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顏梨沒有等警察回話，掏出硬幣就塞進他手裏。
“來，抛三次。”
警察沒聽說過靠算卦辦案的，卻還是将信将疑地抛了三次硬幣。
顏梨将結果記在心中，說：“這是第21卦，火雷噬嗑。”
警察沒聽說過這個：“這是什麽意思？”
“噬嗑卦離上震下，是個有利刑獄的卦。《象辭》裏說，先王以明罰敕法，是律法即将懲罰惡人的意思。”顏梨解釋着，“你這是個六五噬嗑卦，判詞是‘六五，噬幹肉，得黃金。’就是吃幹肉，發現裏面有黃金，大吉大利呀。”
他将硬幣一手，眉眼含笑：“警察小哥，你離破案抓兇手不遠了。不過卦象只是個征兆，能不能有好結果，還看你夠不夠努力。噬嗑卦……”
“怎麽樣？”警察追問。
“方位在西南，你以我們站立的地方為中心，往7-8點鐘這個方向去尋找，我想，很快就會找到的。”顏梨說完将手機一收，“至于我們，學生要回去睡覺啦，明天還要上課呢。”
說完她還真的跨上機車，扭動油門，等陸微之一上車子，馬上就走。
“喂，你叫什麽名字？”警察大聲問。
“陸微之！”顏梨臉不紅心不跳，大聲把陸大少的名號報了出去。
差點沒把陸微之氣出個好歹來。
陸微之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這天脾氣特別燥，好像心裏有一股無名之火，偏偏就是發不出來。
這股無名之火一直憋到第二天早上，陸微之去上課的路上，一直皺着眉。
他第一次覺得，這輛定制車不行了，走在路上竟然顯得颠簸，讓他肚子非常不舒服。
“你幹嘛？”顏梨看他坐立難安的樣子，取笑道：“坐着釘板呢？”
陸微之沒理她，因為他的肚子非常非常不舒服，車子一停下來，他就有種想去廁所的沖動。但是一站起來，他就感覺到身下一股暖流，肚子一陣絞痛。
“等等！”顏梨一把拉住他。
“幹什麽？”陸微之想兇回去，卻發現自己的聲音虛弱得可憐。
“那個，對不起，我把這事給忘了。”顏梨的語氣中竟然有抱歉，“你，你現在肚子痛？房間的姨媽巾帶了嗎？”
她說什麽？陸微之懷疑自己聽錯了，他僵硬而緩慢地回頭，順着顏梨的視線看去，又滿臉錯愕地看着顏梨。
他看到了什麽？真皮坐墊上為什麽有紅色？那是……血？哪來的？
“哈哈哈！”顏梨也錯愕了一秒，随即大笑起來，笑得直不起腰。“你……你不會連……”
司機還在，她不好說得太明白。
陸微之陸大少，難道連女生會來姨媽都不知道？他的生理課是睡過去了嗎？有沒有一點生理常識？
不過，算了，這是她的身體，她還是得好好照顧。
于是，在宣華高中的師生們注視下，少年一邊下車一邊将校服的西裝外套脫下，走到另一邊車門。少年先用西裝外套裹住少女的身體，接着将“她”橫抱起來，大步往最近的洗手間去。
所有人都呆住了，懷疑自己眼睛出了問題。
“陸微之”，抱着“顏梨”，去洗手間？
發生了什麽天崩地裂的大事，他們不是相互厭惡，連碰面都不願意嗎？什麽時候，他們的關系這麽好了？
“你放開我！”陸微之捏緊拳頭，他要是肚子不痛想，現在就能一拳把顏梨給打倒！
“別吧，你來姨媽了，總不能一路滴血地去上課吧？我的臉還要不要了？以後我怎麽見父老鄉親？”顏梨将他抱到最近的洗手間。
宣華高中的洗手間，都是單人單個，幾乎沒有集體的。
她把陸微之放在馬桶上，叮囑：“老實等着別動，姐姐給你去買……”
“住口！”陸微之面紅耳赤地怒吼，他真的難以想象，有一天他竟然會落到如此狼狽的境地！
“OK。”顏梨關上門的同時，戲谑的聲音傳來。“我去給你買，衛、生、用、品~”
那上挑的尾音，氣得陸微之牙癢癢的，恨不得将她按在沙發上。
一念及此，陸微之腦子裏就不由得浮現一副情景——他和顏梨笑着鬧着，被顏梨惹生氣了，一把将顏梨按在沙發上。顏梨起不來，只好一邊笑着一邊跟他認輸。
他仿佛能聽到顏梨讨饒的聲音。
等嘴角不由自主地撬起來，陸微之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麽，他難以置信地睜着眼。
他，也會笑嗎？
前世，不管是追逐施可可還是得到施可可，他從來沒有真正地笑過。連施可可都做不到的事，為什麽顏梨能做到？
不，顏梨什麽都沒有做，只是與前世針鋒相對比起來，顧及彼此交換身體的關系，對他稍加辭色。
她只是開始嘲諷他，戲谑他，在必要的時候關心這具身體而已。
只是，有個人用正常的社交态度對他。既不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麽，也不讓他完成什麽任務，更沒有害怕他。與對他相比，顏梨對其他人更溫柔，更關心，充滿了保護。
僅此而已。
可是陸微之發現，哪怕僅此而已，這短短幾天裏，他的情緒波動就比前世所有時間大。
陸微之忽然想起，前世他對施可可雖然瘋狂追逐，想把陸太太的名分戴在施可可頭上，但施可可既不能讓他開心，也不能令他憤怒。能令他憤怒的，只有顏梨而已。
從前生到今世，能讓他情緒起伏波動的，只有顏梨而已。
“顏梨、顏梨、顏梨！你怎麽總提顏梨嘛！”
忽然之間，一個聲音響起，随即是洗手間關門的聲音。
陸微之坐在馬桶上，登時警惕：什麽人進來了？
“好了寶貝兒，不要生氣，我只是想融入你的生活而已。聊八卦不是你們小女生最喜歡的事嗎？顏梨是你們最近的話題中心吧？”
是個男人，聲音溫潤磁性，微微帶些寵溺，聽在男人耳中也覺得十分順耳。但是這個聲音……
陸微之皺眉，他在哪裏聽過？
“唉……”男人無奈地嘆息，一陣布料的窸窣聲後，男人的聲音變得甕甕的，像是靠在什麽地方。“我只是想跟你有話題，這也有錯嗎？親愛的，我一直很擔心我們的年齡會帶來代溝。”
“哼！”女孩果然被哄軟了，“你最會哄人啦！你就是個……唔……”
女孩瞬間沒了聲音，唇舌纏綿的動靜傳來，不時還有女孩輕輕的鼻音。
“嗯……”
因為來例假被迫坐在馬桶上，結果聽到情侶在洗手間裏親吻，世上估計不會有更尴尬的事。一般人遇到，早就捂着耳朵恨不得鑽進地縫了。
但陸微之天生缺些七情六欲，他不僅聽，還仔細聽。
一個直覺告訴他，這個男人有問題，可哪裏有問題，他一時卻想不起來。
所以他專心聽着，最後，終于聽到了一聲嘤咛：“別……別在這裏……”
男人的喘息聲傳來，他似乎頓了一下，然後抱住了女生。“好，我都聽你的。”
這個尾音……陸微之差點從馬桶上站起來。
難道是……？！
要換做別的時候，哪怕他現在頂着顏梨的樣子，陸微之也一定會追出去，一看究竟。可偏偏他現在是這個樣子！
陸微之一頓氣悶，越氣肚子越疼。他期盼着顏梨趕緊來，可以正好撞見這兩人，一看究竟。但是男女的動靜已經停息，關門聲響起了。
又過了兩三分鐘，門被重新打開，顏梨的聲音才響起：“你還活着嗎？”
陸微之不想跟她廢話：“拿來。”
顏梨敲敲廁所的門，将姨媽巾從門縫裏遞了進去，還十分正經地問了一句：“你會用嗎？”
陸微之的回答是砰的一聲将門關上。
是，他之前不知道，但是在洗手間呆了這麽久，他不會上網查嗎？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實際操作卻又是另一件……需要勇氣、羞恥度爆表的事。
最後陸微之将門打開時，臉都是紅的，他強作鎮定去洗手盆前洗手。但是擡頭一看鏡子，裏邊的少女膚色瑩白，紅暈在臉上綻開，就像給臉龐染上了一層胭脂似的。
分外明豔，分外嬌美。
陸微之，竟然自己把自己看呆了。
“幹嘛？”顏梨照常調/戲，“難道你被我的美貌迷住了？”
陸微之忙垂下眼，确實如此，但他不會說出來的。
“不，只是第一次見你的臉上有紅暈，新奇而已。”
“唔，确實新奇。”顏梨點頭贊同，“我也是第一次見到自己臉紅。”
“那樓綏以呢？”陸微之脫口而出，“你和他談了6年的戀愛……”
“是4年。”顏梨糾正，“未成年人，不要亂想着談戀愛。”
見陸微之一臉不相信的樣子，她就啧了一聲，抱着手臂說：“幹嘛？以為誰都跟你一樣，高中就戀愛，還搞得滿城風雨？”
“我沒有置疑。”陸微之找借口搪塞了過去，“我只是感覺，剛才樓綏以來過。”
什麽？！顏梨猛地站直了，目光閃動半晌，問道：“你确定？”
“不确定，只是聽到聲音，沒見到人。”陸微之說着，打量着她，緩緩地說：“我聽見——他和個女生接吻，他們在交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