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靜谧的廂房內,只見一個臉色蒼白的男子蜷縮在地上,咬着手指時而開心時而啜泣。

口中嘟囔着“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眼神癡呆,口水漏了滿手而不自知。

門被推開,一名模樣娟秀的女子進來,低眉道:“夫人,自前幾日少爺從教坊回來就是這般模樣,時而笑時而哭。見人也不會說話了。”

随後進來的是一名身姿臃腫的婦人,眼角布滿了皺紋,眼神凄痛。

“我的兒,到底是誰把你害成了這般模樣。天殺的,我可憐的兒子。”

孟庭見了來人,眼神也沒怎麽變化,反而笑得更歡快。“飛啊飛啊。好玩!嘿嘿。”

婦人見此更為難過,擦了眼淚,面露狠歷。“去給我查!倒是是何人所作,我孟家勢必要雙倍奉還!”

她只是上山禮佛了幾日,未想到回來便見到親兒子成了這般癡憨模樣!她可憐的兒啊,娘一定給你報仇雪恨!

***

雄雄烈火燃起,原本溫馨房屋如今已經是燒得一片狼藉,四周依舊有火焰在劇烈的燃燒,木蘭站在院外呆呆地望着,刺鼻的油水味混雜着撲面而來的熱浪,熏的她掙不開眼。

手裏還仍舊拿着剛買的月餅,帶着殘餘的溫熱。

“木蘭姐,木蘭姐,快去救火啊!”

張願在身旁,不停地來回拿着水桶朝着屋內潑水,喚了木蘭好幾聲,也沒見她有反應。

木蘭手一松,回過神來。

突然看到地上散落的月餅,她想起來了,思思還在屋呢,她要去救思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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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蘭拿起一桶水潑在身上,朝着火海沖了進去。

張元拗不過過木蘭的力氣,眼睜睜看着木蘭,沖到了大肆燃燒的熱浪中。

“木蘭姐!”

張元被木蘭一把甩到了地上,眼眶極近裂開。

身後的杜若蘭拿着水桶進來,驚疑:“木蘭姐呢?明明剛才還在這!”

不知怎的了,一大早便看到木蘭院裏起了大火,火也燒的稀奇。

張元看着熊熊燃燒的火海,突然低頭無聲嗚咽起來,火焰映出臉上明晃晃的水滴。

竟有幾分哽咽:“她沖進去了。”

杜若蘭手裏的水桶摔落在地上,滿眼不可置信:“你說什麽!”

木蘭感受到四周滾燙的溫度,好幾次掉落的火渣蹭到了身上,忍着痛繼續朝着屋內走,濃煙嗆得她難受幾近窒息。

尋了好幾遍都沒看到思思的影子。木蘭焦急困惑。

思思難道不在屋內麽!

倏然一塊巨大的木頭從頭上砸來,木蘭痛呼一聲倒在了地上,她徹底失去了力氣。

絕望潮水一般四面八方朝她湧來。

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她只看到了張牙舞爪的火苗,步步逼向自己的身體。

當木蘭的意識再次恢複的時候,覺得有什麽東西在輕輕舔着自己的手背。

“思思?”

木蘭輕輕呼喚了一聲,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卻發現原來是小哇在自己身邊,它輕輕搖了搖尾巴,湊了進來,舔了舔她的臉。

木蘭這才察覺全身上下火燎得疼,痛疼刺激了她的大腦,逐漸讓她的意識變得清醒起來。

擡手看到掌心已是燒得滿是血泡,木蘭紅了眼,不知是疼的還是別的。

“傻子。”

木蘭擡頭尋去聲音就看到師傅坐在不遠處,手裏還拿着一個陳舊的酒壺,渾身一股酒味兒。

木蘭低聲啜泣起來,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不停的從眼角滑落,滲入到泥土中。

“師傅,求求你救救思思吧。”

她看了好幾遍,在屋內都沒有找到思思的身體,思思一定是被孟庭給抓起來了。這個時候指不定還在受着什麽折磨。

木蘭掙紮着要起來。

“我可不認識什麽思思。好好養傷吧。”

戚叔白瞥了木蘭一眼,內心深深的嘆息。

他這個徒弟真是傻到家了,被人利用了這麽久,毫不自知也就罷了,還拼着命把自己的腦袋往前面送。真嫌自己活的不夠長了。

齊王府內。

殿階下跪了一人。

“你說的當真!”

拓跋紹上前逼問,眼中裝滿不可置信。

那人伏低了身子。

“九空親口對屬下所說,句句屬實。他親眼看到太子在清河郡桃花縣內。”

拓跋紹心底一喜,倏然又沉了下來,面色陰沉。

如此說來,那日他在太子府內所見之人定是他人假扮!

拓跋虞竟敢戲弄他!

拓跋紹眼神陰鸷無比,平日清秀的臉上猙獰異常。

“立刻截殺!不可令其回宮!”

“是!”男子低喝一聲便退了下去。

拓跋紹眼神陰沉不定,唇角冷笑。

既然他用了這招貍貓換太子,不若順着他把戲演下去。

拓跋紹定了心思,第二日上朝便連同幾名大臣上表。

再三誠懇道明,太子已然罷朝将近兩月,萬不可再荒廢政務。

拓跋虞雖又阻攔之意卻擋不住衆多大臣的附和,而今日皇帝也是今日性情與以往有些不同,便下令第二日迫令太子上朝。

下朝後,拓跋紹隔着幾丈遠看到拓跋虞面無表情,神色頗為沉郁。

拓跋紹也不避着他,直直走過去,笑道:“皇叔,您回去還是好好勸勸太子,切勿令感情沖昏了頭腦。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屆時再惹得父皇不快,我這做弟弟的也是愛莫能助啊。”

拓跋虞神情淡淡,負手而立。

“本王倏然想起還有些事要做,恕不奉陪了。”

話落便拂袖離去。

瞧着他離開的方向,拓跋紹眼底的譏諷更甚,天助他也!虧得他及時發現拓跋嗣的蹤跡,不若還真讓他給糊弄了過去。

拓跋紹從未覺得一夜如此漫長,想到明日便能揭穿太子的不見的事實。

倒是再用太子憤恨母死,再扣上離宮不朝的罪名。

呵,誰又會想到真正的太子早已死在不知名的地方。

第二日早朝,拓跋紹來得格外得早。

等候了許久,終于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雖隔了些遠,拓跋紹還是清楚看到那人。

今日的“拓跋嗣”臉色格外好,褪去了曾經蒼白的臉色,連身體看着都比之前強健了許多。

拓跋紹暗自冷笑,找人冒充也不去找個相似些的,雖面容一樣,可那臉色身材與先前可是大不相同。

皇帝一上朝,拓跋紹立馬上前跪下,淚眼模糊。

“父皇,兒臣昨日才聽聞一事,事關朝政根基!”

殿前皇帝不怒自威,別有深意看了他一眼。

“講。”

“兒臣..兒臣聽聞太子前些日子早已憤憤離宮,而如今又安然站在朝堂之上,兒臣怕是有心人故意欺瞞父皇啊!”

“放肆!”皇帝脫口而出。

“兒臣聽聞民間有一術,名曰易容術。可以使人樣貌大變,幻化成另一模樣之人。父皇如若不信,派人上前檢查一二便知。”

拓跋紹緊緊盯着不遠處蟒袍之人,只見他對背着自己不肯轉身,而此刻拓跋虞一臉沉郁,緊握的拳似是暴露他此時的心思。

拓跋虞上前跪下。

“皇上!萬萬不可!太子又是豈能受如此羞辱!當着百官之面,又有何膽量明目張膽欺騙您!”

拓跋嗣心底更加快意。

更加迫不及待起來。

“父皇!兒臣又豈敢玩笑。您一查便知。”

聞聲,皇帝怒色反而淡了下來,視線落在那一直垂着頭不敢直視自己的太子。

“準!宣禦醫。”

殿下一片噓聲,衆臣面面相觑。

不想,太子如此受皇帝寵愛,卻如今當衆受如此羞辱。

拓跋紹颔首,掩埋在陰影下的神色越發快意。

馬上,太子之位便會更換其主。

宣進禦醫後,那禦醫跪拜後邊上前仔細檢查了一番,連着拓跋嗣的整個脖子都細細看了一番,最後退了下去。

拓跋紹神色大變,竟有些站不穩。

怎麽會!不可能!

禦醫跪下,恭敬道:“回禀陛下,太子臉上并未有易容的痕跡。”

拓跋紹争辯道:“父皇!...”還未說完被打斷。

“荒謬!”皇帝動怒,眼神極為不悅。

低低的啜泣聲在殿堂衆格外突出。

“父皇,兒臣..兒臣先前是莽撞了。未能及時明白父皇一番苦心,兒臣知錯了。這兩個月時間,兒臣夜夜苦思。追及前人後宮幹政的教訓,兒臣明白了..。”

拓跋嗣眼眶緋紅,滿臉悔意。

“不想這兩個月內,皇弟能如此擔心兒臣,多次探訪,就為了确保兒臣的安危。兒臣如今才察覺到皇弟對兒臣的一片兄弟真情。兒臣着實感動。”

說罷竟還抹起了眼淚。

皇帝蹙眉,看向拓跋紹的眼神裏多了幾分深意。

拓跋紹僵住,有些不敢擡眼,卻能感受到父皇投向他的眼神。

袖中的拳捏緊,臉上帶着隐忍。

“父皇,兒臣也是關心則亂。如今皇兄能重新振作,兒臣也是深感欣慰。”

皇帝冷哼一聲,卻意外沒怪罪拓跋紹。

“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拓跋姝聽聞了朝堂中一事,也是笑得歡快。

一邊的婢女學得有模有樣。

“公主,您可不知,齊王看到太子如假包換後,臉色那是一個精彩。雖然皇上沒說什麽,也定是對齊王不滿的很。”

拓跋紹笑得合不攏嘴,頭上的玉珠叮當響。

頓住疑惑道:“如今這個時辰了,太子哥哥應當是快回來了吧。”

婢女朝外探了幾眼。

“應當是吧。聽下人說已經退朝了。”

聽到外面得動靜,拓跋姝差點跳起來,急忙快步走出屋外。

走了幾步頓住,見到不遠處正是日日擔憂之人,眼眶立刻堆滿了霧水。

眼睑更是酸了一大片,鼻尖也是透着紅。

“太子哥哥!”

拓跋姝站着望着他,這些日子的種種委屈擔心都表露在臉上。

不遠處那人,負手而立,身後的花開得正豔,唇邊蕩起淺淡的笑意。

如冰雪消融,山花綻放,襯得身後的天地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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