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武文殊走後很久,武喆的腦袋都他媽是懵逼的。
對啊,他到底想聽他說什麽?
又期待他說什麽?
期待?!
當這兩個驚悚的字眼跳入腦海那一霎那,武喆渾身一個哆嗦。
他暗自搓着雙手,全身冷汗。
姜明晗不想他回來,不想他再跟他叔有什麽瓜葛,其中的緣由他不是不明白,但對于那些什麽有愛才有恨,報複就是放不下這類的屁話他絕對是嗤之以鼻。
他承認起初他是受不了,殺了他叔再抹脖子的心都有,那時候他一晚上一晚上的失眠,眼睛熬得像得了紅眼病,大便幹燥,舌苔白膩,痔瘡泛濫,全身上下沒一個器官是好的,睡不好覺白天還要滿負荷的操練,好幾次都被送去了醫務室。
軍醫見他都見煩了,最後連診斷證明都懶得寫,只問了他一句,睡個覺就這麽難?
難!真他媽的難!
他一閉眼就是那個人,一颦一笑,一舉一動,連靜靜看書不怎麽動的樣子都他媽揮之不去,十三年,從青年到少年再到成年,整個世界就是他。
太多的回憶可以當做素材在腦中跟他媽幻燈片似的玩命煽情,讓這種痛苦可着勁地擴散。
最終還是姜明晗将他從這種自虐的深淵中拉出來。
武喆越是痛苦,他就越愛折磨他,随便找個由頭就把操練的量加出十倍百倍,到最後他真的受不了,直面頂撞他,把他摁在地上吼,你他媽是想讓我昏死過去才算完?!
姜明晗一聲冷笑,昏死不就可以睡了。
聽了這話,武喆一口唾沫啐在他臉上,說了句,去你媽的。
大不敬的惡劣行為換來的是被一路拖拽到水房,姜明晗用水龍頭沖了他足足五分鐘,當他被澆成一個落湯雞,眼都睜不開時,這個人用毛巾自顧自的擦了把臉,問了句,清醒了嗎?
清你媽了個逼……
武喆記得當時是這麽說的。
姜明晗之後浮現出的鄙夷假笑武喆這輩子都忘不了。
他把水龍頭上方的鏡子拍得啪啪作響,大聲地吼:“看看你自己,跟他媽個死人有什麽兩樣?!”
是啊,鏡中的人雙眼無神,目光呆滞,臉頰深深凹陷出兩個窩,嘴唇泛黑幹裂脫皮,一具規整過後的屍體儀容都比他有活氣,他就像一縷惡魂冤鬼,孤苦無依地游蕩在人世間。
武喆哭了。
嚎啕大哭。
他撐在水房的池沿上,眼淚鼻涕止不住地流。
一個毛巾跟沙袋似的砍過來,糊了武喆滿臉。
“行了,一個大老爺們差不多點,不就失個戀嘛,多大點事。”姜明晗的聲音波瀾不驚。
是啊,多大點事啊。
只要你肯回頭看,什麽砍兒都不過是人生中一個小山頭,早晚跨過去。
八歲那年,母親去世,天塌地陷卻有那麽一個人幫他撐着,牽着他的手走出陰霾,二十一歲的時候這個人把他無情地抛棄,卻扔是有那麽一個人又踢又打又踹地将他趕出陰霾。
說起這個,姜明晗對武喆真是有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的恩德。
兩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消化一段感情綽綽有餘。
愛沒了,留下來的也只剩怨恨和不甘,不甘心他為什麽能笑着結婚,自己卻只能哭着隐忍,不甘心憑什麽他能甩人,自己卻只能是個挨甩的貨,撅着屁股讓人家操了三年,玩夠了一腳踹……
愛的傷痛被舔舐得幹幹淨淨後,這些負能量便如排山倒海一般洶湧襲來。
那時候姜明晗依靠家裏的權勢早已在軍中為他鋪好所有的路,只要他點個頭,以後就是康莊大道遠大前程,可武喆偏偏毅然決然地申請退伍轉業。
姜明晗的臉黑了整整三天,三天後,他告訴武喆,手續辦好了,趕緊滾蛋。
回到北化,武喆驚訝地發現他叔并沒把以前他們住的房子處理掉,而是另立山頭開府建牙。
物在卻人非,那叫一個堵心。
以前的房子鐵定住不下去。
最終他在南區租下一個單元安頓好,花了整整三個月的時間,将中泰制藥,武家,包括武文殊的妻子韓婷婷從裏到外研究個遍,制定了詳細的複仇計劃。
新沂扣貨只是第一步,開門炮都打不響,後面不都成了過家家。
武喆拍了拍自己的臉,告誡自己,開弓沒有回頭箭,就是認慫也不是現在。
既然武文殊被蔣玉珍當槍使,槍杆不斷,後面的人就不會出來,今天武文殊來找他,被他一個高燒打了措手不及,什麽也沒談成,這事完不了。
想到這,武喆一把拿上茶幾上的車鑰匙,穿上外套,推門就走。
門一開,一個笑眯眯的臉橫空出世。
“SURPRISE!~~~~”姜明晗拿着大包小包,吃的喝的,拽着英文從天而降。
除了驚異,武喆的眼中竟然還有一絲來不及躲藏的驚慌。
這回換姜明晗SURPRISE了:“哎?你這是要去哪兒?”
“啊……那個……我去買點退燒藥。”武喆本能地撒謊。
“你發燒了?!!”姜明晗扔下東西,對他上下其手,又摸腦袋又摸手。
興許是外面寒氣太大,姜明晗只覺得武喆身上燙得吓人,他驚叫一聲:“我操!我給你買退燒藥去!!”
轉身便跑,被武喆一把拽回來。
“你剛從外面來,摸什麽不是熱的?”他把姜明晗拉進屋,關上門:“沒事,退下來點了。”
“我真他媽蠢透了!!怎麽把你高燒這事給忘了!那麽冷的天還讓你……都他媽是我的錯!!”姜明晗懊悔萬分。
“是呢!上次犯病你又不是沒見過有多兇險!”武喆假模假樣地痛心疾首:“高熱痙攣翻白眼,要不是你及時用手伸進我嘴裏墊着,舌頭都他媽得咬斷。”
對于那次的事,姜明晗絕對不想再經歷第二遍。
當時他的手被咬得全是牙印,很多還潰破流血,把事後清醒過來的武喆心疼壞了。
姜明晗眼眶泛紅:“那怎麽辦?我……我該怎麽做?”
“唯有一夜十發才能彌補我內心的傷痛。”
“……”
見姜明晗黑下臉,武喆哈哈大笑,脫下外套換上拖鞋:“我真沒事,一會兒下樓買趟藥就行了,你怎麽來了?部隊的事辦完了?”
“沒有,我市裏出差,順道看看你,本來想着你可能會不舒服,誰知這麽嚴重。”
武喆把自己大咧咧扔到床上,側身看他:“過來,讓我抱抱。”
脫下外衣,姜明晗乖巧地窩進他的懷裏。
暖意滋生,他像抱着一個超級大暖爐,一直暖到心坎裏,雖然鼻子不通氣,聞不到姜明晗身上特有的味道,但他完全可以自行腦補,那味道實在太熟悉了……
不知為何,鼻子竟有些泛酸,眼眶不受控制地發潮。
“你怎麽了?”對武喆的喜怒哀樂姜明晗一向明感。
武喆撅起嘴,淚眼汪汪:“好想來一炮。”
姜明晗笑:“農民伯伯,您床都下不了,還想打樁呢?”
對方好像想起來什麽,忙把被子蓋上半張臉,搭起一個天然屏障。
“幹什麽?”姜明晗問。
“我都忘了我在感冒,可別傳染給你,你聽,我鼻音越來越重。”被子裏的聲音确實很糟糕。
對方皺眉,一把扯開障礙物,親下去……
一個無限綿長的舌吻後,姜明晗舔了舔嘴:“一個感冒算個屁,你得艾滋我都不嫌棄。”
武喆心中感動:“你真的不考慮來一炮?”
“快歇了吧,等你病好了,十炮賠你,說到做到。”姜明晗笑。
武喆:“你什麽時候走?”
“明天,只是出個短差。”
“我操,還特麽有人性麽!”武喆淚眼婆娑:“小寶貝半個月都沒用過,還不得長毛了。”
“快給我好好養病吧你,”姜明晗彈了他一下腦門,翻身下床:“我去給你做點挂面湯,西紅柿雞蛋挂面湯?”
“我想吃小晗晗湯。”武喆星星眼。
對方給他一記冷眼殺,去了廚房。
把鍋碗瓢盆洗完,備好食材,他向外面喊:“你想吃酸一點還是鹹一點的?”
外頭一片沉寂。
探出腦袋,發現床上的人早已進入夢鄉。
鼾聲正濃,武喆的臉紅撲撲,睡得像個孩子一樣,嘴角還挂着口水。
姜明晗輕輕将吻印在他腦門,穿上外衣,下樓買退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