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遇刺

這種狀況實在是太奇怪了！

回想起方才種種, 柳寧歡只覺得自己被豬油蒙了心。

這裏是荒郊野外！還是其他人随時可能會出現的狩獵場！自己為什麽淪陷至此啊！

清伶又是為什麽……非要在這裏……

柳寧歡下意識看了清伶一眼, 卻發現對方臉色微紅, 似乎也有一絲後悔。

清伶說：“對不起，我沒忍住……”

柳寧歡狼狽地想：沒忍住什麽？沒忍住勾引我嗎？

柳寧歡皺着眉頭去看那個人, 正打算用公主身份去壓，卻發現那個人表情驚恐，對撞破這種事情完全沒有反應。

他好像還有其他更緊要的, 更令人害怕的事情。

他張皇失措地四處張望，然後朝柳寧歡這邊跑了過來。他撲通一下跪在柳寧歡面前，喊：“公主救我！”

柳寧歡：？？？

清伶很快反應過來，她上前一步将柳寧歡護在身後, 說：“你是什麽人, 有什麽事情？”

清伶語氣肅正，柳寧歡卻注意到了她臉上的緋紅，然後在心裏偷笑。

那個人磕了個頭, 說：“下官……下官是戶部侍郎葉友！現在有人在追殺我！事情緊急，還請公主救我！等危機過去, 我自然會向公主說明實情！”

柳寧歡打量着面前葉友。

葉友穿着騎射服, 顯然也是被邀請到這兒來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衣服上沾滿泥沙，還被劃破了好幾道口，看起來狼狽不堪。

被追殺，被誰？因為什麽？

柳寧歡有心問得詳細些，結果就看見他又磕了個頭, 用一種非常害怕的語氣說：“上次跟公主說的事情，我已經做出了決定。之前我只有一部分證據，但現在我什麽都有了！九皇子她……”

一聽到九皇子三個字，柳寧歡就下意識地看了清伶一眼。

柳寧歡打斷了葉友，說：“是誰在追殺你？這裏不是狩獵場嗎？不是有護衛嗎？”

她剛剛一問出口，就察覺出了自己的愚蠢。

先前趙湛在小廣場上說，護衛是她安排的。而葉友雖然沒有把話說的很清楚，但顯然跟趙湛有密不可分的關系。

再加上“證據”兩個字，總覺得會引發什麽大事情。

葉友說：“我沒想到他們會追到狩獵場來……我發現他們的第一時間，就發送了信號彈。護衛還沒出現，不知道遇到了什麽……沒有人能夠救我了，只剩下公主了！”

葉友既然敢發送信號彈召喚護衛，就說明人不是趙湛派來的。

不知道為什麽，柳寧歡還有點小失望。

清伶做出一個仔細聆聽的動作，指了指某個方向，說：“有人來了。”

葉友驚慌道：“一定是他們……一定是他們！”

柳寧歡問：“他們是誰？”

葉友猶豫片刻，說：“是……是阿爾泰人。”

所謂阿爾泰，就是本朝代最大的敵對國家。阿爾泰族是游牧民族，同趙國之間戰事不斷。二十多年前，兩國之間爆發了一場大戰，趙國勝了，所以阿爾泰族每年都要進貢，還要把最受寵的小女兒留在這邊當人質。

而根據劇情，阿爾泰人韬光養晦這麽多年，再過不久就要跟趙國打仗了。

但柳寧歡沒搞清楚，一個戶部侍郎是怎麽招惹到阿爾泰人的？

柳寧歡還想再問，結果就聽葉友說：“具體情況之後再說，現在能先躲起來嗎？”

葉友草木皆兵地四處張望，神情非常恐懼。

柳寧歡看了清伶一眼，她很相信清伶的判斷，便問：“人是從哪邊來的？”

清伶又凝神細聽了一會兒，說：“來的不是阿爾泰人。”

葉友可能已經被吓到神經質了，他激烈地反駁：“不可能！我好不容易才棄馬逃走，他們一定是跟過來了！我們只有三個人，該怎麽辦！”

清伶靜靜地看着他，說：“別自亂陣腳，別自己吓自己。”

話音剛落，就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葉友驚慌失措地躲在馬屁股後面，企圖擋住自己。他已經認定來的會是是阿爾泰人了。

柳寧歡和清伶并排站着，看着聲音的方向。

……然後看見了一輛華美而熟悉的馬車。

狩獵場裏地形複雜，分岔路較多。馬夫這樣都能追上自己，說明技術是真的可以。

豔光掀開簾子鑽出來，手裏還拿着一瓣西瓜，驚詫道：“公主，清伶，你們……趁我們不在，你們都幹了些什麽啊！”

柳寧歡不明所以，直到豔光指着她的衣襟，她低頭一看才發現兩人衣衫不整，還沾了好些草梗，一看就是搞了鬼事的。

柳寧歡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舉起手，說：“我們什麽都沒做。”

豔光用一種“我們都懂”的眼神看了看清伶，又看了看柳寧歡，說：“嗯，你們什麽都沒做。”

語氣正義凜然，表達的意思很清晰：我是真的真的真的相信你！

柳寧歡：“……”

清伶站在柳寧歡身後，拍了拍衣裳，對柳寧歡說：“不用對她們解釋。”

見到來人不是阿爾泰人，葉友松了一口氣，緩緩從馬屁股後面站出來，說：“這是……公主你的馬車？”

葉友松了一口氣，說：“既然如此，我們趕緊離開這裏吧！”

豔光奇怪地問：“他是誰？”

柳寧歡說：“你不認識的人。”

她轉過頭看了清伶一眼。

說實話，她對葉友有點兒興趣，因為對方好像掌握着什麽跟趙湛有關的“證據”。但是清伶就在身邊，她不好表現得太明顯，只好含蓄地說：“我也累了，我們回去吧。”

清伶盯着柳寧歡看了一會兒，然後貼着柳寧歡的耳朵，用氣音說：“回去之後，我接着給你按摩。”

柳寧歡耳朵一紅。

清伶怎麽……怎麽變成這樣子了！

柳寧歡又看着葉友，說：“那啥，我這馬車裏都是女眷，你要跟我們一起離開也行，你得騎那匹馬。”柳寧歡指着她和清伶一起騎過來的那匹馬。

葉友還是那副驚懼的模樣，點點頭說：“可以。”

柳寧歡和清伶上了馬車。

一上車，柳寧歡就看到柔兮躺在馬車裏，身上蓋着一件薄毯子，像是特別不舒服的樣子。

柳寧歡小聲問豔光：“柔兮怎麽了？還能撐嗎？”

柔兮迷迷糊糊地半撐起身體，看見柳寧歡的第一瞬間，露出了一個分外可怖的表情，但緊接着她又松弛下來，臉上挂着恬靜的微笑，虛弱地說：“公主，你們怎麽上來了？”

柳寧歡放輕了聲音，說：“我累了，我們回府裏去。你現在還好嗎？”

柔兮臉色蒼白，柔順乖巧地點了點頭。

葉友爬上了馬背，拽着缰繩，一副非常不安的模樣。他催促柳寧歡：“公主，快走啊……”

柳寧歡掀開簾子怼他：“你是公主還是我是公主？我說走就走。”

柔兮有氣無力地問豔光：“外面的是誰？他為什麽催着走？”

豔光說：“外面是一個不認識的人。好像是因為有人在追殺他，所以他催公主趕緊走。”

豔光話音剛落，就聽見破空之聲。

一支□□射到馬脖子上，馬哀鳴一聲，摔倒在地上。

葉友驚慌大叫：“他們來了！馬死了！”

柳寧歡一驚，順着□□射來的方向看，果不其然看到了幾個長相很不一樣的男人。

葉友喊道：“就是他們在追殺我！”

柳寧歡伸出手，拽着葉友上了馬車，然後對馬夫道：“快走！往回跑，往人多的地方跑！”

然而狩獵場這種地方，就是越往深處人越分散的，清伶帶着柳寧歡都快跑到猛獸區了，因此這一片其他人也很少。

沒有人聽到，柔兮輕聲說：“明明早一點走就好了啊……”

馬夫拼盡全力，把馬車往回趕。□□一支支射過來，雖然沒有射中馬車，但是給人的心理壓力也很大。

柳寧歡突然想起來了什麽，問：“早上九皇子發的信號彈還在不在？不就是要在這種情況下使用的麽？”

豔光慌慌張張地找出來，遞給柳寧歡。

柳寧歡遞給葉友，葉友對着天空發射，柳寧歡看到了一朵即使在白天也很燦爛的煙花。

“這樣就沒問題了吧……應該會有人來救我們的。”柳寧歡非常樂觀地說。

清伶神情肅穆，搖了搖頭說：“不一定。”

話音剛落，柳寧歡便聽到了另一個信號彈發射的聲音，好像就是從前方不遠處傳來的。

柳寧歡：“……”

清伶補全她的推理：“葉侍郎說他很久之前就放了信號彈，如果沒人過來，說明護衛們都被絆住了。很有可能多處同時發生了襲擊。”

“……”柳寧歡說：“如果我沒聽錯，另一個信號彈就在前面。也就是說，我們正在朝着另一夥刺客那邊跑過去。”

在看到第二顆信號彈的時候，馬夫就已經開始停車了。但距離太近，這輛馬車還是一頭栽進了矛盾中心。

阿缪露正在跟另一撥阿爾泰人對峙，氣氛劍拔弩張。

柳寧歡的馬車突然闖進去，阿缪露和阿爾泰人都看了馬車一眼。柳寧歡連忙鑽出去，舉起了手說：“那什麽，你們繼續，我們只是路過。”

阿缪露和阿爾泰人說着聽不懂的話，應該是他們的家鄉話。

見他們對馬車沒有惡意，柳寧歡對馬夫說：“不然我們，趁機逃走？”

葉友卻突然說話了：“阿缪露，是時候回家了。”

阿缪露說了一串聽不懂對話，葉友又說：“我父親死了？”

柳寧歡這才明白，葉友聽得懂阿爾泰話，正在翻譯。

根據葉友的翻譯，阿爾泰人很生氣，因為阿缪露說了“父親”這個詞，這說明她越來越像漢人了。

阿缪露問：誰取代了他？

阿爾泰人說：你的哥哥，耶勒。他很想念你，希望你立刻回去。

阿缪露說：希望我立刻回去送死？我知道父親也是他殺的，現在我不會回去。

阿爾泰人說：那你永遠都回不去了！

在葉友的翻譯下，柳寧歡對于阿缪露和自己的族人之間的話題，有了一個大概的印象。

阿缪露有個叫耶勒的哥哥，耶勒篡位成功之後，立刻想把自己流浪在外的妹妹接回去弄死。

至于為什麽不是兄妹情深……主要是因為，這位耶勒是個後期将要出現的主要角色，他的上位經歷跟趙湛很像：在一衆候選人裏脫穎而出，真正稱王之後又把所有的兄弟姐妹都給殺了，一個念想都不留，是為了皇位不擇手段的那種人。

領頭的阿爾泰人給了一個手勢，他的小弟們就跟阿缪露打成一團。

柳寧歡看完了戲，正打算走，就見追着他們的那群人也跟過來了。馬夫非常機智，立馬駕車逃竄。

這兩撥刺客碰了個面，柳寧歡突然察覺出一些微妙。

追着葉友的那一撥人，雖然長得很像阿爾泰人的外貌特征，但相互之間傳遞信息還是用的中原話。阿爾泰人也不用□□，他們都用寬刀。

這是兩撥人。

有人知道阿爾泰人要在今天殺阿缪露，所以組了一個山寨隊，想要趁亂殺了葉友？

柳寧歡抓着葉友問：“你得罪的，不是阿爾泰人吧？是誰？”

這話問到了關鍵部分，葉友咬着嘴唇，不說話了。

心好累，柳寧歡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她覺得腦子不夠用了。

還好兩夥刺客彼此沒有默契，阿爾泰人追着阿缪露，山寨隊追着馬車。

那邊二十多個阿爾泰人對一個小姑娘趕盡殺絕，柳寧歡覺得于心不忍，又實在無法幫到什麽忙，只能催着豔光繼續找信號彈。

豔光急得快哭出來了，說：“找不到啊！”

柔兮從口袋裏掏出一個信號彈，嘆了口氣，安慰說：“你別哭了，信號彈還有。”

柳寧歡連忙對着天空放了。

又過了一會兒，不遠處也傳來了□□的聲音和光亮。

柳寧歡：……

不是，這座山裏有這麽多刺客嗎？！你們阿爾泰人是不是把這個部落都派出來搞暗殺了？！

正在這時，馬車猛地一震，随即側翻了。

所有人撞成一團，囫囵地被卷在車裏。馬車裏的五個人努力調整姿勢，朝馬車外鑽。

清伶是最先鑽出去的，她站定之後，沖柳寧歡伸出了手。柳寧歡剛要去牽，一支□□便飛了過來。

清伶只得暫時轉身，同刺客糾纏。

除了清伶以外，其他人都在馬車裏，被摔得七暈八素。

柳寧歡推了推葉友，說：“你快點出去，都擠在裏面，我們會死在一起的！”

葉友姿勢很奇怪，根本出不去。他勉強看着外面的情形，覺得自己可能活不下去了，就對柳寧歡說：“公主，我上次給您的東西，您還記得放在哪裏嗎？您拿着那本書去錢莊，他們就會把我收集到的所有證據都給你了。公主，趙國就靠你了。”

葉友扭頭看着柳寧歡，眼眶裏竟然含着淚水。

柳寧歡突然意識到，葉友是真的覺得自己會死，所以在“臨終托孤”。

可，你上次給我的東西，我不知道放在哪裏了啊！！！

葉友最後看了柳寧歡一眼，然後掙紮着從馬車裏爬了出去。

他剛剛探出去半個身體，就被不知從哪裏來的一支□□射中了腹部。他痛苦地趴在馬車車壁上，血一直在流。

這是柳寧歡第一次見到別人流血，一時之間有些怔了。

見到得手之後，山寨隊紛紛撤離了。

在隐藏實力的前提下，清伶一個人把他們纏這麽久已經十分難得。她無法追擊，只好返回來，把清伶、豔光和柔兮都接了出來。

柳寧歡指着葉友，覺得很沒有實感，問清伶：“他死了嗎？”

清伶探了探鼻息，點了點頭說：“除非華佗再世。”

柳寧歡茫然地環顧四周，問：“阿缪露呢？”

清伶說：“在他被殺死之前，就已經被抓走了。”

柳寧歡木木地點了點頭，說：“哦。”

變故來得太快，柳寧歡還沒來得及消化，只覺得像個夢一樣。

誰也沒有注意到，柔兮一個人走遠了幾步，撿起了一架不知是誰扔在這裏的弩。

柔兮扭頭看了柳寧歡一樣，她臉上一貫帶着溫柔包容的治愈笑容，但她現在沒笑，便顯得格外陰鸷。

柔兮心想：該死。

她端起了弩，朝柳寧歡射過去。

破空之聲傳來，柳寧歡有點迷惑地想：山寨隊不是都走了嗎？

然後她被清伶猛地一推，差點兒沒有站穩。

緊接着她看到清伶倒在了地上，潔白的衣服上氲開了一朵血色的花。

那花還在繼續綻放，柳寧歡先前還覺得葉友死得很沒實感，現在看着清伶受傷，卻覺得撕心裂肺。

豔光大叫道：“你在幹什麽！”

柔兮見沒射中柳寧歡，愣了愣，竟然還想再射一箭。

護衛終于姍姍來遲，将柔兮按倒在地上。

柳寧歡愣了一下，跪在清伶身邊，用手捂着傷口。她哭着說：“你幹嘛給我擋箭！我死了就死了啊！”

一個護衛跪在柳寧歡面前，說：“九皇子遇刺，屬下救駕來遲，還望公主見諒。”

柳寧歡什麽都沒聽進去，清伶卻強行擡着頭望着護衛，想聽護衛說更多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