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拉攏

丫鬟将手頭的事情交給管家, 一臉疑慮地跟着柳寧歡上了樓。

柳寧歡沒去自己現在住的房間,而是根據柳班主的記憶,選了一個一般來說不會有人踏足的雜物室。

雜物室裏有很多灰塵, 柳寧歡拿袖子抹去浮塵,對丫鬟說:“翠丫, 坐。”

丫鬟神情驚疑不定, 說:“公主, 您這是……”

柳寧歡笑了一下,說:“你跟我幾年了?”

丫鬟說:“回公主,十八年了。”

十八年……不短了。

柳寧歡說:“你很能幹, 這麽多年, 跟着我這麽個廢物,光替我擦屁股, 你屈才了。”

柳寧歡随意坐在椅子上,灰塵沒有完全清理幹淨,在空中浮浮沉沉, 被破窗而來的陽光一照曜,産生了強烈的丁達爾效應,把柳寧歡的側臉映襯得格外高深莫測。

丫鬟搞不清楚柳寧歡的套路,惜字如金地回應道:“沒有, 我是公主的人。”

柳寧歡斜斜地看她一眼,說:“這麽多年,有沒有喜歡過什麽人?有沒有想過離開?”

丫鬟猝然擡頭看柳寧歡一眼,這一次連話都不說了。

柳寧歡說:“趁我現在心情好, 有什麽想法趕緊說,我不會追究。再過一會兒,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丫鬟低頭應道:“奴婢不走。”

這是丫鬟第一次用這麽規矩的語氣跟柳寧歡說話,柳寧歡漫不經心地笑了一下,說:“這是你自己選的。我要幹一件大事,成王敗寇,從今天起,你就真的跟我綁在一塊兒了。”

丫鬟毫不畏懼地望着柳寧歡,重複道:“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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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裏似乎還帶着一點兒探究。

柳寧歡就猜到了丫鬟背後的人。

剛剛穿越成平真公主時,柳寧歡搞不清情況,有那麽兩天不夠驕縱,緊接着皇帝皇後就來敲打她,讓她韬光養晦。

她去了一趟宮裏,皇帝非要把春/藥塞給她。皇後讓她繼續裝作喜歡女人。她不想收,何公公直接送到了府裏。然後她連着喝了兩頓藥,跟清伶假戲真做了。

阿缪露在府裏住了兩天,又被火災逼得在衆人面前露面。緊接着皇帝讓她真心對待“草原姑娘”,皇後又囑咐她不能做妃做後……

種種事情加在一塊兒,柳寧歡本來還不太能确定丫鬟到底聽命于皇帝還是皇後,可她對于“大事”這麽謹慎,就一定是皇帝的人了。

——至于皇後告誡不可為妃為後……或許真的只是莫名其妙的呓語。

通過這句話确定了丫鬟的陣營之後,柳寧歡心中有了計較。她說:“葉友的證據跟趙湛有關,追殺他的卻是僞裝成阿爾泰人的中原人。我去他家搜證據,是豔光在設伏。之後公主府就着火了。”

柳寧歡慢條斯理地說:“你既然沒有對我隐瞞佛經的事情,說明你沒打算私藏。我完全可以不告訴你這些,但你說不走,我就真拿你當自己人了。”

柳寧歡表現得風輕雲淡,其實心裏有些發虛。

丫鬟沉默了一會兒,說:“佛經就在我房裏,公主現在要麽?”

丫鬟跟了平真公主十八年,本就應該了解平真公主的各方面事情。佛經=證據,對于柳寧歡雖然是賭和猜,可對于丫鬟來說,是雙方都已知的事情。如果柳寧歡猜錯了,那麽丫鬟很可能察覺不對。

丫鬟沒見過“柳班主”,還不知道要往什麽牛鬼蛇神上想呢。

柳寧歡悄悄握緊了拳頭,背後滲出一層薄薄的汗。

賭對了。

柳寧歡搖搖頭,說:“待會兒吧,我們聊完就給我。”

丫鬟柔順地說:“公主還有什麽要吩咐奴才的麽?”

柳寧歡想了想,眯着眼睛說:“你盯了清伶這麽多天,覺得她是個什麽人?”

“心思深沉,摸不清深淺。”丫鬟停頓了一會兒,又補充了一句:“忠誠不二。”

倒是全對。

柳寧歡說:“她是趙湛派來的,目标不是我,我也沒想策反她。那豔光呢?”

既然沒想策反清伶,又偏偏這麽說了,那就是想策反豔光。

丫鬟斟酌了一番,說:“聽聞九皇子治下頗為嚴厲,恐怕很難打動豔光姑娘。”

很難打動,就是還有機會。柳寧歡想了想,說:“豔光先放着,注意防備就好。現在把她弄走了……”柳寧歡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說:“清伶會警覺的吧。”

丫鬟猶豫了一秒鐘,還是問道:“公主,您對清伶……”

柳寧歡點點頭,避而不談,反而說:“你覺得小貞怎麽樣?”

丫鬟回想這段時間的接觸,說:“很純粹的小孩兒,雖然很喜歡清伶,但未必不能利用。”

柳寧歡摸着下巴想了一一會兒,說:“在新府邸給小貞準備一個房間。”

丫鬟稱是。

交待完這些,柳寧歡拍了拍衣服,站起來說:“這段日子辛苦你了。”

柳寧歡讓丫鬟先走,自己在雜物間站了好一會兒,才有力氣往外走。

皇帝動了立儲君的心思,別人不了解,柳寧歡自己卻是清楚得很。皇帝不想把皇位交給自己……可能有自己能力的問題,可能是忌憚平真背後的石家,也可能真的希望平真生活得平淡又快樂。

但柳寧歡頂在石家和皇後身前,如果她失敗了,所有人都要死在趙湛登基之後的大清洗之中。

或許趙湛登基是無從更改的劇情點……可自己才是作者,為什麽不能試一試?趙湛再強大,也是自己開的金手指。反正都是死,死于消極抵抗可太虧了。

柳寧歡手裏沒有幾張底牌,石家算一個,裘宰相算一個,阿缪露算半個,知道“趙湛裏通外國”的情報算一個。她孤木難支,只能竭盡全力尋求助力。

丫鬟是皇帝的人,未必會真的跟自己站在一起,但至少沒有壞心。這麽個萬能管家型外挂放在身邊,不用才是大笨蛋。

何況剛剛一番談話,最重要的不是那句“我真拿你當自己人”,而是通過丫鬟,把趙湛跟阿爾泰人有聯系的信息傳給皇帝。哪怕皇帝縱情聲色,哪怕皇帝深愛着一個草原姑娘……但只要他還有基本的判斷能力,就會對趙湛産生提防和不信任的心思。通過丫鬟,只能夠做到這樣了,但若真能實現,也是很不錯的。

柳寧歡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心裏琢磨着:但丫鬟是皇帝的人,就不能讓她知道石憧手裏握有五千精兵。對于皇帝來說,一個随時準備兵變的女兒,同樣不可能是一個好的繼承人。

柳寧歡實在不擅長宮鬥,跟丫鬟聊完之後,她細細思考,把每一句話都複盤了一遍,确定沒有錯漏,才回了房間。

一回到房間,就看見清伶跟小貞拉拉扯扯。小貞背對門口,擋住了清伶的身影。但柳寧歡囫囵看了一眼,覺得這兩人在……接吻?!

柳寧歡:???

柳寧歡尴尬地捂着嘴巴咳嗽了一聲,清伶立刻推開了小貞。小貞驚詫回頭,看見柳寧歡之後依然不放開清伶,嘴裏說:“清伶姐姐生病了,你去哪了?”

竟然有種責備的味道。

柳寧歡覺得小貞很有意思,忍不住說:“這不是有你麽。”

清伶淡淡地說:“公主。”

語氣聽不出什麽端倪,柳寧歡看向清伶,發現她表情不太對勁,像生病了似的,病怏怏的沒有一點兒活力。

柳寧歡連忙跑過去,從小貞手裏接過清伶,扶着清伶去了床上。

小貞愣在原地,有點憤懑的樣子。柳寧歡解釋道:“你太小沒力氣,扶不住她。”

小貞耍小孩子脾氣,弄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響。但柳寧歡并不理會。

話是這麽說,柳寧歡把清伶擁在懷裏,才發現這人輕飄飄的,腳步虛浮,像是走路都不能自理似的。柳寧歡摸了摸清伶的額頭,皺眉道:“我才出去半天,你怎麽病成這個樣子了?”

清伶倉皇笑了一下,看得柳寧歡心裏一揪。柳寧歡說:“我馬上去叫雲大夫。”

清伶抓住柳寧歡的袖子,說:“不要……”

語氣嬌弱柔軟,還帶着一點兒鼻音,像是撒嬌。

柳寧歡下意識問:“為什麽?”

清伶說:“這點兒小事……過兩天就好了。但我不想您去見雲景。”

因為身體虛弱,所以清伶的表情也透露出一股可憐巴巴的意味,像是一只即将被抛棄的小狗狗。柳寧歡頓了頓,心裏那股莫名的憐惜占了上風,于是摸着清伶的額頭,輕聲應道:“聽你的,不找雲景。可以給你找別的大夫嗎?”

清伶皺着一張臉,說:“我不想喝苦藥……”

柳寧歡心都化了,說:“好好好,我讓大夫給你開甜一些的藥方,你別急。”

清伶閉上眼睛,很不舒服的樣子。柳寧歡轉身去找大夫,才發現小貞還在原地。

柳寧歡愣了一下,說:“你怎麽還在這裏?”

小貞神色複雜地看着柳寧歡,說:“沒想到你對清伶姐姐……還挺溫柔的。”

柳寧歡驕傲了,“開玩笑,我可是完美的癡情炮灰攻。”

小貞聽不懂這些,露出一個迷茫的神情。

這個浪蕩公主……怎麽跟傳說中的不太一樣?

為什麽她此時溫柔得……像是自己已經死去的娘親?

小貞有點兒想哭,但掐了自己一把,很快把淚意憋了回去,柳寧歡沒看出來。

柳寧歡回頭看清伶一樣,說:“別打擾她休息,我要去找大夫了,有話出去說。”

小貞跟在柳寧歡身後,眼神不停往柳寧歡身上看,似乎在尋找什麽似的。

柳寧歡說:“你看我做什麽?莫非是看我太過溫柔,對我移情別戀了?”

柳寧歡學裘信說了一句騷話,不出意外看到小貞猛地臉紅了。柳寧歡心理特扭曲,竟然覺得怪有趣,難怪裘信喜歡這麽說話。

小貞漲紅了臉,說:“你……你不要臉!”

哪裏溫柔了!哪裏像自己娘親了!

柳寧歡笑完,又恢複了一本正經的表情,問小貞:“你喜歡清伶,對不對?”

小貞防備地看着柳寧歡,不知道她要說什麽。

柳寧歡說:“你像追求一束光一樣追逐她……那來公主府吧。我不碰你,也不管你們之間到底怎麽回事。”

小貞眼神一亮,但沒有說話。她還是充滿疑慮。

柳寧歡說:“清伶就在我這裏,你來不來?”

柳寧歡語氣十分平淡,卻無端充滿了蠱惑人心的力量。

在心如鼓擂的耳鳴聲裏,小貞像是中了什麽魔咒一樣,不由自主地點頭。“來。”

柳寧歡扯起半邊嘴角笑,笑容裏帶着一絲憐憫、一絲嘲諷,但很快又收斂起來。

又是一個被清伶騙了的姑娘……可自己也在利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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