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衆人眼光都看向了嫦瑛，嫦瑛也不知道為什麽汪宏突然問起自己。便站在原地，說：“有什麽事情，大人請問。”

汪宏雙目看着嫦瑛，眼神複雜，說道：“姑娘頭上的簪子是我大明朝皇室女眷所用之物，不知姑娘為何有此物件，如果是姑娘自己的，請問姑娘與我大明朝皇室有何關系？如果不是姑娘的，還請姑娘将此物歸還與我，由我代為交給皇上。”

嫦瑛聽完，淡淡一笑，說：“此簪系小女子之物，其他請恕小女子不能告知。”說完微微點頭，并未行禮。

趙秉遠接過話來說：“汪大人為國盡職盡責，令在下敬仰。還請大人不要再為難我們。”

此時，天際號的平臺已經伸到了船邊，趙秉遠向汪宏行了禮，示意大家離開，幾個人陸續上了平臺。大明船上的将士都呆呆地看着那個奇怪的平臺和那艘奇怪的船，汪宏卻雙眼緊緊地盯着嫦瑛。火光中，老人眼中閃過出一絲晶瑩。

天際號上，幾個人輪流進入天際號的盥洗室，清洗了身上的血漬，簡單整理了一下。

回到島上時天已經黑了。島上的人都已吃過飯，思鄉和念鄉也已經睡了，範陸兩位夫人、鈴兒和沈淑萍都在廚房等着。

出海回來的人先回了各自房間，重新清洗了一番，換了舒适的衣服。回來坐在廚房時，飯菜已經擺好。

一場惡戰下來，幾個人都胃口大開。沈淑萍早就給王莽換了大碗，這樣，每頓飯只要盛兩次就夠了。整晚沈淑萍都一直在擔心，怕看見他們受傷，怕他們……看到他們都平安回來，沈淑萍倒沒了想像中的喜悅。這些人表面上過着衣食無憂，度假般的生活，但是，危險無處不在。她聽鈴兒說過上次高敞受傷的事後怕得要命。他們每次出海，沈淑萍都擔心得要死。沒有安全感，這是沈淑萍自知的問題。以前為了安全感拼命掙錢。剛到島上的時候，她以為她找到了一個最安全的地方，可以和自己愛的人在這裏終老。現在看來，她對這個小島了解得還太少。如閑每天默不作聲，時刻保持着警覺的樣子，不是沒來由的，是他必須要這樣，才能保住他自己和島主，才能保住全島上的人。

自那日後，沈淑萍不再叫如閑做這做那，不再強迫如閑和她說話，向她表達她想聽到的。沈淑萍現在只想照顧好如閑，照顧好島上所有人。

這次出海，給了王莽很大的震撼。除了這些人讓他重新認識之外，那艘天際號可以任趙秉遠随意驅使，嫦瑛身上的救護設備可以讓傷口瞬間愈合，這些都讓王莽吃驚不已。還有趙秉遠和如閑，王莽知道他們很厲害，沒想到他們竟然如此厲害，千軍萬馬似乎都不在話下。

這些人要是為我所用，我則如虎添翼，想要什麽都将唾手可得。

島上的情況，王莽已經基本摸清楚了。只有後面，那塊島主的住所，他從未涉足。他觀察過那片區域，外圍沒有圍欄，看起來沒有任何防範設施。裏面看不清楚，被茂密的樹林遮擋着。

這天，王莽和沈淑萍坐在院子裏洗海鮮。

“淑萍，最近怎麽了？心情不太好？”王莽突然問道。

“嗯？哦，沒什麽，可能來島上時間長了，不像剛來的時候那麽興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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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這次為什麽要去江南見朋友嗎？”王莽突然問了這個問題。

“為什麽？不是想朋友，或跟朋友有約嗎？”沈淑萍擡起頭，不解地看着王莽。

“不是，是因為皇上要讓我做黃門侍郎，哦，也就是皇帝近侍之臣，主要工作是傳達皇上的命令。這個職位很重要，我家裏人都覺得得到這個職位是件很榮幸的事，但是，我不願意，我不想進皇宮，不願受那裏的約束。我便找了個理由先逃了出來。”說着，王莽苦笑了一下。

沈淑萍不知道王莽為什麽要跟她說這些，只是他說她便聽着。

王莽繼續說：“這次，如果我能回去，我會接受這份工作。”

“為什麽又想要接受了？”沈淑萍頭也沒擡地問道。

“因為現在我覺得為朝廷盡忠，是男兒的大任。”王莽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中一絲狡黠劃過。

沈淑萍苦笑了一下，低着頭，聲音很輕地說道：“男人都想着盡忠盡孝，只是不知道女人對于他們是什麽所在。是不是随時可以扔掉的東西？”

王莽還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聽到沈淑萍的話，驚了一下。

“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你不是經常唱‘愛江山更愛美人嗎’？”王莽忙說。

“那江山和美人不能兼得的時候呢？你要江山還是美人？”沈淑萍看着王莽追問道。

“……”王莽猶豫了一下，這個問題他從來沒想過，因為來島上之前他從未想過得到江山，美人對他來說更是輕而易舉。此時，被沈淑萍一問，王莽突然意識到了，這是個問題。

“我，沒考慮過這個問題。”王莽搪塞着。

沈淑萍再次苦笑，不再說話。

如閑和高敞過來的時候，第一次看見王莽和沈淑萍不是打打鬧鬧，而是如此沉默地相對坐着幹活。

“你們倆怎麽了？吵架了？”高敞打趣着問。

沈淑萍聽見高敞的聲音，正要站起來回擊他幾句，轉過身時，看見了同行的如閑，臉色一下沉了下來，突然沒了還擊的力氣，轉過身繼續洗刷刷。

高敞正準備迎接沈淑萍的反擊呢，看到沈淑萍突然這麽反常，吓了一跳，用口型問王莽，“她怎麽了？”

“洗這麽多海鮮，很累啊，沒力氣說笑。不信，你們來洗，看洗一上午後，你還有沒有心情說話。”王莽學着沈淑萍語氣回答着。

沈淑萍當做什麽都沒聽見。

高敞自覺沒趣，拉着如閑走了。如閑看了看沈淑萍的背影，那個背影不再像之前那樣挺直有力，此時有些松懈。

嫦瑛的心情似乎一直和沈淑萍的心情莫名地同步着。

最近兩人情緒都很低落。

鈴兒很是擔心嫦瑛，她知道嫦瑛是因為上次海戰之後很是擔心大明的命運。嫦瑛偷偷地問過鈴兒，如果下一次有大明朝的船路過，我們是否要一起回去？我們已經熟記了歷史，回到大明，可以試着改變歷史。

鈴兒臉色一變，回答道，島主如此神勇聰明之人，回去多次都無法改變大宋的命運，姐姐你只是知道了結果，用什麽去改變？

嫦瑛被問住了，她當然想過這個問題，但是，現在時間越來越緊了，離三年的期限只有半年的時間，此時再不離開，将再沒有機會。當時想着帶趙秉遠他們一起走，現在看來完全沒可能，他們是不會跟她離開的，也根本走不了。如果今後一直在呆在島上，嫦瑛覺得一切都将沒有意義。她得到了結果，卻拿着這個結果毫無用處。

嫦瑛被這個問題困擾着，但是，離開，似乎已經成為了唯一的可能。

這天，警報聲平靜舒緩。嫦瑛正在準備出海的行裝時，有人在外面叫着：“嫦瑛，出來一下。”這是趙秉遠的聲音，嫦瑛很是意外，趙秉遠從來沒有親自找過她。

嫦瑛脫掉了還沒穿好的盔甲，打開門，出來。

趙秉遠今天的裝束和平時不太一樣。這身裝扮，是要去陸地？嫦瑛有種不祥的感覺。

趙秉遠帶着嫦瑛走到偏遠一些的地方，嫦瑛不明白怎麽回事，現在是要出海的時刻，雖然情況不太緊急，還是要抓緊時間才好。

兩人站住，趙秉遠表情認真地開了口，“外面是大明朝的船，只是，可能處于大明的末世。如果不是因為時間緊張，本不該讓你們回到這個時候。但是，現在回去，你可以為大明做些事情。離你們最後的期限越來越近了，如果這次不走，恐怕就真的走不了了。這還算是一次機會，我送你們回去。”趙秉遠似乎沒有要征求嫦瑛意見的意思，而更像是下了送她們走的命令。

“什麽？！”嫦瑛覺得太突然，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趙秉遠似乎知道島上所有的人想法，她想回去，盡管趙秉遠知道這個不是最好的時機但還是要滿足她的願望。“你說這是末世，崇祯十七年？”

“是。”趙秉遠點點頭。

嫦瑛心跳加快，頭腦飛快地旋轉着。片刻之後，嫦瑛堅定地說：“不要跟鈴兒說，讓她暫時呆在這兒，我自己回去！待有和平安逸的時候再送她走吧。”說着，嫦瑛眼圈發紅，要掉下淚來。此時處在大明亂世，內有李自成，外有金人，國難當頭，民不聊生。回去很可能是死路一條，在島上雖然有可能永遠都被困在這裏，但是平安地度過此生，在目前看來是可能的。更何況她一直相信趙秉遠可以帶他們離開。

趙秉遠想了想，說：“好，那你去收拾一下，我們馬上出海。”

嫦瑛進屋時，鈴兒焦急地等待着。嫦瑛極力想掩飾，但是還是被鈴兒看了出來。

“姐姐，怎麽了？島主和你說了什麽？”鈴兒知道情況不妙。

“鈴兒，你不用擔心，這次出海沒危險，島主說沒危險不想讓我去，我不高興而已。沒事了，他已經同意讓我去了。”嫦瑛擠出一個笑來說。

“姐姐，你有事不要瞞我。”鈴兒将信将疑。

“姐姐怎麽會騙你。這次不帶很多東西。你去忙吧，我自己收拾。”嫦瑛說着，把鈴兒推了出去。

範夫人在外面叫鈴兒，“鈴兒，過來幫幫忙。”

鈴兒正在擔心嫦瑛，嫦瑛在裏面說：“去吧，鈴兒，我自己收拾。”

嫦瑛來時的衣服都不能帶走，她只帶了兩件鈴兒的衣服和一些簡單的日常用品，還有兩件首飾，其餘都給鈴兒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