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陸家的車安靜而舒适,當年,哦,不,用重生的時間算,兩個多月前,她就是坐在這個位置,被從石橋鎮接去A市的。

當時的她心底一片迷茫,因為她不知道自己将來的歸宿在哪裏,該怎麽辦。難道,以後她就要做豪門少奶奶?相夫教子,一輩子了嗎?她要舍棄她的正義和熱血,每天循規蹈矩地生活?

如果不,她怎麽去反對?她怎麽報答在陸家的救助之恩?

少女時的顏梨非常迷茫。

回想起來,到了陸家她還在堅持幫助別人,甚至為了掙錢去送外賣,目的也不過希望手裏有錢。她那時什麽都不知道,只知道,人一定要有錢,有錢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但是現在,再次從石橋鎮回A市,22歲的顏梨,心裏很清楚自己的目标了。

她要找到一份決定性的證據。

不管這份證據指向誰,她都不會放過!

顏梨緊緊抱住懷裏的妝奁盒子,望着窗外的目光,冷沉如雪。

或許是由于她的低氣壓,司機一路上沒敢說話,進了A市之後,司機悄悄地看了一眼後邊,才發現少年開始玩手機了。

這是在想辦法聯絡“顏梨”了吧?司機想,正要打轉向燈,挂進往陸家的道路,後座上的少年忽然開口。

“知道A市哪裏能鑒定古董嗎?”

司機一愣:“知道,博古閣是專業的。”

“去博古閣。”

啊?不回陸家了?那“顏梨”怎麽辦?司機想問,但沒敢問,做他們這行的,最要緊的就是別多話,做好自己分內的工作。

車子換了方向,往博古閣去了。

顏梨便趁機在網上搜了一下,沒想到還真搜到了博古閣的消息。

據說博古閣的老板翁辰來歷神秘,鑒定寶物的水平非常高,是各大拍賣會競相邀請的鑒定專家。不過這人性格乖僻,不會輕易幫人鑒定,除非有特別的關系,否則都是他的大弟子賈锴幫鑒定的。

居然還有這種說法?顏梨思考,不知道她報出陸微之的名號,博古閣的人會不會賣面子?

車子急速往前,停在一個小巷子裏。顏梨下車,只見旁邊的門很普通,是老式的青磚石圍牆,牆上兩扇朱紅色的木門,打着銅釘。門上挂着一個黑底金字的牌匾。

博古通今。

“好大的口氣。”顏梨評價,對司機說:“去敲門,就說生意上門來了。”

司機照着去了,門裏的店員大約看到車子價格不菲,不敢得罪,馬上說:“兩位請進。”

司機才要動,顏梨便說:“不,你這裏等着。”

然後自己進去了。

司機明白她要打聽的東西不想給人知道,也樂得清閑,就在車裏吹空調了。吹着吹着,他心裏還是記挂着“顏梨”,給石橋鎮的警察打了電話。

“同志,我是上午報案未成年少女失蹤的,請問找到人沒有?”

“對不起,車子已經離開了石橋鎮的範圍,我們暫時查不到。”警察說完又安撫,“我們已經申請上級的協助,會沒事的,你放心吧。”

司機想了想,心裏還是過不去那個坎。

“陸微之”是個沖動又不經事的少年少爺,但他不是。他是十四歲少女的爸爸,知道這世上藏有的黑暗,對女孩來說多殘忍。

最後,司機還是鼓起勇氣,給陸老先生身邊的特助打了電話,把事情完整說了一遍。

“……事情就是這樣,梁特助。”

“好的,我知道了。這件事你做得很對,微之年紀小,不懂事,但是顏小姐的安全不能小視,我們會處理的。”

——

顏梨走進博古閣,裏邊的裝修古色古香,處處透着“有錢有品位”五個字。店員将她安排在雅致的包廂裏,茶水點心一樣不少地招待着。

然後店員才問:“不知道先生你要鑒定的是什麽東西呢?我們店裏好幾位鑒定師,專長的領域都是不同的。未免浪費時間,請您選個類別,是玉石、書簡、青銅、金銀,還是字畫書法?”

顏梨端着茶,說:“是木器,一個箱子。”

“好的,請稍等。”

店員離去,沒多久,一個中年人走了進來,看見是個少年,着實吃了一驚。他不好直接握手,便自我介紹:“先生,我是博古閣的鑒定師徐輝,專長是鑒定木器,請問您要看的是什麽東西呢?”

“你姓徐?”顏梨皺眉,臉上露出不高興的神色,咚的一下把茶杯放下了,冷聲說:“翁辰不來就算了,連賈锴也不願意出現?是怕我付不起錢,還是我陸微之不夠身份?”

徐輝一聽就收起臉上的笑容,皺眉問:“貴客您姓陸?那大名鼎鼎的陸深陸先生是您的……”

顏梨擺出矜驕的神色,宣布:“他是我爺爺。”

沒想到徐輝一聽,臉上登時露出為難的神色,擡手說:“陸小先生,您請回去吧。”

“什麽意思?”顏梨皺緊眉頭,“把顧客往外面趕?博古閣是不想在A市混下去了嗎?”

“哈哈~”徐輝露出一個莫測的笑,像是無奈,又像是嘲諷,最後還是忍住了,含蓄地說:“陸小先生,聽說你跟你祖父的關系不大好?”

顏梨反問:“不做生意,還打聽顧客的隐私?你們這破店現在還沒倒閉,你們是暗地作法,請財神庇佑了?”

徐輝大約沒見過豪門中人說話如此直接的,笑得更歡了,口風也更緊。“陸小先生,具體的原因,你不如去問問你爺爺。就說,你到博古閣要求鑒寶,看看你爺爺怎麽說。”

他這話的意思是指,博古閣和陸深之間有宿怨,所以即便陸家財力滔天,博古閣也不做陸家的生意?可到底是什麽怨恨?

顏梨一時沒想明白,但徐輝擡起攆客的手一直沒放下,她要是不走,那可真是太死乞白賴了。

“哼!”少年抱着東西站起來,就要往外走,誰知剛和徐輝擦身而過,就被他拉住了。

“等等!”

剛才少年一直坐在窗下,包廂裝飾雅致,用的是自然光,少年剛好擋住了光線,叫人一時沒看清鑒定的東西。現在少年抱起離開,徐輝才發現,那是個黑色的妝奁。

徐輝鑒定木制品多年,一眼就看出那是個紫檀木妝奁,以螺钿為裝飾。那螺钿的圖案,不正是……

“幹什麽?”顏梨瞥眼,“男子漢說話算話,你前一句攆我走,後一句就要留下我?見寶起意啊?”

徐輝沒理會她的嘲諷,只是追問:“陸小先生,你這妝奁是從哪來的?”

“撿來的。”顏梨故意說了句鬼都不信的話。

“哪裏撿的?”徐輝只是拉住少年,不許走,然後扭頭跟店員說:“打電話給大師兄,就說——就說我有一件比命還重要的東西,請他過來!立刻!”

他這話是什麽意思?顏梨心頭一動,難道博古閣的人知道妝奁的來歷?她心念飛轉,臉上的神色卻越發惱怒,叫着說:“幹什麽?放手!現代社會,還敢強買強賣?對我強買強賣?!”

“不不!”徐輝好聲好氣地勸着,費盡了好話,差點将大人不記小人過給說出來。

顏梨也只是做做樣子,最後冷哼一聲,抱着妝奁在椅子上坐下。徐輝正給她端茶賠罪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跑進來一個至少兩百斤的大白胖子。

“哪、哪裏?”大白胖子賈锴扶着門框只喘息,“老三讓我看的黑盒子呢?”

“你快來看。”徐輝将茶放下,扶着大白胖子就過來了,“你看看這個,是不是師父一直在找的東西?你從小跟在師父身邊,應該見過照片或者圖畫的。”

賈锴一邊喘着粗氣一邊靠近,哄着顏梨将妝奁給他看。一頓摸索之後,賈锴的大包子臉激動得通紅,連聲音都顫抖了:“陸小先生,這東西對我師父來說非常重要,請跟我去後院見見我師父,行不?”

和翁辰有關?顏梨一愣,怎麽會呢?

賈锴見少年不說話,急得額頭直飙汗:“陸小先生,小祖宗,我求您了。我師父找了這東西快七十年,眼看着他老人家都快九十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您就不能可憐可憐他?別讓他死不瞑目?”

“這還有咒自己師父早死的?”顏梨徹底好奇了,“行,我跟你們走一趟。”

“哎哎,好,這邊請。”賈锴給她引路,徐輝則飛快地跑了,顯然是告知翁辰去了。

穿過博古閣的房子,原來後邊還有個花園,過了花園,又進了另一篇山水園林。在一座古代的大房子裏,顏梨才真正見到了傳說中的鑒寶大事翁辰。

老人頭發胡子都掉光了,臉上滿是老人斑,身子佝偻,需要拄着拐杖才能行走。但是他精神還很矍铄,聽到動靜立刻問:“東西呢?”

顏梨對他莫名有好感,将妝奁放了在桌子上。

翁辰用放大鏡看了好一會兒,點頭說:“對,就是這個,是這個……”

他喃喃了一會兒,轉過頭來,神色嚴肅地問:“陸小先生,這個妝奁盒子,是從你祖父陸深那裏得來的,還是從顏茹小姐那裏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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