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準備要回頭了嗎?”

她的問話在車廂裏回蕩着。

他突然笑了出來,笑聲中有着無奈,然後迸出一個字。

“不!”

“……不?”她的心因期望而開始震動着。

“對!回不去了!也不需要回去……”

“是因為她身邊已有另一個男人存在?”

他搖搖頭。“不重要,那個一點都不重要--”眼睛望向前方。“真的一點都不重要,因為這單純就是我跟她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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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再度相見--我看着她,她看着我。

很難形容那時的感覺,對我而言,很多東西都像撥雲見日般,從沒像那一刻那麽清楚過,我相信對她亦然。

我們都變了……

她開口問我的第一句話是--“你現在幸福嗎?”

我說:“我現在正在尋找幸福中--”

“你要怎樣才能找得到?”

“真正的放下你--你要過得好,你要盡情的跳舞,你要健康,你要平安--唯有這樣,我才能安心的尋找我的幸福。”

玫藍聽了哭出來。“你非得要用這種方式折磨我嗎?為什麽你不要我帶給你幸福?”她撲進我的懷中,緊緊抱着我,

“你現在幸福嗎?”我低頭問她。

她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我。

“……嗯!”她埋首在我的懷中說道:“我現在……過得很充實,也很……幸福。”

“希望你可以原諒我當初的自私和怯懦,但若我們繼續在一起,我一定不會再讓你跳舞的……”

“……我知道。”

“我很慶幸當初是放你高飛,而不是自私的折斷你的雙翼……”

“我曾恨你如此輕易的放走我!”

“我的懷抱對你而言太小也不夠,我的自私會毀了你的才華!”

“不會!我的才華不會因你而失去,你不要再這樣想……我曾經因此怨恨過你,但後來知道錯了,是我太自私了。”

“是……‘他’讓你知道的嗎?”

“嗯!”

“他是個好男人。”

“……他是讨厭鬼!”

聽到這,我知道那個讨厭鬼在她心中己占有一席之地,雖然也會感到嫉妒,但我也松了口氣,她還是遇到了一個可以跟她一起飛的伴侶。

她問:“……你的妻子呢?”

“她是個好女人,我想好好珍惜她……如果我們将來有女兒,我會在她的名字中取個藍字。”

“不要!那她會很blue。”

我忍不住笑出來。

“你還愛我嗎?”

“……我會一直愛着你,不管你到哪裏,你會永遠在我的心中,存在我的記憶裏。”

“這樣對你的妻子很不公平。”

“我也會愛她,只要她肯給我機會,我願意守護她一輩子。”

“所以你愛她還是比愛我多!”

“不一樣的……對你的愛,我會一直保留在我們最美好的那一段時光裏,對她--”

“将會是未來的進行式嗎?”

“嗯!”

她用力抱了我一下,然後退開,背對着我。“……我們以後都不能再見面了,因為看到你,我只想哭。”

我深吸口氣。“……好!不再見面,這次,是真的分手了!”

“……嗯!”她背着我點點頭。“這次--讓我先開口說再見。”

“……好!”

兩分鐘後,她緩緩轉過身,深深的看着我。“皓謙,再見!你要幸福。”

“……玫藍,再見!你要幸福。”

然後,我離開了她……

這回是--徹底的分手。

說完後,彭皓謙轉向文瑾,她已經滿臉淚水,低首輕泣。

就這樣嗎?

他伸出手,将妻子擁進懷中。“抱歉,過了這麽久我才解除‘戀藍狀态’--現在--我們可以重新再來嗎?你願意嗎?”

她哭到不能自已,無法回答。

真的可以重新再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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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的影子在牆上閃動着。

剛開始只有一只,很快地就有另外一只握住,可沒過一會兒,方被握住的手掙了出來,牆面上清楚地映出兩只手--一大一小,一手較纖細,一手較粗大。

“醒了?”

“嗯……我哭到睡着了?”

“對!”

“你把我背回家的?”

“嗯!”

“……有人看到嗎?”

“守衛有過來問。”

“你怎麽回答?”

“我說……你睡着了。”

“……你可以叫醒我的。”

“……”

“為什麽不叫?”

“有時候會覺得清醒之後,反而會茫然,睡了就可以無所覺。”

“但是一直睡着,會被執念給絆住,反覆不停地作着夢,在夢的迷宮中迷失。”

“……我已醒了,你呢?”

“……我想問你……”

“問吧!”

“剛才我作了個夢,夢中的你,身旁站的是另一個女人,不是黎玫藍,也不是我,就是一個陌生女人--我想知道,如果當初姊夫沒把我介紹給你,你是不是會跟其它的--只要不是黎玫藍的女人結婚?”

映在牆面上的兩只手成側影,細長得像兩個人立着。

“……坦白說,我不知道--如果沒認識你,也許我不會結婚。”

“騙人!”小手垂了下來,在完全落下之前,大手托住。

“……或許吧!但至少--我想不會那麽快,我也認識很多女人,身旁也不缺乏愛慕者,但會讓我動結婚念頭,覺得可以跟這個人走一輩子,卻是在認識你之後。”

“我并不是特別出色的女子。”

“你什麽時候變得那麽謙虛?”

小手握成拳,敲了另只手一下。

“……跟黎玫藍比起來,我想不謙虛都不行,一點都不像她那樣的美麗、吸引人。”

一聲嘆息。“如果你有一絲像她的話,我會立刻避你遠遠的。”

“就因為我跟她完全不同典型?”

“對!”

“這是什麽邏輯?就只有你們男人想得出來……你真讓我明白了,男人為什麽寧願娶第二個喜愛的女人,而放棄第一個。”

“你別再拿自己跟她比,在我心中從沒拿你跟她比過。”

“是沒得比吧?”

這回輪到大手落下,不過小手抓住他的手腕。

“如果你真的要這樣折磨自己,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了……”大手垂頭喪氣的,完全不想再舉起。

小手忍不住掐了大手一下,令大手吃痛地彈了開來。

“明知道你曾經那麽熱烈的付出愛情,可我卻無法得到,承認吧!你無法像愛她一般那樣的愛着我!”

“不是這樣的!對你跟對她的愛不同,對她的愛……會傷她,對你--我希望可以保護你,你不需要為了我的錯而受到傷害……過去,我真的很想好好的抱住你,但又覺得自己不配……”

“你--真的能愛我嗎?你對我的感情有愛嗎?還是只有依賴而已呢……”

安靜了片刻,大手張開五指。“拇指、食指、中指、無名指、小指……名稱雖不同,形狀和長短都不一,但都是手指頭,是手的一部分,也是身體的一部分,少了哪一個,都不會覺得完整……對你的感情,也像這五根手指頭一樣,有男女之愛,也有親人之愛,亦有朋友之愛……缺一不可。”

小手抖了一下,再度開口時,聲音多了哽咽--但并不是因為悲傷。“你……奸詐!沒想到你那麽會說甜言蜜語……哼!解除戀藍狀态的你果然不一樣,若是在過去,從你口中想挖出這些個字,簡直比登天還難。”

大手再度頹然。“唉!你就別再提過去了!”

“怎能不提?”小手伸出食指立着。“你最好有心理準備!未來--我可不打算再做什麽安全栅,我希望我的男人也能給我同樣多的安全感,可以讓我不再猜疑,不會再感到不安,所以如果你無法忍受我突然爆發的嫉妒和埋怨,我們怎麽可能還有未來?”

大手頓時像複活了一般,沖過去握住小手。

“這麽說,你願意原諒我了?”

“當你走進我的診療室,願意敞開心胸告訴我時,我就開始學習原諒你了……”多虧這場角色扮演的游戲,才能讓他們的關系有所轉變,雖然是着險棋,但她不後悔布這一局,因為她太愛他了,而不願就此輕易放手啊!

“真的?你答應了?我們重新再來?”

安靜片刻。“我們再走走看--不要再戴面具,重新再走一次看看,看看真實的我們還可不可以在一起?合不合得來?”

“真……實嗎?”

“對!……發現自己過去真的太壓抑了,經過這些事情之後,多少得到一些啓發。”

“呃?”

“有些事還是要沖動一點才好。”小手的食指,點點大手的掌心。“我其實并沒有想像中那樣理性,尤其是--我發現自己特會吃醋,特會嫉妒!這樣--你還有勇氣跟我在一起嗎?”

“這……是個挑戰嗎?”

“對!”

“我不介意再扮演醫生跟病人的協商角色。”

小手再度捏了大手一下,不過大手這回沒避開,反抓握住她的。

“那你也可以接受另一個我嗎?”

“……試試看了!”

“嗯!就這麽說定了!”大手緊緊的包住小手。“我們就試試看!”

在牆面上--手影不複存在,只有一個心髒影子--正微微顫動着。

終曲

原諒從來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多年後--

風将窗簾吹起。

小女孩的銀鈴嬌笑聲從窗口飄了進來,擋不住好奇,文瑾推開椅子站到窗邊,看着正和小女孩在小花園裏嬉戲的男人。

看到那一大一小玩得不亦樂乎,她臉上的表情也不覺放柔。

“還會介意他心中還有另一個女人的存在嗎?”姊姊文玲站在她的身後問道。

聽到這問話,她擡起頭,看着頂上的藍天。

過了片刻才開口。

“要怎麽說呢?介意嗎?當然會介意,想到時心還是會有些刺疼,只是另外的記憶會湧上來--當我生重病住院,睜開眼看到他在旁邊無微不至的守護着我時,心中會盈滿着深深的感動,知道他會伴着我。當……爸爸往生時……”說到這,不由語帶哽咽,吸了吸鼻子才又繼續說道:“是他陪着我一起處理喪事、守靈、扶持着我,而--我們的小寶貝出生時,也是他和我一起呵護、半夜起來照顧的……”想到這,表情放柔。“呵!曾經有過的介意都已經教這些年所累積的記憶給沖淡了!”

這時,底下的男人擡起頭,看到了她,舉起手向她招了招,并抱起小女兒一起向她打招呼,她不禁笑了,眼眸和嘴角盡是幸福的風情,手指觸唇,将滿心對他們的愛飛送出去,然後笑看着父女倆再度嘻嘻哈哈的玩成一團。

“雖然他從不說出自己為什麽不願放棄我,迳自去追他的摯愛,但我心裏是清楚的。”

“是因為他膽小?”

“也許,因為他給自己訂下了界限,當他選擇了與我結婚時,他就已經徹底背叛他的愛情,已經回不了頭,另外更出于他那根深柢固的責任感,他已經負了另一個女人,所以不能再負我,不然他犯下的罪更重。”

“唉!男人……真不懂他們在想什麽?”

“男人總有他們自己一套人生游戲規則,懂了的話,這世界也不會戰争。”

“不過不管當初他是為了什麽理由,決定繼續留在我身邊……哪怕是為了贖罪也好,他所表現出的誠意和決心,是以讓我不再去猜想,不讓懷疑和嫉妒傷害我們的婚姻,他--選擇了我為伴,我亦選擇了他為人生伴侶,那個女人或許占有了他生命中的幾年,但我占有他的生命卻是她的數倍,怎麽算--我都不該再介意。”說到這,她對姊姊露齒一笑。“人家不是說吃虧就是占便宜?我可以容許他的記憶裏有另一個女人存在着,不過往後他就得好好待我。”

文玲聽了不禁揚起嘴角,女人--還是不能小觑的。

“如果說還有一絲介意的話--或許會因為自己未曾經歷過那奇妙的‘戀藍時刻’,而感到遺憾吧!”

有時腦海中仍舊不禁會幻想這樣的畫面,她能在特別的時刻,以最美的姿态和最特別的他相遇--

然後--一起在藍天白雲下共舞着,自此成為彼此生命中唯一的愛。

雖不會跳出熱烈的佛朗明哥舞,但她和他可以手握着手,她的腳踏在他的腳背上,跳出屬于他們自己的舞蹈……

“戀藍時刻……”文玲皺眉。“那是什麽東西?”

“它不是東西,其實沒經歷過也好……”文瑾笑着搖搖頭,目光再度凝着那藍天,就當它是生命中不可預期的神秘時刻吧!

有緣人自會碰到呵!

有一些愛情難得會擁有美麗的時候

有更多愛情與更多借口難輕易回頭

曾經過滄海不需要山盟還是相聚一起

不忘記過去不相信将來此刻終将回憶

不忘記過去不相信将來如今才定唯一

摘自--如今才是唯一

作詞:林夕作曲:羅大佑

番外篇

今天我終于看到了日本的能劇“羽衣”,演員的動作無一不美,讓我看了着迷,真希望你也可以看到……

笛聲在寂靜的場中幽冷地回蕩着,放在樂者腿上的沙漏形鼓和置在肩上的肩鼓,帶着規律敲響着。

還我!那是我的衣服!因為貪戀此處的美景,所以脫了衣服挂在樹枝上,先到別處散步去了。

像從深處傳來的聲音,悠悠地響起。

不!我要拿這件美麗的衣服到市場換錢。

持着美麗衣裳的男人毫不遲疑地拒絕。

求你!如果沒有這衣服,我不能回到天上!

天上?

男人吃驚地倒退兩步,這時女人緩緩地、優雅地滑步而出,身着精雅衣裳,精致光滑的容顏,頭上冠飾金珠穗垂在額前,随着她的動作晃動。

你……你是天女?

是的……

男人舉起扇子,獨吟道--

若她是天女,我更不可以将這衣服還她,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放下衣袖。不行!我更要把這衣服留住,做為我的傳家之寶!

不!這衣服留下來對你一點用都沒有,請還我,讓我可以回返天上!天女哀求道。

男人搖頭,堅定的拒絕。

不行!

我是如此的懇求,你還是不肯嗎?天女發出悲凄的哭聲。

男人不為所動。

這東西我撿到了,就是屬于我的!

那我該怎麽辦?沒有那羽衣,我是回不了天庭的,可我也不能住在這裏,沒有路走的話,我只有……

天女哭得更傷心,笛聲更加哀怨,男人見此,也跟着悲傷起來。

好吧!你別哭了!看你如此悲傷我也難過,我就把羽衣還你。

真的嗎?你願意還我嗎?讓我回返天庭。

沒錯!可是--我有條件。

什麽條件?

聽說你們天女很會跳舞,所以能不能讓我開開眼界,讓我見識一下你們的曼妙舞姿?

當然可以!

當天女向一剛欲取回羽衣時,男人卻又退後。

不行!我現在不能給你!你一穿上羽衣,就會立刻離開,根本不會跳舞給我看!

不!你錯了!在天人中,是不可妄言說謊,欺詐巧瞞只有你們人類才做得出來!

男人頓感慚愧,捧起羽衣,小心翼翼地向前交給天女。

天女接過後,緩緩轉過身,慢慢滑到舞臺後側,蹲下身子将羽衣交給臺上工作人員,讓他們為“她”穿上,并為“她”理好衣服。

天女着好羽衣後,緩緩地轉過身,随着笛聲和鼓聲,開始滑動腳步,緩緩舉袖、打開扇子開始舞着,動作優雅、迷人,讓男人看癡了。

在舞了近二十分鐘之後,天女便慢慢退出舞臺,徒留下一片惆悵……

然後--

掌聲響起。

衆人陸陸續續走出表演廳。

“原來這就是日本的能劇。”

“哇!到現在我的心髒還跟着那鼓聲響着咚咚的節奏。”

“我是耳膜還留着那下時就冒出那Oh~~拉長尖音,讓我現在講話很想就oh~~啊~~”

聽到他活靈活現學着舞臺上的演員吟唱臺詞,一行人全笑了。

“你們倒好,還看得下去,我看到都快睡着了!”

“你還好意思說,你拚命的打呵欠,害我也跟着打,淚水直直流。”

“唉呀!就承認吧!我們都是沒有藝術細胞的,來看這種高水平的演出,完全都有看沒有懂!”

“去!沒藝術細胞就是要培養,至少我還有做功課,知道剛剛演的是什麽,你不知長進也就算了,還要将人拖下水,有夠沒道德的!”

汪文瑾帶笑聽着旁邊的觀衆,你一言我一語的談論着方才看的日本薪能劇團的演出,或許看戲時,每個人的感受不一,但看完後精神都為之一振,有力氣發表感言倒是一樣的。

雖然她也承認自己對日本能劇不太了解,但今晚也算開了眼界。

不過和其它人吱吱喳喳相比,她的同伴似乎太沉默了一點,尤其還是他邀請她來看戲的。

望向走在左前方高大俊挺的身影。

他叫彭皓謙,是她的……“男朋友”,思及這名詞,她臉微紅。

應該算了吧!兩人都已交往三個月,而且感覺都還不錯,不時一起用餐,星期假日也經常到處踏青、約會,所以--應該可以這樣稱呼他了。

想到多年的暗戀竟然可以成真,不禁飄飄然。

他真的是個很nice的男人,言談舉止彬彬有禮,完全不像一些男人喜歡說些浮誇不實的話語。

他做事謹慎細心,待人溫和體貼,完全符合她心目中理想對象的要求。

只是她得承認,交往這三個月來,他真的太彬彬有禮,兩人頂多偶爾牽手,至于摟抱、親吻等進一步親密的動作都沒有進行,令她有些心焦。

不知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究竟是還在觀察名單內,或還是在朋友以上、情人以下這個區間內?

姊夫曾告訴過她,他是那種慢火溫炖型的男人,若他一旦開口表示,那就是确定他也認真以對,不可能會反悔了。

所以她一定要有耐心,并且努力證明她是最适合他的女性!

趨近他。“覺得好看嗎?”她柔聲問道。

他沒有回答,目光飄向遠方,表情是沉思的。

“皓謙?”

他震了一下,方轉向她。“抱歉……你說什麽?”

怪!居然在發呆,不知在想什麽?壓下好奇。“覺得這個能劇好看嗎?”

他微微一笑。“還好!你覺得呢?”

她偏頭思索了一會兒。“與其說故事吸引我,還不如說是日本人對自己的傳統文化演出那種嚴肅、一板一眼,細節極為注意的氛圍吸引我。”

“是嗎?你果然很細心,會注意到這些。”他露出贊許的表情。

她臉微微一紅。“沒有啦!因為沒想到你會邀我看能劇,所以之前有做了一下功課。”停了一下。“你對能劇也有了解?”

“不!”無所知。”

“咦?那--”

“剛好有人送我貴賓票,所以就邀你來了……”他側耳聽到了旁邊音量不小的談論,然後搖頭苦笑道:“現在我懷疑帶你來是享受還是來受罪的?”

她輕笑。“你自己覺得呢?”

“我得承認……失眠時,若能請那些歌隊,對了!不要打鼓的,這樣保證立刻就能入睡。”

“你好壞喔!日本的傳統文化居然被你這樣奚落,會被怨恨的!”

“不!或許中國傳統的京劇更能打動我……文化的差異畢竟還是存在的。”

“這也是,中日畢竟都是同源,像這出能劇劇目‘天女羽衣’,跟我們中國神诂也很類似。”

“哦?是哪一個故事?”

她偏頭想了一下。“是小時候看的,有點久了,大致記得故事是這樣的,有個農夫很辛苦的種地,然後有一天早上,他出門走到田地,卻發現地已經耕好,他覺得很奇怪,不明白為什麽會如此。隔了幾天,情況都是一樣,到了晚上,他決定偷偷躲起來,察看發生了什麽事?沒想到半夜時,從天上降下了好幾名美麗的仙女,她們奉了玉帝的命令,下來幫忙他,替他耕完地之後,她們便會穿上羽衣回到天庭去,就在那些仙女為他最後一次耕好地後,打算回到天上,那位農夫因為戀上其中一名仙女,便偷偷将她的羽衣藏了起來,不讓仙女回去……當那位仙女找不到羽衣,無法跟着同伴回到天上去,着急的坐在田邊哭泣時,農夫出現了,安慰她,并要地做他的妻子,仙女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點頭答應了。剛開始,他們過着幸福快樂的日子,還生了一對兒女,可随着農作物豐盛,日子愈來愈好過,農夫開始變得懶惰起來,他的仙女妻子看得又急又難過,有一天,他們的女兒突然從箱底翻出了她的羽衣,仙女才明白原來是農夫害她回不了天庭,又氣又急,雖然有夫妻之情,但這些年來,因為丈夫變懶惰、游手好閑,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勤勞的人,于是她決定回天庭,并要将兒女一起帶走。當她回到天上去時,她降下了一道彩虹,想讓兒女從那來到她的身邊,農夫發現了想要阻止,沒想到卻吓到了小妹妹,妹妹從彩虹上摔落山谷死掉,就只有哥哥一人回到了母親身邊,可是母親并不知道,還以為女兒是因為體力不支,所以來不及上來……從此以後,每當下過大雨,仙女母親還是會降下彩虹,等待女兒爬上來……”

一口氣說完後,卻發現他異常的沉默。

“這故事聽過嗎?”

“有印象,這是民間傳說彩虹的由來。”

“是呀!不過聽起來,中國的民間故事多少都有警示人的意思,但日本這個天女傳說,卻很簡單……”

“其實也不會,日本的天女傳說,倒是告訴人--人要知足才是,絕對不可以妄想什麽都得到……”

是她的錯覺嗎?為什麽總覺得他話中有話,不像表面意思這樣簡單,但又不甚明白。

“不過這也是現實,天女和凡人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天女無論為了什麽理由而留在人間,最後還是無法長久,總會離開凡人的身邊,就像牛郎織女,就像你剛說的彩虹故事……所以凡人應該要認份,千萬不要想獨占天女……”說到這,他突然停了下來,眼睛望向天空,兀自出神。

她凝着他,暗自納悶,他為何會對“天女”這個話題這麽有興趣?但看他的模樣,她不忍追問,只是默默的陪在他身旁。

驀地,她聽到他的笑聲,擡起頭,見他掩臉大笑,令她一臉莫名,不明白他為什麽會突然笑,尤其這笑聲教她聽了有些揪心,一點都感受不到……快樂或歡欣。

他笑了很久,笑到整個人都蹲到地上去,撫額低首,狂笑不已。

一種沖動湧上來,也不管這樣做是對或錯,她也蹲下身子,伸手環住他。“你還好嗎?”她抑不住關切的問道。

他慢慢停止笑,然後轉過頭,過了片刻,他的焦距才定在她的臉上。“對不起……我失态了。”他低聲說道。

“沒事、沒事……”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盡管很驚訝,但她還是發揮做醫生的本能,和顏悅色的面對他。

“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他停了一下。“一些早該明白的事……”

她輕輕點頭。“有些事情總要時候到了才會明白,畢竟當局者迷呀!”

“當局者迷……”他喃喃覆誦這幾個字,過了一會兒他露出笑容--一個能讓她安心的微笑,知道他沒事了。

“說的也是,的确是當局者迷--想通了,也真的是豁然開朗,不再苦悶。一這時他目光落在她依舊環在他肩上的手,她猛地驚覺,趕緊收回手站起身。

“不好意思,我只是……”她的話在他握住她的手時戛然止住。

“謝謝你。”他直視進她的眼中,表情真誠而充滿感激。

她不禁害羞的垂下臉。“沒什麽好謝的……”他的手很大,而且手心有些冷,她用力回握,希望可以将熱力傳給他、溫暖他。

兩人靜默了好一會兒。

“時間很晚了,你有沒有很累?”他問道。

“不會!”他還沒放開她的手,多希望可以一直停留在此刻,她紅着臉說道。

“我知道一家很不錯的pub,要不要去坐坐?”

“好呀!”

“那我們走吧!”

“嗯!”

任他牽着她往前走,臉上有着抑不住的嬌羞微笑,對于他方才的情況完全丢在腦後。

喔!不管“天女”引發了他什麽情緒,但她現在衷心感謝,若沒有拜一起來看這出能劇“天女”之賜,他現在又豈會握住她的手,讓兩人的關系又往前進一步呢?

擡起頭看着他俊雅的側面,心中盈滿幸福之情。

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可以和他這樣一直手牽手的走下去,直到永遠呵……

她在心中切切地許願道。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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