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木蘭順着秘道走出,發現其正是連通着城外的一間草屋,院內有一匹黑馬,走近了才看到一旁的包裹。
其內存放着一些銀兩和幹糧。
木蘭失笑,他想的倒是周到。
背起包袱,木蘭利索上馬,揚鞭便沿着路朝清河郡的方向趕去。
一路風塵仆仆,木蘭快馬加鞭,未停歇幾日便到了桃花縣,她離開時未及時換裝束,還是一副華貴的衣衫,男子的扮相。
入了村,木蘭牽着馬走了大半會,平日的鄉鄰們見到了也未認出她,反倒是驚奇村裏今日來了個富貴之人。
木蘭失笑,也未做解釋。只是急忙沿着路匆匆往家裏趕。
木蘭并未着急回自己家,反而來張元的院門前,只是靠近了才發覺其門上竟貼着官府的封條,門上還落着鎖。
一股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
木蘭急忙找了附近的人家詢問。
“您是說張元那一家啊,你可不知道前幾日官府來了人,說是張元一家涉及謀反,前幾日便壓上了刑場,昨日便行刑了。真是不知得罪了什麽人。連家裏的小孩都沒放過去。真是可憐讷。”
木蘭腳下有些不穩,若不是扶着牆怕是她便癱倒了下去。
“聽上面說這太子的手段也是狠辣,下了令只要涉及半分齊王謀逆之事,滿門抄斬,不得放過一個。”
木蘭只覺得那些聲音離自己越來越遠。
接下來誰是誰再也看不到,說了什麽再也聽不進去了。
——
宮內張燈結彩,處處充滿了喜意,一行宮女忙着為殿內布置忙得不可開交。
“這次咱們太子誕辰,聖上可是又賞了好些東西呢。”
“對啊,這次公公仔細吩咐了,可是不得出半點差錯。”
一行宮女的對話聲漸漸散去。
殿內,檀香冉冉。
“殿下,這是您誕辰宴席受邀的名單。”
“唔,下去吧。”
拓跋嗣淡唔了聲,瞥了那簿子一眼,繼續看着奏折。
案桌上的擺設十分單調,除了筆墨以及中規中矩的一疊厚厚的奏折外,那玉瓷瓶木蘭花格外的好看。
明豔綻放着,明晃晃的水珠順着花瓣滑落。
青楓從外進去便看到自家主子盯着那瓶木蘭花,眼神仿佛透過花在看別的東西。
青楓心中微微嘆氣,上前行禮拱手道:“主子,此番所有動亂者已被斬首。”
拓跋嗣未看他,指節扣着桌面發出輕輕的聲響。
“還有一事,木将軍求見。如今還在偏殿候着。”
拓跋嗣突然擡眼,随即唇角微微揚起,起身便擡步欲離去。
青楓在其後随侍:“主子,我看她神色似是不大對勁..”
拓跋嗣餘光掃了他一眼,“哦?”
青楓欲跟上去卻被遣退了下去,望着主子有些急不可耐的模樣,心中微微嘆氣。
今日一早,木蘭便來了太子府,見了他便直白挑明要見太子。
說實話,他曾經只見過木蘭多次躲着主子,倒是第一次見她如此急切要見主子,況且她的神色似是不大對勁,至于那裏不對勁,他也是說不上來。
過兩日便是主子的誕辰了,還望莫要出什麽事才好。
拓跋嗣走的急切,到了門前反倒慢下來,感覺到了自己的急不可耐,反而有些失笑。
平生倒是第一次這般。
古人誠不欺我,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便是這般而來的。
推開殿門,便見到不遠處那倒纖細的身影。
拓跋嗣緩緩阖上了門,擡步走過去,低聲笑道:“怎麽,才隔了一日便這般思..”
話還未落,一抹白色的刀光滑過空氣。
拓跋嗣未有絲毫防備,連退了好幾步,木蘭招招緊逼,直到把長劍橫在了他的脖頸上。
只見木蘭眼下一片緋紅,眼神中閃爍着熾熱的恨,像滾燙的岩漿欲将他吞沒。
木蘭唇角顫了顫,哽咽了好幾次,才恨聲道:“你憑什麽?”
脖子上的血緩緩滲開,拓跋嗣擡眸看着她,依舊笑着:“怎麽了?”
明明前日還是那般,今日又為何說出這番的話來。
木蘭狠狠盯着他,若是眼神能化成刀子想必他早已被千刀萬剮。
想起若蘭那幾月大的孩子,一家人就這樣沒了。悲恸如潮水般淹沒了全部的理智。
木蘭眼底滑過一絲殺意正欲用力,下一刻卻眼看着長劍被他兩指捏着,铮然一聲,手上一片灼熱,下一刻劍便脫離了手腕。
拓跋嗣臉色冰冷,看着木蘭的招式越發狠厲起來。
屋內器件一個個倒下破碎,過了半炷香後。
聲音漸漸淡了下去。
木蘭雙手被狠狠箍于頭頂,身子被他壓于身下。
拓跋嗣眸色薄涼,緊抿了唇,經過了一番打鬥,兩人皆是有些狼狽。
“現在能說了麽?”
木蘭仰着頭,露出一段細白的脖頸,眼眶緋紅,眼神極冷。
“我定會殺了你!”
拓跋嗣點了她的穴位,冷笑。
“好啊。”
木蘭頓時渾身不能動,此刻才察覺二人是貼的如此之近,他下面的變化又是如此的明顯熾熱。
從牙縫裏逼出一字:“滾!”
拓跋嗣反而逼近了她,視線仔細描摹着她的眉眼。
“你知道,剛才我得知你來找我,這裏有多歡喜麽。”
他點了點胸前,自嘲笑了聲:“我不知道是什麽事,但你能為了別人來殺我。在你心底,我是這般的輕。”
木蘭不想再看他那張虛僞的臉,臉上一片厭惡。
他的心這般冷硬,誰的命于他來講不過如草芥。
和這種人有什麽好說的。告訴他,張元他們能活回來麽!若蘭和何大娘能活過來麽!連幾個月的孩子都未放過!
倏然憶起軍營軍那些将士的話。
幾千俘虜一夜被坑殺,小孩子的半截手臂都在土裏埋着。
呵!他的血沒有溫度。
拓跋嗣見她毫不掩飾的厭惡,垂底了眸,淡淡道:“不說是麽?”
木蘭倏然察覺胸前一涼,下一刻他的唇便覆了上來,冰涼的觸覺襲上心頭,頭皮一震發麻。
猛然睜眼,咬牙切齒道:“混蛋!”
拓跋嗣動作頓了頓,一绺烏發落在了她的發上,靜靜看着她:“你若不說,我便借着做下去。”
木蘭閉眼:“動亂者一律處死的令是你下的。對麽?”
“是!”
“但凡與此次沾上半分聯系的人都要處死,是麽!”
“是!”
“你告訴我他到底做了什麽!張元他們哪裏威脅到了你?”
拓跋嗣沉默了下來,神色變了幾變。
令的确是他下的,但他的确不知此事牽扯進了張氏一家。按道理來講此事應當牽涉不到張氏。
拓跋嗣看着木蘭欲用力沖破穴位的樣子,朝着她胸前快速一點。
木蘭下一刻便沒了意識。
其中怕是有蹊跷,不若先這般讓她誤會下去,待他查清後再告知她也不遲。
拓跋嗣倏然感到脖子上的刺痛,探去發覺血跡已是幹到了上面,蹙了蹙眉,又整理了一番,将被子覆在木蘭身上,緩緩踏步出去。
——
木蘭醒來後,便發現雙手被一條鎖鏈緊緊鎖住。
鎖鏈的另一端緊固定在榻上,木蘭掙了掙根本無力掙脫。
木蘭靠在榻上,發因先前的打鬥散落,眼中漸漸滲出了淚意。
一年餘的戰旅,次次從死亡的邊緣掙脫。
為的不過是活着,回去再與何大娘他們再次相聚。
沙場奮力殺敵,為的不過是給親人一片平和的土地。
不想換來的卻是這番...
木蘭仰頭,眼神漸漸失了焦。
突然門被推開,一宮女模樣的女子緩緩進來,小心翼翼把飯菜擺在她能觸碰到的地方,低眉道:“姑娘,用膳吧。”
等了片刻,見木蘭依舊不言不語,女子無可奈何退了下去。
窗戶被風吹動,外面的風吹了進來。
木蘭眼睫動了動,卻見天際已是暗了下來。
若這些是夢該有多好。
醒來,便能看到何大娘如以往那般叫着她一起去市集,便能看道張元從河邊打魚回來。
若是她沒有撿到拓跋嗣,一切都不會發生。
一絲破碎的哭聲從她喉中破出。
木蘭掩下一陣陣苦澀的哽咽,任憑淚水滑落。
若知道今日,她定不會撿回一個禍害,害了何大娘一家。
拓跋嗣聽侍女說木蘭不吃不喝,便過來走到門前聽到裏面隐忍的哽咽,頓住了腳步。
垂在兩側的手緊緊握起。
剛才他在處斬的名單上的确看到了何氏一家。
此事的确不大對勁,已是派青楓去探查。
只是此刻怕是她對他早已恨之入骨。
拓跋嗣推開門,便感到兩道充斥着恨意的視線投向自己,看到一旁已是涼透的飯菜,又吩咐外面的人再去拿一份來。
“你若是要殺我,起碼也要有力氣。”
侍女把粥放在了一旁,退下關上了門。
木蘭閉眸,不想去看他。
拓跋嗣又走近了一步,見她的發散在身後,伸手欲替她整理卻被她嫌惡躲過。
木蘭緊抿着唇,眼底的恨意如熊熊烈火。
拓跋嗣冷笑,倏然捏緊了她的下巴。
“對,沒錯。是我殺了他們。但凡參與叛亂之人都要被斬首。誰讓哪張元倒黴牽涉進了其中,若是怨,只能怨他的命不好。”
木蘭胸口起伏起來,眼眶霎時因憤怒紅了一片。
“滾!別碰我!”
拓跋嗣眼神沉冷,指腹順着她的臉頰滑過,“我不止要殺他們,若是你與我為敵,我也會殺了你。”
木蘭聽着一番話,倏然想起那一夜他親口對她說的,在敵城裏那夜,他眼底的柔情。
突然笑了起來,木蘭紅着眼,譏諷:“殿下演技精湛,木蘭自愧不如。若不是今日您這一番話,木蘭還差點被您之前騙了過去。”
拓跋嗣餘光看到窗後的那片陰影離開後,心底冷笑,看着木蘭這番模樣,垂下了眼,輕聲覆在她耳側道:“阿蘭,你要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