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分手
裘宰相走了之後, 還有很多人拜訪。
柳寧歡聽丫鬟一個一個念名字, 只覺得腦袋都是疼的。
她說:“就說我病了, 統統不見。”
朝中文武百官,也才進去了十幾個而已。一個一個接見,她根本見不過來。
丫鬟說:“這……公主一個都不想見嗎?”
柳寧歡想了想, 說:“叫陽翠樓準備一下,七天過後我設個流水宴。大家想去就去, 無論身份,無論官職。”
丫鬟問:“這是要做什麽?”
柳寧歡又下了幾條命令,丫鬟點點頭,便收聲了。
柳寧歡蹲在房間裏寫話本。
寫是她的老本行,她一向知道如何調動受衆的情緒。再加上她在茶館裏混過一段時間, 知道說書先生的口癖,知道老百姓都喜歡哪種橋段,寫起話本來是駕輕就熟。
她也不寫風花雪月,就寫這幾天很多官員被抓的故事——當然有很多藝術加工,甚至與事實完全不搭邊。
那也沒關系, 因為摻合了八卦的政治,永遠是大衆最感興趣的話題。
她開始寫話本的時候, 阿缪露一直在牧場裏騎馬玩。
清伶就在房間裏, 不吵不鬧, 安靜得就像不存在一樣。然而柳寧歡一動,她就體貼地送上各種茶水糕點、水果切片。
柳寧歡手酸,清伶還體貼地給她揉手指。
清伶說:“你要寫什麽?我幫你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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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寧歡翻開新的一頁, 委婉道:“可能……不太方便給你看。”
清伶仍是替柳寧歡揉手指,心裏想着:她在寫什麽?
這幾日清伶呆在府裏,同豔光說過幾次話。豔光三番兩次提醒清伶,要及時對公子彙報柳寧歡的行蹤,清伶都壓了下去。
在清伶看來,柳寧歡雖然忙碌,但也成不了什麽大事。
柳班主不是平真公主,她只是一個末流的刺客,不會騎馬,甚至不會僞裝自己,才招致了死亡。
所以清伶什麽都沒有說。
直到朝中傳來消息,裘宰相又火速趕來,清伶才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勁。
面前這個人……真的是柳班主嗎?
清伶稍稍有一些茫然,又因為這茫然生出了一些恐懼。
清伶停頓了一下,說:“還有五天我就在你身邊呆夠了兩個月,我就可以贏下賭注了。”
柳寧歡擡着頭,看着清伶。
清伶說:“今晚我睡在哪裏?你又睡在哪裏?如果這幾天我們不睡在一起,那我就輸了。”
柳寧歡疑惑地說:“你很缺錢嗎?你缺多少,找丫鬟要,她會給你。”
柳寧歡一邊說,一邊覺得奇怪。
清伶對趙湛那麽忠誠,她要錢做什麽?難不成在自己給的人設之外,清伶還是一個小財迷?
清伶頓了頓,說:“我打聽過了,如果我贏了賭注,正好能在成安買一座小院子。你不是想在小院子裏種花養狗嗎,就在成安可以嗎?”
柳寧歡看着清伶的表情,說:“成安很好,但不可能。”
柳寧歡想:清伶一定是知道了今天發生的事情,所以想來探探自己的口風。
自己的确說過,只想浪跡天涯,有一座小院子,養一條狗,再種種花除除草。但情況不一樣了,在知道皇家血脈的秘密之後,柳寧歡終于确定了,死遁是不可能的。
死遁要保留全屍,可趙湛要的是這具身體的骨血。
清伶說:“你說過,你想……”
柳寧歡低下頭打斷了她,柳寧歡神情疲倦,說:“你告訴我,我要怎麽才能活着離開京城?你的九皇子會讓我走嗎?”
當清伶拿出這種姿态的時候,柳寧歡突然覺得很疲倦。她甚至懶得跟清伶演戲了……
反正今天過後,她就跟趙湛撕破臉了。她已經選擇了奪權之路,自然不可能讓清伶接觸石憧。
清伶潛伏在自己身邊,不就是為了石憧麽。
連奪位的野心都暴露無遺了,那自己沒有理由再逢場作戲。
柳寧歡覺得自己說得相當清楚明了了,她是在告訴清伶:我知道你是趙湛的人,我也知道你喜歡趙湛。我們都知道趙湛是什麽樣的人,就不要彼此欺騙了。
柳寧歡喃喃道:“事情不一樣了,我想活。”
柳寧歡本以為清伶會吃驚,卻沒想到清伶說:“我會對公子求情,求她放你走。”
柳寧歡猛地擡頭,她完全沒想到清伶會說出這種話。
清伶早就知道她的身份暴露了嗎?什麽時候的事情?
一瞬間的震驚過後,柳寧歡又平靜下來,暗自嘲笑自己:清伶是何等聰明的人,自己竟然以為能騙過她。
柳寧歡搖了搖頭,說:“看看你的表情,再摸一摸你的胸口。你現在是不是站都站不穩?”
清伶的确站不穩,她現在渾身顫抖,扶着書桌才能堪堪保持站立。
柳寧歡扯起唇角,嘲諷地笑了一下,說:“如果她要你殺了我,你又能怎麽辦?別忘了,你連背叛她的想法都不能有。我跟她之間,只有一個人能活下來。你說想要我活,難道你想要她死嗎?”
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清伶猛地蹲下/身子。她嘴唇蒼白,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滑落。她就蹲在柳寧歡的腳邊,抓着自己的胸口,說不出一句話。
柳寧歡看着清伶這樣,心頭也是一陣劇痛。她站起來,邁開腿似乎是想要離開。
清伶卻抓着她的衣角,說:“不要、不要走……”
看着清伶這樣,柳寧歡何嘗不是心如刀絞?可她們之間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柳寧歡嘆了一口氣,說:“我找雲景過來替你看病。從明天起,你就離開這裏吧。既然我們已經說開了,也不用逢場作戲了。你告訴趙湛,從今天起我不裝了,我們堂堂正正地來。”
清伶聽着“逢場作戲”這幾個字,已經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感受了,她喃喃道:“你說過……你說過喜歡我的……你沒騙我,你不可能騙我……”
柳班主臨死前說喜歡自己,在經歷了那樣的痛苦之後,她不可能說假話。
清伶一直是這麽相信的。
可現在柳寧歡說……逢場作戲。
柳寧歡蹲下/身子,飛快地親了清伶一口,說:“我真的喜歡過你,但我發現我怕死,我更怕別人死。對不起。”
丢下這樣一句話,柳寧歡忍着心裏的不舍,拼命掰開清伶的手,然後飛快地跑向雲景的房間。
她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歡清伶。
只是她有更重要的東西需要守護。
雲景的房間離這兒不遠,可柳寧歡帶着雲景過來的時候,清伶已經不在了,地上只有一些水漬。
雲景摸了摸地上的水漬,說:“是汗液,還有眼淚。”
柳寧歡愣了愣,又轉身去清伶昨晚睡過的房間。
清伶不在。
柳寧歡又去豔光的房間。這一次不僅沒看到清伶,連豔光也不在了。
從豔光房裏出來的時候,柳寧歡正好遇上丫鬟。柳寧歡問:“豔光在哪裏?清伶呢?”
丫鬟奇怪道:“清伶姑娘不是在公主那兒麽?豔光姑娘……豔光姑娘應該就在房間裏啊?”
柳寧歡呆呆地“哦”了一聲,終于反應過來。
清伶帶着豔光一起走了。
發現無法繼續潛伏以後,清伶就果斷地離開了。
也是,清伶對趙湛那麽忠誠,眼見着無法完成任務,還有什麽理由跟自己耗下去呢?臨走之前沒有刺殺自己,都算得上是奇跡了。
可如果是這樣……剛剛見魅為什麽會發作?
從柳寧歡決定參奏折起,就注定會有這麽一天。她跟清伶之間只可能有一種結局,那就是分崩離析。
說開之後,清伶默默離開,其實算得上是“和平分手”——總比清伶改換目标,行刺自己要來得溫和一些。
可……為什麽自己的心髒這麽痛呢?
難道見魅也會傳染的麽?
柳寧歡捂着胸口,豆大的淚珠掉了下來。
雲景的聲音響起來:“公主你怎麽了?”
柳寧歡眼前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