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缱绻

四個人一塊兒去了葉友家裏。

葉友家徒四壁, 什麽都沒有。門雖然鎖上了, 但穆山輕輕一推就開了。

一推開門,灰塵就撲撲地往下落, 柳寧歡咳嗽了兩聲,清伶就遞過來一個帕子。

柳寧歡說:“謝謝。”

清伶說:“吸了灰塵難受。”

柳寧歡和裘信在屋子裏四處走動,看見了很多書, 還有一些洗得發白的常服。

柳寧歡評價道:“看起來是個清官。”

裘信卻說:“戶部是個肥差,能坐穩那個位置的人,不可能這麽簡單, 公主不要過于相信葉友了。”

柳寧歡總覺得裘信話裏有話, 問:“什麽意思?”

裘信笑了一下, 卻沒有展開說,而是反問:“公主為什麽對他這麽上心?聽說刺客擄走阿缪露的時候, 你跟葉侍郎不小心出現在附近。葉侍郎不幸被牽連, 公主運氣好, 清伶姑娘替您擋了一箭,您才沒有受傷。照我說,您讓大夫照看葉侍郎, 已經是菩薩心腸了。又為什麽還要來他家裏查呢?難道他家裏會有什麽線索, 竟比提審之前抓到的刺客更加重要?”

柳寧歡頓了頓。

說到之前抓到的刺客, 她就一陣頭痛。按道理來說, 她要查春狩的刺客,自然也要把先前的刺殺案并在一塊兒調查。

但她知道整個事情的內幕——如果阿缪露沒有說謊的話,自然是要極力規避的。

要怎麽做, 才能在提審那幾個刺客之前,拿到趙湛跟阿爾泰族人勾結的證據呢?

憑着這個證據,自己能扳倒趙湛嗎?

這些自然是不能說的……柳寧歡看了清伶一眼,說:“葉友受傷,并不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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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信詫異道:“怎麽回事?”

清伶當時在場,所以帶着她的面告訴裘信也沒事。倒不如說,這樣反而更容易向清伶傳遞“被信任”的信息。如果什麽都不說,遮遮掩掩,清伶是肯定會起疑心的。

柳寧歡并不知道昨晚的事情,還以為自己在清伶面前裝得很好。

柳寧歡說:“我們本來在狩獵場裏玩,結果遇見一群人追殺葉友。我把葉友帶上馬車,一起逃跑,沒想到遇到了阿缪露。這兩撥人井水不犯河水,一方抓阿缪露,一方追殺葉友,非常泾渭分明。葉友一個小小的侍郎,為什麽會被追殺?我想不通,所以來這裏看看。也許找得到線索,也許找不到……總之先找找看吧。”

裘信沒想到是這樣,消化了一會兒之後說:“這說不定是一個突破口……可葉友跟公主說了什麽,竟讓公主舍得帶着他一起逃跑?以公主的性格,不應該只顧自己麽?”

裘信盯着柳寧歡,眼裏充滿審視。

柳寧歡有點兒氣弱……她跟裘信插科打诨這麽久,俨然忘了對方是一個這麽毒辣敏銳的人。

還能說什麽?說他手裏有趙湛的把柄呗……

但這話不能在裘信面前說,柳寧歡梗了一會兒,脫口而出:“他長得好看!”

這話一出,屋子裏的四個人都愣了一下。

裘信露出一種難以忍受的表情,說:“葉侍郎我見過,公主還真是……包容并蓄。”

穆山這麽沉默的人,也額外看柳寧歡一眼,對她拱了拱手,作出一個佩服的姿态。

柳寧歡:……

穆山分明就是一塊黑鐵,木頭竟然也有情緒的?

柳寧歡回想起葉友的容貌,也覺得自己實在是誇了個巨大的海口,自己都有點兒圓不回來了。

她感到渾身難受,一轉頭發現清伶幽幽地看着自己。

清伶靜靜地開口:“公主,你喜歡男人麽?”

柳寧歡說:“怎麽可能!”

清伶說:“公主想要一個女兒嗎?”

柳寧歡愣了愣,沒想到清伶會這麽問。

考慮到葉友的長相問題,裘信和穆山都沒當真,只覺得是她不願意說得太清楚,扯了個一聽就不靠譜的借口。要不是這樣,黑鐵一般的穆山也不會配合着調侃自己了。

但清伶好像當真了。

不僅當真了,還問得特別具體。

什麽叫“一個女兒”啊?就算是要表現醋意,也應該是“一個孩子”吧?

“女兒”這個詞實在是太奇怪了,柳寧歡總覺得是有具體含義的。她皺着眉頭想了想,腦子裏一道靈光閃過,她覺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什麽思緒……

可下一秒,裘信驚訝地叫了一聲:“啊!”

柳寧歡下意識看過去,發現裘信拉開了一個衣櫃,那個衣櫃裏有個黑衣人,趁勢躍了出來,把裘信推到一旁。

那抹靈光……斷了。

那黑衣人出現的一瞬間,穆山就已經拔出腰間佩劍,義無反顧地迎了上去。

那黑衣人武功頗高,在穆山的攻勢下,也能狼狽地過上幾招,往門的方向跑去。

屋子裏空間很逼仄,柳寧歡拉着清伶躲在桌子地下,非常之慫。

裘信則是勇敢地鑽到了黑衣人跑出來的衣櫃裏,還伸出一只手,關上了櫃門。

目睹了整個過程的柳寧歡:……

清伶松開柳寧歡的手,想要加入戰局。柳寧歡拉住了她的袖子,小聲說:“不要……”

看着柳寧歡的神情,清伶一下子想到那天她們倆在巷子裏遇到地痞無賴的事情。

那時候地痞無賴圖謀不軌,柳寧歡明知道自己會武功,卻還是義無反顧地擋在自己前面。這個行為與能力無關,僅僅跟心情有關。

清伶眼神變得柔和起來,說:“公主在這裏等我,我去幫穆山。”

柳寧歡說:“那個人武功太高強了,你又不會武功,你不要去……”

柳寧歡知道穆山武力高強,如果穆山都拿不下來,清伶去了也幫不了什麽忙,還有可能會受傷。柳寧歡不想清伶受傷,于是瞎扯了個理由。

她這一緊張就嘴裏跑火車的習慣,是從小養成了,根本改不了。

索性穿越成了公主,不會因為這種原因死于非命。

清伶知道柳寧歡是在“努力扮演平真公主”。平真公主不知道她有武功,柳班主卻是知道的。

清伶頓了頓,配合柳寧歡表演道:“公主不必擔心,我曾在春鄰園習武。哪怕學藝不精,也能提供一些助力。”

現在平真公主的殼子裏撞着柳班主,她知道“春鄰園習武”指的是暗衛的訓練,她會知道自己應付得來。

穆山腰間有一根備用皮鞭,見清伶站出來了,便把皮鞭扔給了清伶。

柳寧歡看着清伶的背影,有點兒恍惚。

不是,清伶這是把自己當傻子耍嗎?什麽戲班子還教練武的啊?!

柳寧歡心裏湧起一種很複雜的情緒,她默默想:狗砸你變了,你連我騙我都這麽敷衍了。

“狗砸”清伶與穆山合力,把黑衣人逼退到角落。

清伶與穆山對視一眼,雖然是第一次合作,但也默契十足。

穆山誇道:“好武功。”

清伶沒說話,卷住了黑衣人的手臂。

那黑衣人眼見走投無路,不知道從哪裏掏出個□□。扔在地上之後,煙霧缭繞,完全看不清人了。

柳寧歡不住地咳嗽,她聽到打鬥的聲音,卻不知道進行到了何處。

她伸手摸索着,問:“清伶!你怎麽樣了!”

一只微涼的手扣住了她的手掌。

“我在這裏,公主別怕。”

那聲音近在咫尺,在一片白茫茫之中,柳寧歡竟然聽出了某些缱绻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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