴重的內亂。與內亂同時到來的,是幾大部落的聯手反撲,戰事長達數個月,徹底毀了部族的根基。”

“所有人忙于奔命,死的死,傷的傷,被俘的被俘,沒有人再來管這位可憐的聖女。”

“你明白那種感覺麽,這沒有修為、不會武功的女子只能苦苦等在這祭壇當中,等待着或許有人會來将她救出這暗無天日的牢籠。可直到最後,沒有人會來。她等待的每一日,都是只不過是在慢慢走向死亡又或者更加痛苦的煉獄。”

沈離眼眸微動,垂在身側的手悄然收緊。

秦牧之回過頭來,恍然驚覺:“抱歉,我忘了……你懂這種感覺,你也曾體會過的,對麽?”

“夠了。”沈離出言打斷他,“直說吧,為何帶我來此地,又為何會控制秦公子?”

秦牧之掩口輕笑:“可不是我控制他,是他自願與我合作。”

“……此人心性極其堅韌,他心中充斥着想要複仇的掙紮與渴望,這正是我想要的軀體。所以,我主動出現在他面前,果不其然,我剛答應替他複仇,他便同意與我合作。”

沈離啧了一聲:“所以,你是幫他來殺我的?”

“原本是這樣,不過在看見你之後,我改主意了。”秦牧之笑得更加開懷了些,“我沒想到,在此地困了這麽多年後,竟然有這麽多和我胃口的軀體送上門來。”

他說着,緩慢走到沈離身邊,稍稍傾身,在沈離耳畔輕聲呢喃:“……我想要你。”

“那你就想去吧。”

沈離的聲音是從秦牧之後方傳來的,他偏頭一看,沈離原本站立的地方,只剩下幾縷漂浮的塵埃,反射着幽藍的光線,忽明忽暗。

秦牧之卻并不惱,他直起身,淡聲道:“我知道你修為高,從你進入此地時,我就知道了。”

“我善識人心,所有進入此地的人,皆在我的掌控之中……你的秘密,自然也盡在掌握。”他話音落下,身形忽地一晃,化作了一名俊美消瘦的青年男子。

男子懷抱一把配劍,朝他淺淺一笑:“你說對麽,師尊?”

沈離深吸一口氣,聲音陡然冷了下來,“變回去。”

“沈雲”上前半步,臉上流露出受傷的神色:“為何要我變回去,難道師尊不想見我麽?”

沈離偏頭不答,“沈雲”輕笑道:“看我對你多好,知道你心中惦記着小徒弟,便變作你家小徒弟的模樣讓你看個盡興。你與我合作,我能讓你天天見到他……不考慮考慮?”

“……你做夢!”

沈離忽然從袖中抽出匕首朝他刺去,後者急退幾步躲開,身形一晃又變作另一番模樣。

“祁長昭”勉強躲開沈離一擊,擡手擒住沈離的手腕:“小皇妃何至于如此動怒,當心氣壞了身子。”

沈離面沉如水,唇角忽然緩慢勾起。

“祁長昭”神情一滞,一把匕首從他背後刺入,不偏不倚穿透了心口。

下一秒,沈離的身影出現在他身後。

他抽出匕首,一腳将變回秦牧之模樣的蜃魔踹倒在地,鮮血噴湧而出,将白玉石階染得鮮紅:“變得再像人又能如何,低等魔物就是低等魔物,在同樣的招數下中計,你能不能稍微有些長進?”

受制于人,可秦牧之臉上并無任何驚懼神色:“你不能殺我。”

“哦?為什麽不能?”

秦牧之斂下眼,低聲道:“我能看出你的秘密,也能看出別人的。”

“……你難道不想知道,那位霁雲道長身上究竟有什麽秘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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