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股愧疚感浮上心頭。
其實她離開前是去找過陸大哥的,只是聽別人說他們家出了變故已經搬走了。
難道陸大哥是對她失望了麽……
木蘭心頭不是滋味起來。
“嗯?”
等了一會也沒聽到木蘭回話,長孫嵩擡眼看她。
木蘭垂底了眸,發絲被風吹動,眉眼在夜裏有些落寞。
“我也不知道。現在我只想能快些打完這場戰争,早些日子回家。”
“沒想到,你小子倒是個戀家的。娶媳婦了麽?”
長孫嵩嗤笑了聲,大手落在膝蓋上,坐姿肆意潇灑。
木蘭老臉一紅,搖頭。
“好好打,若是立下軍功,屆時回京少不了封賞。娶媳婦也是早晚的事。”
長孫嵩望着她,漆黑的眸裏溢出淡淡的笑。
木蘭知道将軍看重自己,對自己一直抱着很大的期望。
不禁咽了口唾沫。若是今後他發現自己的身份,豈不是……
帳內燈火如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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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嗣放下剛拆開的急報,眸色幽暗。
最近劉宋便有所行動,兩軍交戰迫在眉睫。
一聲輕響,拓跋嗣側眼。
只見青楓跪下,一路奔波衣衫上還攜了塵土。
“殿下,您先前交代的事屬下已然查清,殿下支開木蘭後,孟家的人便前來縱火燒毀木蘭的房屋。而與木蘭交好的張元為讨說法,前去孟家不平結果被打斷了腿。故而木蘭替張元從軍。”
空氣裏有些靜默。
拓跋嗣眼神冷了下來,又是孟家!那她背後的燒痕又是怎麽一回事。
眸色思索,指節叩擊着桌幾,發出沉悶的響聲。
青楓微微擡眼,捉摸不透此時主子的神情。
“屬下剛才路過練兵場時,似乎看到了木蘭與長孫将軍似是在交談。”
拓跋嗣眼神一變,測過身淡聲道:“叫她過來。”
青楓拱手:“是!”
“等等。”
青楓腳步頓住,神色迷惑。
“就說是何将軍叫她。”
何捷是統領九營的将領,木蘭自然隸屬于他營下。
青楓愣了愣,“是!”
呵!大戰迫在眉睫,還有這般閑情夜間閑談。
拓跋嗣盯着書簡,密密麻麻的字映在眼裏,卻莫名感到一股煩躁。
她如今女扮男裝還如此随便與別的男子交談,真怕自己不能早日暴露。
拓跋嗣眸色沉郁,起身正擡步卻見帳簾被掀開。
正見木蘭神色迷茫,口唇微張。
“思思..不..蘇穆”
木蘭往帳內掃了一眼,發現只有蘇穆一人。
“我聽那侍衛說何将軍找我。”
木蘭有些迷惑,怎麽回是蘇穆在這裏。
拓跋嗣夜裏着了深色戎裝,面容冷清隽秀,絲毫不見曾經在她面前時的柔弱模樣。
難道之前柔弱的模樣也是他裝出來欺騙自己的麽。
木蘭心低有些難過,臉色自然慘淡了下去。
瞧着她臉色的變化,拓跋嗣眼底泛着涼意。
她見了是自己就這般..失落?
“是何将軍讓我前來問你些話。”
木蘭點頭,面色平靜,視線好不躲避望着拓跋嗣。
“問吧。”
拓跋嗣垂下了眼睫,指尖觸上書簡,不時點着。
“開戰之前,大多數人都會立下生死狀。你便寫在紙上吧。”
木蘭蹙眉,生死狀?她怎麽沒聽過。
見他作勢給她鋪好了紙,甚至還幫她沾好了墨。
木蘭為難道:“我..我不會寫字。”
拓跋嗣看了她一眼:“哦。那你便說來,我替你寫。”
說罷便一本正經坐下來,陰影下唇角勾着絲不經意的笑。
木蘭嘆了口氣,有些無奈。
“我不知道要說什麽。沒寫過這東西。”
拓跋嗣未擡眼,盯着紙面。
“就說一些你目前還未完成的事。或者以後想做的事。”
木蘭思索了片刻,其實她這輩子已經很知足了。
人生在世,金錢糧食都可以償還,唯獨情之一字,是一筆糊塗賬。
前半生若說最難忘懷的事便是陸大哥了。
曾經若是無陸大哥的救濟,她無法茍且到一口糧食。曾經他一直等着自己,如今卻沒有再回答他的機會了。
很多事情突然慢慢清晰了起來,木蘭的心從未像現在明了。
木蘭咬唇,擡眼:“我要去找陸大哥。我欠了他一個答案。”
拓跋嗣筆尖頓住,不動聲色笑。
“什麽答案?”
木蘭仔細盯着他,若不是思思故意把那檀木盒子丢掉,她或許早已知道陸大哥對她的心思,便更不會有之後的種種。
她至今也不明白為什麽思思會故意隐瞞着她。
木蘭自嘲笑了笑:“我欠下了債,怕是這輩子也沒法還了。打完仗我會去找他。若是還能找到的話。”
話落木蘭再未看他一眼,轉身掀簾離開。
只見紙面上的墨慢慢染開,一個字也未落下。
帳外的青楓見木蘭已是走遠,沒想到這麽快就走了。擡步進了帳。
“主子?她...”
只見拓跋嗣漸漸擡眼,眸色陰沉,臉色難看至極。
“開戰後,随在她身旁。”
青楓沉默了片刻,“是!”
他似乎覺得木蘭這個女人不太一般。竟讓主子為她破了這麽多先例。第一次心軟,第一次對一個女人這般上心。
可這并非是什麽好事。
青楓嘆氣,出帳外卻見曲一蔓一襲青衫,面容清麗,發髻盤旋柔美,娉婷袅娜。
“青楓大哥。”
曲一蔓微笑示意。
青楓點頭,“姑娘進去吧。”
曲一蔓颔首,琉璃耳铛微微搖晃,雙手托着玉盤。
望着她纖細曼妙的身姿,青楓有些失神。
一蔓姑娘随從主子多年,對主子的心思都裝在了眼裏。明眼人都能看到。可主子偏偏一字不提,從未動過把她收入房中的意思。
而今日卻對一個只會舞刀弄槍的女子上了心思。真是不明白主子的想法。他倒是好奇了主子消失的一個月裏,那木蘭到底給主子下了什麽迷魂湯。
曲一蔓進去便看到拓跋嗣臉色沉沉。
在印象裏,她很少見到殿下如此。殿下向來不輕易顯露真實情感,這一次倒是令她驚奇。
曲一蔓掀開了瓷玉的蓋子,一股獨特的香味彌漫出來,蔥嫩的玉指來回攪着湯勺。
“殿下,今日的是..”
只見他神色沉默:“下去。”
曲一蔓垂下眉眼,轉身默默把瓷碗放下,看到紙上暈染開的一滴大大的濃墨。
“這世上有很多事情不能如意,一蔓只是芸芸衆生之一,可一蔓并不會為這些不如意而不開心,只要用心去做了,便不會有遺憾。”
曲一蔓淡淡笑着,神色。
“殿下生為龍鳳,一蔓自然不能與殿下相比,一蔓只求殿下做事無愧于心便好,有些事不必強求。一蔓如此,望殿下也能如此。”
拓跋嗣擡眼,看到她的如舊那般恬靜淡然,眸色落在了紙面上。
“夜色不早,去休息吧。東西先擱在這。”
曲一蔓莞爾,泛出兩個淺淡的梨渦:“殿下也早些休息,莫要太過操勞身體。”
說罷便退了出去。
拓跋嗣松開了筆,望着那灘墨水,眸色微涼。
若他一定要強求呢?
兩軍交戰于邺城關。
夜中便受到急令,命一隊輕騎夜間突襲劉宋大營,木蘭得令便迅速整頓夜間騎馬,伏在馬背上,風呼嘯在耳邊。
胸膛內的心髒不停的跳動。
她知道等會等待着她的是什麽。
到了坡下,不遠處可見一排敵兵。
黑暗中樹葉搖擺,影随風動。
木蘭等人側在樹後,等待着命令。
一聲令下,木蘭身形如鬼魅,悄無聲息繞在那守夜的将領身後,再無絲毫猶豫,暗沉的撲哧一聲,熱血濺落。木蘭快速把屍體拖到樹後。
那将領未發出一聲便無了氣息,木蘭眸中滑過痛苦的掙紮,沾滿鮮血的手快速覆上,将他的眼睛阖上。
起身已是見到同伴已将周圍的士兵解決幹淨。
木蘭立刻換上他們的甲胄服飾,撿起他身上的軍牌。
這一次的偷襲十分隐秘,到了夜裏才得到命令。
他們此夜的行動便是潛入軍營放火燒糧,在從內部突襲出來。當其軍心大亂時,外部援助及時趕到,便是破了第一場對峙。
接下來的一切果然十分順利。
劉宋大軍正夜中放松警惕時,未料到糧倉被燒。
主将得知夜中驚醒,剛一出賬便察覺四周已是一片狼藉,兵心大亂。
不禁怒從中來,拔起長戟上馬。
日已升起,木蘭思襯此時應當立刻撤離,正整頓騎馬離開,卻見方求勝策馬轉身。
木蘭驚疑,“方求勝!”
方求勝揚鞭,已是殺的兩眼猩紅,背對着她喝道:“你們回去。”
他到底要做什麽!等會劉宋人馬團而攻之,他們必死無疑!
“莫要管他,他就是野心太大,死了也不可惜。我們回去。”
一旁同伴勸道。
太陽完全從地平線露出,他們必須要迅速撤退。
木蘭目色掙紮,拉起缰繩跑了沒多遠,又将馬掉頭,望着同伴驚愕的目光。
“你們先回去。我稍後便回。”
話落揚鞭,“駕!”
落下一片塵土揚在空中。
方求勝策馬直奔主營,視線尋着目标,倏然視線定住,眼中露出一絲冷酷。
手中的長刀揚起,泛着白色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