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你愛撒嬌 (1)
聽到季梓矜歡快上翹的語氣, 紀念不禁笑起來,伸手撥開季梓矜揉着自己頭發的手,說:“知道啦,我的發型再難看也不要這樣摸亂我的頭發了。”
季梓矜眨眨眼:“這樣有淩亂美嘛。”
紀念笑罵着:“你就胡扯吧。”
“咦惹~”莎莎突然渾身抖了一下,雙手摸了摸手臂上冒出的雞皮疙瘩,看着兩人,嫌棄地說:“得了得了,少在這裏說這些了,拿了東西就走吧, 我還得看店呢。你記得給她收拾得好一點。”
看到莎莎這麽執着地說自己的發型,紀念自己都忍不住摸了摸發尾,開始懷疑起了自己之前的技術, 不過她的要求不高, 只要剪短就可以了, 就是此時心裏有點小介意。
“好啦,這就回去了,你等着看我展露真正的技術吧。”季梓矜自信滿滿地說。
紀念摸了摸鼻子, 無奈地說:“怎麽當事人的我沒有話語權……”
“走啦。”躍躍欲試的季梓矜一把挽住紀念的手臂, 眼睛放光地往家裏走去。
街道上,兩人肆無忌憚地走入了橘色的陽光裏, 金燦燦地光輝灑落在兩人身上,白皙的皮膚映出金黃色的溫暖, 影子很短, 兩人的步伐一致。
莎莎撐着腮看着兩人的背影離去, 輕聲感嘆着:“真好呀。”
紀念原本只想随便剪剪就行了,季梓矜卻不這麽認為,雖然她沒幫過別人剪過頭發,但是并不妨礙她有一種天生的自信能夠做好這件事情。
于是,季梓矜将剪發的地點選在光線甚好通風極佳的戶外,就在桂花樹底下,樹影綽綽,光斑映頭發上,時不時還有幾朵桂花飄落下來,落在發絲上,季梓矜再輕輕地板紀念撥開花朵,看着這頭長短不一的發絲思考着該怎麽剪。
紀念并沒有劉海,發際線也不高,額前沒有太多小絨毛,自然地中分,發絲很柔軟,胡亂那長短不一的長度,整個從正臉看上去很簡單幹淨,竟然完全撐住了這個亂七糟的發型。
紀念乖巧地坐在椅子上,雙手放在大腿上,安靜地任由季梓矜擺弄。
季梓矜圍着紀念身後左右來回走了幾圈,撓撓下巴,歪頭疑惑道:“怎麽覺得少了點什麽?”
紀念微嘆口氣,只好出聲提醒:“我看發廊裏還有一塊布圍在脖子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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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梓矜一合掌,恍然大悟:“對,是缺這個。”
紀念點頭:“要不,找件舊衣服來?”
季梓矜喜悅地說:“不用,我想起來了!”
紀念還沒來得及問是什麽,就見季梓矜放下工具,轉身蹬蹬地往屋子裏跑去,過了一會,手裏拿着一塊白布,在紀念面前抖開來,像給小孩子圍着圍脖一樣圍在了她的脖子上。
紀念摸着這塊白布,質感有些粗糙,她總覺得這塊布有點眼熟,問:“這是不是之前用來蓋鋼琴的那塊白布?”
季梓矜一點頭,爽快的承認了:“沒錯,就是那塊布,很适合對吧?雖然有點長。”
事實上并不是有點長,而是很長,白布圍在紀念身上,都直接拖地了好長一段,看起來就像是将紀念整個人裹進了床單裏一樣。
季梓矜拿出了一把長剪,活動了一下剪刀,看着紀念的光潔的額頭,用商量的口吻說:“要不要試一下劉海?”
紀念搖頭,堅決拒絕:“不要,劉海太容易長了,還需要經常剪。”
她首先想到的不是好不好看的問題,而是劉海需要經常修剪。
季梓矜一邊活動着剪刀,一邊歪頭思考着,說:“那要不剪個碎發?”
這個紀念倒是無所謂,說:“如果你會剪的話,那無所謂。不過,你會嗎?”對于紀念來說,碎發實在是個比較難的技術。
“那簡單啊,我先幫你把長短修成一致的長度,我們不是經常看到俊才店裏那些小女生都是平平的發尾嗎?給你也剪一個怎麽樣?”季梓矜躍躍欲試,眼睛發亮,恨不得馬上幫紀念剪出來。
紀念見季梓矜這麽高興,像是被感染了這種喜悅的心情,臉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說:“可以啊,你喜歡就好。”
得到了紀念的許可,季梓矜馬上就來到了紀念身後,将她的頭發從衣服裏全部放在身後,用剪刀比劃了一下長度和位置後,就準備開始剪了。
這時,突然一陣海風吹來,樹葉簌簌被吹響,樹葉婆娑,一些花瓣随風飄揚,白色如絮狀花瓣挂在紀念頭發上,季梓矜反射性地拂去花瓣,風又一陣吹來,發絲被吹動移了些許位置,季梓矜下了剪刀,剪下了一小段頭發。
一小段發絲順着白布掉落在泥地上,而剛剛季梓矜下手的地方,發尾有一半是平直另外一半則是稍微長了一些,于是又變成了長短不一的樣子。
季梓矜看到都懵了一下,握着剪刀有些不知所措。
乖巧地坐在凳子上的紀念感覺到背後的季梓矜半天都沒有動作了,不禁有些奇怪,問:“怎麽了?出了什麽問題嗎?”
雖然把紀念的頭發剪了一小撮不平整的,但是季梓矜回過神來,依然用淡定地語氣回答着:“沒事,我還在量着長度。”
對于這話,紀念并沒有懷疑,她根本沒想到剛剛那風讓季梓矜給剪歪了,或許知道了也沒多大反應,只是會嘲笑一下季梓矜的自信。
而季梓矜早就練就了淡定地說着瞎話,小時候她就聰明得很,每次犯錯時,為了少讓自己受到責罰,早就會淡定地說着瞎話。就像上次她去煮姜糖水一樣,即使面對着廚房的滿目狼藉,她還是能淡定自若地說着沒事。
這回,她看着剛剛剪下的頭發,稍微懊悔了那麽一會,也幸好她并沒有剪多少,否則她就會讓紀念回到剛相遇時的那個發型了,紀念倒不會多說什麽,但她絕對相信莎莎會笑她一個月。
對于莎莎那種無聊的家夥,她是真的會足足笑她一個月。
這時,一陣風又吹了過來,不止花瓣再次飄落了下來,撲到紀念的頭發上,還将季梓矜用心将紀念梳到腦後的頭發給吹亂了。
紀念也意識到這風一陣一陣的,自己的頭發被吹起,有幾根還糊在了她的臉上。
“這風有點大啊……”紀念将臉上的發絲扒拉下來,淡定地說出這句話。
季梓矜淡定附和:“是啊,幸好剛才我沒手抖。”沒手抖但是也剪歪了就是了。
紀念笑笑:“是嘛……你真厲害。”
受到了紀念的誇獎反而讓季梓矜有些不好意思,季梓矜不自然地摸着眼角的黑痣,笑得有幾分尴尬。
今天的風怕是不會停了,過不久就會來一陣,這風像是有意識一樣,每回季梓矜都要下手剪下去了,風就會吹起紀念的發絲,季梓矜堪堪收回手,不然又會是一樁剪歪的慘案。
紀念也感覺這樣可能沒法剪了,于是好心地提議着:“要不,找個東西來固定?”她可不會說改天再剪這種話來,畢竟她也懶得再去找出一天來去剪頭發了,她就是那種一旦動起來就要将要做的事情全部做完的人。
季梓矜點頭,附和道:“對,我要想想。應該有個東西……”她想了一會,靈光一閃,說:“等等,我想起來了!”
然後,又蹬蹬地跑進了屋子裏,紀念看到季梓矜跑進的是廚房的位置,不知道搗鼓着什麽,然後出來的時候,她手上就舉着一個在陽光底下反着金屬的光澤的東西。
直到季梓矜走到紀念面前,将那“神器”放在她的面前,得意地說:“看!我找到了定發神器。”
紀念微蹙眉,拿起那個“神器”,放在眼前看了看,誠實地說:“我看了看,它就是我平時煮面的那個鍋。”
季梓矜點頭:“對,也是我煮姜糖水的那個鍋。”
紀念疑惑:“所以你說的神器……我煮面嗎?”
對于紀念的話語,季梓矜忍不住扶額:“不是……你想哪去了……”
“那麽你是指?”
“我演示給你看。”說着,季梓矜從紀念手裏拿過鍋,一下子就套在了紀念的頭上,鍋的尺寸恰好貼合紀念的頭,長度也剛好到頸部,堪稱完美。
“真是太适合了!”季梓矜一拍掌,忍不住開心起來,忍不住掐着小腰迎風得意地揚起笑臉。
傳來紀念悶悶的聲音。
“等等,好是好……不過……”紀念伸手敲了敲頭上蓋了她個嚴實的不鏽鋼鍋,不僅把她的頭發給蓋得嚴實了,同時也把她的眼鼻嘴也全蓋住了。此時她的聲音只能從不鏽鋼鍋裏面傳出來,她的眼睛也被蓋個嚴實,根本看不到外面。
這時季梓矜才注意到這個鍋把紀念整個臉都蓋住了,看了兩眼,她覺得好笑,然後就笑了起來,還一邊笑一邊拿下鍋,說:“我倒沒想到這一點……不過,還是很好看的。”
紀念覺得她說瞎話的能力越來越強了,笑說:“臉都蓋住了,還好看什麽。”
季梓矜捧着鍋笑:“蓋住了也好看。”
紀念笑,懶得跟她再胡鬧,催促她:“要不就這樣剪得了。”
“套個鍋?”
紀念點頭:“這樣很快吧。”
“好。”
于是,紀念再次被套了個鍋,這下子可省事多了,季梓矜快速地下手,沿着鍋的邊緣就給紀念剪了一圈。
不過——
季梓矜将鍋從紀念的頭上拿了下來,紀念擡眼望她,覺得她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便問:“剪好了嗎?”
季梓矜點頭:“剪好了。”
紀念感到奇怪:“那不就行了。”
“不過出了點小差錯……”
紀念倒是淡定,再出差錯也不會讓她驚訝到哪去,大不了就跟她之前剪的一樣。
“差錯是什麽?”
季梓矜指了指她身後的頭發,再舉起手裏的鍋,示意着上面有個“v”字型凹進去的地方,說:“我不小心把這個v字也剪進去了。”
紀念便伸手去摸腦後的頭發,果然摸到了一處不一樣的凹陷處,簡直在直直的發尾處是一枝獨秀的存在,可想而知這個後腦勺會多麽引人注目。
再擡眼看向季梓矜,那雙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滿是無辜。
紀念輕嘆一口氣,這個女人是吃定自己了,于是她只能說:“沒事,也算有特色了。”
頓時,季梓矜就眉笑顏開,再次光彩照人,豔麗奪目,她上前兩步一把抱住紀念的肩,有點撒嬌地說:“還是紀念最好了。”
紀念也笑,拍了拍她:“是是是,不過,布上還有頭發,你要沾上了。”
“哎呀,真的呢……不過是你的,沒關系了。”
“快拍掉,別碰到我身上……走遠點,別抱我。”
“那是你的頭發,蹭回給你……哈哈哈……”
“……你幫我洗掉!沾上了……”
“洗哪裏?怎麽洗?哈哈哈”
……
紀念的頭發再次回到了脖頸的長度,少了長了頭發之前的些微婉約,多了幾分清爽,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不少。
對她來說,最省事的體現莫過于洗頭發時省水省時間了。
雖然剪發之前,季梓矜也有叫她幹脆留長算了,表示想要看看紀念長發的樣子,肯定會是很溫柔。
但是她拒絕了。
以前紀念也是長發,她從來沒有剪過比肩部要短的頭發,林女士也不準她留短發,長直發的她看起來更加乖巧,根本不同于短發後的她。
直到,她進了獄中,一頭及腰長發被獄警一剪刀剪去,已經是脖頸以上長短不齊的樣子了。
那時她第一次看見自己短發,眼睛瞪大,許久沒有光彩的雙眼,漸漸地煥發出神采,足足停留了許久,直到被下一位擠下去,才回過神來。
直到那一刻,她才意識到,她還可以有自己的另一面。
幫了紀念剪了頭發,季梓矜伸手指卷了自己一撮棕色的卷發,看了兩眼,說:“我之前染的頭發,估計現在頭頂長出了新的頭發了,是不是黑色和棕色交接在一起?”說着,季梓矜低下頭,讓紀念看看自己的頭頂處。
紀念看了一眼,果然,季梓矜的新長出來的烏發已經給棕色的頭發形成了鮮明的界限,于是紀念誠實地點點頭:“是。”
季梓矜想象着黑色跟棕色交接在一起的頭發分界線的畫面,頓時覺得好難看,于是櫻桃小嘴嘟了起來,有些撒嬌地挽住紀念的手臂,說:“我想染頭發。”
紀念望了她一眼,第一反應就是:“不行。”
“為什麽?”季梓矜不解。
紀念也不再看她,直接就說:“太麻煩了。”
“我就知道是這樣……”季梓矜還是不放開紀念的手臂,繼續耍着自己的小性子,“可是那樣好難看,你不覺得嗎?”
紀念再擡頭望了一眼,誠實地說:“不覺得。”
季梓矜到底是愛漂亮的女人,對于頭發還是有些耿耿于懷,說:“就是難看,你騙我。”
有時候,季梓矜就像是個喜歡耍性子的小女生,動不動就喜歡對紀念來上這麽一套撒嬌,明明她長着一張明豔的臉蛋,但是做着小女生的嘟嘴跺腳時,反而只覺得她俏皮可愛,忍不住地就想要依着她說的去做,甚至有些無理的要求都會想要一股腦地答應她。
不知道是不是自從那次季梓矜在菜市場撒嬌得到了顯著的效果,所以她只對紀念耍着小性子,還屢試不爽,每次都能輕易地讓紀念繳械投降。
一開始,紀念還不想理會她,可季梓矜見紀念不理會自己,便抱着她的手臂倚在她的身上,下巴直接就擱在她的肩上,開始搖晃着紀念的手臂,嘴上還撒着嬌:“我就是想要染發。”
紀念無奈:“不難看,你本來就長得好看,這點根本不成問題。”
季梓矜還是不依不撓:“不要……我要染發。”
被季梓矜抱着胳膊撒嬌,紀念半邊身子都要酥掉了,差點又要像往常一樣答應她,但是一看到她的棕色長卷發,軟掉的心又硬了起來,直接擡起手,用指關節輕輕地敲了一下她的腦殼,用着幼兒園老師的溫軟又略帶強硬的口吻說:“不行,別再撒嬌了。”
被敲了一下腦殼的季梓矜,雖然不痛,但還是配合演戲,伸手捂住了頭頂,雙眼巴巴地看着紀念。
見到那雙秋水眼眸水霧茫茫,紀念的心亂了幾下,差點又給松口了,只得暗自把持住自己,放軟了語氣說:“染發不好,你本來就好看了,再說,平時就我看你,要那麽好看也沒有人看。”
紀念自認為是陳述着事實,但是季梓矜聽在耳裏,心裏卻是樂開了花,本來臉上保持可憐巴巴的表情,這會嘴巴忍不住往兩側彎起,卻又生生剎住了車,硬是擺出一臉受了委屈的模樣。
“我也想你看我的時候,我可以好看一點。”季梓矜半真半假地說着。
紀念卻笑了,這次輪到她忍不住伸手摸上季梓矜的頭發,眼神溫柔,說:“好看有什麽用?你總不能一直是最好看的樣子,喜歡你的人可能只喜歡你的皮相,可是愛你的人,是你的任何樣子她都喜歡。”
”
這話如疾風閃電一般瞬間從季梓矜的全身而過,她的心跳快了十幾下,全身酥麻了一邊,瞳孔猛縮。
說這話時的紀念,周身沉浸在溫柔的海洋,嘴角微微上翹,平靜地說出這句話,似乎在說給她聽的同時也在說給自己聽。
這句話,是紀念在獄裏時領悟到的,女子監獄裏全是女人,每個女人不一定漂亮,但她們一定有一段故事。
多年出去之後,早已物是人非,只身一人的有之,也有多年苦苦等候,終于相聚在那一刻的感人。
在那些無聲嗚咽,浸濕枕頭巾的夜晚,紀念漸漸地明白了,美麗是會随着時間逝去,留不住的只有人心。
季梓矜輕嘆一口氣,裝作很失望的樣子,面上還得勉為其難地妥協:“那好吧……”
紀念點點頭,松了口氣。
但是季梓矜卻沒有那麽容易擺平,瞬間又恢複那副欲泣的小可憐模樣,捂着頭上的手一直沒拿下來,秋水眼眸一直盯着紀念,繼續撒着嬌,說:“不染可以,可是你剛剛打了我。”
紀念感覺好笑,剛剛她明明沒有用力,雖然明明知道季梓矜是故意裝的,但她還是不自覺地想要陪着她的任性演下去,說:“對不起,痛了嗎?”
季梓矜眨眨眼:“有點。”
紀念伸手便輕輕地拿開季梓矜捂着額頭的手,輕柔地揉了兩下,像對小孩子的傷口一樣輕輕地吹了兩口氣,問:“這下不痛了吧?”
季梓矜得寸進尺,眼中閃現着狡黠的光芒,紀念捕捉到那一抹不尋常的狡黠,心想着可能還沒完。
果然,季梓矜還撒着嬌,說:“痛,要紀念親親才能不痛。”
紀念被季梓矜的“無恥”給逗笑了,本來揉着她的額頭的手,自然地下移,落在她小巧的鼻頭上,兩手指輕輕一夾,左右搖晃了一下,說:“我說,你是撒嬌上瘾了嗎?”
知道紀念這次是不吃撒嬌這套了,季梓矜也忍不住笑出了聲,一直維持的表情再次變成餓了平時那張明豔動人的笑臉,眼角的淚痣熠熠,嘴裏說着:“你不是喜歡我撒嬌嘛。”
紀念笑:“我什麽時候說過喜歡了?”
“你現在的表情就告訴我你喜歡。”季梓矜微仰着頭,被紀念輕捏着鼻頭,也一臉得意的小模樣。
紀念一時竟然想不出反駁的話來,而且也有不想反駁的心理,畢竟她現在的臉上就帶着微笑,心情愉悅,這是騙不了人的。
“你瞎說。”紀念只好回嘴一句,然後便要收回手,卻季梓矜眼疾手快地雙手合上了她的手,将她的手包圍在掌心之中。
一擡頭,紀念便對上了那雙帶着笑卻透露出認真的漂亮眼睛,莫名地,紀念有點心慌,她有預感,有些事情似乎要來了。
季梓矜握着她的手,眼眸之中倒映着她的臉,也只有她的臉,那裏面是一汪能夠溺死人的海洋,只需要一眼,便會迷失在裏面,再也無法找到出路,只能依靠着她而活。
果然,季梓矜開口了:“紀念,我……”
“我突然想起冰箱裏的菜已經沒了!”紀念突然出聲,連忙從季梓矜的手裏抽出手來,這次的手勁比以往大得多,竟然一下子就從季梓矜的手裏掙脫了出來。
以往并不是她掙脫不開,而是她一向都小心翼翼地生怕弄疼了季梓矜,在她的潛意識裏,季梓矜漂亮而朝氣,卻也是脆弱的。
“我先去菜市場買菜吧,你待在家裏就好了,我去就行了。”
紀念也不敢再看向季梓矜的那雙眼睛,只得轉身就往門口走,她生怕再看那雙滿是柔情的眼睛一眼,就再也不願意醒過來了,寧願溺死在她的眸中。
可她到底是怕,怕一切都像虛幻的泡泡,一抓緊了就會破滅。就如同這個夏天遇見了這麽美好的季梓矜,她對她一無所知,她們可以放松地住在一起,可到底她還是怕。
望着那個纖細的身影仿佛落荒而逃地消失在了門口,季梓矜失神地低頭望了望自己那雙纖細的手,想起了剛剛紀念一下子掙脫了她,時間快得她還來不及抓住她,手裏那抹溫暖就消失了。
季梓矜又握了握拳,再攤開,自然是什麽都沒有。然而再擡頭時,卻不見平時嬉笑的樣子,眼神卻更加地堅定。
如果紀念是冰塊,那麽她願意用整個心去讓她融化在自己的懷裏。
腳下拼命地踩着腳踏車,當風拂過她的臉蛋,短短的頭發再也沒有像平時一樣飛舞起來,紀念稍微找回了平時的些許理智,腳踏車的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
她實在是怕,有些話說了,再也回不去了,也怕有些事情發生了,她和季梓矜就維持不了現在讓彼此都舒适的關系。
她想她還是沒有足夠的信心去相信她們能夠永遠。
紀念心不在焉地踩着腳踏車,也沒有往菜市場的方向而去,不知不覺地竟然再次騎在了往常與季梓矜散步的路上。
這條路,她們幾乎每天都會走,太陽大時,便肆無忌憚地抱着鬧鐘并肩走在馬路上。下雨時,便撐着傘穿着拖鞋幼稚地踩着水給對方。
再次行駛到了店的位置,她恢複了慢悠悠的速度,快要在店前一晃而過時,坐在旁吹着風扇乘涼的俊才眼尖地一眼就發現了她。
“紀念!”
這一聲生生把紀念的腳踏車給叫停了。
“怎麽了?”
俊才從櫃臺後走了出來,嘴裏竟然還叼着一根老冰棍,包裝袋直接套在木棍下拿着,一邊吃着一邊懶洋洋地出來。
俊才一見她就驚了,首先就說:“你剪頭發了?”
紀念點頭:“對。”
俊才圍着紀念走一圈,一點也不客氣說:“誰給你剪的腦袋後面還有一“V”字型,這是新潮還是拿鍋剪的?”
沒想到俊才眼睛這麽厲害,紀念有些驚訝,還是老實回答:“拿鍋剪的。”
俊才笑咧嘴:“果然是這樣!”繼而笑得極其開心,估計沒見過剪的像紀念這樣有特色的。
紀念平靜地打斷他:“你叫我就是這事”
俊才一拍腦袋,“都怪你這頭發太喜慶了,我差點忘記。你忘啦?上次你不是叫我給你找的一部日本電影嘛。”
紀念想了一下,才“哦”地一聲想了起來。
上次她是臨時想起來所以那麽随口一說,倒是沒有想到俊才一直幫她留意着,她是沒想到一向看起來有些不靠譜的俊才居然這麽快,所以才會一時沒想起來。
紀念确認了一下:“日本電影?你是說那部《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
俊才一拍腦袋,含着冰棍點頭:“對對,就是那部,名字有些長記不住。”
紀念點點頭,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是日本電影啊。”
俊才驚訝:“你不知道嗎?這電影還挺出名的,裏面有一句很出名的話,叫什麽來着……生而為人……”俊才拿着冰棍,一邊絞盡腦汁地想着,硬是說不出下半句。
坐在腳踏車上的紀念瞟了他一眼,好心地提醒他:“冰棍化了。”
聽到這句話的俊才一個激靈,看到手上的冰棍已經開始化了一攤水了,索性也不想了,直接把冰棍塞嘴裏又含了起來。
“你看過了?”
俊才大方地承認:“沒。”
紀念不悲不喜:“哦。”
“不過我給你帶了。”說着,俊才吃着冰棍再次走回櫃臺裏去,開始在背後的架上找影碟。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又擴展了經營,竟然在櫃臺後面也裝了一個小小的架,上面還有一臺小的電視,dvd放在電視上面,電視畫面此時正在播放着《羅馬假日。
紀念見俊才進店裏,将腳踏車停在了店門口,下了車。
俊才一見她下了車,連忙說:“不用你下車啊,你趕時間的話我拿給你就好了。”
紀念已經将腳踏車放置好,一邊走進店一邊說:“沒事啊,我反正也是逛逛,幹脆進來吧。”
一想到,每天都能看到紀念和季梓矜在傍晚的時候散步,兩人都一副慵懶吊兒郎當的樣子,俊才也覺得這兩人大概也沒有什麽好忙的,自己可能都比這兩人來得要有事情做。
于是俊才就轉身叼着冰棍繼續在一堆混亂的影碟裏尋找着,趁着這功夫,紀念也四處瞄了一下,由于是下午了,店陽光最曬的時刻,裏面溫度直升,像是桑拿房一樣炎熱。除了櫃臺的那臺小風扇去除這股子熱浪,店裏牆壁上還裝着四處搖頭的黑色風扇正在運作着。
此時的客人自然沒有,沒有人會在這麽熱的時候跑來店看,除了紀念這種自帶降溫的人,恐怕沒人想要體會一邊汗流浃背地看。
季梓矜曾經也好奇地問過俊才,為什麽不在店裏裝一臺空調,這樣他白天守店不至于這麽難受,客人也會多一些。
俊才戴着一副眼鏡,永遠都是穿着一身襯衫,吹着“呼呼”響的風扇,對待熟人,連頭也沒擡,只說:“沒錢裝。”
而當時季梓矜聽到了也只是笑,之後再也沒問。
“哈,找到了!”俊才手裏拿着一個紅色封面的影碟高興地說。
紀念順聲望去,注意到今天俊才穿了件淺藍色襯衫,由于炎熱領口已經少扣了兩個袖口,但還是有些許汗跡沾在了價值不菲的襯衣上。
嗯,今天又換了一個牌子。紀念暗暗地想。
“喏,給你。”俊才将紅色封面影碟遞給紀念。
紀念接過,下意識地說:“謝謝。”
俊才一笑:“這麽客氣啊。”
紀念笑笑,視線落在影碟上面,紅色的封面上是一個蘑菇頭的小女孩,穿着紅色帶着小碎花的和服,臉上卻做着鬼臉,與之相對的是旁邊也是一個穿着和服的女人,梳着一個發髻,臉上做着同樣的鬼臉。
背景是很夢幻的櫻花。
看起來色彩飽和,給人一種視覺沖擊。
不知為何,看到這個鬼臉,紀念并沒有想笑,反而覺得很悲哀。
一個穿着打扮這麽漂亮的女人,竟然肯去做一張面目扭曲的鬼臉。
把影碟給了紀念之後,又坐回櫃臺旁的俊才突然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如果是別人的話,他倒是不會問這個問題,可面前這個人是紀念。
一個仿佛與世隔絕,不玩手機不看電視,平時只喜歡看看散散步的女人。
“我可以問你,你有放碟機來放這個嗎?”俊才指指她手裏的影碟。
紀念将視線從影碟上移開,淡然地看向俊才,平靜地說:“沒有。”
俊才扶額,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難道你之前就沒有想過嗎?”
“只想到這個影碟了,沒有想過怎麽放。”紀念語氣絲毫不虧心。
俊才擺擺手,說:“算了,反正你不用臨時去買了,幹脆我借你得了。恰巧我這收購了一臺二手的,你搬回去吧。”
紀念看着那小電視和那壓根被淘汰了的DVD機,驚訝地說:“二手的?”
俊才不解:“對,怎麽了?”
“你還開始收二手機器了?”這不由得紀念不驚訝,俊才這短短的時間裏,已經在店裏開展了好幾個副業了。
俊才倒是無所謂地說:“反正閑着嘛。我還想着進臺冰箱……”
其實某種程度上,莎莎跟俊才真的很相似,不過一個無聊時喜歡爆粗鬥地主,一個喜歡無聊搞副業。
“多少錢?”紀念覺得白拿是不好意思的。
俊才則大方地擺手:“不用,這影碟花不了多少,你看完還給我就行。”說着,俊才已經上手拔了電視機的插頭,頓時電視機裏還播放着的畫面戛然而止,他利索地開始拔開DVD連接電視機的線卷到一起。
紀念咋舌,猶豫地說:“直接拔嗎?”電視機不應該先關嗎?
以往林女士還在時,紀念看電視的時間少,但是沒回關電視時都是要關了電視才能去拔插頭,不然鐵定會被林女士罵,而拔插頭也只是因為林女士那預防電路插排起火的防範于未然心理。
俊才則毫不在意:“對啊。”不一會,就已經将DVD好電視機給收拾好了。
“你有電視嗎?”
紀念搖頭。
于是俊才再貼心地借給了她電視。
腳踏車的車籃子太小,又怕放在籃子裏颠簸掉出來,不知道俊才從哪裏掏出了一根有彈性的橡皮繩子,将DVD和電視結實地給她綁在了腳踏車的後座上。不一會,他身上已經出了許多的汗。
臨走前,紀念還是多嘴問了一句。
“俊才,你在這裏多久了?”
“差不多有三年了吧。”
紀念猶豫着,還是問了出口:“那你之前認識梓矜麽?”
俊才一愣,笑了:“你應該知道我什麽時候認識她的。平時來店裏接觸多了我就認識,不來就不認識。随緣。”
紀念點點頭,若有所思。
“怎麽了?”
紀念搖頭:“沒事,我只是好奇她是什麽時候來這裏的。”
俊才一聽,樂了:“你糾結這個做什麽,她什麽時候來的有關系麽?只要她是這個時候遇見你的就可以了。”
這麽一句話,把紀念說得一愣。
陽光下燒得她臉蛋像火燒似的燙,就像是那天她敲了門之後皮膚的滾燙感。
那人蹲下為她擦着涼爽的蘆荟膠,側臉美好的樣子她還記得,這一切都歷歷在目。
紀念突然自嘲地笑了。
明明之前,就想着不會過問對方的事情,只要兩個人相處舒适,有些事情不必深究。可現實卻是,一旦有了牽挂,就忍不住想要了解她的全部。
季梓矜等到紀念回來的時候,看到她帶回來的不是一車籃子的菜,而是綁在車後座上的“老古董”。
季梓矜圍着車後座轉了幾圈,啧啧稱奇,指着DVD機說:“這東西得是七年前流行了的吧?你從俊才那淘來的?”
紀念驚訝:“你怎麽知道?”明明她都還沒開口說。
季梓矜一臉理所當然:“你車籃子上放着的不就是影碟嘛?而且按照那家夥最近開展買盜版碟的副業,肯定還得買一臺電視來放在門口啊。”
聽到“盜版碟”這個詞,紀念不由得想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