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沈淑萍是說給嫦瑛聽的，但更像是說給自己聽。
“好不容易靠着自己大學畢業了，畢業前我還清了助學貸款。我要把我工作後掙的每一分錢都花在自己身上，我以為我的美好生活要開始了。呵，誰知道這才是艱難的真正起點。我的專業是財務管理，工作目标首選是公務員，其次是國企，然後外企……沒想到，最後我不得不來到了一家老民企。嫦瑛，姐姐我長得不好看，又不會打扮，雖然打了很多份工，基本上都是賣苦力，所以大學四年，我沒學會怎麽與人溝通，更沒學會圓滑。畢業證都是勉強得到的。”沈淑萍眼淚混着酒一口一口地喝着。
嫦瑛不了解沈淑萍那個時代，她說的話有些也聽不懂，但是她完全感受到了沈淑萍的痛苦，那是另一種痛苦。嫦瑛聽着沈淑萍的敘述，偶爾喝一口，酒已經不那麽難喝了。
“那個民企人際關系非常複雜，公司效益倒是很好，如果我努力工作，獎金還是很可觀的。所以，我不管他們之間的鬥争，只要埋頭工作，不怕苦不怕累不參與就OK了。嫦瑛，我太天真了！在那裏發生的事情，我現在連提都不願意提……上個月我提出辭職了，那麽艱難的工作，我居然工作了三年。你知道嗎？我把辭職信扔到財務經理辦公桌前時，她的表情嗎？哈哈哈，那是我見過最解氣的表情！她是老板的情人，對財務一竅不通，我來這家公司之前，她手下的員工都是做幾個月就離職了。我是工作時間最長的，也是幫她最多的，更是最好使喚的。知道我為什麽能呆那麽多久嗎？因為我要掙錢，我要學習，我覺得在這家公司我能學到處理各種問題的方法，因為這家公司的問題實在太多了！還有，不得不說，財務經理很會打扮，那也是我學習的一方面。但是，上個月我還是辭職了。你知道我為什麽辭職嗎？不是因為我在公司呆不下去了。是因為，因為，我大學暗戀的那個師兄要結婚了……”沈淑萍哽咽着說不下去。
沈淑萍喝了一口酒，穩定了一下情緒，繼續說，“其實過了這幾年，我對那個師兄已經不再留戀。我痛苦的不是他要結婚，是他結婚前給我打個電話……他說，他曾經很喜歡我……很想接近我，但是他沒有機會，我每天都在忙，忙着掙錢，業餘時間根本找不到我！他給我打電話不是想炫耀他結婚了，他是想告訴我，生活還有很多樂趣，不只是掙錢，他希望我活得自由一些……”沈淑萍的敘述被自己的哭聲打斷，嫦瑛也跟着哭起來。
鈴兒出來時看見兩個哭成一團的人，給她們遞了毛巾，倒了白水。想勸兩句，最後還是沒說什麽就回屋裏了。
“嫦瑛啊，他的話點醒了我，我的人生觀和世界觀就此改變。這幾年我攢了點兒錢，家裏一直跟我要錢，我都沒給，那是我準備将來買房子付首付的錢。本來我的人生軌跡是這樣的，買了房子後繼續還房貸，然後找個和我一樣的人結婚，生孩子，養孩子，将來再給我的孩子買套房子。現在，我什麽都不要了！我要用這些錢去看看世界，做些我自己喜歡的事情，在旅行中，我寫游記，也給餐廳打工掙些零錢。有家餐廳的大叔特別好，和我是老鄉，他開的是間家鄉菜館，但是離家鄉太久了，他的菜做得很不地道。我給他做了幾個，感動得大叔都快哭了！我在他那兒呆了一星期，把菜譜寫給他，又告訴了他買家鄉食材的電話。我老家都是自己種的，天然環保！這一個月是我25年來過得最開心的時候，以前我真的不知道生活還可以這樣！碰到你們對我來說更是奇跡，生活真是豐富多彩啊！本來，我想旅行完就找個地方了卻一生的，現在，我要活得很長很長！來，咱倆幹一杯！”沈淑萍破涕為笑，嫦瑛也舉起杯，兩人碰杯，傻笑着。
“島上什麽都好，就是一樣不好……”沈淑萍放下酒杯，突然間又恢複了愁容。
“我知道你指的是什麽。”嫦瑛微微笑着說，臉色紅潤。
“對，就是那塊木頭。嫦瑛，我從沒交過男朋友，更，不會追男朋友，不知道怎麽和人家接觸，你，你會嗎？你教教我吧？”沈淑萍說話有點兒不利索。
“哈哈哈哈哈哈……”嫦瑛自己都不知道怎麽了，突然覺得很好笑，“我教你啊？哈哈哈，我來島上之前都沒見過幾個男人，哈哈哈哈哈哈……”
沈淑萍也覺得很好笑，兩個人一起就這麽沒來由地笑着，笑着……
第二天早上，範夫人做的早飯。嫦瑛和沈淑萍來到餐廳時，飯菜已經擺好了。
嫦瑛追到鈴兒後面，悄悄問：“早上為什麽不叫我們？”
鈴兒轉過身，手裏的碗繞過嫦瑛，小聲說：“別冤枉我，我叫了你們好幾次，你們都不醒。我再不出來，就只有兩位夫人準備早飯了。”說完噘着嘴留給了嫦瑛一個背影。
大家都坐好後，嫦瑛和沈淑萍依然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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嫦瑛不好意思地說：“各位，不好意思，昨晚和淑萍小酌，今早晚了。”
沈淑萍也趕緊說：“我們昨天就喝了一小壺酒，下次再也不會這樣了。”
“行了，行了，趕緊坐下吧，先把這個喝了再吃飯。”範夫人指着兩人面前的一個碗裏的乳白色液體說。
兩人不敢問是什麽，直接端起來喝了，嗯，是米湯，甜甜的，很好喝，喝下去後，胃裏面舒服多了。
範雁西看着兩個人喝完米湯，說：“酒只能在高興的時候小酌，切記不能多飲，更不能在心情不好的時候飲用。”
嫦瑛和沈淑萍同時答：“是。”
“好了，好了，大家吃飯吧。”範雁西笑着說。
沈淑萍擡眼偷偷看了一下對面的如閑，此時，那塊木頭正低頭專泣地往嘴裏送着飯。
上午，鈴兒洗嫦瑛和沈淑萍昨天晚上穿的衣服、床單和毛毯，一直不停止地抱怨。昨天晚上兩個人吐得衛生間簡直沒辦法下腳，最後竟然手舞足蹈起來，沈淑萍裹着床單和毛毯要跳舞。昨天晚上鈴兒被兩個人折騰到半夜，直到兩位大小姐沉沉睡去，鈴兒又打掃了衛生間，收拾好了客廳才睡覺。
嫦瑛和沈淑萍躺在幹淨的床上，頭還是暈，胃裏也還有點兒不舒服。
但是沈淑萍的心情好了很多，而嫦瑛的心情并沒有好轉，頭腦清醒後更加重了擔心。
午餐的時候，沈淑萍已經完全好了，便提前到餐廳準備午飯。
沈淑萍正在清洗着螃蟹，如閑端着幾個杯子出現在了廚房。
沈淑萍看了一眼如閑，沒打招呼，低着頭繼續洗螃蟹。她以為如閑放下杯子會馬上離開，反正你也讨厭我，不主動理你便是了。
沒想到，如閑把杯子放在水槽裏，開始洗起來。
這是什麽情況，沈淑萍繼續與螃蟹做着鬥争。
“為什麽到這兒來洗杯子，你們房間不是可以洗嗎？”沈淑萍最終還是沒忍住，先開了口。
“這個，是多出來的，洗幹淨了放在你們這兒。”如閑低聲回答。
兩人不再說話。
“啊~”沈淑萍叫了一聲，一只蟹鉗夾住了沈淑萍的手指。
“別動！”如閑扔掉手裏的杯子，兩步到了沈淑萍面前，仔細看了看她的手。
“啊~~疼~~”沈淑萍疼得眼淚都掉了下來。
“馬上就好了，別動。”說着，如閑輕輕地把沈淑萍的手和螃蟹一起放在旁邊的水盆裏，沒過多久蟹鉗就松開了。
沈淑萍正要用水清洗手上的血，被如閑一把攔住。
“別動！”如閑簡單粗爆地一只手緊緊握住沈淑萍的手腕，另一只手的兩個手指甲掐住了創面，把裏面的血擠出來，直到看到新鮮血液。然後，松開兩只手，說：“別動啊！”轉身到了放急救箱的位置，取出急救箱。
如閑為沈淑萍塗了消毒酒精，又用紗布包好，整個過程輕柔、小心。
沈淑萍已經忘了手指的疼痛，第一次看到如閑這麽溫柔地做着一件事。他所有的表情，皺眉，吸氣，擡眼，都被沈淑萍看在眼裏，看得着迷。
如閑擡起頭時，看到了沈淑萍花癡一樣的臉，愣了一下，臉，瞬間，又紅了。如閑馬上轉過身，繼續洗他的杯子。
沈淑萍看着如閑的背影，緊閉着嘴唇，笑了。
為了不讓如閑太難堪，沈淑萍收住了笑，繼續坐下，豎着受傷的手指，準備接着洗螃蟹。
聽到響聲，如閑轉過身，厲聲說：“你的手不能再沾水，這個，別洗了。”
沈淑萍手停在螃蟹頭頂，說：“今天中午要吃這個，我最拿手的香辣蟹！”說完雙眼看着如閑，其實想說的是，我想吃這口已經想了很久了。
看着沈淑萍要流下口水的臉，如閑猶豫了一下說：“你，告訴我怎麽做。”說着，就把沈淑萍面前的盆端起來放在臺面上，自己洗起來。
沈淑萍驚得張大了嘴巴，你要做飯，如閑要做飯？！OM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