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
恍恍惚惚似在清晨,有人推我,還聽見一個中年女聲在叫:“起了,該起床了!”這是誰啊,我閉着眼想,是老媽,她怎麽來了?“媽,幾點了,你什麽時候來的?”我沒有睜眼的問。
“雪雁,什麽叫我什麽時候來的,我和你一起七年前來的賈府,你忘了?”
等等,什麽七年前,什麽賈府?我猛地睜開眼睛,這一看不要緊,長長的幔帳半拉開,床前站着一位穿古代服裝的中年女人,正拿眼睛看我。我的乖乖,魂差點吓沒,什麽情況?穿越了?不可能,一沒受傷二沒偶遇,穿什麽越!對,是個夢,好家夥做夢,夢到哪去了,這是哪裏?
“雪雁,你眼睛瞪那麽大幹什麽,吓我一跳。”
“雪雁,雪雁是誰?你是誰?”
“魔怔了!你說我是誰,快起來給姑娘熬藥去!”中年女人轉身出了屋子。
什麽姑娘?我越發迷糊,一下坐直身,喲,頭不暈了。姑娘,雪雁、賈府……這是紅樓夢裏的大觀園?太可笑了,光怪陸離,我竟化身為林黛玉的貼身丫環,真是不争氣,做夢也不給自己漲漲身價,如果一定要夢到這裏,就不好化身林黛玉、薛寶釵一類的小姐,好歹貌美如花,再不是相貌平平,好歹有點身家享受享受官家小姐的滋味,這可好,做個夢還是要服侍人的命!我意思到‘我’住進在這個雪雁大腦裏,身體相貌都是她,只有思想是‘我’。
“雪雁,不是嬷嬷我叨叨你,怎麽還在那兒發愣,再遲耽隔了姑娘吃藥,姑娘不惱你,紫鵑也得罵你……”
“王嬷嬷?”我試着叫,記得書上說黛玉從揚州來時的随行的乳母是王嬷嬷,丫頭是雪雁。“嬷嬷,今天我能不能休息?讓別人去熬藥,我有點不舒服。”
“雁兒,你真不舒服?我瞅着除了發傻,不像病的樣兒。跟你說,別學咱們姑娘有事沒事就發呆落淚,悲花傷月的東西就不實在。咱們就是下人,伺侯好主子,安安生生地過日子。你快及芨了,适時候我求姑娘幫着找好婆家……”碎碎念,做個夢,還有老媽的一樣的人叨叨我。
“嬷嬷,嬷嬷,我不休了,那什麽我去熬藥。”下床穿衣服,衣裳雖繁鎖,卻也分得清楚內外,旁邊架子上有水盆,就手洗了洗臉,一邊洗一邊問:“嬷嬷,洗面奶遞給我一下。”
“什麽奶?”王嬷嬷問。
噢噢,那時候還沒有洗面奶這東西。
“我是說二奶奶,咱們姑娘的藥一直都是經她手?”雪雁一邊擦臉一邊瞎扯。
“那還用問?咱們內院大大小小的事兒,凡是動銀子的哪一項不得經她的手過她的眼!在這府裏也不是一天二天了,怎麽問這胡話!”
“也不是胡話,嬷嬷您想,給老太太看病的太醫肯定是好的,可是給姑娘看了這麽多年的病,總也不見好?身子越來越瘦弱,刮大點的風都能吹跑!我就琢磨能不能是藥的問題,這藥裏少了一味二味,還真是誰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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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噓,我的雁兒,小點聲兒。這話在我這說說也就完了,千萬不敢出去跟人說去。那個奶奶是個什麽人物你還不知道?衆人又都巴結着她,萬一傳到她耳朵裏,還不揭了你的皮!”
“咱們又不是她家的人,她管得着我們!”
“姑奶奶,可小聲點,一大早發什麽神經!忽巴想起這事來,等閑下來咱娘們再說,趕緊去熬藥!”
我也不在啰嗦,可能宮鬥劇看多了,順嘴就溜達出來內宅常見的伎倆,也不怪我,那個王熙鳳本來就是狠辣的角色,她動手腳還真大有可能。出了屋門,擡眼看小小院落正房三間,抱廈一間,隐隐地聞到一股中藥味兒,不用問抱廈一定是熬藥所在。我走過去,見門上鎖将軍守望門,鑰匙,鑰匙在哪兒。聽身後王嬷嬷說話:“你的個丫頭,今天犯什麽邪兒,鑰匙也不帶如何進去?”我回頭傻傻地笑了笑,接過鑰匙開了門,正中一個小爐子,爐上有藥罐,牆角有一堆焦炭,還有一架櫃子,打開櫃子一側裏面放着一包又一包的藥,另一側,也有許多個小包,随手打開看是燕窩、銀耳、大棗、桂圓等滋補品。櫃子下面放着一些碗罐等器皿。
東西能找到,熬藥也難不住我,我吃過中藥,大凡中藥一定先泡藥,熬三遍,一次熬半小時,三次折在一起再熬十五分鐘。
坐在小凳上,一邊煸着火,一邊想:這個夢未免太真實了些,看火焰的光那樣熾,伸手離近居然能感覺到被灼到的痛,這個藥聞起來好苦。還有這個頭發太長,我在這個抱廈的窗臺上發現了梳子、小鏡子,可能是雪雁每天來這裏邊熬藥邊打理自己的妝容。可我怎麽梳,梳成什麽樣式?無聊不無聊,夢到大觀園裏來了,還不醒,再不醒我可要颠覆林黛玉的命運啦,呵呵,我會竄掇她遠離寶哥哥,又或者竄掇她回揚州去,就像那些穿越劇一樣,從此做個自強自立的漂亮女主,我就是跟随女主旁邊不愁吃穿的小米蟲,呵呵……
“雪雁,你笑什麽呢?藥好了沒有,今天送藥怎麽遲了?”
我吓了一跳,扭頭看見一個俏丫頭就那樣俏生生地立在陽光的門框下,像極了章子怡在《我的父親母親》裏的一個鏡頭。
這是誰?我愣愣地看着,讓我捋捋林黛玉身邊多少丫環婆子,12個還是15個?我讀過《紅樓夢》,可是我并不能清楚地記得這些細節。
“妹妹,對不住。我走神了,藥馬上、馬上就好!”我不覺有些嗑巴起來。
“瘋了,什麽時候我成了你妹妹,我可長你三歲呢。”俏丫頭一邊笑一邊過來掀蓋子看藥。
我一拍腦門,我這是按自己的年齡來叫的。能貼身扶侍林黛玉的又長雪雁幾歲的肯定是紫鵑。
“雪雁,你幹什麽來着,我要不來這藥非幹了不可!你自己瞧瞧能倒半碗出來,中午和晚上的呢?”紫鵑有些氣惱。
我伸脖一看,可不,藥罐裏藥水所剩不多,我剛才光想怎麽竄掇黛玉的事,把藥這岔忘了。
“姐姐息怒息怒,昨天被一只貓兒吓了一跳,一夜竟做惡夢,剛才打了個盹……”我本着态度要好,嘴巴要甜,勢态要放低,低頭承認錯誤。
“你呀,快點再泡一劑藥,一會兒得空趕緊再熬出來,幸虧這是藥,誰也不能懷疑什麽,要是燕窩魚翅的,你可是說不清。每次領月例銀子、藥物、滋養品,二奶奶那邊的人卡的丁是丁,卯是卯,想提前支取不知得多費多少口舌,陪多少笑臉!”
“紫娟姐姐,我就不明白了,我們林大老爺當日去時,雖不是富甲,但好歹也是巡鹽察史,家底也應該不薄,僅姑娘一女,他的家産哪裏去了?競至于這樣一無所有?”
“唉,你真糊塗還是假糊塗?能搬能帶多少都折了現銀,房屋田舍不能搬走的當日也讓鏈二爺幫着處理了大半,具體多少銀兩估計姑娘心裏也不太清楚。既要長住外祖母家又是一女子哪有道理再問家産去了哪裏!?左右不過充了公中,老太太那裏多少會留下姑娘嫁妝錢。”
“真糊塗,下人尚知有體貼銀子傍身心裏安穩,這充了公再去管人家要哪裏那麽容易!”
“快停吧,一大早的聽你在這兒胡绉,橫堅有老太太在也委屈不了姑娘。你就別瞎操心,正經的姑娘還等着藥呢!”
……
“紫鵑,在哪兒絆住了腳?這半日才回來!”一個細細地略帶嗔怪的女聲從裏屋傳出來。我知道這是黛玉,未等紫鵑搭話,幫陪着笑搶先道:“姑娘別怪紫鵑姐姐,是我拉着她說了一會兒話。正式擡眼看:桌前端坐一位仙女,一手捧書,後面有小丫環正在給她梳頭。原來在書上看時,作者借他人之口言黛玉乃美貌絕色女子,一見果然不虛。黛玉的美勝在出塵脫俗,自有一股書卷的文韻,又有弱柳扶風的身骨,惹人禁不住想呵護她。
“你還有理了?還沒問你今日藥怎麽遲了,想是學會偷賴耍滑了!”林黛玉眼睛沒離開手中的書,尖刻的說道。
唉,但凡你心性沒那麽高,但凡你嘴巴沒有這麽尖酸刻薄,何至于所有人都瞞你,又何至下場那樣凄涼!我心裏暗自嘆道。
“傻了,又傻了!姑娘問你話,你傻子似地盯姑娘看什麽,不回話。”紫鵑推了一推發怔的我。
“哦,那個怪不得外人都說林姑娘賽天仙,如今越瞧越像仙女,我都看呆了!”我打着哈哈。
噗呲,一屋子的人都笑出了聲,連黛玉也抿着嘴擡起眼睛看我,“你這蹄子,以為你嘴笨話少,如今竟打趣上了我!”
“天地良心,初升的太陽做證,我說的是真話。姑娘的确像仙女一樣美啊,在這金陵城怕也少有,不信你問問這些媽媽,她們年歲大,經的多見的廣,可瞧見過比姑娘還美的女子?”我眼光掃見正在擦拭桌椅的二個婆子,順嘴扯上。
那幾個媽媽本是支着耳朵聽着,見我扯到她們,不自覺搬出輩份資格來,“雪雁這話還真沒扯謊,上至王侯下至尋常百姓家,這漂亮的女子我也是見多了,但姑娘的美猶勝她們幾分!”
“大清早的,你們的嘴都抹了蜜,讓外人聽見像什麽,知道的咱們這開玩笑不知道的以為我們多輕狂呢!藥,雪雁你打算自己吃藥?進來不先讓我吃藥,先瞎扯。”
“姑娘剛才不是心情不太好,緊着吃藥也不是好事。你看現在心情好了,吃了藥吸收也好,病也好的快些。”
“越發把你能的,還懂醫理了!”紫鵑嗔怪着接過藥碗扶侍着黛玉喝下。這時忽聽外面小丫頭回:琥珀姐姐來了!
☆、見人
黛玉喝下湯藥漱了口又含了一個梅子才道:快請姐姐進來!
言畢,見外面簾子一挑走進來一個女子,長得平頭整臉,一身半新的藕合色的绫子襖,青緞掐牙兒背心,下面水綠裙子。琥珀給黛玉見了禮說:老太太心疼姑娘身子剛好,讓把早飯送過來,讓姑娘多歇歇晚些時候再過去說話。“
“有勞姐姐跑一趟,回去跟外祖母說,不用時時操心我,病着沒辦法,若好着哪裏走幾步路就累着了。我才吃了藥,要等上一會兒才能進食,卻是真的要晚些時候過去請安了!”
“只要姑娘身子一直好好的,老祖宗就心安,就是讓我一天跑三趟也值。”
“那是為什麽?”我傻傻地插了一句。
紫鵑拿眼睛瞪了我一下,我知道錯了吓得一縮脖,這個時代最重視的就是長幼尊卑,主子說話随便插話是大忌。
琥珀笑了笑:“雪雁倒底還是小孩子心性,這層道理還不明白?你們姑娘身子硬朗了,老太太自然歡喜,老太太歡喜,我們縱是有什麽錯,老太太也不會罰我們。我若能領差一天三次地給姑娘送飯,姑娘吃着香甜,我回去越得臉不是!”
一席話說樂了黛玉和紫鵑。黛玉說:“借姐姐吉言,我也早點脫離這藥罐子,天天的灌苦水,舌頭都麻了。”
“姑娘把心放寬安心養着,病總會除根的。姑娘若沒其他事兒,我就先回去了,老太太那邊這會離不得人。”琥珀說着起身告辭,紫鵑忙送了出去。
“雪雁,你今兒怎麽了?看着就不對勁兒。從小你就跟着我,從沒見你如此多話多事?”黛玉板着臉小聲訓起了我。
我,我,我……我了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尴尬不已。這時紫鵑回屋,見我低着頭,黛玉板着臉,忙陪笑道:“姑娘身子剛好些,何必跟這丫頭生氣?回頭我說她。”
“你們都是我身邊親近的,有些錯關上門我責你們罵你們沒有什麽,但若傳了出去,她們要責罰你們,我是不能夠維護的,到時候要怎樣收場?”黛玉說着忍不住又泛起了傷感。
“好姑娘別生氣,是我不好,要不您老罰我灑水、掃院子、值夜、看大門或者罰我錢,只求您千萬別哭,您一哭天就黑了!”我見不得別人哭,連忙哄勸。
“我哭不哭幹天什麽事兒?”
“姑娘這都不知道?美的跟神仙似的,您一笑滿屋就像有了陽光,您一哭可不就天都黑了,它得陪着你。”
“紫鵑,快去撕她的嘴,也不知道跟誰學的這樣油嘴滑舌!”
“唉呀,姑娘沒聽過別處的丫頭都說咱們潇湘館的鹦鹉都比別處的厲害,能詩會詞,那我們這些丫頭還能比它差了?”
“越發把你能的,以前怎麽不見你這般機靈會說話,也不知道着什麽魔了!”紫鵑笑着過來輕輕地在我臉上擰了一下。“你看你,這一早上也不知道幹什麽了,頭也不梳就這樣攏一下胡弄着,一會兒也這樣打扮跟着出去見人?”說着用手指戳了一下我的頭。
“紫鵑姐姐手巧不如幫我梳吧,我今日手不知怎麽了竟梳不好頭發了。”我賴皮涎臉的乞求,天知道我根本就不會梳這古代的頭發,左挽右挽的也梳不上去。
“去吧,去吧,她今天聒燥的厲害。都快及芨了還不穩重,等明兒找了婆家難不成還來找紫鵑給你梳頭發?”黛玉揮着手故作厭煩樣兒。
“姑姑未出閣我怎麽能嫁人,既使姑娘出了閣,我也不嫁人,服侍姑娘一輩子可好?”
“你少拿好話胡弄我,紫鵑快拉她出去,別讓她在這兒磨牙,讓錦瑟服侍我吃飯就行了!”黛玉眼角眉稍帶着笑意。
紫鵑答應着拉我往出走,我邊走邊扭頭說:“姑娘我昨夜徹底想明白了,從今以後跟着姑娘識文斷字,不丢林家詩書世家的臉面,還要給姑娘學些笑話,只求姑娘每日笑口常開,早些把身子養好……”
“走了,走了,還啰嗦!”紫鵑用力拉了一下,生怕我說多了黛玉惱火。
坐在廊下,紫鵑幫我梳着頭發,我腦子裏亂亂的,這個夢為什麽做了這麽久還不醒?又思忖這是紅樓夢裏的什麽時候,雪雁快及芨了也就是十五歲了,黛玉比雪雁小二歲也就是十三歲,紫鵑比雪雁大,應該十八歲。找話小聲說與紫鵑:“姐姐,剛才我說的是認真的,從今後我要改性子,會想一切法子讓林姑娘每天都樂呵,她的病也不是什麽大病,皆因姑娘傷景悲情,心眼太窄。縱是大夫醫術了得,奈何她身體不吸收也沒用。但凡她心情好了,吃藥也好進食也好,都能吸收,病自然好的快。”
“你說的何嘗不是,只是咱們這位這性子也不是一天二天的,但願你有辦法能做到,若姑娘身子強了,我第一個在拜你謝你。唉,姑娘今年比往年更瘦弱,渾身都是骨頭,心裏怪疼的。”
“姐姐支持我,我也不用姐姐拜謝,只要天天幫我梳頭就行!我要學的東西太多,得識文才能跟姑娘說上話,得學多些笑話才能給姑娘解悶,還得學點藥理幫姑娘調理……我掰着手指頭數着要學什麽。
黛玉不知何時立起窗下,隔着綠影紗簾聽着兩個貼身丫頭說的話。雪雁雖自小就服侍她,但因性子腼腆話也不多,能算上忠心,卻算不得貼心。自來了榮國府有了紫鵑,細心又體貼,相處的比雪雁還親近。剛剛聽了雪雁的話,不由百感交集,沒想到一直忽視的雪雁心裏對自己那麽愛護,不成想劇嘴葫似的雪雁如今竟想為自己做這麽多。
“紫鵑姐姐,你再詳細給我講講園子裏各處情況呗,以前只顧着玩了忽略了許多,姐姐一向細心不如說給我聽聽。”我是想知道現在大觀園是個什麽情形,我該如何對待。
“你眼睛是喘氣的?園子裏哪一處沒去過,任是主子、丫頭哪一個不認識?還要我說什麽給你,你是逗我呢,壞丫頭!”
“誰和你說不認識人了?我的意思是人心,是奸是滑我拎不大清,想請姐姐評說一番。”
紫鵑聽到此,四下看了看,院子裏有灑掃的,有澆花的,并沒人注意她二人。剛要開口講,忽聽黛玉在裏面說:“多早晚了,還在那裏磨牙,我都吃過飯了,你們的頭還沒梳完?趕緊進來吃飯,我要穿衣服去外祖母那裏了!
黛玉心細,恐這院子裏婆子和丫頭不都是一條心,怕紫鵑說出什麽人不好來,故意打岔的。
“姐姐,今天跟姑娘出去,凡事都別叫我做,我只管觀察人,得重新認真的觀觀各路人馬,等晚上說與姐姐聽,看我說的對不對。”出了潇湘館我扯扯紫鵑小聲的嘀咕。
“我是能不讓你做什麽,要是姑娘讓你做事你也不做嗎?”紫鵑揶揄道。這個我還真不敢,“姐姐盡量替我遮着就是,咱們這一行還兩個丫頭,怎麽的也能地過去,實在指名叫我,我也不推。”我讪笑着道,心裏卻是打着十面鼓,兩眼一抹黑就要見衆人,要是讓端茶倒水給甲,我送給了乙怎麽辦?會不會被當堂推出去打板子?想想一縮脖。
“你們倆兒嘀咕什麽呢,還嫌不晚?”黛玉扭頭瞪着我和紫鵑。紫鵑忙陪笑上前幾步扶着黛玉,我傻傻一笑閉上嘴巴,安靜地跟在後面。一小丫頭在最面引路,紫鵑扶着黛玉,我和一個老嬷嬷墊後,從後院到前院總共多遠的路,得四個人陪着,可見大家閨秀的排場。我邊走拿邊眼四處偷望,穿花過木,出亭過池,一路出了大觀園,進入榮府內宅史太君的住處。早有丫頭次遞傳話進去:林姑娘來了!林姑娘來了!
走到二門的時候,我光顧着看廊下或坐或站的那群丫環,綠衣紅衫着實好看。還要跟着往裏走,旁邊的嬷嬷一拉我,“糊塗,還跟着往裏走?”不是要見老太太嗎,怎麽不走了?哦,原來是我的身份不夠格,只配在廊下侯着。廊下有幾個丫頭朝我招手,我臉上堆着笑,心裏叫苦:都誰是誰呀,硬着頭皮蹭過去,發揮打太極精神。“你們都來了!呵呵,今天天氣不錯!”
“雪雁,林姑娘今天氣色看着不錯,可是大好了?”一個穿淺紫衣裙的丫頭拉着我的手問道。
“好多了,多謝記挂着我們姑娘!”
“哪裏話,我們寶姑娘與林姑娘那麽好,一日總有半日是在一起的,我這幾日傷風一直沒跟着。”
寶姑娘,薛寶釵?她是誰?莺兒?不對,莺兒應該跟着主子在裏面。
“園子裏的姑娘們哪一個不是天天玩在一起的?沒的讓你挑潑了關系。”又一紅裙丫頭搭話。
“蓮花,你家主子那樣和順納言,怎麽你這樣嘴尖心壞。”另一個小丫頭也加入其中。
我左瞧一眼右望一眼,因分不清誰是誰也不敢搭話,果然是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多大個事兒,不過關心一下主子,至于嘛!
“你們大早上撐着了,好好的争什麽?驚動了裏面有你們好受的!”
只見最先跟我說話的丫頭起身對着來人說道:知道了,小紅姐姐!
小紅,就是那個跟賈芸眉來眼去又嘴巧的小紅?再細打量幾眼她,細長的眼睛,單眼皮,當下最流行的錐子臉,憑的眉毛長的細長彎彎,左腮有個酒窩,一笑有幾分媚态。主多大奴多大啊,跟着王熙鳳的小紅自然在二等丫頭裏說話比較權威。我也忙學着福了禮,笑着:虧姐姐提醒,這有什麽好急的。
又有幾個丫頭過來拉着我和寶釵的丫頭坐向另一邊,我方知道寶釵的丫頭喚作小鵲,心裏想着名字嘴裏跟着念叨出來,小鵲,小鵲……
“雪雁怎麽了,一直叫我?”
“沒事兒,沒事兒,剛想到怪不得咱們倆這麽好,原來都是鳥字輩兒,我們院裏有紫鵑,我雪雁,你們院裏有莺兒,你小鵲!”
哈哈哈……周圍的丫頭聞聽哄然笑成一片。
☆、小計謀
我也不知這個夢裏是個怎樣的時間換算,反正好像周圍的人都識得了,也大概能找到通往各處的路。我借着學字的口,不肯多出去走動,不得不去的時候也必然叫上一個小丫頭陪着。繁體字于我的确所識不多,又要寫毛筆字,倒是跟重新學習沒有什麽不同。黛玉很上心的找出字帖來,先教我字的讀音再解釋含義再讓我臨摹,都說她清冷高傲,認真說起來她對下人極好,不過對外端着架子罷了。
我學的很“用心”,“進步”很快,黛玉一開始只有些驚訝,漸漸地變成大觀園裏一衆都吃驚。林黛玉對着寶釵、探春她們說:“沒想到這丫頭竟是學習上的材料,凡我講過的字她記過不忘,一開始寫字有點扭彎不穩,如今半月不到寫的竟非常工整,衆姐妹拿着書稿輪翻考我。想來好笑,心裏想:各位小朋友,你大姐我好賴可念了16年書,雖說不上是好學生,識字寫字還是小意思吧。
賈寶玉提議我入她們的詩社,我不同意地說:“我剛學字打基礎,不能一下就跑;二則,我學字只為了能看懂藥書,詩詞歌賦非我所願。”這點自知自明我還是有的,雖說她們社裏有香菱,但她歹也算得上半個主子,我完全就是個丫頭。賈寶玉是個心裏沒有成算的,這讓二奶奶一類知道還了得,主不主仆不仆的。黛玉也說,雪雁剛識幾個字,別讓她驕傲了,其他姐妹皆笑語不答。
人有所圖謀,總要想辦法。我要出這大觀園,我要改變林黛玉,只要通了外面才有機會,才有可能。我先是恭順央着寶玉從外面弄了幾本醫書來看,遇到不認識的繁體字虛心請教林黛玉,紫鵑她們都笑:“雪雁這是要考狀元的架式,起早貪晚,頭也忘梳洗,飯也能忘吃,比起香菱昔日學詩還要用功。更怪就是性子大變,原來不聲不語的,不肯出大格,現在差不多就是話婁子,經常做出讓她們哄笑的事兒。”這真不是故意的,我不會梳什麽髻,索性把頭發束成高高的一束,她們圍着我笑,問我梳的什麽,一個老嬷嬷說看着長長的有點像馬的尾巴,我說,對呀,就叫馬尾辯,她們笑;改天我自覺挺文藝範的梳兩條辨子,她們也笑,那個問:雪雁,今天這個教什麽頭,我說:麻花辯。她們還笑。這笑點也忒低了。幸虧紫鵑、王嬷嬷維護着,她們以為我一心為着林姑娘的誠意,給了許許多多的維護。
那一夜逢我值夜,林黛玉的覺一向很輕很少。我說我有辦法改善她的睡眠,讓小丫頭燒了一鍋的熱水用桶裝了來,讓黛玉一點點試着泡腳。黛玉先是不肯,我哄着勸着,拍胸脯保證今夜她會睡好覺,她才肯聽我的泡腳。泡了半個小時左右,期間我不斷地續加熱水,眼見黛玉額頭有些出汗,紫鵑一邊用帕子幫黛玉擦汗,一邊埋怨:姑娘本來就弱,大夏天的泡熱水,回頭吹了風,看我饒不饒得你!我邊笑邊動手替黛玉擦幹腳,讓她躺下,我則拿來小凳坐在床邊,開始給她按腳,黛玉吓了一跳把腳使勁抽了回去。我一愣,這是怎麽情況但見黛玉臉漲的通紅,我撓撓頭:“姑娘這是害羞?這也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我又不是男子,何況我現在是半個大夫,大夫給你看病搭脈你也不好意思?來來來,把腳給我,我又不占你便宜,這麽做累的可是我。”大家閨秀真是麻煩。
“這樣真行?哪本醫書裏寫的你拿給我看看。”黛玉狐疑地問。
“《黃帝內經》足心篇,稱之為觀趾法。漢朝,在‘華佗秘籍’中将其稱為“足心道”,除疾兼利蹄。”我對應着,“我雖還不能準備的找到穴位也不敢施針,但這個無妨,我們平時都知道熱水燙腳解乏,若配足底按摩,經絡會更加通暢,血液循環快了,身體各功能都要配合,缺什麽就會體現出來,比如姑娘眠輕覺少,本對心血就是消耗。”
“姑娘信她一回吧,雪雁說的似乎有道理。”紫鵑道。
黛玉把腳伸出來,我用毛巾包裹上,用手按摩“剛開始按,姑娘或許有疼有癢的地方,非常疼的地方告訴我”我輕聲道,手法上也從輕柔開始,“姑娘只管閉上眼睛,困了就睡。”一開始黛玉還會搭話說這裏痛,那裏很舒服。漸漸地沒了聲響,甜甜地進入了夢鄉。
紫鵑輕輕拍拍我的肩,努嘴向着床裏,我收了手,把黛玉的腳放平,幫她又搭了搭夾被,退身出了裏屋。紫鵑也跟了出來,看見我滿頭的汗,擡手幫我擦了擦小聲道:這還真是個累人的活,瞧你這一頭汗。不過好像真有效果,咱們姑娘睡的很香。”
我洗了手又伸了伸胳膊,“當然有效,姐姐,我如今技術不精,不太會控制力氣,所以很累。等我熟練了,我也給姐姐做,姐姐就會知道不但治病還很——舒服。”
“你呀性情果然大變,比從前不知道聰明多少,嘴巴也像開光了似的,突然會說話了!”
“我原來也不是啞巴,怎麽還突然會說話了!”
“和啞巴差不多,不問不說話,問一絕不會說二。”
“啊?這樣麽,姐姐知道為什麽這樣?”
“我哪裏知道,原來大家都一樣想你性格如此,如今看來完全不是這麽回事!”
我想了想,應該是原來的雪雁從小的教育就是忠于主子,話不能太多。跟着黛玉到了賈府,黛玉本身都是不肯多走一步路,不肯多找一個麻煩,她的丫頭自然更不敢多言多語。
我笑了笑,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姐姐快去睡吧,姑娘早上醒的早,大事小事都得姐姐提點,這些我是做不來。”
“你果然長進了,收拾收拾也歇吧,別在看書了,聽王嬷嬷說,你現在經常一看書到半夜,一口吃不成胖子,現在你做的挺好了!”
“不行啊,再不做來不及了!”我順口溜出來。
“什麽來不及?”
“沒什麽,我就覺得有那麽多書沒讀過。”
“二老爺是學富五車的好讀之人,尚且不敢說自己讀盡了天下書,何況你剛識字幾天,別太心急了!”
紫鵑哪裏知道我心裏的急,按情形推測賈家出事也就在這一二年,迎春正在議親很快就能訂下孫家,大觀園的熱鬧也不會長久,離搜園子不會太遠,搜了園子寶釵會避嫌搬離,史太君和王夫人、王熙鳳等會設計娶寶釵,林黛玉也會因此喪命,她死了一切都晚了。我要先贏得黛玉的信任和依賴,我要她支持才能有機會出去,似乎只有在外面我才辦法拯救黛玉。具體的我自己也不清楚要怎樣做,她的命我是一定保的,我一直懷疑藥被動了手腳,也只有出去才能證實,現在我說藥有問題沒證據黛玉也不會信我,就算信了我,也救不了她命。急啊,越想越急。
次日,黛玉醒的較晚,她自己醒來問了時辰也很驚喜,“紫鵑,我昨晚果然睡的很熟,沒有在半途醒來,雪雁這個按摩法真的管用!”
“可是呢,夜裏我還醒來着,以前姑娘會在那個點起來喝水。阿彌托佛,合該姑娘要大好了,老天竟讓呆雪雁來幫忙。”紫鵑喜的直念佛。
“姑娘可信我了?那我每晚堅持給姑娘按摩,另外我還有新的提議,不知道姑娘肯不肯?”我聽見黛玉醒了,忙端着藥進來。
“你耳朵倒長,剛誇你幾句就進來讨賞!”紫鵑說着接過藥碗服侍黛玉喝下。
“耳朵長的有兩種,一個是兔子,一個是驢,姐姐說的是哪一種?”看見黛玉喝下了藥,我打趣道。
“你願意當兔子就是兔子,願意當驢我也不攔着。”紫鵑也笑。
“那肯定是兔子,沒聽過小孩子都喜歡說小白兔白又白,兩只長耳堅立來,愛吃蘿蔔和青菜,一蹦一跳真可愛!”我一邊學小孩子樣說兒歌,一面學兔子跳,一時惹的黛玉和紫鵑笑的發抖。真好哄,兒歌,沒見過,切!我朝她倆撇了撇嘴心裏如是的想。
“笑笑笑,姑娘我剛才說有新提議你肯不肯啊?”
“什麽提議說來聽聽。”
“第一,我給姑娘做足底按摩這事兒只能我們三人知道,姑娘要保密,不能出去顯擺;第二,姑娘每天活動太少,我想讓姑娘學五禽戲,可惜我也不會,但我琢磨出來一套适合姑娘做的體操,姑娘早晚到我院子裏,我教你做,你活動量大了,飲食自然多些,身體也會強壯。”
“呸,什麽值當我出去顯擺!你說的五禽戲我倒是聽說過,你剛說的什麽體操也要學動物嗎,那我可不做。”黛玉道。
“體操是一種身體活動,不用學動物,但不能穿裙子,穿長褲、短褲都行,上衣也不能太長,嗯,就小姐睡覺這身做操就很合适。”
“胡鬧,寝衣要穿出去,不是招人笑話嘛!”
“所以,我說這事最好也不叫人知道,姑娘每早起來,和紫鵑姐從裏面的暗門到後院,我的院裏只有王嬷嬷,她只有盼姑娘好的份自然不會對外講,我們每天悄悄地,我保證不出半月,姑娘的氣色、睡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