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共浴
巫越和栖夙雖然達成了初步的和談協議,但具體內容的簽署還需要與慶王交涉,所以幾天後,巫越帶着墨非先行離開草原,往西古關腹地而去,同行的還有孤鶴、寶尊、予初以及數十名騎士,他必須盡快趕往仁風與眀翰等人彙合,其餘士兵連同那三十四名蠻域追随者可随後而至。
西古關內大部分地區皆是荒野險地,人煙稀少,并無适合休養之所。巫越等人騎馬日夜兼程,通過照月關,到達了明城,在城守府暫時落腳。
明城城守對于巫越的突然出現感到十分驚異,巫越此刻不是正在景國打仗嗎?怎麽一聲不響地出現在這邊陲小城?
随後在見到巫越抱着的男子之後,城守心中有了幾分了然。他也聽聞了有關佛徒行者的傳聞,原本一直以為只是同名同姓,如今看來這位果真便是戎臻王六上卿之一的墨君浮圖。為了迎接他,戎臻王竟然親自來到這裏,王對他的重視确實非同一般,這兩人的關系恐怕也非一般君臣……
巫越帶着墨非走進城守為他們安排的房間,在簡單地填了一下肚子之後,便吩咐仆役為諸人準備熱水梳洗。
連日的趕路,衆人都已是疲憊不堪。
“将本王的熱水也一并送到浮圖的房間。”聽巫越這麽吩咐,顯然是要和墨非一起沐浴了。
墨非連忙阻止即将退去的仆役:“等等。主公,您在這裏沐浴似乎不太妥當,想必城守大人已經為您準備了舒适的沐池。”貴族所用的沐池非常講究,設有取暖用的壁爐、大型的陶制地漏以及排水管道等等,皇宮中更有好幾種不同類型的大型沐池,專供君王與妃子共浴。而一般人家多是用浴桶或浴盆,取水倒水都不太方面。
巫越乃炤國至尊,怎能在下臣的房中沐浴?更重要的是,墨非可沒法與他luo誠相對。
“你說的對,那浮圖跟本王去沐池沐浴吧。”巫越這才想起沐池比浴桶要舒适多了。
額,她又不是這個意思。墨非郁悶,表情卻依然平靜地說着:“多謝主公了,浮圖還是習慣一個人沐浴。”
巫越瞥了他一眼,道:“浮圖恐怕是不放心本王吧。”
“主公英明。”墨非面不改色地回了一句。
“……”巫越氣結。
“你未免太小瞧本王的定力了。”
定力?墨非垂眼看向別處,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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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越的牙齒有些癢,覺得自己被鄙視了,這個天下敢這麽跟他說話的估計也就浮圖一人了。
“你腳傷未愈,一個人行動不便,本王可以幫你擦身。”不管浮圖願不願意,他卻是不想放過這個可以與他共浴的機會。
“擦身這種事怎能麻煩主公?叫下人代勞即可。”墨非已經在考慮是不是該找個仆役來做做樣子了。
“可是,”巫越蹲在墨非身邊,目光炯炯地望着他道,“本王不想讓別人碰你。”
墨非的心跳漏了一拍,半晌才吶吶道:“……皆是男子,何須介意這些小節?”
“本王就是介意,浮圖的一切皆獨屬于本王,他人不得亵渎半分。”
墨非忍不住看了看伏跪在門外的仆役,小聲道:“主公,慎言。”
巫越看也沒看那些人一眼,只是淡淡道:“誰敢非議,直接斬了便是。”
墨非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她毫不懷疑他這句話的真實性,絕對是說斬就會斬的。典型的霸權主義,将來要輔佐他,還真是任重而道遠。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解決“共浴”的難題。
正在琢磨措辭時,予初端着茶水走了進來,對着兩人俯身行禮。
墨非眼睛一亮,對巫越道:“主公應該疲乏了,不若早些去休息吧。至于浮圖,讓予初服侍即可。前陣子在草原時,便是予初随身照顧,她懂得按摩,可幫我緩解傷口的疼痛。”
予初忍不住擡頭看了墨非一眼,結果正對巫越冰冷的目光,忙又低下頭去,心裏顫顫的嘀咕:她何時懂得按摩了……
“是嗎?”巫越盯着予初看了幾眼,面色沉肅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半晌才道,“既然如此,那就讓她服侍你吧。”
墨非暗自松了一口氣:“多謝主公。”
待熱水送到,巫越也沒再多作逗留,叮囑幾句後便跨步離開。
予初将替換的衣物一一放好,又試了試水溫,然後對墨非說道:“先生,可以沐浴了。”
“予初,你去外頭候着,這裏我自己來就行了。”
予初看了她一眼,小聲道:“先生剛才不是說要予初按摩嗎?”
墨非無奈:“适才不過是托詞而已,予初應該知道我一向是獨自洗漱的。”在草原時,因為條件不允許,墨非幾乎沒洗過澡,每次都只是用水擦擦身而已。偶爾松一下綁束胸部的繃帶,都得小心翼翼,不敢讓人接近。
予初沉默了一會,轉身朝屏風外走去,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只聽她小聲道:“其實,予初知道先生在顧及什麽。”
墨非微愣,回問道:“你說什麽?”
予初頓了一下,而後像做了什麽決定般,面對墨非認真道:“予初其實早知先生是……女子。”後面“女子”兩個字說得極為小聲。
墨非大驚,半晌沒有回應。
予初跪坐在她身邊,繼續道:“先生走過真炎之路後便昏倒了,當時現身渾身發熱,予初便幫助先生擦洗身體,結果卻發現……”
墨非抓住予初的手:“此事除了你之外,還有誰知道?”
“只有予初一人知曉,連寶尊亦不知。”
墨非籲了一口氣。
予初又道:“先生放心,予初并非不知輕重之人,女子行走于世有多艱難,予初一清二楚。”
“謝謝你,予初。”墨非相信她,這個女孩自從跟着她走出山村之後,一路上任勞任怨,不曾有過半句怨言。寶尊因為醫術而獲得世人的尊敬,而予初從來只是默默無聞,無聲地奉獻。
獨自背負着這個秘密太久,如今有另一個人分享,反而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讓予初幫先生擦身吧。”予初邊說着邊幫墨非更衣。
墨非看了看身邊的大浴桶,對她說:“你去拿套衣服過來,和我一起洗洗。反正我也無法泡澡,你用了,也免得浪費了這些熱水。”
予初笑着應了一聲,去自己房間拿了套衣服過來。
“先生,你經常這樣綁着,不覺得難受嗎?”予初一邊幫墨非擦背,一邊詢問道。
“難受也得忍着,好在我不像予初這麽豐滿。”
予初撲哧笑了一聲,表情有些羞澀:“先生別取笑予初了。”
“怎說是取笑?”墨非愉快道,“予初溫柔賢惠,将來我一定要給予初找個好夫婿。”
予初低聲道:“予初不要什麽夫婿,只要能一直跟在先生身邊便好。”
墨非道:“我不會趕你走,即便将來你嫁人也可以繼續留在我身邊,只是到時你的夫婿恐怕要埋怨我了。”
“先生是知道的,予初曾被惡人□,而且不止那一次,自從予初的親人相繼過世,予初便再無依托,若非有着代替已故親人活下去的執念,恐怕予初早就了此殘生了。對嫁人,予初不作絲毫念想。”
墨非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痛苦都已經過去,予初不必太過介懷。”
予初笑了笑:“是的,痛苦已經過去,予初曾經有如行屍走肉,不過是為活着而活着。可是遇到先生之後,予初才發現風景可以如此美麗,生活也可以如此豐富,女子也可以如此堅強。”
墨非在她眼中看到了一抹閃亮的光華,這還是她第一次在這個世界遇到有這種眼神的女子。
收拾妥當,予初叫門外的仆役将洗澡水倒掉,那幾人見到兩人一副剛剛洗完鴛鴦浴的模樣,表情都有些暧昧。
墨非和予初都不在意,她看到予初頭發有些淩亂,甚至拿來梳子,親自幫她梳頭。
予初開始還推拒,畢竟主仆觀念是難以動搖的,可是在墨非的堅持下,也就聽之任之了。
這又是她與別人不同之處。受到墨非的影響,予初褪去了那種卑微的奴性,除了适當的尊卑之外,她能夠平和地與墨非對話,并且擁有自己的想法和堅持。
墨非從來不會向一般的奴仆灌輸什麽平等的觀念,更不會特意免除他們繁複的卑躬屈膝之禮,她只是用自己的行為潛移默化地影響周圍的人,可惜這種觀念和習慣并非一朝一夕能改變的。
“先生,我想跟你習字。”予初突然說道。
“習字?這是好事,沒問題。”
“謝謝先生。”予初愉快地笑了。
予初的記憶力很好,墨非曾經說過的話,念過的經文,她幾乎都能一字不漏地背下來。若生在另一個世界,她必然會是一個出類拔萃的才女。
墨非幫予初梳頭的模樣十分賞心悅目,兩人旁若無人地談笑着,讓從門口經過的仆役們豔羨不已。
男人跟幾個姬妾或貼身侍女風花雪月不足為奇,但肯為她們梳頭的卻是少之又少。
墨非也不覺得這種行為有何不妥,但是看在某人眼中卻是極為礙眼。
巫越沐浴之後,一身清爽地來找墨非,打算與她同蹋而眠,這些日子一直是這樣,巫越已經習慣抱着她睡了。
結果剛走進院子就看到這麽一幕,心中惱火自是不必多言。
他大步走向墨非兩人,面色冷峻,那股煞人的氣勢令人膽戰心驚。
墨非停下動作,和予初一起轉頭看過去。
予初見是巫越,忙伏身行禮。
墨非也躬身行了一禮。
“你,滾出去。”巫越奪過墨非手中的梳子丢向予初,予初被砸地痛呼一聲。
“主公。”墨非忍不住幾分驚怒。
予初跪着退了幾步,微微擡頭看了墨非幾眼,後者朝她使了個眼色,讓她離開。
予初會意,告罪幾聲便退了出去,臨走前還擔心地看了墨非幾眼。
“主公,何事生怒?”墨非不動聲色地給他倒了一杯茶。
“她是什麽身份?讓你幫她梳頭?”巫越冷聲質問。
墨非平和道:“予初與我雖為主仆,卻情同兄妹,主公莫要責難于她。”
“兄妹?哪有做兄長的給妹妹梳頭?還和妹妹共浴?你當本王是傻子嗎?”巫越想到兩人剛才暧昧的樣子,心中的怒火便抑制不住。
“那主公想如何?”墨非很不喜歡巫越的霸道。
“讓那個女人有多遠滾多遠!”浮圖從來不曾對一個下人如此親密過,這讓他有了危機感,畢竟浮圖是男子,他若要寵幸什麽女人,別人只會一笑置之。可是巫越一想到浮圖會跟某個陌生女人在床上翻雲覆雨,心中就止不住嫉妒和殺意。
墨非暗暗深呼一口氣,提醒自己不要跟這個男人置氣。
她想了想,問道:“主公,浮圖将來必然還會遇到更多的人,有男有女,有親有疏。若是只要浮圖親近誰就趕走誰,那麽浮圖身邊還會留下什麽人?”
作者有話要說:兩更,彌補一下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