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狗男人。
這三個字的信息量有點大。
通常來說這種備注都包含着打情罵俏的成分在裏面。
更何況還是一個會在這個點打來視頻通話的狗男人。
施原的手指輕輕敲了敲屏幕, 露出沉思的神色。
他之前派去調查跟蹤戚栖的人總是會遇上各種各樣的阻礙, 以至于他查了這麽久卻什麽也沒查到,不得已選擇了曲線救國,想在陸念身上尋找突破口, 所以才會在今天晚上第一時間趕到,替戚栖解了圍。
這說明有人在護着戚栖, 并且實力應該還不差,甚至可能已經發現了他,而根據最近的觀察和程露露的說法, 戚栖好像和沈深并沒有什麽關系。
如果這個人不是沈深的話,到底又是誰。
施原想了一下,摁下了接聽鍵,屏幕上出現一張和小麥膚色半毛錢關系都沒有的漂亮臉蛋,而前置攝像頭正好對上了他自己赤.裸的上半身。
兩個男人隔空相對, 都微微頓了頓, 然後施原略帶挑釁地一笑:“你好啊。”
顧清時淡定地答道:“你好。”
淡定到施原都要懷疑這個男人其實和戚栖沒有半毛錢關系了, 然後這個男人溫吞平和地說了四個字:“你太瘦了。”
“?”
“肌肉不好看。”
“......”
“你該健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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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原:“......”
他從小就很少吃飽飯,身上那點兒精瘦的肌肉全是打架鬥毆練出來的, 比正常的成年男性确實單薄了些,本來不太在意,但冷不丁地被一個疑似情敵的男人當面指出,施原的自尊心突然受到巨大的傷害。
他想diss back,卻發現對方這張臉沒有什麽可以diss的地方,憋了一口氣, 剛準備說出“戚栖剛剛去洗澡了”這種暧昧至極的大規模殺傷言論,手機就被搶走了。
戚栖飛快地挂斷視頻:“你怎麽能翻我手機呢?”
施原知道她不開心了,抿了抿唇,有些委屈地說道:“我就是想把手機遞給你,結果不小心按到了。”
戚栖當然不會相信這個說法,但是餘光一瞟到手機屏幕上狗男人的聊天界面上的視頻通話記錄就覺得兩眼一抹黑,忙揮了揮手:“算了算了,你快去休息吧。”
說完就轉身走進主卧,“吧嗒”一聲鎖上門,舉起手機,看着屏幕上顧清時緩緩打出的那個問號,再想到施原剛才那副讓人面紅耳赤心跳加速的樣子,覺得自己大概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丈夫外出突然歸家,撞破妻子私會半.裸高中生。
光是想一想就很有上社會新聞的潛力。
她覺得自己必須在顧清時徹底想歪之前給他解釋清楚,于是主動向顧清時發起戚栖視頻邀請。
然而響了第一聲,就被果斷挂掉。
毫不留情。
戚栖心都涼了半截兒,完了完了,顧清時肯定已經在找律師拟定離婚協議書了,她家要被天涼戚破了,不行,不可以這樣,她是無辜的,清白的,忠貞不二的,她不能含冤而死!
求生欲使得她不屈不撓地發起了第二次視頻邀請。
她剛想着這次如果還被挂斷她就順着wifi信號爬到顧清時那邊去當面抱住他的大腿給他解釋,然後就被接通了。
一看見屏幕上出現顧清時的臉,戚栖立馬擠出一個有生以來最甜美嬌軟的笑容:“老公,你剛才怎麽挂我電話呀~”
屏幕上那張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臉僵了一下。
戚栖一看見這個眼神就知道這個狗男人又要對她出言不遜了,在他出言诋毀她之前,趕緊換上一副認真嚴肅的表情:“顧清時,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然而顧清時卻牛頭不對馬嘴地說了句:“你剛才也挂了我電話。”
戚栖微微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回答她的上一個問題,一時間有些無語凝噎。
這個男人,還真是小心眼得出類拔萃啊
不過誰讓她現在不占理呢,想怼不敢怼,只能好聲好氣解釋道:“剛才也是突發情況嘛,我不是故意挂你電話的,只是不好讓別人發現我們的關系,所以才......”
顧清時保持沉默。
戚栖聲音越來越弱:“我朋友在酒吧喝酒鬧事我就去把她帶回家了,然後中間出了一點狀況,再因為一些特殊原因,就收留了一個小朋友暫時住一晚上。但是你放心,我和陸念睡的主卧,他睡的次卧......”
說着把攝像頭從陸念死魚一樣的面龐上掃過,以證自己的清白。
顧清時依然沒說話,戚栖卻發現他身後的背景好像有點眼熟。
“你現在是在muse門口?”
顧清時抖了抖睫毛,算是默認。
戚栖心裏“咯噔”一下,顧清時這個時候怎麽會在muse?是為了捉她的奸還是為了找顧停雲?她是該先解釋突然出現的小狼狗還是先解釋這只小狼狗為什麽會揍了他親弟?
顧清時看着她糾結的表情,先開口解決了她疑慮:“顧停雲喝多了,我來接他回家。”
戚栖略微松了一口氣,試探地問道:“那今天晚上的事......”
“他都和我說了。”
“他都說什麽了?”
“他說你朋友給他說我是變态。”
“......陸念太過分了,怎麽能這麽說你呢?我明天就和她絕交!真的,她這個人不行,不ok......”
顧清時看了一眼滿臉義憤填膺賣友求生的戚栖,慢吞吞地打斷了她的話:“是他不對。”
戚栖賣陸念賣到一半,突然被打斷,懵了懵,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誰不對?陸念嗎?”
“顧停雲不對。”
戚栖還是沒跟上顧清時的節奏,剛想問顧停雲怎麽不對,門外就響起了施原的聲音:“姐姐,衣服已經烘幹了,我先走了。”
戚栖忙對顧清時說道:“你先等等。”
然後放下手機,開了門:“怎麽突然就要走了?”
“我爸派了人來接我,車已經到樓下了。”
戚栖走到窗邊一瞧,果然有一輛賓利正停在樓下。
“你現在回家,他們不會為難你吧?”
施原搖了搖頭:“是我爸爸派人來的,他對我還不錯。”
戚栖一聽,也就不打算留他了,本來是擔心他一個高中生深更半夜沒地方住才收留他的,這下他能回自己家去自然是再好不過。
畢竟他不走的話她也不可能讓他和陸念孤男寡女地在家裏待一晚上,送走了他,自己才好回家安撫狗男人。
于是一點也不留念地揮了揮手就送他上了電梯。
施原臨走前還沖她乖巧地笑了笑,看上去懂事得不得了,然後一路下樓,坐上了那輛他爸剛送給他的賓利後座。
車門關上的那一刻,笑容就悉數斂去:“去muse接顧停雲的是誰。”
“顧家大少爺,顧清時。”
“顧清時。”
施原舌尖轉過這三個字,低頭沉吟半晌。
按他剛才聽到的只言片語,那個“狗男人”應該就是今天晚上去接顧停雲的人。
上一世戚栖去世後,他一回到展家就開始着手調查有關她的一切,查出了她和顧停雲還有沈深有些關系,但顧清時卻從來沒有出現在視野裏過。
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男人讓他感受到一種本能的危機感。
他蹙了蹙眉:“去muse。”
而戚栖倚在窗邊,目送賓利離開後,就一溜煙跑回房間,拿起手機,求表揚一樣地向顧清時說道:“我把那小孩兒送走了!”
顧清時點點頭,表情看上去好像對她這個力證清白的好人行為并沒有特別滿意。
戚栖覺得現在的男孩子真是難哄,正組織着語言想把施原這個問題解釋清楚,顧清時卻先開了口:“停雲剛才一直在叫一個名字。”
戚栖知道顧停雲酒品一向不太好,又風流成性,這會兒估計在撒酒瘋扮情癡呢,促狹一笑:“喝醉了叫的名字可都是放在心尖尖兒上的人,恭喜你很快就要有弟妹了。”
顧清時聽見弟妹兩個字的時候,突然擡起了眼,用一種略微古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然後慢吞吞補充道:“唔,他叫的是qiqi。”
......
“顧清時,無論你現在想的是什麽,你就在原地等着,我要證明我真的是清白的!不關我的事!”
說完戚栖就奪門而出,直奔muse。
不要怪她對陸念無情,抛棄她不管不顧,實在是家庭大事,系關生死,有舍才有得,這個時候就要舍棄朋友,才能換來家庭美滿。
她趕到酒吧,一推開門,空空蕩蕩。
人群都已經被驅散,地上全是東倒西歪的桌椅、破碎的酒瓶、玻璃渣子和帶着酒精的液體,在大理石地磚上反射着幽藍色的燈光,狼藉得有些冷清。
角落裏的卡座,顧停雲半躺在沙發上,醉如一灘爛泥,顧清時坐在他對面,身影隐匿在黑暗中,看不清姿态神情。
戚栖深呼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邁開步子雄赳赳氣昂昂地向卡座走去,餘光卻瞥見一個熟悉的人影。
她頓住腳步:“施原?你怎麽在這兒?你不是回家了嗎。”
施原本來只是想過來看看這個顧清時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也沒想到戚栖也會突然過來,雖然有些措手不及,卻也很快端起一副乖巧面孔:“我身份證弄丢了,過來找找看,姐姐你怎麽突然來了?”
戚栖突然卡住,然後靈機一動,指了指卡座:“顧停雲這不是喝醉了嗎,他哥叫我過來調節糾紛。”
施原恍然大悟的點點頭,然後偏過頭朝顧清時笑得畢恭畢敬,脆生生叫了聲:“叔叔好。”
......
空氣裏彌漫着死亡的味道。
施原又朝着突然被降了一輩兒的戚栖笑了笑:“我在酒吧沒找到,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在姐姐家洗澡的時候落下了。”
“......”
“你幫我洗衣服的時候有看見嗎?”
“......沒。”
“那可能是掉床上了。”
“......”
這都是些什麽虎狼之詞?怎麽聽上去如此不對勁?如此像兩個人剛剛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關系?!
戚栖根本不敢回頭看顧清時的眼神,只想求求施原不要再給她的棺材板添磚加瓦了,推着他就往門口走,幫他拉開大門:“好,回頭讓你陸念阿姨幫你找啊,你快回家吧。”
施原回過頭看着她,突然挑着眉笑了一下:“好,那回頭找到了我再去你家拿。”
那一笑哪裏還有之前裝出來的天真單純,分明就是一個男性氣息爆棚的霸道校草邪魅笑,還帶着成熟男女之間暧昧的暗示,笑完以後甚至挑釁地往顧清時的方向看了一眼。
戚栖覺得展施原這個崽子絕對是故意的!
她瞬間爆發出力氣,把施原往門外一推:“你快回家吧,回頭再說。”
說完就緊緊關上大門,一直到聽到門外響起賓利發動的聲音,才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緩緩轉過身,向卡座走去。
“那什麽,清時呀,你聽我解釋,小孩子他嘛,還不懂事,真的,他才十幾歲,心智還比較單純,不像我們二十來歲的人想得比較複雜......啊!顧停雲,你幹嘛!”
剛送走十幾歲小孩兒準備自證清白的戚栖突然之間就被二十來歲的顧停雲一把抱在了懷裏。
顧停雲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醒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醒沒醒,也分不清此刻到底是記憶還是夢境,但是他只知道他面前的是戚栖,他想念了很久很久的戚栖。
他必須要抱着她,告訴她他錯了,他不該因為想要逼迫她答應他,就把戚家弄破産。
如果他不把戚家弄破産,她就不會去找沈深借給她大伯母治病的錢,如果她沒有去找沈深,那也就不會死于那場由沈深的私生飯引發的車禍。
戚栖曾經對他那麽好,除了拒絕了他,從來沒有對不起他,他只是喜歡她,喜歡到必須要得到才甘心,卻沒想到會徹底失去了她。
他就想着如果還有一次,他一定不會再這樣混賬,他會慢慢來,追求她,感動她,讓她相信他真的變好了,一心一意只有她一個人,疼她,寵她,尊重她。
可是再來一次,他居然又對她說出了那麽傷人的話。
那可是戚栖啊,他放在心尖尖上想要喜歡和彌補的人,他怎麽可以又傷害她了。
他真的錯了。
他緊緊抱住她,把頭埋進她的肩窩,聞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一雙桃花眼紅得仿佛要滴血,聲音哽咽仿佛失去了控制。
“栖栖,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我喜歡你,我真的喜歡你,我會對你好的,栖栖,我錯了......”
戚栖被他死死圈在懷裏,勒得快喘不過氣來,她估計以顧停雲的尿性,肯定是把她和哪個跟她名字差不多的女人弄混淆了。
想一腳踹開他,腿都已經擡起來了,卻感覺到頸間一涼,有大滴大滴的液體順着她的脖頸躺下。
她的動作突然僵住了。
顧停雲哭了?
她從來沒有見過顧停雲哭。
他被所有人看不起的時候沒有,他被他爸趕出家門的時候沒有,她拒絕他的時候也沒有。
而現在,他哭了。
一定是發生了什麽比之前的所有事情都讓他傷心的事。
想到這裏,她擡起的那條僵在半空中不知道該不該踹下去,就在猶豫的一瞬間,她透過顧停雲肩膀上方看見了顧清時正在幽幽地凝視着她。
嗯.......
她果斷選擇直直踹上他的小腿,并試圖扒拉開他:“顧停雲你醒醒。”
顧停雲卻紋絲不動,哭得像個孩子一樣:“不要趕我走。”
“你清醒點兒,我是你嫂子。”
“我沒有嫂子。”
“我嫁給你哥了,我就是你嫂子。”
“那我就打我哥,我打死他,你就不是我嫂子了。”
戚栖:“......”
她呆呆地直視着尼古拉斯.清時,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同情他們兄弟倆中的誰。
顧清時慢吞吞瞟了她一眼,然後垂下眼簾,往前走了一步,手起刀落,顧停雲涼了。
戚栖還沒來得及驚訝顧清時這個王八精怎麽手刀這麽狠這麽準,就被他拽着胳膊往回輕輕一帶。
然後“嘭”的一聲,顧停雲毫無阻礙地直直倒地。
還是臉着地。
戚栖聽着聲音都覺得疼,顧清時卻無動于衷,只是耷拉着眼皮,遮住大半個眸子,緩緩打了個呵欠。
戚栖覺得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但是這個一個手刀就能解決一個一米八幾的醉漢的男人,真的還是她家那個只會做飯塗藥看蠟筆小新的狗子嗎?!
這很有家暴的潛力啊!說不定還有反社會人格,萬一他覺得她真的綠了他要婚內家暴怎麽辦?!
戚栖一個激靈,也顧不上管顧停雲,就朝顧清時飛快地吧嗒吧嗒道:“老公,你聽我說,顧停雲肯定是酒喝多了,神志不清醒,把我認成他的某個老相好了,真的,他叫的qiqi絕對不是我這個戚栖!應該是1234567的7,或者琪琪,琦琦,反正不是我,真的,我發誓我這輩子在嫁給你前就沒見過他!”
顧清時淡淡地點點頭,然後拿出手機:“進來收拾一下。”
語音剛落,周林就從外面走了進來,面無表情地扛起顧停雲:“顧先生,我們現在去哪兒。”
“回老宅。”
戚栖眨巴眨巴眼:“我們也要一起回去嗎。”
顧清時“嗯”了一聲,拽着她胳膊的那只手順勢牽上了手,慢慢向外走去。
戚栖滿心忐忑地想着他剛才那個點頭是什麽意思,也就沒有注意到某只不老實的狗爪子,不知不覺間就被他牽到了車旁。
顧停雲被塞進顧清時的車後座,由周林開着,顧清時則開着戚栖的車。
戚栖坐在副駕駛,看着顧清時看不出什麽表情的側臉,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不知道他剛才那個點頭是什麽意思,是相信了她,還是不相信但也不打算追究?
她想着想着就覺得心裏有些不安,這種不安并不是擔心顧清時真的會做什麽,只是單純地不想他誤會,不想他不開心。
至于這種情緒的來由,她也說不明白,索性就不說了。
兩個人就這樣一路沉默着到了顧家老宅,傭人們開了門,扛着顧停雲就往裏走去,奈何四合院的門檻兒實在太高,顧停雲腿又長,一不小心就拌住了,摔在院子裏,重得和秤砣一樣,扶也扶不起來。
傭人們圍着他手忙腳亂。
顧清時帶着戚栖路過的時候,頓住了腳步,緩緩開口:“你們都去休息吧。”
傭人們有些遲疑:“那二少爺怎麽辦,總不能躺這裏吧?”
顧清時低頭看了一眼已經摔得鼻青臉腫的他親弟,抖了抖烏漆漆的睫翼,露出一副問心無愧的無辜表情:“這裏挺好的,通風。”
戚栖:......
傭人們:......
躺在冰冰涼的石板地上的顧停雲在睡夢中突然打了個寒顫。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擔心你們等不及,冒着掉排名的風險,我先一起把前兩章合在一起更了,晚上還有一章!繼續揍弟弟!
你們感不感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