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崔葉開從念衍閣當值出來時,正趕上梨園的第二出戲開始。
他有個絕活,就是極能混水摸魚。
無論在哪個地方,任何場所,都能輕易混進去且不被人發現。等他待夠了,還能大搖大擺地走出來,像個沒事兒人一樣。
崔大爺行走江湖這麽多年,喝茶聽戲,就從來沒花過錢。
自從進了念衍閣,就沒過過幾天舒坦日子。
兩個閣主神出鬼沒,在哪都得使喚他一下就算了,連伽藍那小子也仗着跟閣主關系好,有事沒事都喜歡叫他出來。
前一天給他準備間廂房,後一天又得給他挖幾壇酒,崔葉開從來沒覺得自己兩條腿這麽不夠用過。
今兒可算是能休息了,混進梨園聽聽戲,簡直美哉。
剛鑽了個空子找了個沒人的位置坐下,就聽見隔壁桌的人議論。
好死不死的,還說的是念衍閣。
可是梨園人多口雜,崔葉開腿腳再好也比不上人家耳朵好。
不一會兒的功夫,他又撈了一個人進來,正是那耳朵好的主兒。
“小九,你快給聽聽,他們都說啥了。”
旁邊這個被叫做小九的,看起來似乎只有十六七歲,聽力已經是極好的了。
據說是肆意創建念衍閣之初,在寧光寺門口撿到的一個孩子,閣主見他衣衫褴褛,怪可憐的,就給收留了。
沒想到聽力這麽好,剛滿十七歲就給送進念衍閣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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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一副涉世未深的模樣,眉目間頗有些像他們許大閣主。
“噓,別說話。”
崔葉開話到嘴邊又憋了回去,嚼花生都不敢使勁了。
又一出戲完了,崔大爺拍手叫好,還送了些銀兩給臺上演白娘子的那個角兒。
“這樣吧,大爺我今天心情好,帶你去酒肆過過瘾。”
小九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你繼續,随便說點什麽,別被發現,他們在說閣主。”
“啊,這個,白娘子演的真好看。就是便宜了這許仙了,要是我娘子對我這麽好,長得又美,是條蛇我也願意。”
“哎,下一場怎麽還沒開始?大爺等着看完出去找樂子呢!”
“前面那個!你小點聲,吵着....”
“可以停了,他們準備走了。”
崔葉開淡淡的噢了一聲,掩飾自己剛才的尴尬。
隔壁一桌人都走完了,小九才如釋重負般趴在了桌上。
崔葉開一把薅起人,跑了。
幸好小九身子輕,不費什麽力氣就到了崔葉開常去的那家酒肆。
“掌櫃的!老規矩,來兩份!”
他把小九放在桌邊,解開腰上的葫蘆,自顧自地打酒去了。
一陣肉香混着酒香進了小九的鼻子,他雖然聽力好,其他感官卻略差。
兩種味道混合在一起,酒肆裏還有其他客人的交談聲,店小二的吆喝聲,弄的他頭昏腦脹,好不容易才睜開了眼睛,紅紅地看着崔葉開。
打酒回來的崔葉開見他醒了,急忙湊過來,給他端了碗湯。
“這個已經涼過了,不燙嘴,你直接喝就是了。”
說着,一腿支在板凳上,也打開自己的酒葫蘆喝了起來,
小九接過湯,連灌了幾口,胃裏舒服了,腦子也清醒了許多。
“他們說,念衍閣裏的人,沒什麽好東西。”
“要麽是朝廷欽犯,要麽就是二流殺手,還有些所謂的神醫神繡神刀,都是鬧着玩的。”
“還說,閣主就是個破和尚。沒聞過肉香,沒...”
崔葉開晃晃酒葫蘆,示意他繼續,
“沒嘗過女人。”
崔葉開捏着酒葫蘆的手突然松開了,嘴邊挂着笑,
“你難道沒覺着,他們說的挺對的?”
小九看着他的樣子,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他知道崔葉開是不要命的人,卻從未見識過,到底也是不敢。
“崔大爺我,就是個正兒八經的在逃欽犯。要不是肆意閣主救了我,讓我能吃飽穿暖,有地方睡有戲曲兒聽,現在指不定還在大牢裏等死呢。”
松開的手又一次捏緊了葫蘆,發出咔咔的響聲,也不知道是捏的人手指響還是葫蘆響。
“說老子可以,老子反正粗人一個,沒臉沒皮,不在乎這點惡心話,但說我們閣主,就得死!”
小九也忿忿地點頭,表示贊同,沒有閣主,就沒有今天的他,罵誰都不能罵閣主。
“哎,小九,還記得剛才那兩人的樣子嗎?”
“嗯嗯,一個好像是黃平的兒子,另一個,像是張則明的兒子。”
“張則明?是那個員外?”
“對,傳言說他家那個兒子,二十好幾的人了,整天游手好閑,仗着家裏有那麽點錢,到處為非作歹。弟弟剛過二十便娶妻生子了,他到現在還是光棍一個。似乎,是沒有什麽姑娘家願意嫁他,才更加自暴自棄成了今日這般狗嘴吐不出象牙的模樣。”
“可我記得,張員外,似乎給閣裏做過貢獻的。”
小九撓撓腦袋,像是想起了什麽。
“對,張員外先前給寧光寺捐了好些善款呢,閣主還答應幫他完成一件事呢。”
“那你知不知道,是什麽事?”
小九又喝了口湯,才噘了噘嘴巴,繼續說,
“好像,是答應他幫他兒子娶妻的事。當時閣主從寧光寺求來了好多姻緣符,上面全是他兒子的名字。”
聽完,崔葉開便開始哈哈大笑,酒葫蘆都險些掉到地上,
“這人也是罪有應得,活該!就注定孤獨一生。”
“那崔哥,咱們怎麽辦呢,萬一張子彥出了事,張員外那,怕是不好交代。”
崔葉開猛灌一口酒,一巴掌拍在小九腿上,
“先撕了黃平那狗兒子!”
小九疼的嘶了一聲,感覺被撕的人好像是自己。又見崔葉開這般,還是沒敢叫出聲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