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判斷

搬家的旨意早就傳到了丫鬟這裏。丫鬟和管家一塊兒, 有條不紊地把所有東西搬到恒若宮,一時之間顧不上關注清伶和豔光。

清伶和豔光的衣服都被燒了,借着采購的名頭, 兩個人一起去定做衣服。

量身材的時候,裁縫将兩人請到了內室。

一到內室, 三個人的表情和氣質統統變了。

裁縫站在上位, 嚴厲地望着豔光和清伶。

豔光和清伶站在稍下的位置, 兩個人都低着頭,這是半個臣服的姿态,因為這個裁縫是趙湛的貼身護衛之一, 是代替趙湛過來傳話的。

清伶語氣平靜, 說:“這一次,公子說什麽?”

裁縫說:“公子問, 你們二人找到證據沒有。公子還問,公主府為什麽會被燒?”

“丫鬟不讓我進公主的小院,我什麽都沒有找到。這是我的失職。”豔光說着, 看向清伶。

清伶說:“燒毀公主府,是我的決定。沒有找到證據也沒關系,只要一把火全燒了,公主自然掀不起風浪。”

裁縫皺着眉頭說:“就算燒了公主府, 你又怎麽能确定,平真公主不會把證據另外藏起來?”

清伶垂下眼眸,說:“我自有我的方法。”

如果是平真公主,清伶還真不敢這麽打包票。可那是柳班主, 清伶知道柳班主胸無大志,畢生目的就是澆水種花,做個清閑的包租婆。

但她不會把這件事情告訴裁縫,除了趙湛本人,她誰都不信任。

裁縫說:“那還有葉友。”

清伶說:“殺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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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縫眯着眼睛,盯着清伶看了好一會兒。清伶沒說話,不卑不亢地任由他盯。

過了一會兒,裁縫說:“你跟了公子幾年了?”

清伶說:“我自五歲被收養進暗衛,如今已經有十三年了。”

“十三年……日子不短了。我就不懷疑你會背叛了,哪怕你沒有按照公子的吩咐行事。”裁縫說:“你身處的位置和我不一樣,搜集的情報、得出的結論也跟我不一樣。我相信你的判斷,我認真問你一次:你确定公主沒有把證據藏起來?”

清伶對答如流:“我确定。”

在暗衛生活了十三年,也就意味着中了“見魅”十三年,那蠱已經在清伶心底紮了根。裁縫知道那蠱發作時有多麽痛苦,見清伶此刻面色如常,自然知道清伶沒有騙人。

裁縫從腰間拿出一顆藥丸,遞給清伶說:“這是公子賞給你的,你把這個吃了。”

豔光神色一變,說:“這是……軟骨丸?!”

清伶面色如常,接到手裏就那樣生吞了,連水也沒喝一口。

“如果葉友醒了,後續由你處理,這個沒有意見吧?”裁縫說:“從現在起,清伶的任務恢複為刺殺石憧。豔光輔助清伶,一切聽清伶指揮。”

“是!”

“是!”

清伶和豔光低頭稱是,之後領着新衣服,裝模作樣地離開。

回春鄰園的路上,豔光忍不住問清伶:“你如何确定證據已經銷毀的?公主這幾日一點兒也不慌張,看上去很有把握。”

清伶掃她一眼,還是說:“我自有我的辦法。”

豔光忍不住道:“如果你判斷失誤……”

清伶接話:“那我将盡全力補救。”

豔光又說:“可公子給你軟骨丸……”

清伶說:“公子不信任我的判斷,軟骨丸是警告。沒關系。”

軟骨丸算是一種毒藥,能在短時間內化去服用者全部武功與內力。不影響日常生活,但會在一定程度上使骨頭軟化,令服用者痛苦異常。

裁縫确認清伶的忠誠,但不相信清伶的判斷,所以給清伶軟骨丸。又讓豔光配合她,意思就是“具體事宜讓豔光實施”。豔光捏緊拳頭,頗為擔憂地望着她。就在剛剛,她悄悄得到了另外一個命令……

清伶說:“萬一我真的判斷失誤,自有你替我收拾殘局。所以,沒關系。我不會破壞公子的計劃。”

說這句話的時候,清伶轉過頭看着豔光,目光十分平靜,卻讓豔光有一種被看穿的錯覺。

豔光頗為狼狽地低下頭,避開清伶的目光,說:“你……你怎麽知道……”

清伶淡淡一笑,并未說話。

趙湛的心思,她怎麽可能猜不到?從記事起,清伶就在暗衛裏了。她的眼裏心裏只有趙湛,無條件接受趙湛的一切安排,又怎麽可能不清楚趙湛的行事風格?

但她沒覺得趙湛的決定有什麽不對,忠誠和能力是兩回事,做兩手準備更能确保成功。何況,趙湛暫時選擇了相信她。

豔光眨了眨眼睛,沉默了。

又走了幾步,清伶對豔光說:“之前讓你去葉友家埋伏,害你受傷。抱歉。”

豔光愣了一下,說:“這都是任務,你能得到公主的信任就好。”

清伶沒說話,第一次有些迷茫。

信任……她真的得到了信任麽?

柳寧歡從宮裏出來,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客棧找雲景。

雲景還在照顧葉友,就住在葉友旁邊的房間。

雲景的房間裏充滿了藥味,濃烈到刺鼻,柳寧歡忍不住捂住了鼻子,感嘆道:“雲大夫,你平常就在這種環境下工作麽?真是辛苦了。”

雲景似乎習以為常,但給柳寧歡遞過去幾片葉子,說:“公主若是覺得難受,可以把這個塞到鼻子裏。”

柳寧歡依言做了,果然清新許多。

還沒等柳寧歡說話,雲景就主動彙報道:“葉侍郎身體逐漸好轉,要不了幾天就會醒來,公主不必擔心。至于假死藥……月聽七葉過于珍貴,我不敢貿然使用,目前還在嘗試階段,已經有了些心得,但熬制為成品,還要再等一段時間。”

雲景指着小藥爐,說:“公主覺得氣味難聞,就是因為材料中有幾味……唔,比較難聞的藥材。”

柳寧歡想起假死藥的臭味,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雲景是在弄那個。她又愧疚起來,說:“您這幾天一直在忙這些?肯定有很多人等着您救命吧……您宅心仁厚,我耽誤他們了。”

雲景搖搖頭,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對醫者來說,救誰的命都一樣。若是因為他們更貧窮、更弱勢,就一定要先救他們,這也是對公主對不公平。”

哇……這個思想覺悟!

柳寧歡立刻在心裏跪拜了。

雲景觀察柳寧歡的神情,知道她是帶着問題前來,便問道:“公主此次前來,是否還有別的事情?”

柳寧歡說:“其實我又要來麻煩雲大夫了……雲大夫知道,如何判斷兩個人是不是親生父女麽?”

雲景說:“滴血認親?”

柳寧歡擺了擺手,說:“這個不太準确,還有別的辦法麽?”

雲景有些疑惑,問:“為何不準确?”

雲景臉上充滿了對科學的探究,柳寧歡沒忍住,說:“其實人的血,大體上分為四種。父母各為一種,子女也可能與父母雙方都不相同。光是看血液能否融合到一起,很容易出冤假錯案……”

雲景聽得很認真,柳寧歡忍不住把血型的事情對雲景講了一遍。

柳寧歡還以為雲景不會相信自己的鬼話,沒想到雲景聽得很認真,到最後還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拱手道:“公主博聞強識,雲景受教!”

柳寧歡接受了十幾年的現代教育,拿常識去诓騙古人,總覺得羞赧,連忙擺手說:“沒有沒有,我瞎猜的。有可能是這樣吧……”

“此前也有人叫我分辨親緣關系,我勉強試過幾次,總覺得細節對不上。可公主這麽一說,有些難題倒是迎刃而解了。公主不用謙虛。”雲景想了想,又說:“其實我還知道幾個判斷親緣關系的辦法,不過也跟滴血認親一樣,有細節不符合。公主的說法啓發了我,讓我再想一想,應該能想出更穩妥的辦法。”

柳寧歡本也就沒抱太大期待,聽雲景這麽說,她也沒有失望,只是說:“那就……再麻煩雲大夫了。”

雲景說:“無妨,其實是公主給我的啓發和幫助比較多。”

在硬實力比不過趙湛的情況下,柳寧歡只能想到兩個邪法子。

要麽證明趙湛不是親生的,要麽證明趙湛裏通外國。

第一個辦法,柳寧歡不确定有沒有用。她會這麽想,純粹是因為皇帝說了那幾句似是而非的話……“你是我的女兒”“你身體裏流着我的血”,潛臺詞仿佛是“但趙湛不是”。不過柳寧歡既沒有證據,也沒有人對她說上一輩的秘辛,她只能姑且這麽假設着。

至于第二個方法,只能指望葉友醒過來,或者找到葉友先前交給平真公主的證據。

從雲景處離開,柳寧歡又回了春鄰園,正好看到大廳裏指揮搬家的丫鬟。

柳寧歡叫她:“翠丫。”

丫鬟應:“诶,公主有什麽事?清伶姑娘和豔光姑娘出門買衣服了。”

柳寧歡說:“我不找她們,我找你。你跟我過來。”

說完,柳寧歡轉身上樓,等着丫鬟跟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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