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事不過三
平日裏,裴氏稍稍偏着甄倚雲,多給甄倚雲些衣衫首飾,甄父雖要說幾句但也沒多管,想着裴氏到底是當家主母,不好傷了她的面子。可這女學考試真不是衣衫首飾能夠比的!所以,甄父實是忍不下去了,不由道:“哪有你這樣做事的?女兒這些日子早晚用功,就等着明天考試,你一聲兒不說就把她的考試憑證給賣了?”
裴氏見着丈夫這樣氣急,心裏也有些悔了,只輕聲辯道:“大嫂難得開一次口,我若不依,只怕她也不高興。我想着,大嫂她雖管不得朝裏那些事,可若是真氣了也是不好……到底咱們才回京,總不好與我娘家那頭生分了。”說到底,甄父此回能夠調任回京,也多有裴家之助,确實是不好與裴家那頭鬧開了。
裴氏也是一時情急,話才出口便覺失言。
果然,甄父聞言反是更氣了:“好好好,我知你們裴家乃是書香名門,我家不過是寒門小戶,能得恩師看重,收我為徒,許以愛女,已是天幸。所以,我就該有自知之明,我甄家的女兒就是比不得你們裴家的女兒尊貴,要是不老老實實的把自家憑證讓出來,那就是不識擡舉,你們裴家便要與我生分了?!”
“你,你怎麽能這樣說?!我适才也不過是一時嘴快說錯了話,你何至于非要這樣歪解?”她眼眶一紅,眼淚便簌簌的掉了下來,一面低頭拭淚,一面輕聲說道,“說什麽書香門第,父親難道竟是一生下來便為相做輔的?不也是與你一般,寒窗苦讀十數載,日日用功,方才中了進士,上為君上分憂,下為生民造福,時刻不敢懈怠,這才攢下如今的資歷和名聲,才有今日。所以,你又何必這樣說,何必要這般自輕?”
甄父咬牙撇過頭,沒去看她。
裴氏低着頭,發髻上插着的那只點翠蝴蝶簪,蝶翼和蝶須都随着她的抽泣而微微晃動,沙沙做聲。
她拿着帕子擦淚,輕聲抽泣着,吐字卻極清楚:“更何況,這些年來我家裏父兄如何待你的,難道你心裏還不清楚嗎?父親于你,名為師徒翁婿,實則便如父子一般。當年,父親攜家歸鄉,一見着你便十分的喜歡,便是多年不曾收徒也要為你破例,收下你做關門弟子,教你讀書寫字,教你文章科舉,竟比對我那兩個哥哥都更用心些……”
“還有兄長,那年你去鄉試,才考完便病倒了,還是兄長一路照看,将你送了回來。那時候正碰上秋老虎,他為着你險些曬脫了一張皮,待得回了家已是累得病倒了,竟是病得比你還厲害,昏沉沉的躺了許多日子……我家裏上下,哪怕嫂子,可有為着這事說過你半句?反說你們本就是情同兄弟,又是一起出的門,在外原該互相照應,互相扶持……”
“還有,那時候我要嫁你,母親擔心甄家門第太薄,婆母不好相與,還是父親力排衆議,說是早便看中了你的人才,這樁婚事再好不過。便是兩位兄長,也都是點頭應和的………哪怕後來,我生停姐兒時吃了那些苦頭,咬着牙抱倚姐兒來京城。家裏上下氣成那樣,母親瞧着我掉了淚,兩個兄長都紅了眼眶,便是父親這般內斂的也是動了顏色。可他們都沒說過你半句壞話,一個個的都與我說你是好人,若是你當時在家必不會叫我受了委屈!”
“甄東平,你自己說,裴家這些年可有錯待了你?”裴氏含淚看着甄父,語聲哀哀,一字一句便如刀劍般的鋒利。
甄父原就是幼年失父,對他而言:裴老太爺既是授業恩師也是岳丈大人,幾乎是他心目中的慈父。此時聽裴氏說起往事,他也是不由紅了眼睛,倒是有些懊悔自己适才氣急說錯了話——旁的不說,裴老太爺待他那是沒的說,岳家兩位舅兄也從來也沒錯待了他。
見着甄父也動了感情,略消了火,裴氏稍稍止住眼淚,這才哽咽着解釋:“我知道這事是我不好。只是,我原想着,停雲原就底子薄,明日考試只怕也懸,倒不如再努力一年,明年才算十拿九穩。再者,大嫂也不是白拿,還給了個鋪子,就當是給停雲添妝的……”
“什麽叫‘我原想着’,你做娘的,對女兒的事情就單只靠想嗎?就沒多聽聽,多看看,多用點心?”甄父原已被裴氏那些話給說軟了心腸,偏此時又聽她說着歪理,不由冒火,深吸了一口氣,稍平氣息,這才一字一句的道,“當年你将停雲留在老家這事,這是你的不得已,是我對不住你,所以我從來也沒有為此說過你。便是後來,你一直沒提要接停雲和母親這事,我也由着你,從不多言。可如今,好容易接了母親和停雲回來,你可有對母親還有停雲用過一點心?”
“自母親來京,你這做人媳婦的不說立規矩,便是晨昏定省也都省了,不過是偶爾陪着我,帶幾個孩子過去說會兒話罷了。我顧着你與母親往日那些事,想着你們确實說不到一處,也是從不說你。可母親一人在院中,整日裏無所事事,煩悶無聊,你可有注意到?還是停雲仔細,主動說要帶祖母去莊子裏散心——便是這事,你聽了都要冷下臉。”
夫妻吵架原就容易翻舊賬,容易歪樓,甄父說着說着,也是動了感情:“我只體諒你的難處,處處給你留面子,從不與你多說母親那邊的事情……但是你可有體諒過我的難處,為我想過?可曾起意要代我這做兒子的略盡點孝心?”
Advertisement
裴氏直被甄父這些話逼得紅了臉,好一會兒才咬牙道:“正說停雲的事情,你提母親做什麽?”
甄父怒極反笑:“好好好,那就不說母親!還說停雲!”
“母親是與你有過節,你要以直報怨,那也是你的道理。可停雲呢?她是咱們的女兒,這些年因着我們做長輩的緣故吃了這麽多苦,你怎麽就一點也不心疼她?”
裴氏被他說得紅了臉,咬唇道:“我如何不心疼了?我也是擔心這孩子的前程,想着為她日後謀劃,方才如此。她這些年一直在鄉下,原就耽誤了,所以我才想着多給她備點嫁妝,日後說親也方便些。大嫂給的那個鋪子……”
話聲未落,甄父便打斷了裴氏的話,寒聲道:“一個鋪子值什麽?若停雲這回好好的考上女學,日後好好的進學讀書,增長見聞,提升自身,那才是真正的好事,才是最好的嫁妝。”
眼見着裴氏還要說話,甄父冷笑了一聲,補充道:“我就說你對女兒沒用心——倘你用了心,如何會不知道女兒的功課究竟如何?你只說她日夜刻苦是臨時抱佛腳卻不知她克己自持,早晚練字,如今書法已是大有進益;日日習簫,簫聲更是隐隐有了登堂入室之兆。這還只是書法和簫曲上的……”
“當然,我早前也與你一般,覺着女兒這樣急迫,未免急功近利,畢竟‘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我也是常勸她平日裏稍稍放松的,不要累壞了自己。但是,眼見着女兒這樣用功,我這做父親的若得閑,也是要看看她的功課的。”說到這裏,甄父臉上浮出些許複雜,又嘆,“沅君,你呢?你這做母親的可有對女兒用過真心?可曾仔細看過她的功課,可有将她這些日子的勤學苦練看在眼裏,可曾明白女兒心裏究竟想要什麽?”
裴氏一頓,竟是說不出話來——記着甄停雲初來那會兒,她也是去過對方的屋子,見過她練字的。
那會兒,甄停雲那字确是寫的不錯,她心裏還嘀咕不知是真練字還是裝樣子……
如今想來,除了那一次,她竟是再沒關心過女兒的功課。
甄父見着她這模樣,哪裏不知她的心思,不由又嘆:“你口口聲聲說女兒這回多半考不中,可你既不曾看過她的功課,也不曾在意過她的努力,更不體諒她的心思,如何就能如此武斷的作出推斷這樣的推論,甚至代女兒決定?”
裴氏的臉色已經徹底的慘白了,她忽然不知該如何說。
甄父也沒了再說下去的心思,他對裴氏到底是有感情的,氣火過了也不舍得再說她,索性一拂袖子出門去了。
只裴氏呆呆的坐在屋裏,面色微白。
不一時兒,就有丫頭婆子小心的進來,收拾了甄父的被褥去書房——甄父這是氣不過,偏又不舍得再與裴氏吵,索性眼不見為淨,幹脆叫人搬了被褥去書房,自己和裴氏分床睡,以此表現自己的憤怒。
裴氏只冷臉坐在一邊,旁觀着這些人收拾東西,倒沒有多說什麽,只心裏亂的厲害,自審道:難道,真是她做錯了?
*******
裴氏和甄父這一番大吵,甄停雲并不知情。
裴氏那些話到底太傷人,她從正院出來後就忍着眼淚去了甄老娘處——這也是小時候養出來的習慣了,碰着委屈了,肯定就要來尋祖母求安慰。
甄老娘好些年沒見着甄停雲這模樣,十分心疼的摟着小孫女,忙問她:“可憐見的,這是怎麽了?可是你那壞了心肝的姐姐又欺負你了?”見甄停雲只是抿着唇不出聲,甄老娘便猜着孫女必是收了大委屈,把人摟在懷裏,輕輕撫着她纖瘦的脊背,低聲道:“別怕,要有什麽事,你只管與祖母說,祖母一定給你做主!”
甄停雲原就咬着唇不作聲,聽到這話眼淚差點就要掉下來了——她還記得自己來京前的那個夢,還記着夢裏的祖母也說過這樣的話。明明祖母和裴氏婆媳關系已是十分不好,偏偏總要為着她的事情出頭,吵來吵去也不占理,反倒越發惹得甄父不悅,母子也因此漸漸離心……
想起夢裏那些情景,甄停雲只覺心上一跳,将頭埋在甄老娘溫軟的懷裏,小聲解釋道:“沒什麽,就是想着明天就要考試,有些害怕……”
總之,她不能再讓甄老娘因着她的事情與家中父母起争執!當然,她肯定也是要考試的——努力了這麽久,倘真因着裴氏這事而錯過了明天的考試,她怕是能把自己給氣死!
甄老娘懷疑的看着孫女:“真的?”
甄停雲仰頭看着甄老娘,眨了眨眼,這就把眼淚給憋了回去,勉強一笑:“我何時騙過祖母了。”
甄老娘這才松了一口氣,笑說她:“你這孩子!考試這事有什麽好怕的……”說到一半,她又頓住嘴,有些遲疑,“你怕不是想學小時候,來我這裏裝可憐,非要和我一個被窩吧?”
甄停雲此時雖是滿腔的難過和悲憤,聽着甄老娘這話卻還是險些沒忍住,差點就要笑出聲來。
因着有甄老娘在邊上打岔,她的情緒還是緩和了許多,也不生氣了,轉口便笑:“嗯,我就知道瞞不過祖母您老人家。”
甄老娘本就歡喜孫女這樣粘人,心裏又顧着她明兒要考試,只得端出半推半就的模樣,道:“行了,那你今晚就留我這兒休息吧。”
甄停雲自然乖乖點頭。
其實,她本還想着出去一趟,可瞧着眼下這天色,再看看身邊的甄老娘,索性便留了下來,想着不好驚動了甄老娘,惹得甄老娘與裴氏婆媳再添新賬,還是明早提前出門,悄悄解決了才是。
因着還有個甄老娘在邊上,甄停雲晚上雖是一直在想事,可到底還是睡了個囫囵覺。反到是裴氏,孤枕難眠,竟是一整晚的都沒睡着。
虧得還有甄倚雲在。
因着今日乃是女學入學考,甄倚雲這個女學生也不必去女學上課。她昨夜裏隐約聽說了正房這頭發生的事情,心裏既忐忑又好奇,也沒睡好,一早便來與裴氏請安,打探些情況。
聽說了父母的争執,甄倚雲倒是與裴氏想到了一處去,溫言安慰起裴氏,也算是略緩了緩裴氏的憂慮。
結果,這頭母女兩人正親親密密的說着話,下人就來禀,說是甄停雲一早就牽着馬出門去了。
裴氏心裏不放心,不得不多問了幾句:“二姑娘可有說是要去哪?”
下頭的人哪裏知道,只喏喏回道:“沒呢,也不叫人跟着,牽了馬出門,直接就走了。”
裴氏嘆氣:“這丫頭……”
甄倚雲心裏暗喜,口上則是溫聲勸道:“今兒是女學入學考,這關頭出了這事,二妹妹心裏怕也不好受,叫她出門走走許是好事。”
裴氏拍了拍長女的手臂,嘆道:“也是這個理。”頓了頓,到底還是有些感慨:“還是你懂事。”
甄倚雲心裏便更得意了。
*********
事實上,甄停雲昨晚上生氣歸生氣,難過歸難過,該想的法子還是都想了一遍。
最開始的時候,她是想去尋元晦這個先生的,畢竟對方明顯是攝政王身邊看重的人,這對他來說或許只是捎句話的小事。而甄停雲手上還有元晦給的紫玉佩,無論是親自去別院找人,還是派人拿着玉佩去別院傳話也都是方便的。
可,元晦都已經教了她這麽多,幫了她那麽多,她實在是羞于為着自家惹出的事情麻煩人家。
所以,思來想去,甄停雲也只想到了一個法子:去尋楚夫人——她是京都女學的女先生,按理是可以引薦一個學生去參加考試的。正因如此,她一早就牽了馬出門去了,去的正是楚夫人先前留給她的地址。
若楚夫人此時不在府中,那就只能直接去京都女學了——今日乃是女學入門考,楚夫人這位女先生必也是要去學裏幫忙的。
幸好,甄停雲雖然倒黴到了極點,有裴氏這麽個親娘,這時候卻還是有那麽一點兒的小運氣。她騎着馬到了楚府,正好就碰着了正要出門的楚夫人。
甄停雲頗為慶幸:幸好一路趕的急!要是再晚一點,只怕就得去京都女學找人了。
倒是楚夫人,她見着甄停雲獨自一人策馬過來,不由也是吃了一驚,擡起眼上下打量了一番人,訝異問道:“今日是女學入學考,我瞧你這年紀,想來也是要考女學的,怎的反是到了我這兒?”
甄停雲一時間竟是不知該怎麽說。
是說自家憑證被親娘拿去換了間鋪子?
還是直接下馬懇求楚夫人為自己引介,好讓自己得以參試?
…………
千言萬語到了口中,甄停雲反倒不知該如何說,她握着缰繩的手微微緊了緊,然後便從馬上翻身下來,行至楚夫人身前,鄭重其事的與她行了一禮,認真道:“當初夫人在客棧曾經聽過我的簫聲,也曾起意要收我為徒,可惜我當時眼拙,誤失良師。不知夫人如今可願收徒?”
楚夫人聽着她的話,不由微微的挑了挑眉,目中掠過一絲興味。
聯系到今日乃是女學入學考的日子,她心裏也略有了些底。按理,她原就看中了這姑娘,先後兩次巧遇,此時順勢收個徒,成全一二也未嘗不可。
只是,瞧着面前小姑娘那故作鎮定,實則隐隐含憂的神情,楚夫人話聲一轉,倒是笑了笑,語聲溫和:“我與旁人不同,總覺着這收徒之事是講究緣分的。當初你我同在客棧,你心下有離愁,寄情于簫曲之中,恰好打動了我心中舊思,令我起了收徒之意,只可惜,你拒絕了;後來,我們又遇見了一次,你雖不知我的身份卻也請我去了你的莊子,我喜歡你這性子,這才将身份坦然相告,想着你若再提拜師之事,倒可應下。可惜,你年紀正輕,面上薄,又沒說出口………”
“如今這算是我們第三次見面。”楚夫人面容清秀,眉間含笑,語聲沉靜,一字一句極是清楚,“正所謂事不過三,這也是我們之間最後一個緣法了。只是……”
楚夫人說到一半便頓住了聲,并未把話說完,反是凝目看着甄停雲,仿佛意有所指。
甄停雲壓下心中忐忑,咬了咬唇,擡眼去看楚夫人。
楚夫人依舊是眉目溫柔,含笑看人的模樣。
甄停雲将她的話細細琢磨了一番,已是明白過來。她從自己懷裏取出那支紫玉簫,恭謹一禮,輕聲道:“我與夫人乃因簫聲相識,今我欲拜夫人為師,當以簫聲代言。”
此言一出,楚夫人面上笑意更深,語聲裏亦有幾分真切的贊許:“此言大善。”
得了楚夫人一聲贊許,甄停雲也不由松了一口氣,擡手持玉簫,深吸了一口氣,方才開始吹簫。
元晦曾與她說“曲為心聲”,她亦是願以心聲訴之曲中。
一時,簫聲如訴。
其聲初如清泉,潺潺流過,流水不腐,清越婉轉;一時水聲轉急,樂聲便如溪流如長河,波浪滔滔,其聲激烈;最後,江河入海流,萬裏波濤化作深海寂寂,樂聲轉低,似有暗流湧動,溫柔而爆烈,不失初時婉轉清越的聲調。
楚夫人聽着聽着,不由阖目,神色竟是微微的變了。
一曲罷,天邊初升的朝陽照亮了半邊天,清晨那乳白色的薄霧一點點的散去,整個世界仿佛都在這樣溫柔的晨光裏慢慢醒來。
楚夫人擡目去看甄停雲,那目光裏竟是帶着一種無法形容的複雜意味。
似還帶着一絲溫柔而又包容的痛惜。
不待甄停雲重又開口,楚夫人已是颔首,幹脆利落的有了決定道:“我正要去京都女學,你既是已牽了馬來,便與我同車一起過去罷。”
甄停雲方才從自己的曲中回過神來便聽到這話,又驚又喜,有些不敢置信,只吶吶道:“我,我還沒準備好拜師之禮。”她這一趟,雖是昨夜裏輾轉反側想出來的最後一搏,卻也多少帶了些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忐忑。來時雖擺出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樣,可她心裏實際上也是沒什麽底氣,自然沒準備什麽拜師禮。
當然,甄停雲此時說這話多少也帶了些試探之意——畢竟,楚夫人雖如此說卻也沒有直言收徒。
楚夫人仍舊看她,聞言倒是一笑,像是看透了甄停雲話裏的小心思,但她的語聲依舊是沉靜且淡定:“無事,适才那一曲便已足夠。你若心裏忐忑,覺着這拜師禮太過簡薄,失了你對我這先生的孝心,那就日後再補吧。”
頓了頓,她微微擡頭,看了看天色,淡淡道:“行了,不要啰嗦了,趕緊上車吧。”
“再不上車,你和我只怕都要趕不上入學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