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1)

顧清時發現戚栖這兩天經常出門。

每次出門的時候箱子裝得滿滿的。

回來的時候箱子就變得空蕩蕩了。

除此之外, 其他和平時并無異常。

顧清時默默地觀察着這個怪異的行為, 低頭盯着地毯上的毛毛認認真真思考了半個小時,依然沒有思考出答案,不得已用“我有一個朋友”作為開頭, 咨詢了一下鄭俊州。

二十四小時待命的鄭總裁很快回複到:【分批運送重要物資,表面穩住你, 實則暗中準備出逃。此情節常見于霸道總裁小嬌妻的99次逃離。】

顧清時:……

他想起了前兩天顧停雲說的話。

耷拉着眼皮給鄭俊州又發了一條微信:【我的百分之五十身家很誘人嗎】

鄭俊州秒回:【誘人, 只要你給我,我可以和你去拉斯維加斯扯證】

顧清時:......

聽起來好像确實比較誘人。

他的眼皮耷拉得更厲害了,抿着唇, 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聽到動靜後才掀起眼皮看了看又拎着箱子準備出門的戚栖,慢吞吞說道:“快吃晚飯了。”

“沒事兒, 我很快就回來了,晚上我想吃上次那個熏火腿。”

戚栖“哼哧哼哧”拎着箱子往門外走去,說到火腿的時候回頭朝顧清時笑了笑。

一臉為了食物而讨好他的單純不做作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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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時想到她中午才開開心心地吃了兩斤他做的紅燒肉, 突然放心了些,然後乖乖點點頭:“好。”

就目送戚栖出了門。

然而等他回到卧室的時候, 才發現她平常用的化妝品護膚品吹風機甚至小頭巾都不在了,衣帽間的衣服包包也少了一半。

他把唇微微抿成一條直線,然後低下頭, 拉黑了【二傻】。

他不想要這個弟弟了。

而戚栖根本不知道顧清時在想什麽,她一心只想确認施原是不是也重生了。

目前能想到的最簡單最方便的确認方法就是在和安國際的那間公寓裏,施原上一世在那裏住了一兩年, 有不少回憶,可以有蛛絲馬跡可尋。

只是那間公寓她很久沒住,為了不穿幫,她只能把自己常用的東西先搬過去,僞造出一種她的的确确是長期住在那裏的假象。

她麻利地把東西收拾好後打算再去超市買點日常用品,順便把冰箱也填滿。

超市離小區大概一公裏左右,開車停車反而麻煩,戚栖就徒步走了過去,雜七雜八買了整整四大袋塑料袋的東西出來後發現居然又下起了雨。

不同于平時淅淅瀝瀝的秋雨,這次的雨格外的大。

傍晚六七點的京城三環,正值晚高峰,又遇上了突如其來的暴雨,超市外的整條路都堵着了。

戚栖沒有帶傘,再說即使有傘,她手上拎着這麽多東西也沒辦法撐,而車流也停滞不前,用軟件叫車,排隊第107位,而每隔兩三分鐘,才會前進一位。

也就是說她被困在了離自己家一公裏的地方,毫無辦法,因為就算打電話求救也沒有什麽意義,畢竟路上這麽堵,除非開直升飛機,不然誰都接不了她。

戚栖自認倒黴,算了,這雨來得快,估計去得也快,就拎着東西回了購物中心,找了家咖啡廳坐着等,給顧清時發了一條微信【下雨了,我晚點回家】,然後就想繼續肝顧清時公司的那個坑爹游戲,卻發現服務器怎麽也登不進去。

默默罵了一句“傻逼游戲,坑我錢財,毀我青春,還不好好做服務器”後就恹恹地趴在桌子上,祈禱着這場雨快點停。

可是這場雨卻來得又大又急,噼裏啪啦地下了不知道多久,戚栖居然趴在咖啡桌上睡着了。

等她被店員搖醒的時候,還迷迷糊糊的,但一看見空蕩蕩的咖啡廳瞬間就精神了,慌裏慌張地拿出手機一看,十點了,還有兩條顧清時的微信。

【還回來吃晚飯嗎。】

【還回來嗎。】

而她發的那條微信旁邊有一個紅色的小圈圈。

......

她好像鴿了顧清時。

她連忙發了一條微信解釋,然後就沖到馬路邊上,還好雨已經小了不少,也過了高峰期,很順利地就打到了車,回到小區後,都來不及上樓,就把東西往車裏一扔往天水華庭開去。

她給顧清時說了很快就會回去,還點了晚飯要吃熏火腿,結果卻食言了,顧清時這個腦回路不正常的男人,肯定不會放過這個诋毀她的機會。

她幾乎可以想到開門進屋的場景,顧清時盤腿坐在沙發上,看着似乎永遠看不完的蠟筆小新,桌上放着兩份熏火腿。

他會慢吞吞地看她一眼,然後再慢吞吞地去熱菜,歲月靜好,人美肉香,讓穿越狂風暴雨回到家裏的她感受到平淡溫馨的幸福。

然後再慢吞吞瞟她一眼,又慢吞吞嘲諷一句“不守時是一種很沒有教養的行為”,打破一切美好的假象。

然而等她到了家打開門的時候才發現連假象都沒有。

沒有預料中的溫暖的蛋黃色燈光,也沒有蠟筆小新猥.瑣又可愛的聲音。

她打開燈,看見了放在餐桌上的晚餐,卻沒有盤腿坐在沙發困兮兮的顧清時。

她換鞋進屋,卧室裏也沒人,她疑惑地皺了皺眉,難道是出門了?

大晚上的,還下着雨,出什麽門呢。

她給顧清時打了個電話,響了三聲,沒人接,她才注意到床頭亮起的幽幽的光。

倒黴孩子,出門也不知道帶個手機,車庫裏的車也都在,到底是自己出去玩兒了,還是周林有事接他走了?

戚栖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剛準備發個微信問問周林,門口傳來了聲響,她忙出門一看。

顧清時穿着米白色的薄絨套頭衫和亞麻褲,被雨水徹底打濕,本來輕薄的衣物重重地垂在他身上,顯得他愈發清瘦。

頭發濕漉漉的貼着腦門,水沿着臉頰跌落在平直凹陷的鎖骨上,不但不狼狽,反而有些美感。

果然,長得好看的人,無論什麽時候都是好看的。

而這個好看的人,懷裏抱了一只看上去沒那麽好看的小奶貓,小小的一團,毛擰在一塊兒,蜷縮在顧清時懷裏,感覺比他巴掌大不了多少,低聲嗚咽着,有氣無力。

一大一小兩個崽,看上去都可憐巴巴的。

戚栖也來不及問什麽,連忙拿起幹浴巾把顧清時從頭包住,狠狠擦了擦。

“你快去洗澡換衣服,把小貓給我。”

“它很小,生病了。”

“好,我知道了,我馬上帶它去寵物醫院,你快去洗澡,別感冒了。”

“我陪你一起去。”

顧清時垂着眼簾,睫毛被雨水打濕,黏成一片,顯得更加漆黑了,襯着蒼白的皮膚,看上去幼稚又固執。

戚栖知道平時越漫不經心的人認真起來越倔,于是只能退一步,好言好語哄道:“行,那你擦一擦,換件幹淨衣服,我給小貓吹一吹,然後一起去寵物醫院,可以嗎?”

“嗯。”顧清時點了點頭,把小貓放到她懷裏,進了卧室。

估計是只剛斷奶的小奶貓,小得不行,看上不去不像什麽品種貓,也不知道顧清時從哪裏撿回來的。

小奶貓在戚栖懷裏似乎感受到了暖意,小爪子扒着她胸前,嗚嗚咽咽地蹭着,戚栖覺得心都要化了。

把它捧到屋裏,一只手拿着吹風調到最柔的溫度和速度,小心翼翼地吹着,另一只手溫柔地安撫着它。

顧清時換了衣服出來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光景。

窗外是漆黑的夜,雨嚣張肆虐地下着。

屋內卻燈光煦暖。

好看的姑娘懷裏抱着一只貓,烏黑柔順的黑發別在耳後,露出精致白皙的臉龐,在燈光下氤氲出柔和的光。

她的指尖輕輕地撫摸着那個脆弱的生命,眼神溫柔如水,紅潤的唇一張一合,唇角帶着淺淺的笑意,像是在說着什麽讨喜的故事哄着懷裏的小貓,讓它不要害怕。

顧清時突然覺得,她回來了好像感覺還不錯。

嗯,對,不錯,不是無所謂。

弟弟暫時還可以要。

兩個人把小貓送去24小時寵物醫院,看病,洗澡,打疫苗,買了一大堆東西,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

不過幸運的是小貓除了太瘦有些營養不良,其他都還算健康,洗幹淨之後也是頂漂亮的一只小白貓。

小小一團,毛絨絨的,爪子小的像卡通貼紙,眼睛是戚栖最喜歡的那種圓眼睛,圓溜溜的,黑漆漆的,濕漉漉的,歪着腦袋可憐巴巴地看着你的時候,命都想給它。

戚栖把它安置在小窩裏,再把貓窩放到卧室的一個角落,小貓似乎困極了,倒在窩裏吧唧一下就睡着了,咕嚕咕嚕的還有小奶泡。

戚栖蹲在它旁邊,看得根本舍不得走,這麽一個小東西,總感覺像個小玩具一樣,睡着了和顧清時還有點像。

看了半天,一回頭,發現顧清時正坐在床邊打着哈欠,忙兇道:“幹什麽你,不洗澡就坐上床,快去洗澡。”

“哦。”顧清時委屈巴巴地應了一聲,才走進浴室。

戚栖無奈地站起身,給他沖了一杯感冒靈,等他一出來就塞到他手裏,命令他喝完。

“這貓兒哪裏來的?”

“小區裏撿的。”

這種別墅區的物業都管得很嚴,流浪貓狗幾乎沒有,能撿到這麽一只小奶貓也算是很難得的一種緣分了。

不過這不是問題,問題是顧清時怎麽會突然出門撿了一只貓?

“你怎麽手機也不帶,傘也不打就出門了?”

顧清時抱着杯子,“咕咚咕咚”喝着,沒有回答,一喝完,戚栖就把杯子接過去,兇巴巴道:“說話。”

“帶了傘,抱它回來的時候弄丢了。”

“那下這麽大雨,大晚上的你出去幹嘛?”

“你沒帶傘。”顧清時看着她,睫翼無辜地翕動着。

看得戚栖心跳突然漏了一拍,然後拿着杯子立馬轉過身往門外走去,若無其事地說道:“你是不是傻,我開了車的啊。”

“你一直沒回來,也沒回我微信。”

“……”

戚栖捏着玻璃杯的手指無意間用了力,泛出溫潤的紅。

而身後的聲音依然慢吞吞的,似乎沒什麽起伏,卻又似乎有些不開心,有些賭氣,還有些委屈。

“我說過的,以後下雨,你可以告訴我。”

……

戚栖突然覺得心被戳了一下,然後匆忙的“嗯”了一聲,就飛快地跑進了廚房。

屋外的雨依然稀裏嘩啦地下個不停。

屋內水龍頭也稀裏嘩啦地流個不停。

她拿着杯子翻來覆去地沖,心裏在想着顧清時說那話的意思是什麽?真的是因為下雨了自己一直沒回來也沒回微信,他擔心自己所以才出門想要接她?

想想他撐着傘在路邊慢吞吞晃悠的場景,怎麽覺得他有些可憐兮兮的。

可是顧清時怎麽配用可憐兮兮這種形容詞。

而且以他那個腦回路和他那張嘴說什麽都不能多想,她可沒忘記自己無數次自作多情然後被他啪啪打臉的場景。

臉疼。

戚栖想到這兒,關掉水龍頭,甩了甩腦袋,拍了拍臉,告訴自己永遠不要對狗男人心軟,然後才回到卧室。

回到卧室的時候發現顧清時還沒上床,只是蹲在角落裏抱着膝蓋垂着腦袋看着小貓,聽見她進了屋,慢吞吞回過頭看了她一眼:“要不要取個名字。”

戚栖走過去,也抱着膝蓋蹲在他旁邊。

白白的小貓,很漂亮,懶洋洋的,困兮兮的,睡着的樣子看上去像只小天使,和某人的睡顏如出一轍。

“不如……尼古拉斯了解一下?”

說完又覺得這麽可愛的小東西叫這麽兇猛的名字好像不太合适,剛準備再想幾個什麽小雪小白之類的名字,結果顧清時居然緩緩點了點頭:“好。”

而小貓也“吧唧”一下翻了個身,似乎對尼古拉斯很滿意。

于是名字就這麽定了下來。

而窗外已經有了熹微的晨光。

等戚栖起床的時候她其實才睡三個小時。

沒辦法,戚子軒中午要帶施原過來吃飯,她得提前過去把該收拾的收拾好,盡管折騰了一夜精疲力盡,但是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

她起床的時候顧清時和尼古拉斯都睡得很沉,她估計以顧清時嗜睡的性格等她回來了可能還沒醒,于是給尼古拉斯用溫水泡了一點貓糧,又沖了一點兒羊奶,放在小窩旁,才出了門。

她走得匆忙,沒來得及欣賞顧清時的睡顏,也就沒注意到他臉上比平時多了幾分異樣的潮紅。

等她緊趕慢趕剛剛趕到和安國際的公寓,,還沒來得及喘口氣,門鈴就“叮咚叮咚”響了。

戚栖一開門,外面兩個穿着運動服的十七八歲的男孩就咧着嘴朝她笑。

戚子軒一個熊撲就抱住她:“姐~”

一個剛過變聲期的大老爺們兒這聲撒嬌讓戚栖虎軀一震,尴尬地看了施原一眼。

施原則只是站在旁邊淡淡地笑了笑,寬松的運動外套套在少年清瘦的骨架上,拉鏈松松垮垮地拉不嚴實,褲腿卷起一截兒,露出蒼白瘦削的腳踝。

看起來和上一世穿着校服的叛逆少年沒什麽兩樣,只是他身上的這套運動服價格買一百套校服也綽綽有餘了。

戚栖費力地扒拉開戚子軒,領着兩人進了屋:“你們先在客廳自己玩會兒,我去做飯。”

說完就邊系着圍裙邊往廚房走去。

兩個男孩兒換了鞋,戚子軒熟門熟路,直接癱上了沙發打開了電視。

倒是施原問了一句:“子軒,你姐姐會做飯嗎?”

戚子軒這才想起什麽似的,高聲問道:“姐,你什麽時候學會做飯的?你不是不會做飯嗎?你不會要做一桌子西紅柿炒雞蛋吧?”

“你閉嘴!”戚栖舉着菜刀張牙舞爪。

她不會做飯怎麽了,一家人只要有一個會做飯的就夠了,要不是為了測試一下施原的身份,就這兩個小兔崽子也配讓她下廚?

而事實上,上一世雖然名義上是戚栖在照顧施原,但是兩人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基本都是施原下廚。

施原不像顧清時那樣做飯很講究,花樣多,但是基本的家常菜還是拿手的,尤其是他煮的蔥油面,戚栖能吃兩大碗。

至于她的廚藝,施原心裏還是有Bance的。

也難怪他會擔憂地多問一句。

而戚子軒覺得只要是她姐做的,哪怕是榴蓮炒臭豆腐都能吃下去,連忙安撫道:“姐,你放心吧,想怎麽做怎麽做,我買了保險的!超大額!”

戚栖:……這年頭當弟弟的是不是都有點腦殼不好使。

當着施原的面,她也懶得和他計較,轉過身開始切菜,裝模作樣地切了幾個土豆坨坨後,一狠心,在手指上剌了一條口子,然後驚呼一聲“哎呀!”

客廳裏兩個人忙沖到廚房裏,異口同聲:“姐姐,怎麽了?”

戚子軒是個護姐狂魔,這個反應再正常不過,但是他看了看旁邊和自己一塊兒堵在門口的施原,略微有些不解。

這個臭小子,平時高冷得不行,連班花的示好都根本不理,怎麽這時候這麽熱心腸了?

看看這着急的樣子,不知道還以為是他親姐呢。

他個頭比較壯實,施原比他瘦,也就比他更加靈巧,于是一個側身先擠進了廚房,走到戚栖旁邊,低聲問道:“切到手了?”

“嗯。”

戚栖覺得自己真是多災多難,這一兩個月都受了多少次傷了,這一次還是自殘,而且因為她自殘沒什麽經驗,一不小心切深了,血汩汩地往外流,根本止不住,疼得有點在她計劃之外,眼睛裏已經開始泛着淚花兒了。

她沒化妝,頭發松松地綁在腦後,看上去比平時明豔嬌媚的樣子多了幾分清透溫純,眼角紅紅的,黑白分明的眸子裏潋滟起水光,格外惹人疼。

施原看着她這樣子,又心疼又無奈。

她還是這個樣子,總覺得自己比他大個三四歲就是個大人了,老是端着一副姐姐的樣子,結果也不過就是個小女孩。

看着她眼淚汪汪翻箱倒櫃地想找創口貼找不到的樣子,他忍不住上前假裝幫忙找了起來,然後很快在櫃子裏的第三個暗格裏找到了一個小小的醫藥箱。

有酒精,碘伏,紗布,創口貼。

果然,她還是這個習慣。

上一世因為他經常打架,所以戚栖就專門備了一個醫藥箱,只不過比這個要大上許多,東西也齊全很多,這一世她沒收留自己這個麻煩,估計這個家用醫藥箱也用不上,所以都忘了放哪兒。

戚子軒看他一下就找到了,高興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兄弟,可以啊,嗅覺夠靈敏啊。姐,快來上藥。”

戚子軒是個大老粗,看着戚栖那水蔥似的手指根本不敢碰,感覺自己稍微一用力就會給弄折了,但是瞧着自己姐姐那樣兒又心疼,只能戳了戳施原:“施原,你會不會包紮傷口呀,幫一下我姐呗。”

“嗯。”

施原淡淡應了一聲,拿起雙氧水和碘伏就清理起來。

少年的手指過分瘦削,皮膚也冰涼,就有些冷硬,然而動作裏卻不難看出刻意的溫柔,像是很怕弄疼她一樣。

從前都是戚栖幫他包紮。

他老是愛打架,然後帶傷回家,戚栖每次又心疼,又生氣,想罵又舍不得,有時候他傷得太重了,替他包着包着還會掉眼淚。

他瞧着也心疼。

所以慢慢的,後來他就不怎麽打架了,她也就沒怎麽替他包紮過。

而現在,再次相見,再次拿出這些熟悉的工具,居然輪到他給她包紮。

施原生硬的溫柔,反而讓戚栖心裏有些不好受,都曾是彼此用心對待過的人,此時此刻卻要像敵人一樣防備試探。

施原卻沒像她一樣想那麽多,很快就給她包紮好了。

只是戚栖手受了傷,這飯也沒法做了,戚子軒拿出手機就準備點外賣,施原卻看了看廚房裏的已經洗好切好的菜,脫下外套:“那些菜今天不做了也是浪費,我來做吧。”

戚子軒立馬崇拜地雙眼放光:“哇,施原,你還會做飯啊!”

“嗯。”施原淡淡地應了一聲,走進廚房,挽起袖子,洗幹淨手,就着戚栖剛才的爛攤子就收拾起來。

動作麻利又熟練,一看就沒少幹活。

戚子軒這種大少爺是不懂得什麽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的,就覺得自己哥們兒這樣賊酷,賊帥,賊在自己姐姐面前漲面子。

“施原,可以啊,沒看出來你還有這一手啊,這要讓學校那群女生知道了,她們還不得瘋?”

“以前沒人給飯吃,只能自己做。”

淡淡一句,聽不出喜悲,似乎已經釋懷,卻又好像并沒有放下。

戚子軒再傻,也明白這句話裏的苦楚,悻悻地抿着唇,沒有再說話,只心裏下定決心以後要對施原好點兒才行,自家兄弟以前吃過苦,以後可不能再吃了。

一頓飯做好,四菜一湯,也沒花多少時間,擺在桌子上,漂漂亮亮的。

戚子軒狠狠地誇了幾句,拿着筷子就開始薅。

這個年紀的男孩兒,心思粗,心裏卻仗義,想對人好也只會粗糙地表達,只能把那些不過平常的菜肴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

“卧槽,施原,我給你說,你這個糖醋肉絕了。”

“還有還有,這個炝炒鳳尾,好好吃,我從來不吃蔬菜的人都吃不夠。”

“姐,你快嘗嘗這個可樂雞翅,施原這個手藝簡直了。”

“不行,我還要再喝一碗這個排骨湯,太好了,诶,我山藥呢?我最愛的山藥寶寶呢?我明明在廚房看見好多山藥,施原你沒放嗎?”

戚子軒不甘心地又扒拉了幾筷子,還是沒找着。

施原很自然地“哦”了一聲:“我對山藥過敏,就沒放。”

戚栖低頭啃着排骨,沒說話,但她知道,施原對山藥不過敏,對山藥過敏的是她。

有一次施原炖排骨湯放了山藥,她沒注意,吃多了,導致過敏性休克,直接去了醫院,等她醒來就看見施原通紅的雙眼,從此以後他再也沒碰過這個東西。

而今天滿滿一廚房食材,除了山藥他都做了。

證明一個人是誰,往往不需要多麽驚天動地的事跡,只需要細枝末節處那些烙進習慣的本能。

她知道,施原回來了。

他确确實實不是那個十八歲的施原了,也不再是那個雖然又兇又倔又暴躁卻因為一個擁抱就會害羞得臉紅的少年。

他經歷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然後學會了僞裝,學會了算計,甚至可能還學會了陰謀詭計,再把自己藏在一個單純無害的表象下。

這樣很不好。

這樣下去,他會浪費掉老天爺恩賜的重活一次的機會的。

大概是因為心裏其實早就有了答案,所以一次一次确認過後,戚栖已經完全坦然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戚栖咽下那口排骨,然後若無其事地朝施原笑了笑:“好巧啊,我也對山藥過敏。”

施原也笑了笑:“那真是太巧了,我認識一個女孩兒,她也對山藥過敏。”

“女孩兒”三個字對青春期的戚子軒來說震懾力太大了,他一臉反應過度:“女孩兒?你早戀啊施原!快給我瞧瞧是哪個小妖精!有我姐姐好看不?”

施原淡淡地揚了揚嘴角:“差不多好看吧。”

“天啊。”戚子軒一驚一乍,“居然和我姐差不多好看,那你還不趕快把她收了!”

“嗯。”施原認真的點點頭,“我努力。”

“太好啦,我快有弟妹了,唔……姐……唔……”

心知肚明一臉尴尬的戚小妖精實在聽不下去他們的對話了,夾起三塊大排骨就塞到戚子軒嘴裏:“吃你的飯吧!天天考倒數第一還好意思說早戀。”

我拿你當弟弟,你拿我當弟妹,你就該和顧停雲一起被拾掇拾掇扔進垃圾桶裏,看有沒有好心人家撿你們回去重新投胎。

吃完飯後,施原看了一眼把所有菜肴一掃而空鼓着個肚子癱在椅子上的戚子軒,站起身,開始收拾碗筷。

戚栖連忙摁住他,然後踹了戚子軒一腳:“起來,洗碗去。”

戚子軒在家裏從來不敢家務,又是真的吃撐了,抱着戚栖胳膊就開始哼哼唧唧撒起嬌來:“姐,我撐得站不起來了,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會洗碗。”

沒有人能抵擋住一個一米八幾肌肉壯實的猛男撒嬌。

施原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就轉身去廚房洗碗了。

不得不說,這一世的施原,表面上看上去還怪貼心奶氣的,又長得好看,還帶着滿滿少年感,笑得戚栖老臉一紅,只能轉過頭又呼了戚子軒一巴掌。

戚子軒脾氣倒是好,一點兒都不介意,還沒臉沒皮地賴着戚栖:“姐對我最好了。”

戚子軒這種傻白甜,從來不缺愛,養得根正苗紅,一點富二代的頑劣都沒有,想對人好那就是掏心掏肺,而且就算被嫌棄了也看不出來,最适合感化施原這種敏感缺愛所以黑化偏執的小可憐了。

想到這兒戚栖刻意壓低聲音湊到戚子軒旁邊:“小軒,你平時在學校裏多照顧照顧施原,雖然人家比你懂事,但是你對人家好一點,他家人可能比較......所以你多上點心,平時多關心關心他,看見合适的女孩子也幫忙撮合撮合,聽見沒?”

“姐,我知道了,我媽都叮囑過我了,還讓我多帶他回家吃飯,說要讓他感受如沐春風般的溫暖,我怎麽平時沒見你們給我這種溫暖呢?到底誰是親生的?你們是不是就看施原長得好看?啧啧,女人啊。”

“你可閉嘴吧你,我說的話你放心上。

“我聽見了,別的不敢保證,我只能說只要有我戚子軒一個人頭,就絕對保證展施原一個輔助,行吧?”

施原在廚房裏默默洗着碗,水龍頭開得很小,流水的聲音也不大,恰好夠他聽見客廳裏壓着嗓子說話的兩姐弟的交談之聲。

他勾着唇角笑了笑。

等他洗了碗出來後,戚栖已經收拾好準備出門了。

在門口一邊換着鞋一邊抱歉地沖他笑了笑:“我還有點事兒,必須得先走了,你們倆想玩的話就在家裏玩會兒吧,冰箱裏零食飲料都有,游戲機也有,我剛買了全息游戲,聽說挺好玩兒的。”

戚子軒一聽有游戲機,忙大手一揮:“姐,沒事兒,你去吧,施原就交給我了。”

戚栖點點頭就匆匆忙忙走了。

施原目送戚栖離開,表情淡然,也沒說什麽,就默默地坐在沙發的角落,讓自己整個人陷了進去,緩緩閉上眼,感受着那份柔軟的暖意。

這曾經是他最喜歡的地方,在下着雨的秋日裏,或者下着雪的冬夜,又或者日頭毒辣的夏天,他就坐在這兒,任窗外四季喧嚣變化,看着身邊的女孩兒笑得明媚燦爛,一聲聲溫柔地叫他小原。

那就是他最為燦爛的春光。

而他終于重新回到這個小角落,回來了,就更不想走了。

戚栖摸了施原的底,心裏有了數,知道他并不好糊弄,所以具體的對策還要後面一步步來,就不先着急魯莽行動,以避免打草驚蛇,而且她心裏還惦記着兩個崽子,也就沒多逗留,先趕回了家。

回到家的時候發現顧清時還沒起床。

尼古拉斯倒是很乖,把貓糧吃完了,牛奶喝了,扒在床邊咕叽咕叽的想爬上去看看它爹,但是奈何腿實在太短,連顧清時的一根毛都沒瞅着。

戚栖走過去,彎腰把它兜在懷裏,想放在它爹枕頭旁,卻一眼注意到顧清時臉上異樣的潮紅。

她連忙放下尼古拉斯,用手背貼了貼顧清時的額頭,滾燙滾燙,燒得她心驚。

肯定是昨天晚上淋了雨感冒了。

她輕輕拍了怕顧清時的臉:“顧清時,醒醒,你醒醒。”

顧清時費力地把眼皮掀開一條縫,看了她一眼,又無力地垂下,睫毛沒精打采地耷拉着,無辜又可憐。

戚栖現在看着他的心态和昨天晚上看尼古拉斯的心态一模一樣,一邊覺得心都要化了,一邊又心疼得不行。

她好言好語地溫聲哄道:“顧清時,你發燒了,我帶你去醫院好不好,乖。”

顧清時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帶着濃濃的鼻音,有些糯糯的。

戚栖扶着他想讓他坐起來,結果剛剛坐起來,整個人就軟軟地倒在了她身上。

雙眼依然緊閉,因為不舒服,眉頭微微蹙着,眼角和鼻尖都泛着紅,整個人滾燙地貼在戚栖身上,連帶着戚栖的臉也有些燙了起來。

但是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他濕透的睡衣吸引走了,這是夜裏發了多少汗才能把睡衣打濕成這樣,自己今天早上怎麽沒發現呢?

戚栖忙讓他靠着自己的肩,一只手扶着他,一只手開始解着他睡衣的紐扣,想把濕衣服換下來?

剛剛解到第三顆,顧清時的手就摁住了她,并沒有多少力氣,但态度還挺堅決,用盡吃奶地力氣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然後緩緩地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聲音又沙又啞。

“趁人之危。”

“......”

“你不健康。”

“......”

“我上次都沒有趁你的危。”

“......”

戚栖想起上次在酒店自己在浴缸裏睡着然後被撈起來的事情,就氣不打一出來,咬着牙狠狠道:“你可閉嘴吧你,不然我就讓你燒死,然後繼承你的億萬家産。”

“好兇。”

“......”

“閉嘴!”

戚栖直接暴力地把他的手拿開,強制性地扒掉了他的衣服,顧清時臉上莫名流露出一種英勇就義的表情。

......

戚栖突然覺得自己很像一個強制愛的霸道渣女。

瞅瞅顧清時這漂亮的小臉蛋,這眼角的淚光,這滿臉的屈辱和不甘,不知道的還以為他get了發燒的破布娃娃的成就呢。

不過所幸她是一個正直的人,麻溜地就又替他套上了一件套頭衫,然後掀開被子,扶着他下了床。

顧清時整個人搭在她身上,慢悠悠吐出兩個字模糊的字眼:“褲......子......”

“......”

戚栖看了一眼他的睡褲,猜測他是嫌棄衣服沒有配套,然而脫衣服勉強還可以接受,脫褲子......

畫面太美,難以想象。

戚栖直接拒絕。

顧清時整個人完全是迷迷糊糊的,感覺已經失了智,反抗無效,只能把頭埋在戚栖頸窩裏不滿地嘟哝了一聲。

至于嘟哝了什麽,戚栖也沒聽清楚,但是他滾燙的氣息噴吐在她耳根子附近,她只覺得火燒火燎。

想把他的腦袋撥開,但是看着他可憐兮兮的樣子,又實在不忍心,只能認命地扛着他往車庫走去。

顧清時平時看起來瘦,但好歹也有一米八八的個子,加上那身深藏不露的小肌肉,分量并不輕,戚栖扛得有些吃力,恨不得把他扔在地上拖着走。

從卧室到車庫的距離愣是走出了八萬裏長征的感覺,不過好歹總算是給弄上了車。

戚栖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在後座上蜷縮着睡着的顧清時,沉重地嘆了口氣。

真是不讓人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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