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換位
柳寧歡暈暈乎乎的, 差不多處于一種知道“自己被下藥了”的狀态。
清伶把她帶到床邊, 第一次看到如此急切的柳寧歡。
之前的每一次親密(也不過只有兩次而已),柳寧歡身上都有一種淺淡的疏離, 好像在說“我在逗你”。只有這一次,柳寧歡的每一個動作都透露出一種“我想要你”的意味。
這一次清伶做了足夠的心理準備,然後在激烈的“肉體互搏”環節, 感受到了真正的歡愉。
唯獨此刻,清伶才有了一種“自己是被愛着”的實感。
……雖然也是藥來的。
完事之後,柳寧歡摟着清伶不放。清伶扭頭看着她的側臉, 那張臉上寫着餍足與迷戀, 清伶心裏一動, 問道:“寧歡,你愛我嗎?”
柳寧歡不假思索地回答:“愛你, 全世界最愛你。”
這是趙湛給的藥, 自然沒有粗制濫造的道理。清伶知道柳寧歡說的是真的, 眼睫毛顫了顫。
到了這一步就該問證據的事情了。
清伶親了親柳寧歡的嘴角,柳寧歡滿足地笑了一下,像嬰孩一般無害。
不知為何, 清伶問出口的卻是:“你叫什麽?”
直覺告訴她, 這個問題的答案非常重要。
柳寧歡蹭了蹭, 眯着眼睛說:“柳寧歡啊。”
這一瞬間, 清伶猛地瞪大了眼睛,連呼吸都停滞了。
竟然真的是……柳寧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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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伶看着這種與柳班主完全不同的臉,內心極快地劃過幾副畫面。
——“有沒有人對你說過, 你真的很好?你值得很多人喜歡,也會有很多很多人喜歡你。”
——“我也不想你受到任何傷害啊。”
——“那個人死前讓屬下轉告您,她……她喜歡您,還說真的很想看您唱戲……”
這幾幅畫面奇異地交雜在一起,讓清伶的心髒有一種莫名充實的感覺,甚至漲得有點兒疼。
清伶想起小時候練武,關節處總是酸痛難耐,負責訓練的教官嚴厲又慈祥,安慰她說:這是在長身體,長身體總是要疼的。
現在清伶的心髒也漲漲的,酸酸的,疼得緊。跟當年長身體的時候一模一樣。
清伶艱難地捂着心髒,眼前發黑,冷汗一滴一滴地流下來。
她大概,在長心吧。
柳寧歡的意識尚在雲端,她摸了摸清伶的臉,嘟囔着說:“你別哭呀……”
柳寧歡并不知道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她醒來時一切如常,清伶已經去廚房做飯了。
柳寧歡茫然地坐了起來,用手捶了捶額頭,努力回想着。
丫鬟打水進來,讓她洗臉。
柳寧歡看着丫鬟說:“昨晚怎麽回事?”
丫鬟欲蓋彌彰地捂着眼睛,說:“昨晚電閃雷鳴,我什麽都沒看到,什麽都沒聽到!”
柳寧歡:“……”
這什麽戲精丫鬟,早該辭了!
柳寧歡問:“昨天我沒有吃什麽奇怪的東西吧?”
丫鬟看着她說:“昨晚您連晚飯都沒吃,就跟清伶姑娘就寝啦。”
柳寧歡捏了捏眉心,覺得很難辦。
清伶昨晚肯定在試探什麽,可有必要用藥嗎?
清伶用藥試探出來的,會是什麽呢?
在藥物的輔助下,自己能夠說出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嗎?
柳寧歡洗了一把臉,就在這時候清伶端着一碗粥進來了。
柳寧歡多看了清伶一眼,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今天的清伶有哪裏不太一樣。
明明是跟往常一樣的衣服、一樣的行為、一樣的動作啊……
清伶回望柳寧歡,眼神深不見底,好像帶着一種莫名的吸引力。清伶問:“怎麽了,公主?”
柳寧歡回過神來,說:“哦。你今天是不是化了妝?”
丫鬟看了清伶一會兒,說:“呀,清伶姑娘今天塗了唇脂!好漂亮的顏色,我從來沒有見過呢!”
清伶第一反應是低頭,突然又好像意識到什麽似的,擡起頭,讓柳寧歡能夠仔細打量她的唇。
柳寧歡對現代口紅色號有一些研究,因此能夠很清楚地認出來,這是她還是“柳班主”的時候,給清伶配出來的顏色。
既豔麗又清冽,能夠完美襯托出清伶的膚色。
柳寧歡剛配出來這個顏色的時候,只覺得自己是天才,覺得清伶是個藝術品。
現在她卻覺得有點兒膈應。
清伶這是……在做什麽呢?
莫非那藥還不夠猛,清伶還想着通過這種方法攻心?
柳寧歡心情複雜地低下頭,說:“擦了這個還怎麽吃飯?你不餓嗎?”
清伶愣了一下,低低地說:“……公主不喜歡。”
柳寧歡心煩意亂的,脫口而出:“這顏色不适合你!”
清伶頓住,然後不說話了。
柳寧歡喝了兩口粥,一擡頭看見清伶正在用袖子使勁擦嘴,那唇脂沾到衣服上,像是一道斑斑的血跡。
清伶嘴唇都破皮了,柳寧歡愣了一下,說:“你幹嘛?”
清伶還是說:“公主不喜歡。”
柳寧歡的心一抽一抽地疼。
到了現在,清伶還在企圖扮演那個完美的定制戀人呢。
柳寧歡沒心情喝粥了,倦倦地把勺子扔到碗裏,瓷勺與瓷碗之間碰撞,發出刺耳的尖銳聲音。像心碎一樣的聲音。
正在這時,雲景提着裙角進來了。她拿出巴掌大小的紗布,說:“我來看看公主傷口如何了。我知道纏着脖子很難受,所以昨天趕了一副膏藥出來,希望有用。”
柳寧歡仰着脖子,任雲景給自己換藥。
雲景自然看到了柳寧歡身上暧昧的痕跡,但她的動作非常流暢,仿若未見。她把膏藥貼在柳寧歡的傷口處,說:“公主恢複挺快,明天估計就好了。”
柳寧歡想起昨天從宮裏讨回來的月聽七葉,說:“對了,你跟我說你的東西,我找父皇要來了。我什麽時候給你比較好?”
雲景說:“什麽時候都可以。”
柳寧歡就說:“在房間裏,你跟我進來。”
雲景跟着柳寧歡進了房間,柳寧歡把那株已經曬幹的藥材給了雲景,雲景鄭重接過。
雲景說:“我這兩日便煉出來。”
柳寧歡覺得特別不好意思,撓撓腦袋說:“太麻煩你了!”
雲景說:“我可以為公主煉吃丹藥,但還是那句話,我希望公主最好不要自己用。昨天周柔痛苦的樣子,公主應該已經見識過了。”
柳寧歡這才想起周柔,一驚,連忙說:“哎呀!我讓人把周柔扔到亂葬崗,都忘了去把她撿回來了!萬一她遇到野獸怎麽辦?!”
柳寧歡懊惱地捶了捶腦袋,雲景就說:“我去尋她。”
柳寧歡愣了一下,說:“……可以嗎?”
柳寧歡其實自己也挺苦惱的,她在裘信和清伶面前“殺了”周柔,自然是想還給她自由的、不□□涉的人生。她連昨天替周柔決定生死都覺得愧疚不安,更別提自己竟然忘記善後的事情了。
如果周柔經歷了那麽難堪的痛苦之後,還是死于野獸之口,那她會自責一輩子的。
都怪清伶……要不是她給自己下藥……
而雲景的提議,正好幫她解決了一個大麻煩。她身邊沒有可信的可用的人,交給誰都擔心被清伶知道。但雲景來處理的話就很合适,清伶再怎麽樣,應該也不會想到跟蹤雲景。
雲景點頭,沒有說話。
柳寧歡嘆了一口氣,說:“如果雲大夫見到她了,麻煩代我向她道歉。我沒想到會那麽痛苦……如果早知道的話……”
說到這裏,柳寧歡竟有一點兒迷茫。如果早知道會這麽痛苦,自己還會讓周柔吃那藥丸嗎?她不知道周柔的選擇,越俎代庖的話,好像怎麽都不對。
雲景看出了柳寧歡的猶豫不決,說:“有沒有人對你說過,公主你真的很溫柔。”
柳寧歡驚愕道:“哈?!”
雲景說:“你是為了她好,她會理解你的。”
柳寧歡搖了搖頭,不置可否。
雲景把月聽七葉收好,然後跟柳寧歡一塊兒出了房間門。
一出去,就發現清伶還在大廳裏安安靜靜地立着,周圍已經沒有人了,就顯得她格外寂寞和孤獨。
清伶身體單薄,柳寧歡第一時間心疼,緊接着又想:她聽到我跟雲景聊天了嗎?
柳寧歡壓下心頭疑慮,說:“你怎麽還在這兒站着?”
清伶眨了眨眼睛,竟然有一種脆弱易碎的氣質:“這粥,公主還喝嗎?”
柳寧歡說:“冷了,就不喝了吧。”
清伶輕輕地“嗯”了一聲,動手收拾碗筷。
柳寧歡明知道這副樣子是做給自己看的,卻還是忍不住心疼。
清伶為什麽要這麽卑微呢,她明明才是這個世界的女主角,是擁有最多金手指的、氣運加身的女人吶。
那點兒抖M基因又冒了頭,柳寧歡發現自己寧願被清伶渣,也不想看到她這一副受氣包小媳婦樣子。
柳寧歡走到桌子旁邊,也幫清伶收拾起來。
“公主跟清伶姑娘,真是神仙眷侶一般啊。”裘信人未至,聲先行。
柳寧歡看着裘信,又看着緊跟在裘信身後的穆山,忍不住回嘴道:“那也沒你倆雙宿雙飛來得快活啊。”
裘信哈哈大笑,說:“那沒有。比起穆山這根木頭,我更喜歡公主你啊。”
柳寧歡剛想說話,裘信又說:“清伶姑娘我也很喜歡。”
柳寧歡炸毛,說:“我覺得,你還是去喜歡九皇子比較好。”
“我分明是公主的人,你為什麽一定要把我往九皇子那邊推呢?”裘信做了個委屈的表情,見柳寧歡翻了個白眼,轉而說道:“昨日跟公主約好,今天要去葉侍郎家裏看看。現在可以出發了嗎?”
柳寧歡擡腿往外走。
裘信說:“清伶姑娘不去?”
清伶望着柳寧歡不說話,好像是在等她抉擇。
柳寧歡頭皮發麻,覺得真的很難做。
裘信大概這時候就喜歡上清伶了,去哪兒都想帶着清伶,無時無刻不在cue。
自己雖然不樂意讓她倆見面,可留清伶在府裏……似乎也不是一個好選擇。
柳寧歡自己都不知道那所謂“證據”放在哪裏,萬一被清伶率先發現怎麽辦?
萬一清伶福至心靈,跟蹤雲景,發現周柔沒死,又怎麽辦?
思來想去,還是放在身邊最安全。
柳寧歡問清伶:“你想去嗎?”
清伶說:“我想跟公主一起。”
柳寧歡只好嘆了口氣,說:“一起走吧。”
并排出公主府的時候,柳寧歡發現清伶走在了自己跟裘信中間。
柳寧歡覺得不爽,把清伶拉到了自己另一側,輕聲說:“你離她遠點兒,她不是好人。”
四個人的順序變成了:穆山-裘信-柳寧歡-清伶。
清伶順勢握住了柳寧歡的手,又不知怎麽一扭動,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勢。
柳寧歡覺得清伶手軟軟的,十分好摸。
清伶說:“那公主是不是也應該離她遠一點兒?”
說着,清伶拉着柳寧歡從後邊繞過裘信,站在了穆山旁邊。
順序再次調換,變成了:柳寧歡-清伶-穆山-裘信。
柳寧歡愣愣的,不知道為什麽,心頭泛起一股甜。
裘信搖着扇子,搖頭晃腦,傷春悲秋:“唉……沒想到我竟被嫌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