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容坤孝知道陸蓁蓁是在幫他。就像徐啓正說得那樣，五十塊錢就算一日三餐都只吃煎餅都不夠。
這要是放在以前，孝哥根本不在乎錢。每次跟朋友出去，哪次不是孝哥請客買單？
他們家老頭每次管教他的時候，都喜歡拿錢壓他。
“要是離開容家，你什麽都不是。不用家裏的錢，你連一口飯都吃不上。你享受着祖輩的榮光庇佑，就得盡你該盡的義務，做你該做的事。”
上次把他接回去之後，老頭也還在威脅他。
“你要繼續這樣，也別念書了，反正你心思也沒用在那上面。我幹脆就讓你大舅舅把你弄進軍隊裏待幾年，好好磨磨你的性子！”
阿孝一直都被老頭壓得死死的。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離開家。他賭氣似的幹脆就跟容家斷個幹淨。他離開家的時候，一分錢都沒有拿，只帶了個身份證。
一路上，他就像老鼠一樣，灰溜溜地東躲西藏，身上值錢的東西都賣了。真正一個人生活的時候，他才發現沒有錢是多麽艱難。
他也曾打電話給他的朋友們想要借點錢。那些曾經一起喝酒泡妞的兄弟，卻都在敷衍他。
“孝哥，我最近手頭也不方便。”
“孝哥，我跟麗莎那個女人交往，那個女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早就把我吸光了。”
“別開玩笑了，孝哥，你借我點錢還差不多！”
也有自認為是親兄弟的，苦口婆心勸他。
“阿孝，你別再胡鬧了，咱們這幫子人享受慣了，離開家根本就沒法生活。”
“阿孝趕緊回家吧，你至少先把大學念完了，現在連個證書都沒有，你怎麽養活自己？”
“阿孝，做兄弟的，我才跟你說得。這次你家老頭是真的鐵了心要整治你了。我可是聽說，他把私生子帶回家了，說是助理，可是那小子跟你老頭長得一模一樣。你要是聰明的話，趕緊回家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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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孝，給你家老頭認錯吧？別在異想天開了，咱們這樣的人哪有跑去唱歌的？你還真想把家産讓給你小媽麽？”
不管這些人是真心的，還是虛情假意。到最後，居然沒有一個人借錢給他。老頭子好像也真的不再管他了。
不管他也好，在二十歲這一年，阿孝決定擺脫一切束縛，靠着自己的努力獲得成功。
阿孝的心裏因為懷揣着希望，沉甸甸的。可是，他的口袋裏卻空蕩蕩的。
他就是在這種時候，再次遇見了陸蓁蓁。陸蓁蓁也沒錢也窮。學費都得靠在街邊賣煎餅湊。就這樣那丫頭居然還幫着他，照顧他呢。比他那些發小朋友可強太多了。
陸蓁蓁大概也猜出他的處境了，當天晚上就幫他準備好了牙膏，肥皂，毛巾，新的洗漱用品。
“阿孝，這些都是超市打折買一贈一送的，我看你也沒帶什麽東西，就暫時先用着吧。等安定下來再去買新的。”阿孝第一次發現，陸蓁蓁這小土肉包子居然這麽會說話，一點都不傷他的面子。
“行，那我就先用着了。”阿孝一伸手就接過來，沒有半點不好意思。他就像之前一樣厚臉皮。
在白樓租房的第二天，阿孝就想辦法掙錢去了。
他想在北京有名的三裏屯酒吧，先找個駐唱的工作。很多歌星沒成名之前，都在三裏屯酒吧一條街唱歌。
可惜，想當歌手來北漂的小青年實在太多了。幾乎每家酒吧都不缺歌手。
阿孝又是唱搖滾的，還沒有樂隊伴奏，所以就格外地被嫌棄。
“對不起，你的音樂不太适合我們這裏。”
“你能唱最近流行的那些歌麽？自彈自唱？什麽你不會呀？那抱歉了！”
“哦，你擅長英文歌？英文歌好呀！什麽？你喜歡唱自己寫的歌，這麽說你是創作型歌手呀？人才呀，可惜了，兄弟，我們這裏檔次太低，真的不是适合你的舞臺。”
“什麽？你是學商業管理的？我們這裏有一幫音樂學院的在等着排隊呢？”
接連幾天，阿孝每天早晨都是信心滿滿地離開小白樓。甚至有時候，他還跟陸蓁蓁一起走上一小段路。
每天晚上，阿孝卻都是低着頭，灰溜溜的回到家。就像是有一條巨大的影子一直在跟着他。
不斷地遭到拒絕，讓阿孝的自信心受到了打擊。
——難道說，他真的不适合唱歌，也不适合做音樂麽？
可是，每天晚上回家，陸蓁蓁總會默默地給他端上香噴噴的飯菜。他就會在美味的食物中得到補養。第二天，又再次鼓足勇氣去嘗試了。
直到有一天，一家酒吧的老板不只是沒錄用他，反而語重心長地對他說了一番話。
“你們這些年輕人呀，長得好點，能吼兩聲，就以為自己是個音樂天才。還自編自唱，你唱得那都是什麽？能算個吊子麽？
你也不動動腦子想想，北漂想當歌手的孩子多了去了。一萬個人能成功一人，還都是天賦極佳，出類拔萃的。你怎麽就确定你是那一萬分之一呢？
還不如回老家去，好好念書，将來找個好工作，好好孝敬你爸媽呢。我聽了你的歌也不能白聽你的，這一百塊錢你拿去吧！”
這老板也不是什麽壞人，他是看出來阿孝已經走投無路了，所以才給了他點忠告。
阿孝有心不要他的錢，可是他實在已經到了彈盡糧絕的地步了。之所以能支持到現在，還是因為陸蓁蓁一直在偷偷幫助他。就連公交卡都是陸蓁蓁借給他的。
阿孝也沒心情去想，這一百塊錢是不是讓他受了侮辱。
他拿着錢，背着自己的吉他，轉身離開了那家酒吧。他走了很遠，卻還能隐隐約約聽見那位老板在和別人講話。
“老板，你給他錢幹嘛？”
“唉，現在這些孩子都不容易啊！”
“老板，你就是太好心了。”
“沒辦法，誰讓我也曾經年輕過呢！我年輕時候也想唱歌。”
此時，天色已經黑下來了。
北京，北京，這個陌生的城市突然讓阿孝感覺到刺骨的冷。
他已經沒錢了，也不再是一個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容家小少爺。他擁有的只是一個唱歌的夢想。可是，這個夢想卻總是被現實無情地打擊。他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打得支離破碎。
難道他真沒有唱歌的天賦？難道他真的不應該唱歌麽？——阿孝無數次地這樣問着自己，他突然沮喪地想要落淚。
在小賣部，花了10塊錢買了5瓶青島啤酒，答應老板明天來退瓶。
阿孝提着啤酒回到了小白樓，他真的不想再去嘗試了，他只想躲在房間裏喝個大醉。
阿孝到家的時候，陸蓁蓁正在一層看着書。
此時，已經十點鐘了，陸蓁蓁一看見阿孝就跑過來。
“你總算回來了。我做了打鹵面，不是我自誇，我熬的鹵可好了，你今天有口福了！”陸蓁蓁笑眯眯地看着他，那雙眼睛都眯成了小月牙。
阿孝卻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拒絕，這個一直在偷偷地照顧他，幫助他，支持他的姑娘。即便他現在鼻子酸得厲害，就想喝個爛醉。
“那……給我來一碗吧！”阿孝幹巴巴地說着。
“好嘞，我給你煮面去。”陸蓁蓁說着就跑進了廚房裏，阿孝下意識地跟在她的身後。
來白樓之前，阿孝從來沒看過別人給他煮飯。此刻，很累很疲憊的阿孝卻坐在餐桌前，托着下巴目不轉睛地看着陸蓁蓁。
他忍不住想，如果母親還在的話，應該也很願意幫他煮飯吧？
很快，他就沒時間想別的事情了。陸蓁蓁就像變魔術似的，手腕一抖，慢慢地把一小團面很快就拉成了縷縷細絲。
“這可是家傳的絕技，我小舅舅做拉面可帥了，他能把面從這一頭甩到那一頭。”陸蓁蓁一邊拉一邊跟他聊天。
阿孝卻忍不住想着，陸蓁蓁把這團面甩開的樣子。
很快鍋子裏冒起了白煙，水也開了“咕咕”作響。陸蓁蓁把銀線似的拉面利落地放進鍋裏，輕輕地挑了挑，蓋上了鍋蓋焖煮。
陸蓁蓁似乎也不用阿孝回應她，一邊聊天，一邊收拾着案臺上的東西。阿孝就坐在旁邊靜靜地聽着她說話。
“有一段時間，我小舅舅不在我身邊。有時候我覺得很累，心裏實在是很難過，我就會偷偷地給自己做一碗拉面。
我說了你可不要笑話我，有時候，我真的覺得拉面是有魔法的。往往一大碗熱騰騰的拉面下肚，我的壞心情就跑光了。”
這時面條已經煮好了，陸蓁蓁把面條用涼水過了一下盛在大碗裏，又澆上了她特制的鹵汁，端到了阿孝面前的桌子上。然後，繼續說道：“吃完這碗面，再洗個澡睡上一大覺，到了第二天，就真的什麽煩心事都沒有了？”
阿孝看着碗裏白生生的面條，耳邊聽着溫柔的話語。原本他回來的時候，滿身疲憊，一點胃口都沒有。
可是聞着面條特有的濃香，他的胃就像突然被打開了一樣。他拿起筷子，挑起面條吃了起來。
陸蓁蓁真的很會做面，這面裏好像還打了雞蛋，吃起來很勁道，又有彈性。他甚至能吃到小麥特有的精華，配合着骨頭熬出來的濃香湯頭。
阿孝整個人似乎都沉浸在這碗面裏。很快他就吃得汗流浃背。心中的不滿和痛快好像也随着汗水，從毛孔裏被排出了體外。
他很快就酣暢淋漓地吃了一大碗面，就連他的心情也跟着變得好起來。
一切都像陸蓁蓁說得那樣，拉面是有魔法的。或者說，陸蓁蓁煮的飯是有魔法的。
原本回來之前，阿孝已經打算放棄了。可是，現在他卻忍不住想着，還由別的辦法吧？
“陸蓁蓁，如果想你現在沒錢了，也沒有人肯雇傭你，你要怎麽辦？”
“去賣煎餅呀？”
“要是你的煎餅，也沒有人要買呢？”阿孝繼續問。
過了好一會兒，陸蓁蓁才說：“我會打點小廣告。”
“就像你在小縣城，立的那塊‘不好吃不要錢’的牌子？”
“嗯。”陸蓁蓁老實地點了點頭。
看見她這副直白老實的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