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改錯字) (1)

顏梨和陸微之對望半分鐘,實在舍不得她的挂鐘,只能半撤退。

“讓司機把鐘挂在客廳的牆上,讓他做晚飯,不會做飯就去鎮上的三合樓買菜。我今晚想吃紅燒排骨。”

她一邊爬下樓梯一邊吩咐,借着說話的機會越過陸微之,往外婆的房間走去。

陸微之抱着挂鐘站在原地三秒,低下頭笑了。

他本來也指望顏梨看到挂鐘修好了,就感動得淚汪汪的,撲進他懷裏說謝謝。顏梨不是這樣的人,她的心從未失去柔軟和正義,但同樣的,也不會忘記仇恨。

能讓她收下挂鐘,他已經很開心了。

于是,在客廳放置行李的司機,便看到他們“顏梨”小姐抱着挂鐘上樓,又抱着挂鐘下來。他正心疼小姑娘,暗中抱怨“陸少”不會疼人時,少女将挂鐘放在地上,吩咐:

“把挂鐘放到牆上。”

少女眯了眯眼,準确地在牆上找到了釘釘子的痕跡,指着說:“挂在那裏。挂完之後,去買菜,做晚飯。”

司機照着做了,一邊釘釘子,一邊問:“顏小姐,今晚吃什麽菜啊?”

陸微之仔細回想。

陸家的菜色大多清淡,還以西餐為主,每次吃牛排鵝肝,顏梨都不怎麽有胃口的樣子,特意熬制的湯她也不喜歡喝。反而是跟着唐銘和楊婀娜去私房菜館的時候,她對菜單看了很久。

她看什麽菜來着?陸微之回想,當日的情形竟然還能清晰地出現在腦海裏,好像是視頻回放。

“香菇青菜,清炒大蝦,糖醋小排,石鍋豆腐。”

司機一聽就為難了:“這……顏小姐,我不會做。”

陸微之看看時間:“不會做就去鎮上的三合樓買,沒有就讓A市的人送過來。一個小時後,我要見到晚餐。”

一……一個小時?從A市到石橋鎮的車程都不止一個小時,開直升飛機也沒有停機坪啊!

司機暗自叫苦,趕緊去三合樓了。幸好,三合樓的廚師都會做。司機砸了大價錢,讓廚師放棄其他單子先做他的,終于做好了。

晚上六點,顏梨聞到菜香下樓,便看到客廳裏擺着木桌,上邊四道菜,全都是她喜歡的。

傳說中含着金湯匙出生的陸大少,正在笨手笨腳地給她從大碗裏盛飯。看到她下樓,陸微之就對她讨好一笑。

她是不是有點過分?因為杯弓蛇影的事,就對陸微之冷臉。現在嫌疑最大的人,是樓綏以,不是嗎?

顏梨在桌子前坐下,拿起筷子,先嘗了一口紅燒排骨,是她小時候過年才能吃的三合樓味道。

人的胃應該是通往心靈的,胃一旦被犒勞,心就會軟。

“別弄了,都灑了,我自己來。”顏梨搶過飯勺和飯碗。

“不行。”陸微之固執地盛了一碗飯放在她的位置。

沒奈何,顏梨也給他盛了一碗,咚的一聲放在桌上。然後,她重新拿起筷子,一聲不吭地吃起來。

餓死了都。整理了一下午的東西,什麽都沒找着,反而把自己餓得不行!她現在能吃一下一頭獅子!

陸微之吃相很慢很斯文,很快就把一碗飯吃完了。他把碗筷一放,就開口。

“樓綏以勾/引我。”

顏梨吃飯的動作一頓,筷子上的紅燒排骨吧嗒一聲掉在地上。她沉默了三秒,懷疑自己認識了個自我感覺良好型白癡。

樓綏以勾/引他?樓綏以勾/引的是她的身體!

“我當然知道,我就是想告訴你,樓綏以盯上來了。”陸微之拿了公筷,給她補了一塊紅燒排骨。“我修補挂鐘的時候,他找我說話了。”

顏梨沒回答,只是将碗裏的紅燒排骨夾起來,慢慢地吃了。

這動作就是默許,陸微之明白,所以他巨細靡遺地将樓綏以的話全部重複了出來。

沒有任何一絲遺漏。

顏梨一直沉默聽着,順帶将那一大碟紅燒排骨給吃完了。吐出最後一塊肋骨,她放下筷子,問:“連你爺爺的事都說?你覺得我對陸家還不夠恨?”

“我對你的感情,可以戰勝我的怯懦。”陸微之的理由冠冕堂皇。“并且,我相信陸家做事光明磊落。”

“或許是我外婆哪裏得罪了你爺爺呢?”顏梨分析,“你看,按照樓綏以說的,我外婆和你爺爺年輕是曾經是戀人,但是後來,你爺爺另娶豪門千金了。我敢肯定,我外婆沒有記恨過任何人,也沒有能力對陸家。可是陸家……”

她沒有繼續說,但是裏邊的意思很明白了。

她外婆不在意過去的事了,但心底一定有記憶的,否則不會一直留有陸家的號碼。陸家是否在意外婆的事,因此将外婆殺了,免得影響陸家的名聲?

陸微之極微弱地笑了:“我祖母去世超過20年了。陸家除了我和老頭子,沒有別人了。”

一個頂級豪門的掌門人,怎麽可能因為五十年前的舊戀情就殺人?

陸微之補充:“陸家經營幾代,從沒有做違反法律道德的事。但如果陸家這個層面的豪門動手,不會留下你。斬草除根,不留痕跡,才是豪門的做法。”

這理由勉強能說服她,顏梨用餐巾擦拭着嘴角,心裏滿滿盤算着。

顏梨相信陸微之不會騙她,上輩子跟陸微之打了6年的交道,對他很了解。陸微之心智和常人不同,他認定的救命恩人,就會全心全意,全部身家和性命都可以給恩人。

現在她是他的恩人,他不會騙她。

那麽按照陸微之轉述的樓綏以言辭,可以推測幾點。

1、外婆年輕的時候确實和陸老先生有過一段戀情,但是無疾而終。但兩人到底是因為什麽原因分手,最後各自婚嫁?真的是因為陸老先生移情別戀,喜歡上了別人?

2、樓綏以認識外婆,知道外婆很多事,但他外貌不過二十四五,就像剛畢業的研究生。

如果他是個正常的會法術的人,只能在10歲以前接觸外婆,因為她兩歲就有記憶,跟在外婆身邊。但是這可能嗎?一個10歲的孩子,為什麽會對大自己兩輩的老太太,産生如此深重的眷戀?

所以,樓綏以不會是正常人。

“他能不用符咒遠距離傳聲。”陸微之好像知道她想什麽一樣,補充道:“他至少在院牆外面。而且昨天晚上,他也是一蹿就走了。我有理由懷疑,他是妖怪一類的。”

那麽,外婆在小樓範圍內布下防止法術生效的陣法,也有了解釋。

說不定,外婆早就知道樓綏以這王八蛋,防着他呢。但是顏梨從不知道外婆會法術,外婆有一手好畫技,一直給鎮上畫紙傘傘面為生。

如果外婆會法術,為什麽不用法術掙錢呢?

外婆,是不是在法術上受過傷害,所以她不想用?

“我們可以實驗一下。”陸微之忽然說。

他叫來司機,讓他把晚餐撤了,再去買點鎮上的特産食品。小鎮到晚上更擁擠,街上都是散布的老人小孩,車子根本開不了,沒有半個小時,司機回不來。

等司機一出院門,陸微之便好好地坐在竹制長椅上,指指自己說:“實驗對象。”

一個絕不會騙她的實驗對象。

有意思。顏梨取出朱砂和符紙,在桌上慢慢畫着,問道:“你知道有些法術可以折磨魂魄,而不傷害□□嗎?”

“我知道。”陸微之無所謂,“我的命是你救的,你想要,就拿去。”

“呵呵。”顏梨氣性來了,嚯的一下站起,一巴掌把符咒拍在少女的肩上。

要不是顧及這是她的身體,她能直接貼額頭。

陸微之靜靜地等了一分鐘,顏梨差點以為符咒有效果,結果又沒一會兒,陸微之就把符咒扯下來,問:“這是什麽符?我沒有任何不适。”

定身符,她的身體,她可舍不得傷害。

顏梨白了他一眼,雙手抱在胸/前沉吟着。

這麽說來,外婆還真的在這房子裏布下陣法,而且法力還沒失效。所以,在這小樓裏,任何法術都是不能用的。

那麽,能不能把樓綏以騙到這棟樓裏,做掉他?

不管樓綏以和外婆有什麽糾葛,他頭頂的引誘小姑娘罪名是洗不掉的。一個應該是活了上百年的妖怪,去騙小姑娘,他不被收走,誰被收走?

“哎。”顏梨在椅子上坐下,和陸微之商量着。“明天你拿我的色/相,把樓綏以騙過來,怎麽樣?”

陸微之不大樂意,他不喜歡顏梨和樓綏以有過多接觸,但顏梨的提議,他無法拒絕。他憋着火氣問:“怎麽騙?”

“一步步來,一計不成再生一計。”顏梨看看外邊的天色,又看看手機上的日歷,站起來打了個響指。“今天鎮上有花燈會,雖然是個招攬游客的新節日,還是能逛逛的。走走,去街上。”

陸微之完全沒有拒絕的餘地,因為顏梨拉着他的手腕就往外走。手腕上傳來溫暖的觸感,陸微之一再告誡自己:你不要誤會,她心裏沒有将這具身體當做你,她只當牽的是自己的手而已。

可越是告誡,他越是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嘴角翹起來了。

他不知道原因,但是很喜歡顏梨碰他,每一分觸碰都叫他歡喜。

他心裏的惡魔爪牙冒了出來,不斷地蠱惑着,陸微之對甜蜜和開心投降,放棄良知,開始誘/惑。

“他不喜歡‘陸微之’碰你。”

這個暗示很足。走到街上的時候,顏梨本來都要放開他的手了,一聽這話又握緊他的手腕了。

走了幾步,顏梨一咬牙,還把握手腕改成了十指相扣。

她的手心貼上來時,陸微之全身都在輕》顫。他第一次覺得,手心和手心之間的溫度,是可以燙人的。

“陸微之,你太卑鄙了,你這樣對救命恩人,是要下地獄的!”

他唾棄着自己,惡魔卻在心裏說:“我就要一點點,不多,為此下地獄也在所不惜。”

一念及此,陸微之擡起頭。

夜色已經降臨了,小鎮沒有光污染,天空黑漆漆的,甚至隐約能看到星星。為了做花燈會活動,整個小鎮都不開電燈,全以各式各樣的燈籠照亮。街邊搭起高高的燈籠架子,一串串燈籠透着暖黃的光。

一瞬間,就像回到古代街市似的。

陸微之一個恍惚,就覺得走在前面的人不是少年,而是個少女。她穿着長裙,興致勃勃地看着周圍。他們不是交換身體的仇敵,而是一同逛街的,真正的小情侶。

陸微之下定決心:“這就夠了。她逢場作戲,我笑飲砒《霜,甘之如饴。”

他緊了緊手,問道:“哎,你對樓綏以很了解?”

“唔?”顏梨回頭看他,眼神吃驚。難得啊,他還會主動問樓綏以的事?她還以為他們同性相斥呢。

陸微之要的只是個開頭,以及她吃驚的時間而已。他故作閑聊似的,提起:“你怎麽不了解了解我?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噗!”顏梨被他逗笑了,揮着手說:“咳!我還不了解你?你忘了,咱們可是多年對手了。不了解你,能算計死你?”

“是嗎?”陸微之淡淡地問。“我生日什麽時候?”

“哈?”顏梨傻眼,她怎麽可能知道他生日?

“12月21日。”陸微之先回答,再評價,“生日對人來說是非常重要的日子,對于從小沒有親人陪在身邊的人來說,生日這天更需要人陪伴。相對應的,也更孤獨,更脆弱,防備心更小,是算計的好機會。”

哈?顏梨啞然,他這是在教她哪天算計他成功率更大嗎?

陸微之沒回答,緊接着又問:“我最喜歡和最讨厭的食物是什麽?”

在石橋鎮,附近都是熟悉的人,還有熟悉的花燈會。顏梨的心情非常放松,難得閑情逸致地跟他玩起來:“牛肉?雞蛋?”

“不對。”陸微之表情嫌棄,“你到底是怎麽贏我的?這都不知道?牛肉是陸家常做的肉類,因為脂肪比較少,更健康。雞蛋,我只是不喜歡煎蛋而已。”

“我喜歡吃魚類,讨厭吃番茄。”

是嗎?顏梨望天想想,三秒後宣告回想失敗。

她根本想不起來兩人一起吃飯的時候,陸微之吃什麽,不吃什麽。因為吃飯的時候,她全程都是看手機的,眼裏哪有陸微之啊?

“第三個機會。”陸微之豎起手指,“如果還答不出來,就算你輸了。”

顏梨這輩子最讨厭聽到的就是“輸了”,這詞還從陸微之嘴裏說出來,登時點燃她的鬥志。

“說!老子不信邪!”

她也是打敗過他很多次的人!

陸微之問:“我大學在哪裏上?學的什麽專業?”

“就在A市。”顏梨記得很清楚,因為施可可不願意出國讀書,所以他當然也不會出國。而且他讀的,還是跟施可可一樣的院校,一個很普通的211大學。

“A市大學。至于專業……”顏梨使勁回想,還是想不起來。

誰會記得仇敵學什麽專業啊?大學四年,是他們鬥得最厲害的四年好嗎?

“城市和學校都對了,專業是商務英語。”

商、商業英語?顏梨差點現場摔個跟鬥,她詫異地看着陸微之。

該怎麽說?前後兩輩子,他的神經病人設都沒崩?

顏梨嚴重懷疑:“你根本就是為了考試好應付,有更多時間纏着可可吧?”

一個從小就上雙語學校,高中就熟練掌握英法意俄語的學霸,去學商務英語?

“你看,你輸了。”陸微之避而不答,還理直氣壯地提要求,“願賭服輸,輸了的人,要給我買吃的。”

“你……”顏梨差點笑出來,。

不是吧?這真的是個23歲的男人?說是6歲孩子都有人信好嗎?他是不是算準了她吃軟不吃硬?

陸微之一本正經地重複:“哎,願賭服輸,你想賴賬?也不是不可……”

“不!”顏梨擡手阻止他的話,認命:“行,給你買吃的。”

顏梨小姐,絕對不會賴賬!

她左右看了看,見一個攤子亮着鯉魚花燈,就上前掏手機:“老板,兩份章魚小丸子。”

“好,16塊,要什麽醬?”

“都要番茄醬。”顏梨說着瞥了旁邊的人一眼。

不是讨厭番茄嗎?賠罪的番茄醬,吃不吃?不是她一個人可以吃兩份,毫無壓力。

她等着陸微之的拒絕,一從老板手裏接過紙盒,就遞給陸微之。

沒想到陸微之接過了,竟然拿起簽子戳了個,吃得津津有味。

顏梨看得目瞪口呆:“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不,是你買的東西,都是很香的。”陸微之說話的語氣,就像說天氣很晴,太陽很好。

可是顏梨心中,卻不由得一動,她心想:哎喲,卧槽,男人的嘴,還真是騙人的鬼,這話都說得出來!難怪多少小姑娘都被男人騙走呢!

不能再逛下去了,再逛下去,萬一陸微之再說點什麽肉麻的話,她是吐呢,還是不吐呢?

“走了。”顏梨先轉身,“回去了。這裏人太多,那誰不會來了。”

她疾步走在前邊,陸微之不緊不慢地跟着,還不忘吃手裏的小丸子。等回到家的時候,顏梨震驚地發現。

陸微之,竟然!

“我吃完了。”陸微之重複,将紙盒丢在客廳的垃圾桶裏,“你算計我。”

“嗯,對。”顏梨點頭承認,他們之間,算計不是經常的事嗎?和以前比起來,讓他吃點番茄醬怎麽了?算得上什麽算計?都無傷大雅好麽?

“說好了是輸的禮物,但是你算計我,所以你還是欠我。”陸微之強詞奪理,“所以,明天的掃墓,我也要去。”

“你?”顏梨皺眉。“陸家人?想把我外婆氣活了打死你?”

“不管怎麽說,我頂着‘顏梨’的身體。”陸微之繼續搬出光明正大的理由,“說好了是‘顏梨’回來的給外婆掃墓的,我不去,算什麽?萬一外婆沒看出我們交換了身體,你頂着‘陸微之’的身體去,才更氣她。”

歪理還一堆一堆的。顏梨好笑,她揮揮手:“行,你去,我看你能鬧出什麽花來!”

一邊說,她一邊上樓:“我要睡覺了。警告你,不要亂動東西,早點睡。”

陸微之點點頭,他今晚實現了一個願望,所以非常安分守己。他先是乖乖地洗漱,然後爬床睡覺。

倒是一/夜無事。

第二天早上,顏梨早早起來,盯着司機準備掃墓的東西。準備好了,她上樓找陸微之,剛好在房門口遇到。

她的房間和外婆的房間,就隔着樓梯口。

顏梨一看他就皺眉:“你怎麽散着頭發?這裏的習俗,掃墓不能散發。”

陸微之很無奈:“我不會梳頭。”

要求男性梳辮子确實很難,但是……

顏梨問:“把頭發紮成一束會不會?就綁在腦袋後面。你都會修挂鐘了,動手達人,不至于連綁一束頭發都不會吧?”

“可以試試。”陸微之伸手,攤開手掌。“用什麽紮?”

……男性不知道有發繩這種東西嗎?可是她現在也是個“男性”,她去哪裏找個發繩給他?

顏梨思考三秒,到底是讓司機出門買,還是想別的辦法,最後轉身往外婆的房間走。

“等着!”

她以前老是弄丢發繩,深深覺得自己太浪費了,所以一次買一盒,都是直接放在外婆的妝臺抽屜裏的。她記得,去年寒假她又拿了全年級第一,得了獎學金,買了一包黑色的發繩。

就放在……顏梨小心地翻着梳妝臺。

外婆的梳妝臺很古老,她每次都得小心翼翼的,免得力氣太大,不小心将老妝臺給拆了。

正找着,陸微之走了進來。顏梨一時沒理會,就聽到陸微之驚奇的聲音:“紫檀木螺钿……”

“啊?”顏梨擡頭,“什麽?”

陸微之指指梳妝臺桌面:“紫檀木螺钿妝奁。”

什麽?這個盒子是紫檀木螺钿的?顏梨有些傻眼,紫檀木不是非常貴的木材嗎?還有螺钿,這工藝據說也很貴?

陸微之指的是個方盒,用外婆的話說就是一尺見方。小時候顏梨問這是什麽,外婆說是妝奁,等顏梨長大了才知道,所謂的妝奁就是鏡匣加首飾盒。

鏡匣是黑色木頭做的,上邊還用貝殼鑲嵌了圖案,非常好看。外婆也很喜歡,每天都會對着妝奁梳頭。

外婆去世後,顏梨一度想把這個妝奁帶在身邊,但是她自己都居無定所,寄人籬下,擔心帶在身邊反而弄丢。所以,妝奁一直留在家裏。

“我想确定一下年代。”陸微之征詢她的意見,“應該是個老物件,說不定是封建時代的,能發現點什麽。”

顏梨點頭,心裏不住震驚。

她一直以為外婆出身貧苦,沒想到這個妝奁這麽貴重。這麽說來,妝奁的來歷就非常值得追究了。無論是祖上曾經是富貴人家,妝奁是傳家寶,還是妝奁是別人送的禮物,都代表妝奁的意義非比尋常。家裏如此清苦,外婆也不舍得将妝奁賣了,顏梨甚至覺得,妝奁不只是意義重大,或許還有獨特的作用。

可是,如果妝奁有獨特的作用,難道樓綏以不知道?他會不會已經動過妝奁了?

顏梨正擔憂着,忽然聽到陸微之輕輕地吸了口氣,回神看去,只見陸微之按着手指,皺着眉。

“抱歉。”他的表情非常愧疚,“把你的手指戳破了。”

道什麽歉?現在痛的又不是她,而且手指被戳破只是個小傷而已。只是妝奁盒子她從小玩到大,沒見哪裏有問題,怎麽會将他的手指刺破呢?

“鎖扣那裏,有人強行打開過。”陸微之提示。

顏梨走近一看,果然發現鎖扣已經被人強行掰開了,連接的鐵片卷起了一個角。陸微之不小心碰到,就被劃破了手指。

顏梨的目光瞬間冷如寒冰。

鎮上的人都知道,外婆的葬禮是在陸家的協助下完成的,她是被陸家接走做陸少未婚妻的,而這座院子,陸家會派人來定時打掃。所以,鎮上的人畏懼陸家的勢力,是絕對不敢破壞裏邊的東西。

敢進來直接掰開妝奁的,只有一個人。

“樓、綏、以!”顏梨咬牙,擠出這個名字,拳頭捏得緊緊的。

他最好,不要給她機會,否則她會将他碎屍萬段!!!

“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陸微之提醒,“你記得妝奁盒子裏有什麽東西嗎?快檢查少了什麽。”

對!少了的東西,就是樓綏以特別在意,一定拿走的。

顏梨趕緊将妝奁打開,一層層檢查着。

小院的房産證,外婆的身份證,壞了的戶口本,還有外婆的其他證件,外婆擔心手機弄丢手寫的電話本……一樁一件,東西都在盒子裏,什麽也沒少。

怎麽會這樣?顏梨将妝奁裏裏外外都檢查了一遍,除了壞掉的鎖,沒有少任何東西。

難道樓綏以也沒找到他想要的東西嗎?那樓綏以想要的東西究竟是什麽?

正沉吟着,忽然陸微之抓住了她的手臂。

顏梨回頭,只見陸微之的嘴唇動着,好像差點将她的名字喊出來。他将稱呼咽下,說:“你看鏡子!”

鏡子?顏梨轉身,瞬間睜大了眼睛。

妝奁的面上,一道道紅光正從蓋下的鏡子縫隙裏透出來。

顏梨一步上前,小心地将鏡子扶起來。

紅光一道道透出來,等鏡子被支起,鏡面上邊慢慢出現一行字。

“誤救中山狼,悔學法術,阿梨他日若知,當尋陸深……”

當字後面就沒有了,字跡淩亂,幾乎都是連筆,但字跡依舊娟秀潇灑,足見寫字的人書法功底深厚。

這難道是……陸微之看向顏梨。

“是外婆的字。”顏梨雙眼緊緊盯着鏡子,手指撫摸着鏡子上的字跡,喃喃地說:“是用她的血寫上去的,也只有用親緣的血,才能顯現出來。”

親緣的血?陸微之詫異地看了一眼手指頭,又看着妝奁。

鐵片劃破少女的手指,在顏梨翻找東西的時候,鮮血順着鐵片流到妝奁匣子上。樓綏以強力破壞鎖也找不到的東西,就這麽被血脈的力量喚醒了。

那一瞬間,陸微之覺得流血的是他的心。

因為他知道,他再也不能靠近顏梨了。昨晚明明相處得那麽好,她還給他買章魚小丸子吃。但是現在,什麽都不可能了。

“顏梨……”陸微之慌亂地喊着她的名字,想說什麽,系統的聲音卻驟然出現。

“哇!兩位做任務真是越來越得心應手了,這麽快就把主線任務3做完了?”

顏梨和陸微之同時一呆。

主線任務3?他們完成了?

“對啊,這不是麽?”系統應着,一陣暖風吹在鏡面上,浮現一陣霧氣,又消失不見。“‘塵鏡蛛奁自顧懶’,你們是不是知道這句詩,所以這麽快找到遺囑的?”

“你說……”顏梨艱難地問,“這是遺囑?我外婆的?”

“嗯哼。”系統應了一句,仿佛肯定又仿佛否定,“多的不能說哦,遭天譴的,求我也沒用。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換了一本正經的語氣說:“恭喜兩位玩家完成主線任務3[自顧懶],下一任務提示[玉搔頭]。請玩家準備接收技能知識包。三、二、一~”

突如其來的技能知識就像浪潮一樣,沖刷着顏梨和陸微之的腦海,将兩人心中的震驚、難以置信、傷心,撞得粉碎。足足五分鐘,兩人什麽話都沒說。

等腦子逐漸清晰過來,陸微之想繼續開口,情緒卻已經被打斷,理智大部分回籠了。

他站直了身體,顏梨也看了過來,慢慢地、清楚地說:“誤救,中山狼,陸深。”

三個詞彙,指代三件事。

陸老先生說外婆對他有救命之恩,外婆說,誤救。

中山狼是個典故,說的是狼被獵人追趕,幾乎喪命,求東郭先生幫助。但是獵人走後,狼卻撲向東郭先生。這個典故,是用來比喻忘恩負義之人的。

最後一個詞,陸深,是陸老先生的名字。

這個秘密被外婆匆忙隐藏,還藏得如此之深,說明秘密非常重要。

“你說。”顏梨又問,“陸深定時讓人來打掃這棟破樓,是不是想找點東西?例如,毀滅證據。”

這是赤/裸裸的質控,陸微之略一沉吟,擡起眼問:“你要殺了我麽?”

“你不想解釋點什麽嗎?”顏梨不答反問,“你不為你爺爺辯解嗎?”

陸微之搖頭:“嫌疑都在他身上,我沒有強有力的證據可以證明他的清白。”

所以,他就想用自己的命換陸深的命嗎?

“你想得美。陸微之,現在殺了你,我也活不了,何必呢?”顏梨冷冷一笑,忽然冷臉沉喝:“章司機!”

腳步聲從樓下跑上來,章司機緊張地問:“小先生,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顏小姐的手指受傷了。”顏梨緊緊盯着陸微之,下令:“送她去醫院打破傷風針,然後,先送她回陸家,晚點再叫車過來接我。”

“可是……”

司機知道“顏梨”惹小先生生氣了,他挺喜歡現在這個忽然便沉默的“顏梨”,不由得為她說話。“顏小姐還要給她的親人掃……”

“我說送他去醫院!”顏梨驀地沉喝。

自從樓梯事件之後,“陸微之”已經很少罵人了,陸家上下的傭人,幾乎忘了從前的陸少是什麽樣。現在她驟然發難,司機猛地想起從前的陸微之是怎樣喜怒無常,動辄得咎。

他再也不敢說什麽,只是對“顏梨”使眼色,催促:“顏小姐,走吧。”

陸微之一動不動,還在看顏梨。

顏梨只是閉上眼,不想看到他。

“顏小姐!”司機着急地催促,再耽誤,會被陸少抽的!

陸微之的手指緊緊抓着又松開,他往門口走去,路過顏梨身邊時,停了一下,輕聲說:“我會照顧好身體的。”

照顧好,你的身體。

顏梨冷冷一笑,壓低了聲音:“也可以告訴陸深,洗好脖子等我找到決定性證據。”

陸微之的手指松開又抓緊,不再說話。

司機看看背脊僵硬,渾身散發着怒氣的“陸少”,再看看臉色慘白,好像被人狠狠走了一拳似的。

他跟在後邊,一直沒敢說話,直到下到客廳,才擔心地叫道:“顏小姐……”

“先找紗布。”少女的聲音冷清得冒寒氣。

司機趕緊帶他上車,遞給他醫藥箱。一邊發動車子,司機一邊從後視鏡裏觀察少女。

都好一會兒了,少女的臉色不僅沒有好轉,還越來越白。

“那,那個,顏小姐。”司機在地圖上搜着鎮衛生院,試着給小主人分辨。“我們陸少,不是故意的,他從小就被老先生丢給保姆,一直沒有感受什麽親情。他,那個,不懂怎麽愛人,你別跟他一般計較。他是很喜歡你的,你別難過。”

陸微之用紗布按着手指上的傷口,難得擡起頭看前邊,問:“她很喜歡我?”

“對啊,你看,期中才三天假,他都記得帶你回來掃墓。昨晚,你們不是還一起逛街嗎?”司機舉例,“而且,他不是還承認你是他的女朋友了嗎?這說明,他還是在意你的。回頭,你給他道個歉?我們陸少,對喜歡的人是很寬容的。”

他倒是知道得清楚,可惜,她不是“陸少”。

陸少是很喜歡她,甚至願意為她付出一切。

可是,她只想殺了他。

也直到此刻,陸微之才清晰地知道,原來在他心裏,顏梨已經不只是他的救命恩人而已了。

救命恩人,他只想報答,只想将一切給她,就像前世對施可可那樣。可是現在,他不僅僅想把一切給顏梨,他還想呆在顏梨身邊。

他想看顏梨笑,在顏梨難過的時候抱住她,在顏梨需要幫助的時候全力幫助她,在她被欺負的時候為她出氣。他想,不管什麽時候,他都在她身邊。

他想成為與顏梨并肩走過人生道路的,唯一的人。

在她再一次想殺了他的時候,他喜歡上她了。

去醫院的路上,陸微之一直問自己,為什麽?

顏梨是最美的嗎?是最溫柔的嗎?她對他幾乎沒有真正的溫柔,現在的一切客氣和溫良,都因為他頂着她的身體。這溫和是給她身體的,而不是給他,他為什麽就喜歡上了?

為什麽前世明知施可可是救命恩人,卻沒有産生一定要陪她過一輩子的念頭?

到了醫院,陸微之下車,醫生護士都圍了上來,緊張地問:“顏梨,怎麽了?”

“阿梨,你受傷了?”

司機替他回答:“被割傷了,說是要打破傷風針。”

肥胖的護士便上前來,檢查他手指上的傷口,一邊陪他辦手續,取藥打針,一邊念叨他:“阿梨,你怎麽還這麽不小心呀?以後是要進豪門當少奶奶的,不能這麽莽撞啦。”

“潔姐,你別擔心她了。”旁邊的護士勸道,“誰能欺負我們阿梨呀?這些年,她哪次受傷不是幫被欺負的人出頭?這叫見義勇為。”

“哎喲,哪能老見義勇為啊?女孩子家家,身上帶個傷将來被老公嫌棄怎麽辦唷……”

陸微之聽着,下意識在心裏反駁:她不會在意的。

顏梨不會在意身上會不會留下傷疤,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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