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時仍然被吸引了。
到了城內,墨非和衛宣等人拒絕了許掌隊的邀請,在一家客棧暫時落了腳。許掌隊也不強求,在知道他們的落腳處之後便會家族複命去了。而護送任務結束的孤鶴等人也沒有時間多做停留,他們還有其他事情要忙,只能跟墨非打了聲招呼便離開了。
孤鶴離去前留下話:“少年,以後某一定會來找你的,別太早把自己許出去。”
對此,墨非只能默然無視之。
“浮圖,你真的不跟在下去大王子府?”在休整了幾日後,自覺狀态不錯的衛宣正式準備前往大王子府。
墨非搖頭:“不了,先生若有閑暇就來看看我吧!我身上還有些銀錢,生活上不會有多少困難。”
“那好吧。”衛宣嘆息一聲道,“此去若一切順利,那在下一定想辦法幫你辦理好符牌,讓你能自由地行動。”
“多謝。”墨非行了行禮,語氣誠懇地道謝。這位先生真的對她非常照顧了,将來若有機會必然回報。
“那好,就此告辭。”語畢,衛宣便帶着閑子一起離開了。
看着他們的背影,墨非默默祝福。
這個時代還沒有科舉制度,選拔人才一般只有三個途徑,一是由權貴或德高望重之人舉薦,二是自薦,三則是由顯貴門閥公開懸賞選拔。衛宣此次去大王子府就是要參與第三種,因為炤國兩位王子經常會公開選拔人才,通過考試的人,不但能入府成為食客或者客卿,還能獲得一筆賞銀。
這裏可沒有什麽所謂的黨羽之嫌,實在是人才稀缺,一個連紙和印刷術都沒有的時代,知識傳播有多困難可想而知,光是識字的人都不多,更別提別的。而且據她所知,這裏連一個成規模的學校都沒有,教育模式一般是請文人私授,或者拜入博士或者有學問的人名下。
這裏所謂的博士,是指學識淵博或武藝高強又無意官場的人才,他們傳道授業多年,聲名遠播,朝廷別會封其為“博士”,沒有實權卻享有一定的俸祿。而有“博士”之稱的人挑選學生的要求也非常高,因為這些學生一旦學業有成,便可獲得博士們的直接舉薦,進入官場。可想而知,博士的地位有多高,一般平民是不用想入博士的門庭。
各國博士的數量十分稀少,所以一些有學問和有聲名的良士也頗受尊重。他們若沒有成為貴族官宦的客卿或食客,那麽大多會選擇收徒講學,只要有真學識,出名還是比較容易的。
墨非仔細琢磨着這個時代的一些情況,心中也有了個大概的打算。
第一卷:聲名鵲起 成功自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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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幾日,許掌隊來到客棧拜訪,正是為了前陣子說好關于購買化妝鏡的事情。
當許掌隊進到房間時,不由得多看了墨非幾眼。前段時間這個少年穿着粗鄙仍難掩其風華,如今洗去塵埃與疲色,換上整齊雅致的長袍,頓時如雨後睡蓮,澄淨秀致。
徐掌隊再次暗道聲:可惜!若“他”只是個平籍自己都有辦法弄到手。
整了整神色,許掌隊對墨非行了行禮道:“幾日不見,公子的氣色甚好。”
“這也是托了許掌隊的福。”這倒不是恭維,若非許掌隊主動給了定金,她現在恐怕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更別說購置一些衣物筆墨什麽的了。
“呵呵。”許掌隊笑着說,“聽說文仲先生正式投入了大王子府,在下還沒來得及祝賀呢。”
墨非淡淡道,“先生學識過人,前途不可估量。若許掌隊要約見先生時,請順便替在下道賀。”
“舉手之勞,樂意之至。”
許掌隊又客套了幾句才說到正題:“關于那面寶鏡,在下願意出800銀錠,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許掌隊能出800銀錠已是非常不錯了。”墨非淡淡地回道。
由于墨非完全不懂聲色,許掌隊也琢磨不出“他”這話到底是出自真心,還是只是應付而已。因此他不得不補充道:“當然,若又達官貴人們出價必然更高,只是以在下的身價,800銀已是在下所能出的最高價格了。”
墨非當然不會以為對方說的是真的,作為一個行商多年的人來說,議價時絕對不會輕易露底牌的。她敢說若這鏡子拿出去賣給其他貴人,少說2000銀錠的價格都有可能。只不過她意不在此,800和2000銀對如今的她而言,意義都是一樣的,沒有足夠的背景,錢再多也只是招禍的東西。
于是她點頭道:“許掌隊對在下幫助頗多,區區一面鏡子而已,800便800吧!”
許掌隊立刻喜笑顏開,忙說着感謝的話。
墨非起身從包中拿出那面鏡子,輕輕地摸了幾下,這才遞給了許掌隊。
許掌隊雙手接過,寶貝似的不住打量着,雖然已經看過一次,但再次見到還是忍不住驚嘆。
墨非想了想又道:“此物世間僅有,請好好保存,若要送人也不要說出在下的名諱,以免多生事端。”
“公子說的是。”許掌隊忙收斂神色,他這才察覺這個少年其實并不是不知道這面鏡子的真正價值,只是不把這些錢財看在眼裏而已,否則也不會對着上千的銀錠淡然處之。
這恐怕真的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一直只注意其色的許掌隊開始自我反省了一回。
這次許掌隊的動作很迅速,馬上叫人把銀錠送來過來,足有一箱子。事畢後也不停留,告辭一聲便離去了。
墨非送走許掌隊,然後也沒查看便把銀錠收入了背包中,這可真夠重的。
了解了這件事,墨非坐到書案邊,攤開早已準備的空白竹簡——這些東西連同衣物都是托小二幫忙購置的,她依然沒有出過門,在這随便一石頭都能砸到一個貴人的王都,行事需要更加謹慎。直到自己有了真正的身份和符牌,她才能放心地行走于街市。而她現在要做的,就是為自己謀求庇佑。
在衛宣決定投奔大王子之時,她也做了同樣的打算,只是她沒有符牌,若與衛宣同去,卻不能參考,只能以其家仆身份入內,這未免會給人看輕。所以最好的辦法是自薦,寫一篇建議簡書來引起大王子的重視,同時力求一個正式身份。相信以她從其他人打聽到的大王子的為人,應該不會吝啬于幫她這個小忙。
目光看向竹簡,墨非默默地在心中回憶了一遍。對于這個時代各國的局勢和戰争,她沒有親眼見到,也就不做評論了,免得弄出笑話。但是無論戰火如何持續,有一項絕對是最重要的——那就是糧草。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是誰都明白的道理,而農業是否發展決定着一個國家是否有足夠的後援支持,也在異地過程度上決定了戰争的最後走向。
她既然被動地選擇了這個國家,那麽她希望能夠主動地提高這個國家的國力,增加其在混戰中得以穩固的籌碼。當然她也知道自己力量微薄,可是總比什麽也不做要好。
“聖王在上而民不凍不饑者,非能耕而食之,織而衣之,力開其資財之道也。夫寒之于衣,不待輕暖;饑之于食,不待甘旨。饑寒至身,不顧廉恥。一日不再食則饑,終歲不制衣則寒。夫腹饑不得食,體寒不得衣,慈母不能保其子,君亦安能以有民?”墨非開篇先引用了漢代政治家晁錯的話。
“要在安民,富而教之。一農不耕,民有饑者;一女不織,民有寒者。”接着,墨非開始在這個時代的農業基礎上,将一些先進的耕種方式敘述了出來,根據南北土壤和氣候的不同,進行不同的論述,從選種育種、耕種技術、施肥、水利等方面細說,“凡耕之大方:力者欲柔,柔者欲力。息者欲勞,勞者欲息。棘者欲肥,肥者欲棘。急者欲緩,緩者欲急。濕者欲燥,燥者欲濕。”
最後比較重要的就是農具的介紹,“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這個時代已經開始廣泛使用鐵農具,只是大多效率不太高。在這裏墨非着重繪制了曲轅犁、耧車、推鐮、鈎鐮、芟麥器等,并在旁邊做了注解。想了想,墨非又補上了一副銅車,“大可下潤于千頃,高可飛流于百尺,架之則遠達,穴之則潛通,世間無不救之四,地上有可興之雨。”這實在是引水灌溉的一大利器。
至此,此篇書簡算是完畢,墨非除了農田的改進,至于畜牧、林木、蔬菜等等都只做了簡單的敘述,畢竟一下子寫全了也沒有必要,只是在結尾留個引子便好。
重新看了幾遍,确定沒有錯字錯漏之類的,墨非這才呼了口氣,餘下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養好精神擇日拜會大王子厲宸。
次日,墨非有些心神不寧地在客棧雅間用飯,手不時地摸向口袋中的竹簡,目光卻望向窗外的馬路,腦中不住地演練着自己進到王子府之後所應有的表現。這可不是演戲,做不好可以重來,她只有一次機會,必須得成功。
這時,小二敲門進來奉茶,墨非依然看着窗外,這時只見一輛華麗的馬車從眼前緩馳而過。
小二笑着說:“大王子又出游了。”
“大王子?”墨非這才回神,準頭問道,“大王子在哪?”
小二走到傳遍指了指馬車的方向道:“喏,那就是大王子的專用馬車,車頂上雕着金龍獸,很好認的。”
墨非忙湊過去張望,遠去的馬車頂上果然有一金色的雕飾在閃閃發光。
“咦,停下來了。”小二忽然又道。
“大王子到這個地方幹什麽?”墨非問。
“噢,應該是去照松園喝茶下棋了。”小二回道,“照松園是博士闾丘所建,是達官貴人們才能去的園林,大王子偶爾也會去那裏休息下。若大王子在,那其他人恐怕是暫時不能去了。”
墨非眼中一亮,這不是天賜良機嗎?
她結了賬,又給了小二幾文賞錢,便匆匆朝照松園走去。
确認了馬車,又看了看門口肅立的兩個侍衛,墨非平了平氣,上前行禮道:“庶民浮圖,持簡書拜見,望大王子殿下恩準入內詳敘。”
兩侍衛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說了句“稍等。”便進去通報。
不多時,那侍衛出來對墨非一擺手:“我家主人有情。”
好,第一步順利。
墨非面色淡然地跟随侍衛進到園內,轉過回廊,就見不遠處一涼亭內坐着兩名男子,一名五十來歲的長須長者,一名二十來歲的錦衣男子。前者可能是園林主人闾丘,後者顯然便是此次的目标人物——大王子厲宸。
墨非也不敢多看,低首默默地行到涼亭外,雙手托起竹簡微微躬身地對亭中兩人行禮道:“庶民浮圖,拜見大王子殿下。”
低頭的墨非沒有發現亭中老者表情有些似笑非笑,男子倒是沒什麽反應,不過亭外站立的侍衛目光有些冷。按理來說,以墨非的身份拜見皇族,是要行跪拜禮的,可是墨非實在是跪不下去,只能這樣表現了。她現在還不知道,此時只要主人一不高興,她的膝蓋可要被一劍柄打彎了。
“庶民浮圖?見本王何事?”男子的聲音傳了過來,冷渾而低沉。
墨非有些奇怪,不是聽說大王子是個溫文爾雅的人嗎?怎麽給人的感覺如此有壓迫感?莫非是貴氣逼人……
趕緊甩去其他心思,她回道:“浮圖乃一異鄉游子,身無所依,游走各地,對齊民之農法略有所悟,故特此持其拜見殿下。若殿下覺得言之有物,便請殿下賜浮圖一個良籍之身,從此浮圖将抛卻過去,一心為殿下謀。”
男子沉默了半晌,似乎在打量墨非,一會才道:“呈上來吧。”
侍衛立刻從墨非手中拿過竹簡,男子緩緩翻閱着。
墨非一直默默等待着,面上神色雖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可是心裏其實已經在打鼓,感覺時間真的過得好慢。
過不多時,男子将手中的竹簡交給旁邊的老者:“闾老也請看看。”
老者接過來一一閱覽,稍有動容,輕聲道:“确實是個人才。”
男子點點頭,轉頭看向墨非,淡淡道:“這份簡書似乎未有言盡,望閣下日後能将其補全。”
墨非心中一動,道:“殿下的意思是……”
“你今日回去收拾行囊,明日來府中報備。”
墨非還來不及謝恩,那男子又道了句:“不過不是去大王子府,而是戎臻王府。本王是戎臻王巫越。”
墨非頓時石化,戎臻王巫越?巫越不是那個黑鐵騎大将軍嗎?怎麽又變成戎臻王了?又怎麽會坐着大王子的馬車?
她猛地擡起頭,果然見涼亭中的錦衣男子有些眼熟,上次匆匆一瞥雖然沒看清面容,但這身形氣勢卻十分相似。
她……真的搞錯對象了……
“哈哈。”那名老者大笑起來,一副十分愉悅的樣子,調侃道,“想不到你巫越也有人認錯啊!”
巫越不甚在意,只是不再看向墨非,只是淡淡道:“你下去吧,明日到戎臻王府來。”語氣雖輕但帶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大人,她要拜見的是大王子啊!您這位大尊,小女子真心抗不住啊!
能不去嗎?
顯然,這是不可能的。墨非有些情緒低落地跟着侍衛出了門。
目光掃向一邊的馬車,心中欲哭無淚。為什麽這位大将軍會坐大王子的馬車啊!
後來墨非才知道,原來當日巫越剛從大王子府出來,大王子見其馬車不在,便派自己的馬車送他。
如此陰錯陽差,原本要入大王子府的墨非,卻進入了戎臻王府。
日後大王子若知道此事,也不知該如何後悔這馬車借得太煞筆……
第一卷:聲名鵲起 入府
次日,墨非整理好自己背包便來到戎臻王府,在仆人帶領下走進一座獨立的小院子。
在墨非的想象中,向巫越這樣有身份的人,府中的客卿和食客應該不少才對,可是她看到的卻是一片冷清,一路行來,這偌大的府中,除了侍衛和仆人,幾乎沒見到幾個像是文士的人物。
難道……莫非……自己是第一個?
其實這個猜測也是有根據的,以巫越“不敗鬼将”的赫赫兇名,有多少個思維正常點的人會來投呢?
心中淌淚,但是事已至此,墨非也沒有回頭路了,至少巫越很強大,這正是她需要的。
進到這座分配給自己的院子,便看到一個跪拜在地的仆役,領路的仆人介紹道:“這個是負責照顧公子起居的仆人,若公子有何需要,只管找他便可。”
墨非點頭,領路仆人便躬身離開。
“你起來吧。”墨非邊往屋子裏走邊說道。
跪着的仆役應聲之後便站了起來,墨非這才看清他的模樣,年約不過十五、六歲,相貌清秀,還是個孩子而已,就那麽靜靜得站着,垂着眼不敢直視她。
墨非把目光移向房間,裏面擺設相對簡單,左邊是書案,書案後牆角立着一個漆架香爐;正中偏左開着一扇窗,窗下擺着一個長形盤榻,榻上還放着一張小茶幾;再往右邊則交錯立着兩面屏風,将房間隔開。緩緩走進去,屏風這邊便是睡房,最裏邊擺着一張雕木床,整齊地鋪着被褥;床邊有個矮櫃,然後依次是衣櫃、梳妝案臺和置物架。
除此之外便沒有其他多餘的物件了,但看得出經過了細心地打掃和整理,很幹淨。将背包放在床頭矮櫃上,墨非發現左邊還有一個小房間,走過去一看,裏面放着木桶和牆架,架子上還擺放着毛巾和皂角模樣的東西。牆角落還有排水口。
嗯,這是洗浴間。
視線繼續前移,洗浴間那邊還有一道門,墨非猜測應該是茅房,想了想還是過去打開了門,出乎意料的,門外是個過道,過道左邊的小屋子才是茅房,過道右前轉折則連着廚房。
墨非好奇地問:“飯菜是由自己做嗎?”
一直跟在她身後的小仆人回道:“不是,公子的飯菜由府中配送,這個廚房是為了給公子晚上餓的時候做夜宵的。”
墨非恍然地點點頭,看這廚房雖簡陋,但油鹽醬醋什麽的都還算齊全,以後可以自己開火。來這個時代這麽久,她對這裏的食物實在無愛,可能是主配料粗糙的原因,比如鹽,由于提煉技術的落後,鹽都是呈淡黃的硬塊狀,味道帶着苦澀,用這種鹽做出來的食物味道便可想而知了。
看來以後為了自己的口福,也得想辦法将粗鹽提精,這個倒不是很難,有條件的情況下可以做做。
參觀完自己的住所,墨非這才問起這個小仆役的名字:“你叫什麽?”
“小奴木奚。”
墨非看着這個恭敬垂首的小男孩,道:“不用太拘謹,我不吃人。”
她本意是想表現得随和點,但配上她平板的表情和不愠不火的語氣,實在是效果大減。
木奚本來站着沒動,聽到她這句話卻不着痕跡地退了小半步。
墨非默然,過了半晌才又問:“木奚,給我介紹下這府裏的情況吧!比如有何規矩和忌諱什麽的。”
“是。”木奚偷偷看了“他”一眼,認真地回道,“公子是王府的客卿,地位崇高,平時進出自由。若有要事,可以讓小奴先行通報,但若無要事則不能随意在府中閑逛。”
墨非心中一動:“這府中有多少客卿?為何我所住院子周圍都沒什麽人出沒的樣子?”
木奚道:“府中目前有八位食客,都住在南邊小院。而客卿包括公子在內是三名,就住在隔壁兩個院子。”
“這麽少?”她可是聽衛宣說過,大王子府中光食客就有上百人。
木奚擡頭奇怪地看了墨非一眼,又回道:“看來公子不是本國人,主人是炤國唯一擁有封地的諸侯王,封地在榮臻。主人真正的城府也在那裏。”
墨非心中驚詫。唯一的諸侯王?這個巫越到底是什麽身份?僅僅只是一名骁勇善戰的将軍,就能封王封地?
看來有必要徹底地了解一下了,畢竟這位大人可是她未來的衣食父母!不過不适合在府裏打聽,等以後找個機會和衛宣見個面再說吧。
用過午飯,墨非想着昨天奉上的簡書還只寫了上半部,趁着有時間正好把它完成,免得下次見面時被問起。
她想着今天剛入府,巫越應該暫時不會召見她。
不過晚飯過後,墨非的猜測失誤了,巫越派人叫她去書房談話。
“浮圖公子請進。”一仆人将墨非迎進書房,然後帶上了房門。
房中幾處都點着燈,但光線是昏黃的,怎麽也顯得有些模糊。
墨非行進幾步便看到了正在書案前翻閱什麽的巫越。這應該是第三次見面了,第一次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但那殺人如疾風的狠絕給她留下了太深的印象;第二次是昨天的觐見,不用再多說,挺囧人的;這次相隔距離不過數米,墨非才真正看清他的面目,大氣的輪廓剛毅的五官,目光如利劍,俊美如雕刻,但給人的感覺只有兩個字——冷峻。冷在那久經沙場的殺意,峻在那居于上位的氣勢。不得不說,這真的是個不好親近的人。
“浮圖見過戎臻王殿下。”依然只是拱手躬立,沒有跪拜。
巫越輕輕放下書簡,看了“他”半天才開口道:“你……對本王将你帶入府中很不滿?”
“不敢,浮圖并無不滿。”一滴冷汗,這是要秋後算賬,清算她認錯人的罪過?
“那麽,作為本王的客卿,你該如何稱呼本王?”
稱呼?叫殿下有什麽不對嗎?墨非心中疑惑。
巫越眯起眼,手指輕輕磕了磕書案繼續道:“本王知道你原本是要去大王子府的,但你如今已經來了這裏,就不能再有二心。”
墨非淡淡道:“殿下多慮了。”
“是嗎?”巫越細細地打量着眼前這個少年,年紀似乎不大,氣度卻不凡,很少有人面對他時還能如此從容淡定。另外,這個少年還給他一種很特別的感覺。
“既然如此,本王希望你以後稱本王為‘主公’。”
原來如此,主公!墨非躬了躬身:“是,主公。”
“今日本王叫你來是為了你遞上來的書簡,其中尚有些不明之處。”
“主公但問無妨。”
巫越點點頭,指着一邊道:“坐。”
墨非也不客氣,謝過之後便走到旁邊的軟墊上跪坐下來。
巫越目光微閃,心中那種奇怪的感覺又湧了出來,不過臉上絲毫未動,開始詢問起書簡上的一些內容。
這正好是墨非所熟悉的,倒也對答如流,一問一答間,她慢慢放下原本的緊張,仿佛又回到從前正在跟自己的導師在探讨問題一般,自然而專注。
不知不覺中夜已深,在聽到門外仆人的提醒之後,兩人這才結束談話。
浮圖起身告退,臨走前還把下午寫好的後半部奉上。
巫越也沒多作留難,派人送“他”回了院子。
待房門再次合上,巫越突然開口道:“如何?”
接着,從屏風後竟然走出一名中年男子,他先行了個禮,然後才回道:“談吐不凡,見解獨到。”
巫越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這少年剛才能在他面前侃侃而談,光這一點就值得稱道。
中年男子又道:“只是令眀翰不解的是,以這位公子的才識品貌,怎會一直默默無名?”
“本王曾見‘他’在連家商隊裏出現過。”
“哦?連家?”中年男子目光有些渙散,低聲嘀咕着什麽。
巫越瞥了他一眼,拍了拍手上的書簡道:“這個你派人送去榮臻,先将新式農具打造出來,然後劃出幾個地方進行試種。若成功便推行。”
說着便長身而起,邊往外走邊又道:“‘他’的事就交給你了,沒大問題就帶回榮臻。”
墨非一回院子,木奚便打來熱水,她洗洗之後就撲到了床上。剛才面對面時還不覺得,這會結束了才有種疲憊的感覺。
沒想到随便談談也花了這麽長時間,除了開始有些忐忑,中間過程她竟然一點都沒緊張?看來要在這府中立足,并沒有想象中那麽困難,那位“鬼将”大人也沒有想象中那麽難相處,脾性似乎與自己的導師有些像,撇開那強大氣場不說,只要言之有物,很多細節他都不那麽在意,比如她的行禮方式。
只是,巫越那樣的人,竟然會跟她讨論農田水利的問題,實在是太不和諧了……
這麽胡思亂想着,墨非慢慢地進入夢鄉。
第一卷:聲名鵲起 書閣
墨非一邊用飯一邊詢問着立在一邊的木奚:“府中的食客和客卿平時需要做什麽?”
“若主人沒有召見或者布下任務,食客們平時會抄錄書簡,或是聚在一起談古論今,然後将其言論記錄下來交給主事。至于客卿,比食客們更加自由,只要主人沒其他吩咐,客卿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墨非點點頭,這和她所想的差不多,就像春秋戰國時期,很多名門貴胄都養着衆多食客,有些食客甚至到死都沒為主家獻過一策,完全是如米蟲一般的存在。
當然,這種情況在榮臻王府中可能不會出現,一來客卿食客數量少,二來以巫越的個性,應該也不會為了圖名而養些無用的人。可是作為剛入府的客卿,她肯定參與不了府裏重要的議事決策,那麽她平時該幹些什麽?
正在墨非沉思間,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木奚上前開門,立刻行禮。
接着,墨非便看到一個年約三十來歲的男子緩緩走進來,發髻高束,頭戴長冠,青衣廣袖,相貌中上,一雙笑眼銳利細長,給人一種和善又精幹的矛盾感覺。
“浮圖公子安好?在下榮臻府主事鄢喬,特來拜會閣下。”男子落拓地行了個平交禮。
墨非忙站起來回禮:“鄢主事有禮了。”
鄢喬先是不着痕跡地打量了墨非一會,接着才說:“本來昨日便該來拜訪,但無奈有些要事處理,故才來晚。”
“鄢主事客氣了。”墨非邊請對方上座邊吩咐木奚上茶。
鄢喬阻止道:“公子別忙,在下今日前來尚有一小事,辦妥便會離開。”
“何事?”
“公子是否曾請主公幫忙重新辦一戶籍?在下今日便是為此事前來。”說着,他從袖中拿出一片薄簡遞過來,“還請公子将你的生辰、祖籍、姓名、字號等資料寫下來。”
墨非心中一喜,終于要有個明确的符牌了。于是她接過薄簡道:“勞煩鄢主事了。”
拿着薄簡坐到書案邊,提起筆來卻停住了。墨非心中一跳,現在是什麽年份?記得上次跟随流民時在路上撿到過一個竹簡,上面的年號是“尚寧”,但那是虞國的年號,衛宣提過炤國的年號是“啓戌”,不過似乎并沒有說過如今是啓戌幾年。顯然這個問題也不能就這麽直接問,否則太引人猜疑了。
對了,她曾看過衛宣的符牌,上面寫的是啓戌九年,初步估計他今年四十歲,那麽如今大概是啓戌四十九年左右,減去二十四,她應該可以寫上“啓戌二十五年。”這麽說來,其實衛宣原本應該炤國人才對,怎麽會從虞國逃難回來呢?
這個心念一閃而過便沒再深入思考,墨非下筆寫上自己的名字“浮圖”,字……額,她哪來什麽字號?想了想手抽地寫下“墨子”二字,接着寫到祖籍……
墨非皺了皺眉,停筆道:“鄢主事,在下從小居無定所,祖籍所在早已難尋,這個是否能不寫?”
鄢喬道:“如此,公子便空下吧!既然公子有意抛卻過去,那麽就由在下幫公子安排一個新的籍貫。”
“多謝了。”墨非站起來将寫好的薄簡遞還給他。
鄢喬接過來看了看,笑道:“公子二十佳齡,果然是年輕有為。”
二十?墨非心中頓了頓,也就是說如今是啓戌四十五年,衛宣其實只有三十六歲,真是很成“熟”……
鄢喬見事情完成便準備告辭離開,墨非忙又叫住他:“鄢主事請稍等。”
“不知公子還有何吩咐?”
“在下想借閱些書簡,不知府中可有書閣?”
“原來如此。”鄢喬笑笑道,“府中确實有一書閣,不過需要有鑰匙才能進入。一把鑰匙在食客盧言手中,平常食客們要借閱書簡都會找他。不過公子是客卿,完全有資格自由出入書閣,所以,這把鑰匙便交給公子吧。”
鄢喬從懷中掏出一串鑰匙,從中解下一片。
“多謝。”墨非面上雖平靜,但心中喜悅。她想更深入地了解這個時代,就必須盡可能多地查閱各種書籍。但是這個時代的書籍非常珍貴,買都買不到。如今既然入了這戎臻王府,她如何能不好好把握機會。
送走了鄢喬,墨非便立刻讓木奚帶她去書閣。
書閣處于大書房的另一邊回廊,轉兩個彎便到了。不過如果不是要去書閣,這一邊平時基本沒太多人走動。
用鑰匙開了鎖,偌大的書閣內那堆積如山的書簡深深震懾了墨非一把。
初步估計大概有上千的數量。若是紙質的書本,那這數量根本不算什麽。但是書簡厚重,如此擺放在一起真是十分的壯觀。
墨非在書閣裏轉了一圈,開始苦惱了,這書簡查閱起來可真是不方便,若不展開根本不知道裏面是什麽內容。随手看了看外圍的幾捆書簡,有史書,有傳記,也有詩賦,可以說分類雜亂,想針對性地找些資料,估計是費時又費力。
皺了皺眉,看來在研究這些書簡之前,必須得先将它先整理一遍。
墨非沉思了一會,然後便帶着木奚離開了書閣。
“哦?那位公子只在書閣轉了一下便走了?”此時正在自己房中看書的眀翰聽到仆人的彙報淡淡地說了句。
一旁的鄢喬嬉笑:“莫非被那豐富的藏書量給吓到了?”
“再看看吧。”眀翰的目光又移到手上的書簡。
“唔……眀翰似乎對那位公子頗感興趣?”
“約莫有些。”眀翰不置可否地回了句。
“呵呵。”鄢喬拿起寫了墨非一些簡單資料的薄簡,嘀咕道,“一個不知身份背景的年輕的俊美才士……”
眀翰瞥了他一眼,又繼續看他的書。
回到自己住所的墨非從書案上拿出一片幹淨的薄簡,來回看了看,然後取來軍刀将其切成幾段,招呼木奚在上面穿孔,再用細繩穿起來,做成一片片小吊牌。
她滿意地點點頭,将吊牌遞到木奚面前道:“木奚,你能找人做些這樣的東西嗎?”
木奚先是一愣,随後點頭回答:“可以,做這個花不了多少時間,府中有不少仆役都能做。”
“那好,你去找人做上一千來片。”
“一千?”
“是的,只能多不能少。能做到嗎?”
“可以,估計不要兩天就能做好。”
“既然如此,你們做了多少就先送過來多少,然後你一一拿到書閣來。”
“遵命。”木奚雖然心有不解,但依然聽話地吩咐下去。
待到拿到了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