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地下”音樂

陸蓁蓁看着阿孝帶回來的幾瓶啤酒，笑眯眯地說。

“夏天喝點瓶酒是挺好的，不過要有小菜才夠味。下次我煮點毛豆，花生米，羊蠍子吧。有機會大家一起喝，我小舅舅也挺喜歡的，我也能喝上一點。”

“嗯。”此時，阿孝已經吃飽了，他胃裏都暖暖的。阿孝微眯着眼睛掃了啤酒瓶子一眼，并沒有反對陸蓁蓁的話。他已經不想喝啤酒灌個爛醉了。

“那我先把這些啤酒放進冰箱裏了？你今天還要喝麽？”陸蓁蓁又問。

“你放吧，我不喝了。”阿孝伸展着長腿，懶洋洋地坐在飯桌前昏昏欲睡，就像是一只正在打哚的大型猛獸。

東奔西跑了一整天，到了這時候，讓他整個人顯得非常疲憊。可就這樣，他還是開口對陸蓁蓁說：“我來幫你洗碗吧！”

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提出要做家務。

“不用了，我還要等我小舅舅他們呢。這幾天，晚上的生意一直很好，他們都等到宿舍熄燈才會回來。阿孝，你也累一天了，先回房休息吧，我自己收拾就好。”陸蓁蓁說着，就把他的碗收起來了。

阿孝眯着眼睛，看着她那消瘦的背影，忍不住有點發愣。

好像直到這時，他才突然發現，他和陸蓁蓁就這樣住在同一屋檐下了，她為他準備一日三餐，為他煮了“打氣”的面。莫名地，阿孝的心情變得很好。

第二天，阿孝幹脆睡了個自然醒，直到陽光透過窗簾照在他的眼皮上，他才緩緩地掙開了眼。

離開家之後，他已經很久沒這麽放松過了。

阿孝起來的時候，陸蓁蓁早就已經去上課了。徐啓正他們也去開鋪子賣早點了。

白樓裏，好像只剩下他一個人，四周靜悄悄的。阿孝踩着人字拖，從複古風格的窗前走過，窗紗随着微風飄動着，窗臺上擺着小盆的盆栽仙人掌，紅色的球，五指山，金手指……都是陸蓁蓁幫老太太種下的。

可能是因為心情改變的緣故，阿孝看着花盆裏的刺球都覺得那麽可愛。

他緩緩地走進廚房裏，鍋子裏放着蛋餅卷油條和一碗雜糧豆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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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蓁蓁還在幫他小舅舅研究快餐店的食譜。

這些日子，早餐幾乎都沒有重樣的，而且味道都很不錯。在這方面，陸蓁蓁那個小丫頭的确是個天才。

阿孝端着早飯坐到了桌邊，幸運的是早餐還是熱的。

阿孝像個貪吃的孩子似的，夾起蛋餅裹油條就咬了一大口。

陸蓁蓁這蛋餅做得薄而細膩，油條是早晨現炸的，火候很到家，吃起來口感松脆，充滿焦香味。

阿孝從來不知道，簡單的蛋餅和油條裹在一起竟然是如此的美味。在喝上一杯五味濃香的豆漿，他的胃都變得很滿足。

“那丫頭給你做的早飯，你吃得挺滿意的呀？”不知什麽時候，老太太走進了廚房的小餐廳裏。

阿孝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老太太。“您今天沒出去呀？”

“我出去不出去管你什麽事？倒是你，天天被人家一個小姑娘這麽照顧着，厚着臉皮吃着人家的喝着人家的，至少你應該有點自知之明吧？那丫頭不欠你的。這世界上，沒有人平白無故對你好，別把人家的好心當成理所當然。那就太欺負人了。”老太太說得話非常不好聽。

“這是我和陸蓁蓁之間的事，好像也跟您沒關系吧？”阿孝也不生氣，只是挑着眉看着她。

“怎麽跟我沒關系？那丫頭也算是我學生吧，我自然要看護着她的。”老太題理直氣壯地說道。她就是見不得陸蓁蓁吃虧。

“那您是什麽意思？”

“你一個小子至少也該有個成算了。你來北京都已經半個月了，該試的你也已經試過了。怎麽回事你已經知道了。你也應該早作打算了，不行你還是回家去吧？省的拖累別人家的孩子。”

“我心裏已經有成算了。”阿孝說着站起身來，把盤子拿到廚房理，自己動手洗了起來。

他不是個天真的傻小子，經歷了這麽多事，他怎麽可能不明白陸蓁蓁幫了他多少？這份友情他自然記在心裏，只是這跟別人有什麽關系？

雖然同住在一個屋檐下，阿孝并不喜歡這個老太太，也不喜歡陸蓁蓁那個小舅舅。

徐啓正雖然答應陸蓁蓁幫着做他的一日三餐，卻總是拿防備的眼神看着他，跟他說話也不冷不熱的。

顯然，徐啓正并不喜歡他和陸蓁蓁有進一步的接觸。徐啓正這樣，他那兩個跟班也是這種态度。

之前一直“人見人愛”的阿肖都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就混成這麽被嫌棄的地步了？

難道是因為他沒錢了？

陸蓁蓁不在乎他沒錢，別人卻一直都在用錢來衡量他的人生價值。就像他老爹說得那樣，有錢很麽都能買到。

阿孝早就知道這個事實了，心裏卻還是有些不爽。也就是看着陸蓁蓁那小丫頭的面子，不然他分分鐘都能跟徐啓正他們打起來。

不管怎麽說，他還是早點想辦法去賺錢吧？只不過，他已經不想再去酒吧應聘了。

下午4點多，收拾好東西，阿孝幹脆就背着吉他，來到了人流量很多的地下通道。

由于是三環裏比較繁華的地段，地下通道理的人很多，做各種小買賣的人都有。也有人直接立了牌子乞讨的。

之前幾次經過，阿孝曾經看見過有人在路邊，天橋上，地鐵裏唱歌賺錢。

有些人唱得很好，用歌聲燃燒了自己的全部熱情和夢想；有些人卻只把唱歌當成是“讨”錢的手段。

阿孝思來想去，到現在他實現音樂夢想的途徑好像只剩下這個了。

也沒什麽丢人不丢人的，他只是不想放棄夢想，又需要有錢吃飯。

阿孝拿出吉他，試了試音，他坐在事先準備好的圓椅上，開始把這裏想象成一個巨大的舞臺。

慢慢地，他迷上了雙眼，似乎真的能聽到觀衆的歡呼聲，甚至還有人熱情地含着他的名字，阿孝，阿孝。

“在那個充滿眼光的早上，我遇見了一個女孩，她穿着一件淡藍色的衣裳……”

華麗的音調在阿孝的手指間傾瀉而出，低沉沙啞的嗓音馬上就吸引了過往行人的注意。

此時的阿孝已經忘記周圍的行人了，也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他只是盡情地唱着屬于自己的歌，一句一句地唱下去。

期間，他曾經睜開眼睛，看向那個打開的琴箱，裏面還是空蕩蕩的。四周卻不斷地有人停下腳步聽他歌唱。

地下通道裏是照不進陽光的，可是那一刻，他忽然覺得那條粉色的裙子很亮眼。

那個他記在心底的小姑娘，推着粉紅色的自行車聽着他的歌。

那一刻，他的世界好像都變得安靜下來，他只能看見那個人。他的這首歌就是為她而唱的。

陸蓁蓁從來都不知道阿孝唱歌居然這麽棒？

他的嗓音時而低沉華麗，時而高亢澎湃，就像是有魔力似的，能把那首歌唱到她的心裏。

也不知道為什麽那些酒吧老板沒有一個人錄用他？這一刻，陸蓁蓁卻認定他們一定是搞錯了。

聽着聽着，陸蓁蓁覺得自己的脈搏也跟着那美妙的旋律在律動。她全身的血液也在加速流動。

她的心明明已經很老了，此時卻被他的音樂帶到了最美好的青春年華裏。

突然，陸蓁蓁覺得這樣的狀态實在太過瘋狂，也太過可怕了，就像是有什麽沖出了枷鎖。

這讓陸蓁蓁突然覺得有些害怕。

終于一首曲子結束，陸蓁蓁從口袋裏拿出五十塊錢，很鄭重地放在了他的琴箱裏。

大概是陸蓁蓁的舉動驚醒了衆人，圍觀的人也不斷地把身上的零錢放進阿孝的琴箱裏。這一刻，他們不是在獻愛心，只是單純地因為聽到了好聽的歌。

有人實在太喜歡這首歌了，幹脆就在阿孝的琴箱理放了一百塊錢。

終于，阿孝開始憑着自己的音樂賺錢了。

這一刻，阿孝覺得有些恍惚。看來他的音樂并不是一無是處，還是有人喜歡他的歌。

阿孝有點緊張，也有點激動，等到他再一擡頭看過去的時候，陸蓁蓁已經不見了。

他的腳邊擺着一瓶礦泉水，是陸蓁蓁偷偷留下的。阿孝打開礦泉水喝了一口，水是甜的，滋潤了他的喉嚨。可是不知為什麽，他的心裏有些失落。

那一天，阿孝總算是唱了個盡興，他的收入也算比較豐厚。

回到家的時候，阿孝一邊狼吞虎咽地吃着晚飯，一邊問陸蓁蓁，“你幹嘛要給我50塊錢？你被我的歌迷暈了？”

“歌好聽是一回事，關鍵是給你當托呀。”陸蓁蓁垂着眼睛說道。她不知道阿孝這樣的音樂家能不能接受她這樣的賺錢觀念。

“什麽叫托？”阿孝有些不明白。

“當時，那些人就沒有一個人給你錢是吧？沒有人提醒的話，他們聽完也就走人了，那你豈不是白唱了？

這時候，就需要我這樣的托，我第一個站出來付錢，提醒他們既然喜歡你的歌，就該付給你辛苦費！”陸蓁蓁一臉很有經驗的樣子，完全是把阿孝在街頭唱歌和她賣煎餅生意經融合在一起了。

“這都行呀？該不會這也是你說得廣告吧？”阿孝忍不住笑着問她。他非但不覺得陸蓁蓁很市儈，反而覺得小土肉包子直白的可愛。

“當然啦！其實你應該早點跟我說，我就可以提前做準備了，叫我小舅舅他們幫忙給你捧場，肯定效果更好了。不過現在就不用了，已經有人記記住你了。”陸蓁蓁說得太過理所當然，鬧得阿孝有些哭笑不得。

“那我還真要謝謝您這位托了！”阿孝說着就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大把錢，放在了陸蓁蓁的面前。“這是這個月的夥食費，先給你這麽多吧，以後肯定還有。”

“不用了，說好五十塊就好了！”

“小土肉包子，你在跟小爺開玩笑麽？小爺既然已經掙錢了，就沒道理再讓你貼補了。”小少爺牛氣地說着，突然話鋒一轉。“你呀，拿着這些錢在學校裏偶爾請同學朋友的吃個飯，喝點飲料什麽的，有利于你的人際交往！”

阿孝語重心長地勸着陸蓁蓁，叫她人際交往的道理。他哪裏知道陸蓁蓁早就在學校裏混成了女生公敵？

陸蓁蓁根本就不接他這話茬。“那好吧，這錢我先拿一半，另一半的錢你留在身上，指不定什麽時候就用到了呢。”

“那也行，我明天會給你更多的。”

看着陸蓁蓁那張平靜的臉，阿孝第一次吃飯吃得心安理得。他甚至預感到，過了今天，或許一切都不一樣了。

晚上，陸蓁蓁洗完了臉，就開始照着鏡子塗老太太給她的面霜。

陳芳芳總是說她皮膚很好，不用化妝就很漂亮。

陸蓁蓁看着鏡子裏的臉，好像是挺順眼的。

臉還是上輩子那張臉，只是曾經刻在眼角眉梢的悲苦和塵霜，早就随着重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平和和快樂，氣色也的确保養得很好，顯得很有朝氣。

陸蓁蓁有些猶豫地想着，她其實也算不難看吧？

她的手卻像有了自己的意識似的，突然掀開了左邊的頭簾，那個青紫色的胎記就像烙印似的，死死地扣在她的額頭上。

還是一樣的醜，有些事其實永遠都不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