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外頭漆黑一片,同小說中描寫的一樣,有一個模糊的虛影。

南山松了一口氣,電梯的燈已經被她砸壞了,應急燈也沒有亮起。

她的身高根本夠不到白熾燈,南山以極其扭曲的姿勢才完成這項艱巨的任務。

對面的人朝她走近了一步,見裏頭漆黑一片,卻有些遲疑了,頓了頓。

“一、二、三。”

南山在心裏默念了三聲,舉起了左手的手電筒,輕巧地打開了開關。

刺眼的光芒,讓對方本能的眯了眯眼睛,用手擋了擋。

南山眼睛一掃,果然同書上描繪的一樣,蒙着面。

怕像今早一樣誤傷別人,她特地花了一秒鐘确認。

不再猶疑,南山右腿稍稍後退一步。

不再猶疑,右腿直接掃向了對方的下體,用了她平生最大的力氣。

“唔……”對方發出一聲極輕的悶哼聲,伴随着金屬落地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

南山屏住了呼吸,緊繃着神經。

對方如一座山般,沒有移動半分。

既如此,南山拿出了電棍,直接按在了對方脖子上。

對方反應過來,一下子抓住了電棍。

Advertisement

南山死死的按着,不肯放手。

那人力氣極大,索性放開了電棍,趁着他還有知覺,在南山頸脖處使了個手刀。

南山後背傳來劇烈的疼痛,身體一軟,無力地放開了手裏的電棍。

倆人幾乎是同時,癱倒在了地上。

南山的頭虛虛地靠在胳膊上,見對方似乎已經暈了過去,身體不再動彈。

自己可一定要比那人先醒過來,這是南山失去意識前的最後想法。

……

柔軟舒适的床,雪白的天花板。

南山望着白色的天花板,迷糊地眨了眨眼睛。

“你醒了!”身邊傳來男子關切而又激動的聲音。

南山頭往旁邊歪了歪,看見右邊床沿處坐了一個模樣清俊的男子,眼中帶着一絲血絲。

見她醒了,顧升放下了手裏的書籍。

“身體感覺怎麽樣?”

他聲音喑啞,似乎一宿沒睡。

南山手撐着床,企圖半坐起來。

“你不要動。”

南山左手邊傳來一絲輕微的痛感,才發覺自己正在打點滴。

顧升連忙起身,扶着她的背,又拿了個枕頭,墊在她的後背。

南山說,“脖子的地方有點疼。”

“你不用擔心,醫生幫你檢查過了,身體沒有大礙,”顧升輕聲安慰道,“這幾天就在醫院好好修養,我會派保姆來照顧你的。”

見她唇色蒼白,略有些起皮。

顧升擰開了礦泉水蓋子,關切地問:“需要喂你嗎?”

“不用,謝謝。”

她嗓子的确幹的厲害,聲音略有些沙啞。

喝了幾口潤喉後,喉嚨裏存在的異物感才消失了。

床邊的櫃子上放着一個果籃,顧升從裏面拿出了一個蘋果,去了洗手間洗幹淨。

她半低着頭,修長的手指宛若拿着手術刀,一圈又一圈地削着蘋果皮,沒有掉落半分。

今天的南山着實安靜過了頭,顧升擡頭看了她一眼。

發覺南山盯着他的臉看了半響,一言不發。

顧升心裏覺得毛毛的,問道,“我臉上有東西嗎?”

南山慢悠悠地搖了搖頭,吐出了幾句話。

“我是誰?我從哪裏來?我要到哪裏去?”

南山暈過去的一剎那,靈魂到了一本黑皮書上。

她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是一間小小放置雜貨的房間,開了一盞昏黃的燈。

在封閉的空間裏,顯得愈加擁堵不堪。

南山将大致內容看了一遍,正是李子怡正在連載的小說。

黑皮書上的字顯得剛勁有力,自成風骨。

都說字如其人,李秘書內裏也算是一個堅韌不拔之人吧。

否則,也不會暗戀一個人那麽久。

她又看了好幾遍,除了小說內容,并沒有發現任何有用的信息,連一根頭發絲都沒有。

同以往不同的是,兩個小時滿後,她并沒有醒來。

又回到了自己家,成了枕頭,茶杯,和睡衣,就是死活不回她的身體。

她突然就想到,會不會有一種可能。

如果她永遠醒不過來,就會一直困在那些物品裏。

宛如要找個栖身之所的游魂,不斷的游蕩着。

才有了剛才之問,她到底要去向何處。

顧升手拿着水果刀,不自覺用力,那長長的果皮虛軟無力的掉在了地上。

他想,不會是失憶了吧?敲的是頸脖處,傷到腦子不應該啊。

他又覺得,可能是受到了太大的刺激,南山自主封閉了記憶。

待會兒得找醫生過來看看,如今醫療發達,肯定治得好。

實在不行,就轉到專門看這一塊的醫院去看看。

是在他的公司,因為他的緣故受的傷,他必須負責到底。

感受到南山疑惑的視線,顧升撇過了頭,當務之急,還是把她的問題先給回答了。

這種哲學問題,他想到就頭疼。

在他看來,人在當下好好活着,多多賺錢,享受人生比什麽都重要。

半響,他才開口,“你是人,從媽媽的肚子裏來,最後會上天堂。”

聞言,南山驚詫地微張嘴巴,随後,捂着肚子笑了起來。

胸腔的郁氣,一掃而空

誰能管到自己死後的事情呢,就當她能上天堂吧。

“哲學家聽到你的回答,會被你氣死。”

“你沒失憶?!”

一見她此時神态,就知道她腦子并沒有出什麽事兒。

顧升松了口氣,把蘋果遞給了她。

“我傷的是脖子,又不是腦袋,”南山揉了揉脖子,有一點腫起,“是你救了我?”

顧升神色頗有些凝重,将她打暈後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她。

她出事時,顧升正在參加家庭聚會。

喝了點酒,有些頭疼,就去了陽臺吹了會兒風。

想起自己辦公室的鑰匙還在南山那裏,就打了她的電話,想要通知她明天早點去開門。

只是她的電話,怎麽也打不通。

并不是特殊的時段,直覺告訴他,南山有危險。

立馬确認了李秘書是否更新,看到最新的內容,他心一涼。

唯一期望的,一切都來得及。

當保镖同他趕到十二樓時,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南山,以及戴着黑色頭套的李秘書。

南山包裏的東西散了一地,可以想象當時的戰況有多激烈。

“幸好你沒事,”顧升現在想起那個場面,仍然心有餘悸,“李秘書已經被帶到了警察局。”

“她不來醫院嗎?”

南山覺得,李子怡傷的并不比自己輕。

那一腳,踢得她自己都疼。

她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細細探究卻沒有頭緒。

顧升:“她只受了點小傷,醒來後就被警察帶走了。待會兒警察回來,問你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他頓了頓,“你不用害怕,我在這兒。”

南山在某一個瞬間,發覺顧升還是很男人的。

說曹操曹操就到,一個穿着警察制服的年輕人,在門上象征性地敲了兩下,就走了進來。

他徑直走到了南山的面前,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了證件,“我叫鹿仁非,請問你是南山小姐嗎?”

“嗯。”

站在眼前的鹿警官顯得過于年輕了。

看着他的容貌,一句詩在她的腦海裏回蕩,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首先我對你的遭遇感到同情,其次我有幾個關于昨晚的問題,請你配合回答。”

“好。”

他聲音低沉柔和,沒有半點壓迫感,南山沒有感到半分壓迫感,輕松得很。

“能簡單說一下有關于昨晚的事情嗎?”

他坐在了床沿上,拿出了筆記本,右手握筆,試圖記錄下有用的信息。

南山回憶着事情發展的經過,把所知的都告知了鹿仁非。

“你和她平日裏有矛盾嗎?”

“沒有。”

他又問了幾個問題,之後放下了紙筆。

“謝謝南小姐的配合,好好休息,祝你早日康複。”

南山問:李秘書是不是都承認了?

鹿仁非正要起身,對上她迫切想要知道真相的渴望眼神,稍稍有些遲疑。

這事兒,本就同南山有關,案子就在塵埃落定的邊緣,似乎并沒有必要瞞着她。

他終究還是坐了下來,開口答道,“那位嫌疑人說得作案動機,”鹿仁非指了指旁邊的顧升,“同這位先生猜測得差不多,李女士在錄口供時,對自己的犯罪行為供認不諱。”

“你們去搜查過她的屋子嗎?有沒有發現一本黑色的筆記本。”

裏頭都是李秘書網上連載小說的手寫稿,想讓人忽視都難。

“裏裏外外都搜查過了,從中有嫌疑人從虐貓後所有的作案工具,”他皺了皺眉頭,“你所說的黑色本子并沒有在裏頭。”

他追問,“那本黑色筆記本有什麽特別之處,你為何要這樣問。”

南山沒有理會,喃喃道:怎麽可能。

她暈過去後在李子怡的住所待了一會兒,黑皮書明明就在那裏待着。

會不會是警察遺漏了,南山心中下定了決心,去那裏看看。

若是沒有,這事情就複雜了。

這表明,在她之後,還有人去了那裏,把書取了出來。

那本黑色的筆記本,她看了好幾遍,壓根沒有發覺特殊之處。

裏頭,到底隐藏着什麽秘密,而她又忽視了什麽。

……

鹿仁非問了南山好幾遍,見她沒有反應。

忍不住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幾晃。

南山才反應過來,隐隐約約要抓住的真相尾巴,卻又斷了。

她歉意地笑笑,“抱歉,游神了,你剛才問了什麽?”

鹿仁非無奈,又重複了一遍。

“我猜的。”她答。

鹿仁非顯然對這個答案不滿意,還欲想追問什麽。

“她第六感一向強,”顧升截過了話頭,“我看南山有些累了,鹿警官問題也問得差不多了。”

顧升看着他,剩下的意思不言而喻。

鹿仁非好脾氣地笑笑,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了一張名片。

“這是我的名片,如果南小姐想到了什麽,可以打我電話。”

“好。”

南山接過它,瞅了瞅。

白色的名片上,印着小小的栀子花,除了姓名和號碼外,再無其他。

“我送你,”顧升撫了撫衣服的折角,轉頭對南山說道,“我去上班了,待會兒會有阿姨來照顧你。”

“嗯。”

南山朝他揮了揮手。

門輕輕合上了,南山輕輕地摩挲着手中的名片,盯着它半響,最後将它放到了包裏。

……

外頭起風了,不多時烏雲就壓了過來。

南山住在醫院的二樓,可以看到窗外的枝桠搖曳的樣子。

她下床穿了雙拖鞋,把窗戶輕輕合上了。

顧升趕來時,外面已經是風雨大作。

他将黑色長柄傘靠牆放好,又擦了擦順着頭發跌落到臉頰的雨水。

“怎麽站在這裏,”他站在她身後,“去床上躺着養傷吧。”

南山:“我恢複好了,想要今天出院。”

她實在受不了醫院消毒水氣味,胸口發悶。

“多觀察幾天,萬一留下後遺症就不好了。”

南山轉了轉自己的脖子,“我現在脖子一點都不疼,一天到晚躺在床上,才會躺出病來。”

她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顧升失笑,相處了一段時間,對她的性格也算有點了解。

她決定的事情,除非有足夠的理由說服她,否則說什麽都沒用。

“你換身衣服,我送你回去。”

南山驚喜地給了他一個擁抱,本以為要花大工夫說服他。

中午的時候,明花和小眉來看過她,順道給自己帶了點換洗的衣服。

顧升拍了拍她的背,又快速放開。

“你換好了衣服叫我。”

他快步走了出去,順手帶上了門。

……

大約是大雨的緣故,路上堵起了車。

車內開着冷氣,涼絲絲的。

眼看這堵車一時半會兒好不了,南山提議道,“我們轉道去李秘書家怎麽樣?”

“你還是懷疑那本黑色筆記本在她家。”

顧升一語就道破了她的心思。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望進她的內心深處,讓她的想法無處遁形。

他開口,“我不相信你所謂的第六感。”

前方的車輛終于動了起來,雖然很慢。

他看着前方的路況道,“我知道你有秘密。有些秘密是需要代價才能承受的,所以我不會問。若是有危險,我希望你能告訴我。”

他隐約覺得這事兒還沒完,若是南山私底下偷偷去調查,或許會吃虧。

再沒有人會去寫那本所謂的網文,他不是先知,沒有預知危險的能力。

唯一能做的,便是和她同進退。

這事兒,是他把她卷進來的。

公司的事情,一日不調查清楚,他心也難安。

南山掩飾地笑笑,“我哪有什麽秘密。”

她怕眼底洩露出什麽情緒,佯裝看窗外的雨景,低聲道,“真的有事,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嗯。”

等到了十字路口的時候,顧升轉了方向,往李秘書的住所駛去。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顧升将車停在了略顯空曠的路邊。

兩個人同撐着一把足夠容納三人的大傘,雨勢太大,仍是不可避免地随風吹了進來。

顧升将傘稍微往南山那邊偏了偏,等到了李子怡的公寓樓下,右側肩膀這塊已經濕了大半。

南山心裏想着事兒,恍然不覺。

加之他一直走在她右手邊,因此一絲都沒有察覺。

李子怡住的是老式的公寓,只有六層,而她就住在頂層。

站在李秘書的門口,他倆犯起了難,他們并沒有這間公寓的鑰匙。

顧升半蹲下身子,盯了鎖孔半響,擡頭問南山,“有發夾嗎?”

南山頗有些不可置信,壓低了聲音,“你會開鎖?”

手伸向包裏,從內袋裏拿出了三四根黑色夾子。

“會一點。”

南山開始重新審視起顧升來,想着這些時日同他經歷的事情,完全颠覆了之前對他的印象。

他們這行為如同做賊,好在這老式公寓并沒有安裝攝像頭。

李子怡住的又是頂樓,對門沒有鄰居,倒不必縮手縮腳。

“好了,”顧升用紙巾擦了擦手上的油漬。

他推開了門,一陣冷風從裏頭吹了出來,陰森森的。

顧升手一頓,緩緩地轉過了頭,“不如,你先進去吧。”

南山:“好。”

果然,帥不過三秒。

就着樓梯間的燈光,南山不敢開燈,只開了手機的手電筒功能。

顧升緊緊地跟在她後頭,又把門合上了。

手電筒一開,這間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的公寓,基本就在眼底了。

大約是搜查過的原因,屋子稍顯淩亂。

牆上貼着淺綠色的牆紙,白色的木架子上放着幾盆綠植……

嫩黃色的窗簾湧動着,就好似後面有什麽東西。

“南山,窗簾的後面有什麽?”

顧升将聲音壓得極低,氛圍愈加顯得陰森。

一向膽大的南山被他的情緒感染,心中多了幾絲慌亂。

兩個人的隊伍中,必須要有一個撐得起場面。

南山握了握拳頭,權當給自己力量。

冰箱上有羽毛球拍,她拿在手上,蹑手蹑腳地走了過去。

顧升拿起了剩下的一個,緊随其後。

她深呼吸一口,将電筒光往下移了移,小心翼翼的挑開。

那陣冷風吹得更甚了。

“啊。”

南山尖叫一聲,一把甩開了羽毛球拍。

顧升在背後一把抱住了南山,轉了個身,輕聲安慰道:“別害怕。”

鼻尖的氣息,灑在了南山的耳畔。

她的耳尖不自覺的動了動,微微發燙。

她擡頭,神色頗有些複雜地看着顧升。

房間偏暗,她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輪廓,有一絲堅毅。

眼前的男人,明明比自己還害怕。

她能感受到,擁抱自己時,他身體顫抖得厲害。

第一時間卻是護住了自己,再去和心裏最大的恐懼做鬥争。

南山突然覺得自己開的玩笑,一點都不好玩。

“對不起,剛剛是吓你的。”

“嗯?”

顧升聲線好聽,讀那個詞時尾音轉了轉,似乎是沒反應過來。

她從他的懷抱裏掙脫了出來,走到窗前前,猛地拉開了簾子。

大概是前一晚來檢查的警察忘了關窗戶,湧動的窗簾就是風在作怪,還有一開始進門時感受到的涼意。

顧升面色不愉,抿了抿唇,沒有說什麽。

南山弱弱地開口,“以後不會這樣了。”

又問:“你剛才不害怕嗎?”

為什麽第一時間會護住她。

顧升抿了抿嘴唇,“我只是對有些事情,多了幾分敬畏。我以為你在這方面是專業的,如果你應付不了,那我只能出馬了,”

他走上去,想要關上窗戶,“我是個男人,”他強調道。

“等等,窗戶先不要關,透氣”

n市的天氣就是如此,又悶又熱。

顧升看了那窗戶一眼,還是等會兒回去的時候,幫人家關上吧,窗臺上都是水。

“去其他地方看看,有沒有你要找的黑皮筆記本。”

顧升岔開了話題,這件事就此揭過了。

南山松了一口氣。

他走到櫃子旁,細致地翻找着。

而南山目标則相對明确了許多,找尋着這間小公寓的雜物間。

除開李子怡的房間,南山都找了一遍,并沒有任何發現。

她作為攝像頭的時候,去過李子怡的房間,清楚地知道裏面并沒有什麽雜物間。

只有一個巨大無比的櫃子。

南山不死心,去裏頭看了看,打開櫃子裏頭只有厚重的棉被,疊的整整齊齊的衣服。

她的眼裏閃過一絲失望。

電光火石間,一個念頭從她腦海裏閃過。

她那時候到的雜貨間,壓根不在李子怡的公寓。

一定是李子怡出事後,有人到了其公寓內,把黑皮筆記本帶了出去。

這個人,到底是誰,他會不會再次回來呢。

“找到了嗎?”

一個男聲冷不丁的從她身後響起。

吓得正在思考問題的南山,虛握在手裏的手機,差點掉在了地上。

好在顧升眼疾手快,将它借住了。

他漫不經心地笑着,“在想什麽呢,咱們之間,也算是一報還一報了。”

他把手機塞進了南山的懷裏。

南山笑了笑,企圖給自己一種心安的氛圍。

又見他兩手空空,閑适得靠在門框上,知道他和自己一樣一無所獲。

“看來今晚,我倆注定一無所獲了,我們快些離開吧。”

她語氣急促,就好像後頭有什麽人在追似的。

顧升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正要開口。

他忽的從門框旁離開,扭動把手既輕又快地關上了門,又把手電筒給關了。

看到顧升擰着眉頭,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南山知道,來不及了。

那人,回來了。

……

顧升指了指外頭,以只有倆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有人過來了。”

他剛才倚在門框上,不經意地朝對着房間的正門一瞥,正好看到了門把手在動。

明擺着是有人要進來了。

對方和他們不一樣,是有鑰匙的。

他估摸着是李子怡的親戚來處理替她處理事情了,據他所知,李子怡的父母并不在n市。

他們這算是非法闖入,得先躲一會兒才是。

南山卻清楚事情并沒有那麽簡單。

顧升就着手機光打量起了李子怡的房間,思量着哪個地方可以讓他倆躲躲。

發現房間和陽臺連通後,他松了口氣。

要是外頭的人進來,他和南山就在陽臺上躲一會兒。

南山的耳朵緊緊地貼在門上,專注地在聽外頭的動靜。

顧升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忽的頓住了。

他說:“外頭的人……似乎和我們一樣,是非法闖入者。”

南山詫異地回過頭,“你怎麽知道的?”

他視線往下移了移。

“他沒有開燈。”

外頭有光,卻不慎明亮。

搖搖曳曳,倒像是蠟燭發出來的光芒。

有李子怡鑰匙的闖入者,必定是她親密之人,那人來這裏的目的又是什麽?

顧升皺了皺眉頭,這事兒愈加複雜了。

他有些慶幸,沒有把窗戶關上。

緊閉的窗戶,窗臺上卻有一攤水,任誰都清楚不久前有人來過了。

或許,會好好搜查一番,人還在不在這裏。

“你聽。”

南山指了指外頭,小聲說道。

顧升依言,像南山一樣,将耳朵貼進了木門。

這門不是實木,中間大概是層隔板,隔音效果并不好。

那頭的動靜,倒也能聽清一二。

客廳內有歌聲,正是南山成為李子怡耳機時,反複循環的那首。

buti'p,i'maweirdo(但我只是一個懦夫,只是一個怪人)

whatisthehellamidoinghere(天啊我究竟在這兒做什麽?)

男子反複哼唱着這兩句話,也不知有何深意。

一陣悅耳的鈴聲響了起來,是那人的手機。

是波西米亞狂想曲,鈴聲到“媽媽,生活才剛剛開始,但我已經離開,甩掉了一切”時,那人接起了電話。

此時一陣雷聲響起,南山根本聽不清那男人在聊什麽。

等雷聲小下去的時候,那人已經打完了電話。

他似乎有什麽急事,沒過一會兒,蠟燭就滅了。

随之而來的是,不輕不重的關門聲。

他走了。

約莫過了十分鐘,倆人沒有聽到一絲響動,才打開了房間門,從裏頭走了出來。

南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門給反鎖了。

“奇怪,”顧升出聲,瞧見南山望過來的眼神,解釋道,“我們進來時,客廳顯得有些雜亂,但是現在……”

南山領會了他的意思,環顧四周。

掉落的雜志被撿起,平平整整的疊放在櫃子裏,被放在茶幾上的抱枕也回到了它該待的位置……

照現在看來,那人來這裏,不像是來找東西,倒像是來收拾的。

大半夜的,鬼鬼祟祟的來替李子怡收拾東西,顧升只能想到一個人。

“我想到了一個人。”顧升說。

南山滿臉期待:“什麽人?”

顧升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答道:“田螺男孩。”

“嘶,”南山摸了摸手上剛起的雞皮疙瘩,“好冷的笑話。”

倒也緩和剛才略有些緊張的氣氛。

……

在這裏搜查不到有用的消息,又擔心那人再度折返。

顧升和南山決定回去了。

“傘呢?”

原本放在一樓傘架上的黑傘,已經不見了蹤影。

南山仔細看了看,發覺傘架背後寫了幾個字:公益傘。

有人把他們的傘當做公益傘拿走了,也怪他們大意。

所幸此時雨下得極小,淋到了也達不到感冒的程度。

“我們跑過去吧。”

倆人很快就到了停車的地方,相視一笑。

那感覺,就好像生出了革命友誼。

車快要開到便利店的時候,速度慢了下來。

顧升看她,“要不要下去買把傘?”

南山搖了搖頭,“不用了,雷陣雨,看樣子是不會下了。”

“嗯。”

街上的行人大都收起了雨傘,似乎并沒有買雨傘的必要。

車子剛開走,有一個穿着黑色襯衫的男子,一手拿着雨傘,另一手拿着購物袋從便利袋走了出來。

顧升若是在的話,定能辨認出,那把傘是屬于他的。

原因無他,手柄是特制的,是低調複古的金土色。

男子并不急着離開,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包煙。

他取出一根,用打火機點燃。

他修長的手指夾着煙,嗅了嗅,沒有碰一口。

任憑紅色的小火光一點點上移,留下一大截白色煙灰,慘白。

他似是在思考什麽,眼神沒有焦距。

煙灰簌簌掉了一地,男人終究沒動一口,掐滅後無情的扔進了垃圾桶。

他嘆了口氣,極淺。

……

明面上,公司這些個奇怪的事情,都已經解決了。

南山遇襲這事兒又發生在晚上,因此沒有人知道,李秘書被帶去了警察局…

顧升早在懷疑李子怡的時候,就找好了能夠替代的秘書,公司依舊有條不紊,并沒有少一個人而亂了節奏。

他原以為這事兒已經落下了帷幕,聽到南山所說的黑色筆記本,僅有有一絲好奇而已。

經過昨天晚上這事兒之後,又有了新的看法。

他預感,李秘書是有幫手的。

因此,他讓南山繼續作為她的私人助理,幫忙查清事實的真相。

……

對南山來說,長久待在辦公室,并無半點用處。

在顧升閉目養神的時候,她走了過去。

“我想去看看李秘書,有一些問題,想要問她。”

顧升應允,等他處理好公務後,陪同她一起去。

他這段時間都在忙一個大項目,着實有些忙。

南山等了兩個小時,都沒有見他擡過頭。

走到了落地窗前,眺望了會兒遠處的風景。

頗覺無趣,長久的坐在沙發上,她覺得骨骼都有些僵硬,便踢了幾下腿,權當做松一下筋骨。

踢了幾下,她僵住了。

那日電梯遇襲,她踢那人下體的時候,踢得比現在要高。

而李秘書長得比自己差不多高,按照現在這個高度,就能踢到了。

那日黑燈瞎火,那人又帶着頭套,她根本看不清來人是誰。

醒來後,顧升告訴她,打倒自己的是李秘書。

她心裏也無半點懷疑,意識早就先入為主了。

現在看來,傷自己的人壓根就不是李秘書。

李秘書也是被人冤枉的吧,只是為何她要頂罪呢。

南山有些想不通了。

顧升見南山一動不動的,保持擡腿的姿勢足足有半分鐘了。

他忍不住開口,“站在那裏,耍雜技呢。”

聞言,南山放下了腿。

“顧升,那天在樓梯襲擊我的人,并不是李子怡。”

顧升放下了手中的筆,挑了挑眉頭,作出洗耳恭聽的模樣。

“怎麽說?”

南山将自己察覺到的疑惑點同他說了。

顧升垂眉思索了一會兒。

“或許,是你多想了。當時你急着保命,用了最大的力氣踢。現在才會給你一種錯覺,你踢得極高。”

李秘書若是真被人陷害了,不僅不伸冤,而且主動把罪責都攬了過來。

在他看來,着實匪夷所思了點。

南山仔細回想了一下,頗有些斬釘截鐵地說道,“一定是個男的。”

“你得說出一個讓我信服的理由。”

“腳感不同。”

顧升:具體點。

南山一步一步走近了他,視線漸漸往下移。

他反應過來,“懂了。”

“我重重的踢了那男人一腳。”

南山雙手握拳,一個完美的高擡腿,做了演示。

顧升不忍直視地移開了眼睛,他有些同情那個男人了。

這力度,讓他都有了隐隐作疼的錯覺。

“我懷疑是公司的人幹的,估計那人一時半壞好不了。”

顧升問:“你想要檢查一番?”

他話剛落地,一副畫面就出現在了南山的腦海裏。

一排脫光了褲子的男人,光着屁股整整齊齊的等她檢查蛋蛋。

光是想想,就有點不寒而栗。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