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落花
又走了二十多分鐘回到房間裏,丫鬟問她:“公主,要沐浴麽?”
不問還好,一問就感覺渾身不舒服,好像那個“柳班主”還沒死絕,骨血黏糊糊地粘在身上,讓人一陣惡寒。
柳寧歡說:“洗吧。”
雖然已經淩晨三四點了,但是澡還是要洗。養成良好的衛生習慣,至少能減少死于疾病的概率。
柳寧歡坐在房間裏等了一會兒,仆役就擡着熱水桶進來了。一同進來的,還有一個溫柔可人的妹子,穿着輕薄的粉絲長衫,非常日常的打扮。仆役很快出去,妹子卻留了下來。
妹子長着一張人/妻臉,做的事也非常人/妻。她把手伸進水裏試探了一下溫度,然後往木桶裏倒了一些花瓣。柳寧歡看得眼睛都直了:卧槽,花瓣浴!
柳寧歡愣了愣,不知道該如何對待這個妹子。
随後這個妹子走到柳寧歡身邊,一雙纖纖玉手伸向柳寧歡的腰間,似乎是想把為她寬衣。
柳寧歡單身二十多年,哪裏經受過這種刺激,立刻捂住胸口大叫:“你幹什麽!”
妹子吓了一跳,說:“我替公主更衣。”
這都什麽破規矩……統治階級都是這麽縱情聲色的嗎?
柳寧歡攏了攏衣衫,說:“我自己來。”
柳寧歡背對這個妹子,打算解衣服。但妹子總是不走,柳寧歡又很尴尬,只好問:“你不出去嗎?”
妹子說:“往常公主都同柔兮一起沐浴,今天這是怎麽了?是因為見過清伶姑娘的緣故麽?”
還洗鴛鴦浴,這麽刺激的嗎!
想到那個場景,柳寧歡鼻血都快流出來了!……但她還是意志堅定地說:“今天你休息一下吧。”
柔兮溫柔又包容地笑了一下,說:“是。那我下去換豔光,還是把清伶姑娘叫過來?”
柔兮的反應讓柳寧歡迷惑……她應該是平真公主的情人之一,同理豔光和清伶也是。可情人能這麽大方地把金主讓出去嗎?情人身上會有這種落落大方的主母氣度嗎?
柳寧歡真實迷惑了,甚至很想投稿迷惑行為大賞。
柳寧歡嘆了一口氣,說:“誰也不用叫,你也下去吧。我累了。”
柔兮站在原地,用深情慢慢的眼神望着柳寧歡,半晌終是退下去了。
柳寧歡坐在浴桶裏,舒暢地洗了一個澡,同時觀察了一下自己的新身體。不愧是公主出身,皮嬌肉嫩,好像随便掐一把都能留下青紫的痕跡。柳寧歡為什麽知道呢,因為她身體上的各種痕跡特別多,位置也很暧昧,沒見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這具身體曾經經歷過怎樣激烈的情/事,是個人都能猜出來。
嗯……柳寧歡沉默了。
然後柳寧歡睡着了。
死亡真不是一般人能經歷了,哪怕換了一個生機勃勃的殼子,但靈魂深處的困倦無法掩蓋,只要獨處柳寧歡就能睡着。
她再次醒來,是在床上。柔軟的大床上空無一人,柳寧歡問丫鬟:“我怎麽到床上來了?”
“柔兮姑娘發現您睡着了,将你抱上來的。”丫鬟補充道:“您将柔兮姑娘趕出門之後,她一直在門外等着。聽到沒動靜了,才推門進來的。”
柳寧歡覺得很驚悚:“她有這力氣??”明明看起來溫軟柔弱……
丫鬟笑說:“所以,您可得好好對柔兮姑娘。別兩個月又把人家送走了。”
柳寧歡琢磨着不對勁,這個平真公主這麽花心的嗎?
柳寧歡搖了搖頭,将烏七八糟的信息甩出腦袋,說:“穿衣服,去找清伶!”
她跟清伶約好了,今天要見面的。
丫鬟問:“今天還聽戲嗎?”
想到那些完全聽不懂的國粹,柳寧歡焉了,擺擺手說:“不聽了,我找她聊天。哦對了,今晚別讓柔兮過來了。”
平真的衣服花裏胡哨,柳寧歡找了件稍微素淨一點的,去小院裏找清伶。
清伶穿得單薄,正在窗前看書。窗前種了一棵開到正盛的桃花樹,風一路過就飄飄灑灑地落桃花,配上窗後的清伶,美得像一幅畫。
柳寧歡不忍打擾她,悄悄往院子裏走。
清伶早已經發現了她,擡起頭問:“公主,您來了。”
既然被發現了,柳寧歡也就不別扭了。她想知道清伶的閱讀偏好,所以快步走到窗前,問:“你在看什麽?”
清伶隔着窗子,把書遞過去,說:“《碣石調·幽蘭》。”
柳寧歡曾經在先前的世界聽過這書,是唐人傳下來的手抄古琴譜。
一陣風吹來,一朵花落在了書皮上。柳寧歡把花瓣捏在手心裏,笑了一下。
柳寧歡看不慣豎排的字,瞅了兩眼就還給清伶,說:“你喜歡看書嗎?平常都喜歡看些什麽書啊?”
清伶說:“樂譜、舞譜、棋譜,什麽都看。”
柳寧歡張了張嘴,有點憧憬地說:“這麽高雅啊……那我跟你看不到一塊兒去,我喜歡——”她頓了一下,說:“話本之類的,難登大雅之堂。”
柳寧歡一個寫網文的,音樂、舞蹈、美術一竅不通,僅有的藝術細胞全在文學上。說是文學吧,其實大部分都是網文,名著只看《基督山伯爵》,非常爛俗,非常低級!
“不會,”清伶說:“公主今天過來,是為了什麽呢?”
“随便找你聊聊天。”說着,柳寧歡繞過窗戶,從正門進來了。
房間裏擺設很樸素,跟春鄰園一樣。春鄰園這麽寒碜也就算了,畢竟清伶(表面上)只是一個打工的。可到了公主府,為什麽還是這樣?清伶的身份不是情人嗎?情人的待遇這麽低調,簡直是丢我柳公主的臉!
“誰給布置成這樣的?怎麽能這麽怠慢清伶姑娘呢?趕緊送一批好用的物什過來!”斥完仆役,柳寧歡又對清伶說:“想要什麽就對下人說,千萬不要委屈自己。”
非常谄媚,非常狗腿子了!
丫鬟小聲說:“是清伶姑娘自己要求的……”
清伶也說:“這樣就很好。”
“至少床鋪要軟一點……你這個床太硬了。”說着,柳寧歡坐在了方桌前,“你們都下去吧。”她遣退了丫鬟和小厮,留她跟清伶二人世界。
清伶也坐過來,手裏沒拿書。她給柳寧歡倒了一杯茶,之後便相顧無言。
柳寧歡一瞬不瞬地盯着清伶,清伶就任她盯,不動、不躲閃、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柳寧歡說:“你不想跟我聊天嗎?”
清伶有些苦惱地皺眉,幹巴巴地問:“聊什麽?”
柳寧歡噗嗤笑了。
她發現了,清伶不善言辭,可能是從小在暗衛裏訓練造成的——渣皇帝只想要忠心耿耿的狗,不想要有思想的人。清伶一成年就被放出來做任務,第一個任務就是潛伏進公主府刺殺石憧,不善交談是很正常的。
可這樣的性格,原文裏是怎麽取得平真公主信任的呢?這一點就連柳寧歡自己都搞不清楚,因為她這一段寫得很簡略。
柳寧歡一笑,清伶就有點坐立不安,露出躊躇的神色。
“好啦,不聊天,你借我本書看呗。”柳寧歡笑了笑,也不為難清伶了,說:“今天天氣很好,看書賞花也很不錯。”
清伶轉身,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遞給柳寧歡,說:“我這裏沒有太多話本,這個可能是最接近的了。”
“你對我真好!”柳寧歡喜笑顏開,接過書一看,是前朝史書。
行吧……也算故事了。
清伶拿着自己之前在看的樂譜,坐在柳寧歡對面。在吃飯的桌子上看書,特別滑稽。但清伶翻着書頁非常認真,好像一點兒也不在乎場合。
她就是這麽本質的人。
柳寧歡最開始還裝模作樣的翻了兩頁,結果發現跟語文課本似的,就沒了興趣,轉而盯着清伶看。
人都說,認真的女人最好看。這句話果然沒錯,清伶聚精會神看書的時候,全身好像罩了個光環,讓柳寧歡不敢亵渎。
好在清伶不受目光影響,所以盯着她看,也不算亵渎。
柳寧歡肆無忌憚。
清伶真的長得很好看……美進柳寧歡心裏的那種。柳寧歡在原先的世界沒有朋友,親緣也很淡泊,可以說是沒有眷念。
甚至有點想留下來……
可她之所以穿書,只是為了被虐。沒有人比她更了解清伶對渣皇帝的深情……
柳寧歡想着想着,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頭重重地敲在桌面,發出“嘭”的聲音,這才終于引起清伶的注意。
清伶面無表情地看了柳寧歡一會兒,确定她是真的睡着了,于是放下手中的書,把她抱到床上去。
清伶彎腰,将人放平在床上。手還沒松,衣襟就被柳寧歡抓在手裏了。
柳寧歡皺着眉頭,露出極端痛苦的神色,說:“疼……”
她好像在夢裏經歷着煉獄一般的痛苦,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她抓着清伶的衣襟,清伶差點走光——如果柳寧歡還清醒着,恐怕會流下兩行鼻血。
清伶的手覆上柳寧歡的手,她想把柳寧歡的手掰開。
沒想到柳寧歡說了一句:“你幫我吹吹就不疼啦……”
清伶猛地頓住。
正在這時,屋外傳來輕微的聲音。若不是清伶武功高強,絕對聽不出來。
清伶毫不猶豫掰開柳寧歡的手,還沒來得及整理衣服,來人便翻窗進來了。
竟然是個女人。
看到屋內景象,來人愣了愣,短促地笑了一下,說:“進度不錯。”
清伶面上一片平靜,慢條斯理地将衣衫理好,說:“有什麽事。”
那人說:“沒有旁的事,只是公子讓我傳個話。石憧還有十餘日進京,你的動作慢了些。若是知道你們已經進行到這個地步,我就不過來了。”
清伶皺着眉頭,說:“你沒看見嗎,她是受噩夢折磨。”
言下之意是:我們沒睡。
“嗯,”那人應了一聲,說:“那你可得加油了。”
清伶還想說什麽,結果床上的柳寧歡翻了個身,她下意識去看。再轉頭時,那人已經離開,留下開了一半的窗子,風從外面灌進來。
清伶把窗子關好。
她知道那個人的意思,平真公主好女色,如果她真的想早點取得平真的信任,光是衣襟皺了的程度,還遠遠不夠。
床上,柳寧歡已經轉睡為趴,頭還重重地往床板上撞。
清伶爬上床,猶豫了一下,将柳寧歡的腦袋放在自己腿上,慢慢地替柳寧歡按摩太陽穴。
清伶的手冰冰涼涼,有效緩解了柳寧歡的疼痛。柳寧歡換了個姿勢,鑽進清伶懷裏,同時還伸手摟住清伶的腰。
清伶渾身一僵,但又強迫自己放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