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池言想起了一句詩,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歷史仿佛倒轉了車輪,無情的碾過池言的記憶,她清楚的記得這件事情在當年就發生過。

當時的她發誓如果未來的她能穿越時空,一定會來到這天,告誡那個時候的自己千萬不要回應這聲聽起來在叫自己的“阿顏”。

可是二十八歲的她重新回到了今天,還是沒能阻止這件尴尬事情的發生。

池言覺得世界上最尴尬的事情不是你做了一件蠢事,而是你做了一件蠢事被大家都知道了。

兩聲回應同時響起之後,教室周圍就詭異的安靜了下來。

正所謂一山不容二虎,“阿言”跟“阿顏”發音一模一樣,兩個阿言/顏出現在在一個班裏,造成的沖突不可避免,産生的芥蒂也不言而喻。

全班乃至全級部的人都知道這兩個人在成績榜上卷生卷死,格外不對付,沒想到這開學沒多久第一次正面交鋒就來了。

教學樓外響着熱鬧喧嚣的聲音,還在争搶着最後一絲熱浪的蟬鳴在濃密的樹梢中響着。

陽光斜斜的從窗外落進教室裏,悉數落在顏又青的身上。

四目相對着,池言不偏不移的同顏又青對視着。

這個人的臉上亦如十年後一般的沒有多少表情,清冷的眼瞳呈現着寡淡的淺黑色。

陌生又熟悉,清冷且疏離。

莫名的,池言覺得這個瞳子她好像在哪裏見過。

操場傳進來的嘈雜聲音擾亂着池言的回憶,那位站在門口的顏又青朋友陳年年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催促的講道:“阿顏,陳老師通知紀檢委課間開會。”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阿顏”兩個字仿佛刻意加了重音,聽起來比過去的每一次都刺耳,硬生生的截斷了池言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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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在期待顏又青的反應,池言也願賭服輸般的等待她向自己遞來一個輕蔑嘲諷的眼神。

可顏又青卻始終沒有反應。

明明是個注定會被Alpha壓制的Omega,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卻讓在一旁身為Alpha的鐘意手心裏都捏一把汗,不敢上去解圍。

池言曾經不止一次從心裏懷疑,這樣一個人怎麽就分化成Omega了呢?

不過話說回來這還真有點意思,她是個發育不完全的Beta,這個人也是個不合适的Omega。

怪不得總會碰上。

時間總會在一些令人期待的事情發生前變得漫長,而結果發生的那瞬間又格外的迅速。

文件夾從書立被抽了出來,發出一聲細微的摩擦聲。

顏又青的臉上依舊是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風輕雲淡的先撤回了自己落在池言身上的視線,低頭将自己放在書立裏的文件夾拿了出來。

她的眸子平靜的像是一池潭水,未說一言就離開了教室。

風順着人來人往的走廊吹進了教室,處在視線焦點的人輕而易舉的就破了被旁觀者人為營造出的緊張氛圍,襯得周圍看熱鬧的同學格外的自作多情。

吵嚷的生科院附中教學樓比生科院常年安靜的大樓多了很多的活力,走廊旁小廣場的月季也開的格外燦爛。

顏又青身子筆挺的跟陳年年走在去往會議室的路上,淡淡的對她講道:“讓紀檢委以後來找我的來都喊我全名。”

陳年年意外又不解:“為什麽啊阿顏,我都喊了你好些年了,是因為那個人嗎?可是今天是你占了上風哎,你沒有看到她剛才有多尴尬嗎?我的腳指頭都要替她摳出一個三室一廳了。”

顏又青面無表情的睨了陳年年一眼,道:“我不需要那麽多三室一廳。”

不知道怎麽的,陳年年覺得顏又青這個眼神有一點點兇。

她立刻噤了聲,自我消解着顏又青這個突然的決定,像是想通了什麽似的,不解變成了點頭認同:“這也是,萬一哪天她朋友在門口喊她阿言,你再跟她似的回應了,尴尬的就是咱了。”

“還是阿顏你有先見之明啊,畢竟這種戲碼咱占過一次上風,再用就顯得咱有失水準了。”

顏又青沒有回應陳年年對她決定的解釋,清冷的目光落在路過的成績榜上。

玻璃在傾斜的角度反射着陽光,光暈中池言跟她的名字正上下并排在一起。

課間的教學樓總是最吵鬧的,哪怕是學霸雲集的尖子班也不例外。

短暫的插曲好像不存在一樣,班級的課間又重新恢複了熙熙攘攘的喧鬧。

隔壁班的汪楚寧看着顏又青跟陳年年走遠,穿過後門溜進了池言班裏。

她格外熟練的拉過一把空椅子坐下,故作神秘的對池言跟鐘意講道:“哎,你猜我剛才在外面聽到什麽了?”

池言深谙汪楚寧的八卦屬性,指了指後面牆上的監控,提醒道:“陳瘋子剛說不讓亂串班,你這是頂風作案,小心被他抓到。”

汪楚寧卻不以為然:“課間班裏烏央烏央的這麽多人,他哪裏看的過來。而且你們兩個都在理科班,忍心看我一個Alpha可憐兮兮的流落在文科班嗎……”

池言看着汪楚寧未來跟現在毫無長進的演技,故意點了點頭:“忍心。”

“池言!”汪楚寧不滿。

一旁的鐘意卻早就咬上了汪楚寧剛才抛出的鈎子,插過兩個人鬥嘴的話題,晃着她的胳膊問道:“快說快說,阿寧,你剛才聽到什麽了?”

汪楚寧擡頭看了一眼周圍,神秘兮兮的跟兩人分享道:“我剛才聽到顏又青跟陳年年說,讓以後紀檢委來班裏找她都喊她全名。”

“哇哦。”鐘意不敢相信,臉上還有些小興奮,福至心靈:“阿言,她這算主動認輸退讓嗎?”

池言也有些意外,但卻并沒有像鐘意一樣興奮。

她扣着手裏的筆,一下一下的點在桌子上,眸色沉沉的看着中間顏又青空了的位置,否定道:“怎麽可能,她這分明是嫌棄。”

“嫌棄她在別人口中的昵稱,跟我是同一個音。”

池言形容不好她現在的心情,不服氣之外還有些挫敗。

她想起剛才顏又青看向自己的視線,好像一團力氣打在了棉花上。

憑什麽這個人說退讓就退讓?

之前在生科院批示實驗器材的時候也是,明明兩組說好了公平競争,她卻當着主任的面主動選擇排在自己的後面,倒顯得自己不會來事了。

池言承認,這裏面可能會有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成分。

但是她就不信了,難道就沒有什麽東西是顏又青無法退讓的?

她一定會讓顏又青這張永遠風輕雲淡的臉上露出不甘心的表情的。

時隔十年重新回到高中校園池言自認為自己适應的還是很快的,她發現自己重生的時間節點比自己死亡的時間早了一天,說是十八實際上她才十七歲。

短暫的又年輕了一歲,池言神清氣爽。

不到一天,池言就跟上了尖子班的節奏,除了始終令她頭疼的英語,其他學科她毫不費力的就撿起來了。

下午最後一節自習課安靜的教室裏只有簽字筆摩擦過紙張的沙沙聲,池言看着自己剛剛寫完的卷子,滿意的靠在椅子上欣賞自己這絕對滿分的生物。

“好了都擡一下頭,咱們利用這節課開一個簡短的班會。”

池言那位她到現在夢到還會驚醒的Alpha班主任李芹提着自己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黑色手包走上了講臺,打斷了她自戀般的自我欣賞。

李芹是全校出了名的嚴厲,鐘意私下給她起了一個滅絕師太的外號,池言覺得格外貼切。

“這是開學我第一次給咱們班開班會,主要是咱們班不跟其他班一樣有很大成員波動,其次就是昨天才出了開學考的成績。我看大家這次成績都還不錯,就不表揚批評了。今天就兩件事,第一件事,歡迎一下新進入咱們班集體的兩位同學,張武,周文。”

李芹說着就看向了臨時被安排在靠門最後一排的兩個男生。

已經跟大家玩熟了的他們突然被這麽一介紹還有些不好意思,在大家起哄般的掌聲中站起來鞠了鞠躬。

李芹也幹脆,看着班裏氛圍還不錯立刻又接着講道:“好,第二件事。新學期的座位表我已經排出來了,根據大家的各科成績做了些調整,大家利用這個時間迅速換位置,然後安靜上自習。”

話音落下,班裏立刻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興奮讨論聲。

大家明顯都對這個未知座位十分感興趣,除了池言。

她作為一個過來人,清楚的知道自己曾經跟李芹商量過這個最後一排靠窗位置的永久居住權,她未來的這一年都會坐在這個位置,直到高中畢業。

李芹坐在講臺前看着,班裏窸窸窣窣的讨論聲并沒有擴大的跡象。

大家安靜的根據黑板上投映這的座位表尋找着自己新的位置,池言坐在最後一排看着這些移動人有些眼暈。難得的空閑時間,讓她幹脆趴到了桌子上。

池言有點想續夢。

想再夢到一次她上輩子臨死前的記憶。

腺體重新分化的疼痛感像是一朵收束的花,在漆黑的世界中一層一層的綻放開。

那位堅定不移的選擇着她的Omega小姐在動蕩不安的黑暗中再一次出現在了她的腦海,倒逆入眼球的血液将她的身影籠罩模糊,從未聞過的氣味吻在了池言掙紮不安的腺體上……

有風從後門吹拂過教室,朝池言座位旁的窗戶吹去。

仿佛是晨間露水的味道落在了她被長發掩蓋的脖頸,嶄新的空氣中蕩着一絲海鹽的鹹腥。

桌子被什麽人碰了一下,發出“噠”的一聲震動。

池言輕輕的皺了一下眉,帶着幾分惱怒的從回憶的夢裏醒了過來。

初秋裏帶着幾分溫熱的陽光落在教室後排的桌子上,那原本空着的課桌被突兀的放上了書。

一道纖細而筆挺的影子搭在了池言的肩膀上,她靠着椅背不滿的擡起頭來,就看到顏又青不緊不慢的将她的書包放到了書桌一側的挂鈎上,神色淡淡的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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