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好奇怪,明明陸微之什麽都沒有說,但顏梨就是能猜到他的心思。

她甚至覺得,陸微之猜到了一切,例如小時候她被這群男人欺負,例如她珍愛的鳥巢挂鐘是被這群男人弄壞的,再例如,這群男人覺得事情沒什麽大不了,只是小孩子間的玩笑,耿耿于懷的她,實在太小氣了。

她還覺得,陸微之先給她報仇,教訓這群男人。

這想法可太自作多情了,陸微之給她報仇?憑什麽呀?重生前的她和重生後的她沒有任何不同,人還是那個顏梨,難道就因為多了一層恩人的身份,她在陸微之心中,就不一樣了?

太荒謬了!

顏梨出聲阻止:“喂!”

但是已經來不及,陸微之站起來,小心地挂鐘拿起來,放在她懷裏,說:“喏,修好了。”

然後趁着顏梨雙手拿着挂鐘沒餘地,忽然飛起一腳,直接将為首的男人踹翻在地。

“嗷!”

“卧槽!”

“你有病啊!!!”

男人們叫成一團,扶人的扶人,另一個提着拳頭沖了過來。陸微之左撤一步,回身一個飛踢,又将人踹翻在地。剩下的三個見狀更怒了,齊聲大吼着沖上來。

“你別動。”陸微之還有心思回頭叮囑,随後,顏梨都沒看清他是躲過男人們的拳頭,就聽到了慘叫,男人們全都被踹倒在地了。

“你……哎喲!”男人們吓得不敢動彈,蹬着腿躲着,惶恐地問:“你怎麽這麽小心眼?小孩子的玩笑也記得這麽久?”

小孩子的玩笑?

陸微之低下頭,問:“手機呢?”

少女的眼睛黑漆漆的,毫無表情地看人時,就像無情的閻羅。

男人心一抖,不由得将手機拿了出來,還多此一舉地問:“你,你想幹什麽?”

陸微之用兩只手指拎起來,目光四望,随手一扔。

咚……手機精準地掉進了河道裏。

“卧……我的手機!”男人爬起來就沖到河邊。

河水渾濁不定,哪裏還有手機的影子?

“我……”男人猛地回神,雙眼盯着少女,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氣得額頭青筋暴起。

卻什麽都沒有做。

“生氣嗎?只是跟你們開個玩笑而已,幾個大男人,不會跟我一個小姑娘開玩笑吧?”陸微之淡漠地說,“世上有很多強者,小的時候,你們力氣大,人多。所以,我沒辦法。現在,我錢多,權勢大,因此,你們得忍着。”

他越說,眼中的寒意便漸漸顯露出來,就像一只從地獄裏爬出來的女鬼一樣,随時要複仇,随時要折磨他們。

“不要跑,不過歡迎回擊。”少女緩緩地說,“我很記仇,有的是時間跟你們慢慢玩。”

“你,你有病……”雞冠頭想罵,卻被另一個拉住了。

罵什麽罵?這些年石橋鎮被顏梨教訓的人還不夠多嗎?再說了,現在的顏梨可不是當時的顏梨了,她現在可是頂級豪門陸家未來的兒媳婦,她動動手指,他們全家都得遭殃。

可是,一聲“有病”已經讓少女眼中的寒意更甚。“她”往前走了一步,好像要繼續折磨其他人似的。

就在這時,院門裏也響起少年清朗的聲音:“喂!”

聽到聲音,少女眼中的寒意登時一收,站住不動了。幾秒之後,少女輕輕地哼了一聲,轉身回小院子去了。

四周的男人長長地喘了口氣,竟然全都感覺到背後冷汗直冒。

剛才的“顏梨”渾身當下都散發着寒氣,就像多被看一眼,下一秒他們就會被撕碎似的。

幸好,後面的少年喝止了。

“走了走了。”男人拉着其他人,騎上電車飛快走了。

劫後餘生,全都跑得比落荒的野狗還快。

他們一走,陸微之的腳跨進院門,瞬間就從惡魔變成了小天使。他溫順又乖巧地看着顏梨,一雙眼中滿是期待,像是抓了蟑螂回來讨賞的貓咪。

搞什麽鬼啊!雖然看着那幾個男人被教訓她很開心,但是,為什麽是他?輪得到他麽!

顏梨想用手叉腰,偏偏手裏還抱着鳥巢挂鐘,想把挂鐘放下,剛一動,挂鐘咔噠一聲走到上午11點。

“噠……”

小門打開,小鳥從門裏跑出來,撲騰着翅膀仰頭叫:“布谷、布谷,布谷、布谷!”

叫完了,又跑回去,小木門關上,挂鐘開始敲鐘。

“咚、咚、咚……”

足足十一下。

這挂鐘,還真的給他修好了?

顏梨抱着挂鐘,在一聲聲鐘響裏,心緒複雜難名。

前世今生,她都幫了很多人,有些是被校園霸淩的小姑娘,有些是淪落風/塵的苦命單身母親,還有其他許許多多人。但是她幫了那麽多人,從沒有誰想過幫她。

因為她一直是個強者,強者是不需要人幫忙的。

即便是前世跟樓綏以在一起,也是她給樓綏以辦事,樓綏以嘴上說着喜歡,也不過在她受傷的時候說一句“記得擦藥”。你問買藥?陪同看病?安慰?甚至是情/人間的小甜蜜?

對不起,沒有。

顏梨也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強者,是不需要安慰和溫柔的。世界不需要對強者好,強者只要保護弱者就好了。

到現在她才知道,溫情對她來說,只不過不是必需品罷了,一旦有溫柔出現,她還是會被溫暖,被感動。

這感動,是軟弱嗎?是毒/藥吧?

前世樓綏以不久是用丁點溫柔,就把她騙了麽?陸微之是不是也要故技重施?

不能讓心中的怒火被這鐘聲一點點敲碎了。

“你……”一念及此,顏梨的語氣就添了一份火氣。“你幹嘛老惹事?”

陸微之回答得一本正經:“我要給你撐腰。”

顏梨又氣笑了,她還需要他撐腰?從初中開始,什麽事她不能自己搞定?

陸微之也笑了,笑得很淡,但是很真心。

“我知道你什麽都可以,但是,我也需要一個……”

陸微之本來想說一個保護你的機會,但是想想又換了說法。

顏梨小姐不需要大言不慚的機會。

“一個報恩的機會。我得讓世界知道,你不是一個人孤軍奮戰的,你還有我在,陸家在。也想你知道,不管什麽事,我都會為你辦到的。”

他是陸家的小主人,旁人要是得到這一句承諾,不知道多開心。可是顏梨站在原地,表情卻很複雜,還隐約透着冰冷。

居然還被她猜中了,陸微之态度180°大轉彎,真的是因為她變成了救命恩人。

顏梨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陸老先生,他當時将她接回陸家,說的也是外婆對他有救命之恩。

兩代人都用“救命之恩”做借口,可是救命之恩真的有這麽重要嗎?到底是陸家人真的重情重義,還是這個借口特別好用?

“咣當”一聲,顏梨随手将挂鐘扔在地上,看也不看一眼。她客氣地一點頭,冷漠地說:“謝謝哦。”

然後轉身上樓去了。

外婆驟然去世後,她沒多久就被帶去陸家,家裏的東西沒有好好整理。特別是閣樓,裏面留了很多老物件,說不定可以找到點線索。

真漢子就不要回頭。顏梨直接上二樓,爬到三角形的小閣樓裏,開始整理東西。

可是小閣樓裏剛好有個透氣孔,可以看到院子。

院子裏,陸微之頂着秋天的太陽,在院子裏一寸寸地搜索着四處亂蹦的零件。将零件裝好在袋子裏,陸微之拖了個竹椅坐在棗樹下,擺了一地的工具。

他又開始搗鼓那個擺鐘了。

哼,随他去。

顏梨果斷埋頭整理東西,沒有繼續看院子。

這一整理,就是大半天,司機來叫吃飯顏梨也懶得吃。

一身灰,不想吃。

她不知道的是,院子裏的少女,并不是一個人。

就在陸微之專心修理擺鐘的時候,那熟悉的,令人厭憎的溫潤聲音響起了。

竟然就近在咫尺。

“阿梨,你這又是何必呢?”

他還敢出現?!

陸微之心中登時起了殺心,他不動聲色,沒有理會,只是繼續動作。

于是那聲音就不死心了,開始陸續糾纏。

“這個擺鐘,我知道的,我在旁邊看着的。那些小孩真的很可惡,我都想……”

“那你為什麽不殺了他們?”陸微之聲音低低的,沒有人聽見。

樓綏以一愣,随即開心地笑起來:“哈哈哈!阿梨,你真是我的小心肝,我真是太喜歡你了!我還以為是你個心懷蒼生的仁愛之人,原來,我們是一路人!”

“呵!”陸微之用一聲冷笑表示,問你當時“我”被人欺負的時候,你在哪呢。跟我扯些有的沒的?就是要掩飾你的無能?

“你生氣了。”樓綏以更開心了,“阿梨,你生氣的樣子,和阿茹一樣可愛。你不要生氣,我是想動手的,但是阿茹在這房子裏布了陣法。不是我貶低你,阿梨,你外婆的法術,真的非常厲害,她還活着,我就不能在這房子範圍內用法術。我是真的想救你的。”

陸微之沒說話,又開始低頭修擺鐘。

欲擒故縱,這是談話時非常必要的。

樓綏以卻不知道眼前這個少女殼子裏,是個22歲的男人,自然對她不設防備。“阿梨,你不要修了,陸微之親手毀壞的東西,你為什麽要修?他根本不珍惜你。”

“你聽我勸啊,女人一輩子,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個好男人。你看,當年你外婆不聽我的勸,非要跟陸深在一起現在落得什麽下場……”

陸微之修補的動作極其輕微地晃了一下。

陸深?

樓綏以将他的動作收在眼中,非常滿意:“對,就是陸深,你知道這個名字吧?就是陸微之的祖父,帶你去大都市的男人。你知道他做了什麽嗎?他許諾給阿茹,又抛棄了阿茹,娶了豪門千金。呵……陸深哪裏好?”

“阿梨,你千萬看清陸家的男人,千萬不要相信陸家的男人。你跟我走吧……”

陸微之定心靜氣,将他的話一字一句都記了下來。最後,挂鐘修好,他試了一下,抱着站了起來。

“阿梨?”樓綏以問,“你喜歡這個鐘,就挂在自己的房間好不好?”

“不好。”陸微之抱着挂鐘往樓上走,一直走到二樓的手扶樓梯下,仰頭大聲說:“我又修好了,你願意看看它麽?”

話音落下,又正好是下午五點。噠的一聲,布谷鳥再次出現,歡快地轉了一圈,回了窩裏。鐘聲咚咚咚,一直響。

顏梨坐在閣樓的地板上,滿身都是灰,第一次惱怒自己的性子。

她怎麽就——吃軟不吃硬呢?這可怎麽辦好?

作者有話要說:  暗中,樓綏以捂胸口吐血:卟——

明天上夾子,更新推遲到晚上十點以後~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