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看戲
自己的身份是搞清楚了,看來死忠粉(黑)的詛咒很靈驗,帶着一種勢如破竹的氣勢,非得讓柳寧歡為自己的嘴賤付出代價不可!
柳寧歡尋思着,詛咒的原文是:【祝你明天就穿越,愛女主愛得死去活來!被女主虐得死去活來!!!!】
身為一個互聯網杠精,柳寧歡發動她的小腦瓜,摳起字眼來。首先是這個“祝”字,說明死忠粉表面上看上去是個黑,但本質上還是個粉——請忽略這麽奇怪的表述,總之就是這麽個意思。
其次是“愛女主愛得死去活來”……柳寧歡自然是愛清伶的,也因此死去并活來,大概已經應驗。
問題出在最後一句話上……“被女主虐得死去活來”,柳寧歡之所以又穿越一遍,是因為沒有被清伶親自虐過麽?
柳寧歡發呆的時候,丫鬟小聲說:“公主,清伶姑娘早已經準備好,等您很久了。”
“準備什麽?”柳寧歡問。
丫鬟演繹了完美NPC,注解道:“公主你忘記啦,晚飯時你說想聽清伶姑娘唱戲,仆役就去搭戲臺子,現在才搭好。”
柳寧歡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咂舌道:“什麽時辰了?”
丫鬟說:“快到子時,那公主現在還過去嗎?”
晚飯說想聽戲,一直到淩晨才準備好舞臺,這期間清伶就這麽一直等着?丫鬟這麽理所應當,看來這個平真公主還真是個随心随性的主兒。
若是真的平真公主,興許就真把清伶晾着了。但現在平真公主被穿成了柳寧歡,而唱戲的是清伶。
她還沒聽過清伶唱戲。
柳寧歡興致勃勃地說:“走着!”
丫鬟帶柳寧歡去戲臺子,柳寧歡順勢觀察了一下公主府的格局……然而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清。唯一的感想就是大,特別大。
柳寧歡走了二十幾分鐘,才走到燈火通明的小閣樓。裏頭有間或的樂器聲傳來,是樂師在試音。
這座小閣樓是平真公主用來看花賞月的,也很适合賞美人。即使只有平真公主一個看客,仆役搭建臨時戲臺時,還是征用了兩層。柳寧歡不太舒服,覺得這跟圍觀動物似的,有種居高臨下的傲慢。
柳寧歡說:“為什麽清伶在一樓唱,我卻要在二樓聽?這豈不是對她很不尊重?”
丫鬟抿唇笑了笑,說:“看來公主很喜歡清伶姑娘呀。”
不是,這跟我喜不喜歡清伶有什麽關系?雖然我也的确很喜歡清伶就是了……
談話間,好戲已經開場。樂師拉了個提神醒腦的調兒,柳寧歡連忙瞪大眼睛看。她不懂戲曲,覺得陽春白雪。但對于會唱戲的清伶,她又高山仰止。
音樂裏帶着古樸的氣息,柳寧歡覺得特別高大上,但是她!聽!不!懂!
樂師奏了好半天,也沒見個人影跑出來。好不容易出現個人吧……還不是清伶。
柳寧歡問丫鬟:“清伶什麽時候出場?”
丫鬟還未作答,柳寧歡便看見清伶終于登場了。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過去了。
清伶唱得這出戲,講的是前朝舊事。她穿着華美厚重的戲服,臉上抹着厚厚的粉,幾乎看不清五官。
雖然看不清臉,但身段是好的,掩在寬大的戲服裏,也看得出婀娜的曲線,柳寧歡看癡了。
乖乖,這麽好看的嗎!唱起戲來可真有韻味呀!
柳寧歡捧着臉,一片花癡狀,眼睛裏的小星星都快掉出來了。
伴随着音樂進行,清伶走到某個特定的地點,做出某個動作,不動了。擱現代,就是T臺上的定點pose。
定點的時候,清伶半掩袖子,微微擡起頭,露出一雙冷情的眼,就那麽直勾勾地看着柳寧歡。
這一瞬間,柳寧歡幾乎快被吸進去,一陣灼熱攀爬到背部,順着脊柱擴散開來。
什麽樣的眼睛最動人?你明知她可以很深情很溫柔、只是那深情和溫柔都不是對着你的時候。
柳寧歡只顧舔顏,完全不懂戲文裏在唱什麽。見清伶這麽看着自己,忍不住鼓了個掌,高聲喝道:“好!”
定點pose只有一秒,清伶不為所動,繼續唱戲。
丫鬟小聲說:“公主,剛剛唱到謝夫人伸冤不成,即将被斬首……”
柳寧歡:……
柳寧歡完全欣賞不來高雅藝術。最開始覺得新鮮,久了就雲裏霧裏,完全無法跟上節奏。而清伶臉上糊了十層粉,跟微博上攢了十遍的水印的圖片一樣;因為要唱戲腔而特意捏着的嗓子……柳寧歡又看了一會兒,漸漸沒趣了。
一股莫名其妙的困頓襲來,柳寧歡就着雙手捧頭的姿勢,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再之後,柳寧歡是被丫鬟推醒的。“公主,醒醒,戲唱完啦。”
柳寧歡猛地驚醒,下意識鼓掌:“好!再來一曲!”
再一回頭,清伶就站在身後。她已經換下戲服,此刻穿着仙飄飄的白色長裙,素着一張臉,非常與世隔絕的模樣。
不僅戲唱完了,連妝都卸了……這得睡了多久!
柳寧歡非常尴尬地站起來,說:“你唱得很好!”
清伶說:“沒打擾公主清夢,想必是不擾民的。”
柳寧歡整個人都???
這是反諷嗎???這是毒舌嗎???原來我的理想型不僅傲嬌,還毒舌????
我單知道我變态,可我不知道有這麽變态哇!
柳寧歡更加尴尬了,說:“那什麽……我昨晚睡太晚了……”
清伶淡淡點頭,說:“是清伶學藝不精,的确該再練練。”
聽到這裏,柳寧歡突然想起她剛穿越過來時,随口糊弄“寧公子”的托詞了。她心裏一動,問:“那你之前有沒有假唱?”
這話算折辱了。但清伶不卑不亢,道:“五天前,公主才看過我在春鄰園的戲。跟今天對比,公主認為我假唱沒有?”
柳寧歡才反應過來自己提了個什麽傻問題,悻悻道:“那肯定是沒有的……對不起啊……在你唱戲的時候睡着了。”
清伶說:“不會。”
不知道為什麽,柳寧歡突然想知道上一個自己的結局,于是問:“那柳班主呢?”
清伶的眼神裏飛快閃過一種複雜的情緒,不禁道:“公主還記得她?”
堂堂一個公主,不該記得一個狗腿子的狗腿子。人設崩啦。柳寧歡摸鼻子,心想以後不能這麽口無遮攔了,清伶是那麽敏銳的人。
柳寧歡說:“突然想起來罷了……不用在意。”
“柳班主的确令人過目難忘……”清伶低低地說,聲音輕得恍如嘆息,“柳班主家中有急事,匆匆将春鄰園交給哥嫂,就回老家去了。公主如果想再見她,恐怕……”她的手攏在袖子裏,因此柳寧歡并不知道,她正蜷縮着手指,遏制着自己莫名其妙泛上來的情緒。
死了,可不就是回老家了嘛!柳寧歡在心裏大喊:快!樂!老!家!
簡直暴露年齡。
“我沒想見她,我真就是問問。我見你就夠了,你真好看!能看到你唱戲,我能高興得三天睡不着覺!”柳寧歡剛剛告誡自己不能口無遮攔,張口又是一句騷話。
面對理想型,這是非常自然的反應!
一點也不丢人,嗯!柳寧歡在心裏握拳。今天也是很喜歡清伶的一天。
清伶表情冷淡,從頭到尾就跟谪仙一樣,好像什麽東西都無法引起她的情緒波動。
柳寧歡在心裏補充:除了渣皇帝。
可這樣的清伶,仍舊用她那張性冷淡臉說:“可公主剛剛還睡着了。”
柳寧歡:……
怎麽回事!這個清伶怎麽回事!是我文筆太渣導致崩人設了嗎!她怎麽會這麽刻薄啊!
但……好!帶!感!
柳寧歡心裏野雞撲騰,鑲鑽的雞籠都鎮不住它們。
柳寧歡握拳掩嘴,咳了一聲,說:“時間不早了,你還唱了那麽久的戲,肯定累了吧?不如我們各自回房,明天再好好探讨戲曲藝術?”
公主發話,這事情就這麽定下來了。
柳寧歡和清伶出了小閣樓,在夜風裏道別。她們是不同的方向。
柳寧歡說:“明天見。”
清伶也說:“明天見。”
柳寧歡前呼後擁,帶着一衆小厮和丫鬟,浩浩湯湯地離開了。清伶提着一盞燈籠,一根蠟燭昏暗微弱,仿佛下一秒就要滅了。形單影只,默默彳亍。
走了幾步,柳寧歡忍不住回頭看。卻發現清伶頭也不回,背影單薄又堅定,每一步都像踏在她的求索路上。
無論成神成魔,清伶都将獨自承擔。
不會回頭看任何人一眼。
柳寧歡心裏生出一種莫名的沖動,她突然搶過丫鬟手裏的燈籠,轉身朝清伶跑過去。
“公主!”仆役們驚慌失措。
“清伶等等!”柳寧歡氣喘籲籲地追上清伶,強行把手裏那盞華貴的燈籠塞過去。
清伶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給你,這個亮一點。”柳寧歡說:“還有,明天見!”
清伶神情有一絲松動,像是一池春水被風吹皺。
片刻後,那漣漪又平複下來,好像從沒存在過。
清伶淡淡道:“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