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即使是這樣躺着, 身上的疼痛也并沒有因此而減少。身上的肌肉似乎還停留在被怪物撕碎的時刻,這時盧醫生忍不住擡起自己纏滿繃帶的右手——其實,他的右手早就恢複正常了。

之所以現在還纏着繃帶, 不管是為了掩人耳目罷了。畢竟他的手當初可是被所有醫院專家确認為沒有恢複希望的。

地心會的人說他如果突然恢複很有可能會引起一些特殊部門的注意, 讓他先營造自己有恢複希望的假象,再一步一步徐徐圖之。

可是現在,盧醫生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堅持到自己的手可以光明正大進行手術的那一天。當初給他治手的時候,地心會的人可沒有說過他要朝夕相處的是楊桃那樣的怪……不,那家夥絕對不是楊桃。

真正的楊大小姐早就死了吧?被那個怪物占據身體了吧?

可笑,楊大小姐真正的親人根本沒有發現自己疼愛的孩子已經換了張臉。

神色陰郁的放下了右手, 盧醫生換左手拔打助手電話:“幫我查一下近期和我們醫院合作的大學生體檢報告——嗯,我想進行一些數據對比。”

“嗯?今年還沒有開始體檢?那就先送去年的給我, 今年的等體檢完再送過來給我!”

陳乙上午按時到了偵探所, 開始做兼職。

先打掃衛生, 燒開水泡茶,給鹦鹉喂食, 整理桌子上的報紙……周歷有看報紙的習慣, 每天早上六點鐘會有一份星符日報送到偵探所門口的郵箱裏。

周歷坐在沙發上喝茶, 他看不見自己對面坐着在喝可樂的李棠稚。看着陳乙熟練的忙進忙出, 他忽然間又覺得自己招陳乙是有原因的:看看看看, 多能幹的小夥子,這茶泡得——啧, 沒話說, 手藝真好!

衛生做得多幹淨!

個高人靓的往門口一杵,他店裏生意都變好了!當然, 這裏的生意主要是指那些被陳乙外貌迷惑的小姑娘們, 為了多看兩眼帥哥會走進來找借口買飲料櫃裏的飲料。

有時候還會走進來兩個面目含春的男的。

雖然工資是稍微要價高了一點, 但是物超所值啊!

陳乙收拾完報紙,低頭看了眼報紙第一頁上大篇幅報道的新聞:昏迷不醒數日的楊氏集團大小姐被盧文府醫生以心理療法喚醒——這篇新聞主要贊美了盧醫生醫者仁心,經歷過被患者家屬傷害的過去卻仍舊能鼓起勇氣轉行,再度為偉大的醫療事業獻身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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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聞下方還配了盧醫生的照片,照片上五官端正穿着醫生制服的中年男人,右手手腕上纏着一圈明顯的醫用繃帶。陳乙目光在他手腕上停留許久,眉頭微微皺起。

這時偵探事務所的大門被人推開,程芯謹慎的探頭進來,和擡眼看過來的陳乙對上視線。她明顯愣了下,呆滞中又顯出幾分茫然,但不等她問出‘你怎麽會在這’這樣的問話,李棠稚已經打響了響指。

時間在三秒鐘的停滞後,又繼續轉動。

程芯看着陳乙,臉上露出熱情的笑容:“中午好啊!”

陳乙微微颔首:“中午好。”

李棠稚側身靠着櫃臺,牙齒咬住可樂易拉罐的開口,擡眼得意洋洋看向陳乙。陳乙伸手托着易拉罐底部,聲音平靜:“小心刮到上颚。”

李棠稚聞言,趕緊松開嘴。

已經被喝得所剩無幾,重量變得輕飄飄的易拉罐落進陳乙掌心。他順勢喝了一口可樂,帶着程芯走到茶幾面前——原本靠在沙發上休息的周歷坐起來和程芯打了個招呼。

周歷:“昨天你回家後沒有再碰見什麽奇怪的東西吧?”

程芯搖頭:“昨天回家一切正常。我本來還擔心今天的新聞會報道那個怪物的屍體,但是今天早上我特意搜了早間新聞,發現只報道了我們學校的體育館女廁出現安全事故,根本沒有提到怪物之類的。”

周歷發出一聲嗤笑:“他們當然不會把這種事情搬到明面上來說。”

“不過公安三隊的人應該很快就會找上門調查。你們如果被三隊的人敲門了也別緊張,照實回答就可以了——他們畢竟是警察又不是土匪,只要你們還是人沒有被污染,他們也不會幹什麽的。”

“要小心的是地心會。”

程芯疑惑:“地心會是什麽?”

“一個邪/教。能加入其中的人,不是瘋子就是傻子,如果有地心會的人找上你們,一定要想辦法報警。不管他們對你承諾什麽,都別相信他們的鬼話;那些誘人的條件底下,都藏着比酬勞更昂貴的代價。”周歷神色嚴肅的告誡二人。

程芯連忙點頭保證自己不會搭理那什麽地心會,陳乙沒有說話但也微微颔首。

程芯今天還有少年宮的興趣班要去,所以來和周歷報完平安後便匆匆告別二人離開了。只剩下兩個人的偵探所重歸于平靜,陳乙坐在櫃臺後面靜靜的翻着報紙。

體育館女廁的事件悄無聲息被掩蓋了過去,并沒有大肆的新聞報道。陳乙偶爾還去少年宮報道,但更多時候是留在周歷的偵探所打零工——偵探所原先接得最多的活就是幫忙抓小三,近距離觀望豪門狗血生活八卦。

所以今天陳乙來偵探所報道,見到披着貂皮披肩深色哀怨的貴婦正在跟周歷絮絮叨叨時,陳乙一點都不覺得驚訝。

他收起傘——新買的傘,白色蕾絲花邊,小巧精致,只能遮住他的腦袋。不過因為和李棠稚今天的裙子很搭,所以陳乙就買了。

他将合攏的傘挂到傘架上,那名貴婦斬釘截鐵的通告随之入耳:“他肯定是在外面有人了,你一定要給我拍到證據!”

周歷賠笑,給貴婦倒了一杯茶。貴婦大概也說累了,順手拿起茶杯灌了一大口,面露嫌棄:“我不喜歡喝茶,給我換杯卡布奇諾來。”

周歷扭頭吩咐陳乙:“去,給客人買杯卡布奇諾……”

“等等!”貴婦忽然放下茶杯,滿臉放光的看着陳乙。

她擡手攔住了周歷,腰肢一擺款款走向陳乙。不同于剛剛在周歷面前頤指氣使的神氣模樣,貴婦看向陳乙的目光出奇的溫和,溫和得幾乎有些含情脈脈了。

“小帥哥,你多大了啊?”

陳乙:“……十八。”

貴婦一只手擡起想要搭上他胸口,陳乙側身躲開,拎起傘架上的傘——貴婦連忙:“不用了!我現在又不想和卡布奇諾了!”

陳乙側過臉瞥她,動作停下,但兩人之間仍舊隔着一段距離。貴婦沖他抛了個媚眼,極具暗示性道:“小帥哥這麽年輕,有什麽愛好沒有啊?比如說開開寶馬啊大G啊之類的,多适合你們這種小男生哦。”

“姐姐我別的沒有,但是車庫裏閑置的車還挺多的……”

陳乙低頭,慢吞吞折着傘面上的褶皺。

李棠稚站在他身邊,用勺子挖冰淇淋吃,一邊吃一邊聽貴婦絮絮叨叨。

李棠稚感慨:“她有好多車哦——”

陳乙折傘面的動作一頓,目光微微向李棠稚那邊偏移,故作漫不經心道:“我家車庫裏面也有。”

“我爸說等我考了駕照就送我一輛車。”

李棠稚:“對哦,你們人類世界是一定要考駕照才能開車的。”

陳乙立刻又補充了一句:“雖然我還沒有考駕照,但我會開車。”

李棠稚側過臉去看陳乙——在她看過來的瞬間,陳乙立刻收回自己偷看李棠稚的視線,又再度垂眼認真的折小花傘。他努力繃出一副游刃有餘的模樣,喉結卻忍不住随着咽口水的動作上下滑動,眼皮輕跳。

李棠稚走到陳乙正面,陳乙後腰抵着櫃臺,下垂的視線從傘面逐漸挪到李棠稚臉上。

她往前走近,兩手撐着陳乙身後的櫃臺,努力的踮起腳,呼吸落在陳乙脖頸和下巴上。

這下陳乙沒辦法去折那把傘了。他耳廓變得很紅,心跳又噗通噗通的快了起來,直到李棠稚将一只冰冷的手貼在陳乙臉頰上——她眼睛眯起,笑意盈盈:“陳乙,你的臉好燙哦。”

陳乙驟然起身,呼吸急促,胸口快速起伏着。站在他身邊的那名貴婦似乎是誤會了什麽,神色越發欲語還羞,矜持的表示自己還有其他資産。

而實際上陳乙根本沒有聽見她在說什麽。他光是要維持自己鎮定的表情就已經花費了很大的力氣,所以在站直後陳乙無視了喋喋不休的貴婦,徑直自己走進偵探所隔間的廁所。

廁所的門可以隔絕那位話很多的貴婦,也可以隔絕周歷,但卻不能隔絕李棠稚。

在陳乙擰開水龍頭捧了一把冷水潑到臉上清洗自己時,李棠稚已經輕巧的跳起坐在了洗手臺上。她層層疊疊的裙擺堆積下來,蹭到陳乙手背,陳乙下意識的迅速伸手将水龍頭關掉了——害怕淋濕李棠稚的裙擺。

他揚起臉去看李棠稚,臉上濕漉漉的,眼睫上也蒙着一層水。那層薄薄的水膜邊緣暈出奇特的光,陳乙看李棠稚時就隔着這層光,然後李棠稚向他傾斜過來。

她柔軟繁複的裙擺蹭在陳乙手臂上,陳乙眼皮跳了跳,但是沒有動。直到李棠稚俯身湊到他眼前,一些水珠順着陳乙的下颚線往下落,他抿着唇,喉結動了動。

青年剛洗過的臉散發出濕潤的氣息,好似要将自己的臉也沾濕。離得這麽近,近到已經遠超過安全距離了,李棠稚也沒有任何要閉眼的自覺。

她不知道人類在這麽近的距離下閉上眼睛,若不是投降認輸,那便是想要親一下的意思。

所以李棠稚只是湊近,然後用手指輕輕一刮青年眼睫。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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