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抵達邠州
墨非再次從昏迷中醒來,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原本那間船艙中。
她緩緩坐起來,看到栖夙就靠在不遠處的桌案邊,手上拿着她的軍刀饒有興趣地把玩着。
“好刀,刀鋒淩厲,寒氣逼人,只是非銅非鐵,不知是何材質?”栖夙撫摸着刀身,一臉贊嘆,“‘湛羿?’此刀名為‘湛羿’?”
墨非并未回答,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栖夙頓了頓,笑道:“在下确實小視了浮圖,看似文弱,實則深藏不露,就如這把湛羿刀一般,暗鞘藏鋒。只是在下有些不明白,浮圖于靜與動之間,為何差別如此之大?”
墨非別過頭,繼續沉默以對。
“呵,浮圖不回答也罷,在下也不不會追根究底,只是這刀須由在下暫為保管了,不然在下還真不敢肯定下次能躲過浮圖的擊殺。”栖夙身上的刀傷都是墨非賞的,刀刀要害,若是他反應再慢點,估計這會已經沒命了。
墨非也知道要将軍刀要回來是不可能了,不過她并不着急,刀中有湛羿之魂,一般人未必用的了它。
“現在到哪裏了?”墨非開口問道。
“船已進入景國境內,再行兩日,就會進入魅海。”
“魅海?”
“不知浮圖是否見過大海?”栖夙笑道,“魅海比一般大海更為特別,浮圖到時親眼看看就知道了。”
說着,栖夙突然打了個響指,門外立刻走進來兩名侍者,其中一人手上正托着一副鎖鏈。
墨非臉色微變,栖夙抱歉道:“失禮了,對于浮圖的身手,在下實在不敢掉以輕心,故只能暫時委屈浮圖了。”
“你……”
“在下亦心有愧疚,請浮圖先生見諒。”栖夙一臉無奈,但那雙精明的眼眸之下,又隐藏着幾分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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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非直直地看着他,心中憤怒,卻也只能任由侍者将鎖鏈扣在自己的腳踝上,那沉重的鏈身,讓她舉步艱難。
栖夙又道:“有了這副鎖鏈,在下便不會限制浮圖在船上的活動,浮圖想在房中看書或是到船邊欣賞風景皆随意。”
“栖夙,你如此大費周章的,到底意義何在?”墨非忍不住質問,“若是擔心我為巫越出謀劃策,何不幹脆将我殺了?總好過如今處處防備,浪費心力。”
“呵呵,殺你,在下可舍不得。”栖夙笑道,“一來确實是因為不能讓你繼續留在巫越身邊;二來在下仰慕浮圖之才,希望浮圖他日能改投在下門庭,又何忍将你殺害?三來……”确是不舍……栖夙目光深邃地看着正怒視他的浮圖,心中有些說不出來的困惑,即使差點被他擊殺,他也未曾升起過要将他殺死的念頭,這實在不像他平時的作風。
“三來如何?”
“三來嘛……以後再告訴你,呵呵。”栖夙說着轉身離開房間,同時吩咐外邊的侍者為墨非送些吃的。
墨非的視線移到腳上的鎖鏈,如今可真是一籌莫展了。腦中忽然想起昏倒前的情景,她當時似乎感覺到巫越就在附近,難道他來了?随後又自嘲地搖了搖頭,即便巫越追到了攀陽,也不可能追到慶國。看來以後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不到生死絕境,便仍有希望。
兩天後,船從河口駛入了大海。眼前這片海洋便是栖夙先前所說的魅海了,入目所及,盡是一片蔚藍,廣闊的天地,清涼的海風,令人心懷舒暢。看到這樣的景色,墨非也不由得掃去了心中大半的陰霾。
只是眼前的魅海,與她所見的大海沒什麽不同,栖夙口中的“特別”在何處呢?
心中雖有疑問,可是墨非肯定是不會去問的。直到太陽西下,夜幕降臨,墨非才終于知道何為“魅”海。
夜色籠罩的海面,有一片柔和的彩光從底下透出,紅綠青紫,煞是好看。墨非俯身向下看,發現海水之下似乎生長了大片會發光的藻類,影影綽綽,呈現出一片如夢如幻的奇異景色。
“這便是魅海,美麗而妖異。”栖夙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妖異?”
“魅海因幻藻而得名,卻也因幻藻而為世人所懼。幻藻所在,魚蝦不存。”栖夙喃喃道。
“原來如此。”果然可稱為“妖異”。
船一直行駛了兩日,才駛出了幻藻區。一路上風平浪靜,行程順利。
數日後,船終于在慶國邠州靠岸。
這個時代還沒有真正的海港海防設施,只是建了幾處稍顯簡陋的平臺和瞭望塔,備有少量水師,裝備粗糙,看起來像漁夫多過海軍,顯然這個國家很少進行海戰,沿海基本不設防。
栖夙先派人給邠州城守報了信,然後便又車馬來接。
墨非跟着栖夙上了馬車,一路朝邠州城行去。
看邠州城守親自來迎的恭敬态度,也可以想見栖夙在慶國的身份必然尊貴,可是她竟然至今都對此不清不楚。
“你到底是何身份?”墨非忍不住詢問道。
“呵呵,浮圖終于也對在下有些興趣了嗎?”栖夙笑道,“如今也毋須再瞞,在下乃慶國闡修君之子。”
“闡修君?”墨非記得曾聽百裏默等人談起過,此人是慶國極有威望的實權人物,除了皇族之外,即使宰相也要禮讓三分。闡修君有三個兒子,分別名為寧逸、安暄、博雅。栖夙是哪個?
栖夙似是看穿了墨非的疑惑,回答道:“在下就叫‘栖夙’,并非闡修君三子中的任何一個。”
“那你……”
“我與寧逸等人并非同母所生,而且自幼與母親移居他處,成年後又喜好四處游歷,故‘栖夙’之名鮮有人知。”
栖夙臉上雖然帶着笑,可是眼中卻無半分笑意,與他平日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
而且聽他說起闡修君的語氣似乎有些淡漠,看來他們關系并不好。闡修君的三個兒子都是慶國名人,而栖夙卻如此低調,其母親莫非是闡修君的姬妾,故地位不高?
算了,多想無益,還是先考慮下自己以後的處境吧……
馬車在邠州城驿館停下,城守親自将栖夙等人送進館內。
莫非也緊随在側,她腳上的鐵鎖依然沒有取下,雖有裙擺遮擋,但行走之間會發出“锵锵”之聲,令邠州城守等人側目不已,卻又不敢詢問,只是心中奇怪,這名男子莫非是囚犯?但囚犯為何能與栖夙并肩而行?
在安排房間時,城守原本将墨非與侍衛安排到一處,卻不想栖夙要求給他安排一間上房,并囑咐妥善照顧。
這讓城守更加好奇,這名清秀的男子到底是何人?難道是栖夙從某地擄來的男寵?所以才需要戴上鎖鏈,防止他逃跑?可是這麽一個文弱的人,需要如此大陣勢嗎?
當然,這些都只敢在心中想想而已,他根本不敢問出口,作為一邊陲小城的城守,他明白自己沒有資格管這些貴族的閑事。上面的人要求怎麽做,他照辦即可。
“浮圖,我們就在此休息兩日,後天再趕路,到達谛珀大概還需半月。”栖夙對着墨非如此道。
墨非無可無不可,反正都到了慶國,既來之則安之,沒什麽好想的。
栖夙又道:“我讓人給你燒水,行船數日,浮圖想必很是疲憊了。”
墨非淡淡道:“你讓我帶着鐵鎖沐浴?”
栖夙沉吟了片刻,道:“抱歉,在下還不能給你開鎖,浮圖聰慧過人,在未到達谛珀之前,在下實在不敢掉以輕心。”
“那你讓我怎麽脫褲子?”墨非突然來這麽一句。
“……”栖夙噎住,頓了好久才道,“我讓人給那你解開一邊。”
“你何必如此小心?”墨非略帶譏諷道,“我即便逃出去,你也能很快抓到我。”
“此處乃邠州地界,浮圖若是逃跑,在下實在很難保證你的安危,因為不希望浮圖受到任何傷害,故只能防範于未然,還請浮圖見諒。”
看來栖夙是不打算再給她任何機會了。墨非如此想着。
不多時,熱水送到。
栖夙道:“浮圖若是不方便,只管叫幾個女仆服侍。”
墨非擺手:“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
将房中的人都支了出去,墨非鎖上房門就來到桶邊,解下衣物,迅速沖洗了一番,連栖夙給她準備的香牡都沒顧得上用。
準備穿衣時,墨非拿着束胸的繃帶看了看,很久沒清洗了,可是她目前沒有多餘的替代品,只能忍着重新綁上。
栖夙給她準備的是慶國的服飾,淡藍打底,紫色印花,靛青色的腰裹,搭配一條米黃色的流蘇繩,素雅中帶着幾分貴氣,比之炤國的服飾,多了一分莊重,少了一分率性,這大概是因為慶國文風比炤國濃郁的原因。
可惜,左腳上垂着的鐵鏈大煞風景,讓墨非研究古服的興致大減。
戴着這副鐵鏈多日,她的腳踝處已經磨破了皮,一不小心,還會蹭出血跡,隐隐作疼。
吃過飯後,墨非讓仆人給拿了些傷藥過來。
只是看着罐中那一團黑乎乎的泥狀物,墨非又猶豫了,這真是傷藥嗎?看着忒滲人了。
正當她再用與不用間天人交戰時,栖夙走了進來,一眼就看到墨非露在外面的雙足,鐵鏈鎖扣處,已經紅腫破皮。
他快走幾步,坐到墨非身邊,道:“抱歉,是在下考慮不周。”
墨非淡淡道:“你何必對階下之囚道歉?”
“唉,實在是情非得已,讓在下給那你上藥吧!”
墨非驚悚地看了他一眼:“你給我上藥?”
“呵呵,很奇怪嗎?”栖夙道,“當年我在外游歷時,也時常受傷,侍衛仆役若不在身邊,傷口便由我自己處理。”
這能相提并論嗎?哪個貴族會纡尊降貴給別人親自上藥?腦袋壞掉了吧?他們還是敵對關系呢!
墨非忙拒絕道:“不用了,我自己來。”
說着也不待他反應,便用木片舀起那可疑的傷藥,抱着莫大的決心,朝傷口塗去,頓時感覺傷口處一陣刺痛,随後又帶着一絲清涼。
墨非挑眉,看來着東西還有點用,于是也就安心地塗抹起來。
栖夙一直看着他的動作,那嫩白的小腿處,被慢慢塗上了一層黑糊,甚是此言,心裏也不由得想:是不是該換個別的方法限制他的自由了?這鐵鎖戴久了,難保不把他的腳脖子都弄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