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巾帼紅妝3
京城最出名的醉月樓上，明瀾倚窗獨酌，意态悠然。
突然，雅間的門被推開，一個紅衣少女跌跌撞撞跑進來，看見明瀾便眼前一亮：“公子救我！”
緊跟在身後的是個面目陰鸷的錦衣少年，臉上還有一道長長的傷疤，對着少女猙獰一笑，使得整張臉更加扭曲了。
“賤人，今天誰也救不了你！”
主子發話了，身後的幾個狗腿子也獰笑着伸手抓向少女。
少女低低喘息幾聲，敏捷地躲到明瀾身後，再次喚了一聲：“公子救我！”
看着這群不速之客，明瀾本在品嘗美食的好心情，一下子蕩然無存。她本就無甚表情的臉徹底沉下來，聲音中夾雜着冰雪般的寒意：“出去！”
舒恒闖入雅間本還有些擔心，待看見這裏不過是個陌生樣貌的少年，衣着也不甚華麗，立刻放下那一絲擔憂。
身邊的狗腿子察言觀色，立刻跳出來叫道：“小子，這可是丞相府公子，勸你不要多管閑事！”
話音未落，明瀾手腕抖動，一只牙筷電射而出，利劍般刺破舒恒的衣領，強大的力道直直把他推行數米釘在了屏風上。
“哐當”一聲，整座屏風砰然倒地。
這一刻，整個雅間都是一靜。躲在明瀾身後，狀似柔弱的少女，心中驚嘆的同時，雙眸中卻閃過一抹複雜之色。
“滾出去！”
輕飄飄的三個字，卻仿佛夾雜着來自極地的風雪，讓所有人心頭發寒。
舒恒也不敢再放什麽狠話，費力地扯出自己的衣領，便連滾帶爬地跑出了雅間，此時就算他是個白癡，也能意識到自己惹到了真正的狠角色。
紅衣少女從明瀾身後走出來，整理了一下淩亂的鬓發，盈盈一拜：“小女子舒語兮，多謝公子相救。”
凝望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清冷少年，舒語兮明媚的雙眸中似含着一絲說不清的傾慕，如雪的肌膚上恰到好處浮起一抹酡紅，襯着那一襲紅衣，有種攝人心神的美麗。
“你可以走了。”
明瀾的聲音依舊冷淡，心中越來越不耐煩。
有着蕭明瀾全部記憶的她，第一眼就認出了面前的少女正是舒語兮。換做其他時候自己倒不介意陪她玩玩，但現在舒語兮再不走，自己的飯菜可都要涼了！
“什……什麽？”
明瀾的不按套路出牌，讓舒語兮一愣，準備好的說辭都派不上用場了。
還不待她再說些什麽，明瀾袖子一揮，舒語兮就感覺自己被一股力道推出了門外。下一刻，雅間的門又重新關上了。
“為什麽……”
舒語兮呆呆地望着面前緊閉的門扉，心裏的某些情緒一下子決堤。
明明是那麽溫柔的人，為什麽只對自己無情？
前世那整整五年的光陰，舒雨希已經看得很清楚，在蕭明瀾那冷淡的外表下，有着世上最柔軟的心腸。
她曾親眼見到他從馬蹄下救下一個髒兮兮的小乞兒，甚至柔聲安撫。也聽說過他曾從匪窩中救出不少被玷污的女子，予她們安身之所。前世今生，哪怕投懷送抱的卑賤之人，他也只會冷漠以對，從不惡言相向。
有着兼濟天下之情懷的蕭明瀾，怎麽可能會對一個受人迫害的弱女子如此不聞不問？
舒語兮不知道的是，現在蕭明瀾的身體中，住着的是一個不知比原主驕傲冷酷了多少倍的靈魂。
“看來我早該死心了，既然負我一生癡情，那我也要毀你一世之夙願。”
……
“咳咳……真是一場難得的好戲。”
雅間另一邊，一扇隐蔽的小門被打開，面色蒼白的陸煜然走了進來，坐在明瀾身旁。
“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樣子。”明瀾伸手擋住陸煜然抓向酒壺的手，問了一句，“榮郡王怎麽會在這裏？”
“阿瀾，我這條命都是你救的，何必這麽生疏呢，叫我煜然就好了。”
陸煜然一改初見時的溫文爾雅，露出無賴的一面。說話間，他的手收回來，順手劃過明瀾的手心。
收回袖間的手指留戀地摩挲了一下，陸煜然不動聲色地道：“這裏可是我的産業，我自然會來，不曾想看到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戲。”
“我看那位姑娘似乎對你頗有好感，怎麽你好像避之不及？”
陸煜然的語氣有點古怪。
明瀾沒有在意，只是說：“居心不良之人，不配我以禮相待。”
陸煜然追問道：“倘若她是真心傾慕呢？”
“沒有倘若。”
雖然從出生起就被當做皇子養大，明瀾也不覺得自己的取向會變成女人。她無視了陸煜然的問題，下筷如飛，繼續自己沒吃完的一頓飯。
陸煜然也不生氣，嘴角反而帶起一抹莫名微笑，一手撐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明瀾孩子氣的吃相。看見她嫌棄地撥開不愛吃的菜，看見她吃到美味時彎成月牙的雙眸。明明還是那張冷淡無甚表情的臉，偏偏卻讓陸煜然看出了她心中的愉悅之情。
陸煜然放在袖中的手指忍不住又摩挲了一下，莫名的，他的心中也産生了一種心滿意足的愉悅。
兩人說話間，樓下爆發出一陣喧嘩，卻原來是後續的大軍返京，匈奴左賢王被押解入城了。
來到窗前，臨窗下望，一行行騎兵陣列俨然，中間壓着一輛囚車，囚車中的左賢王披發左衽，神色萎靡，再無當初豪氣。
“這些匈奴蠻子也有今天！”
街上百姓都是開懷，圍着那囚車指指點點，要不是周圍有士兵押解，早就把爛菜葉子、臭雞蛋盡數丢了上去。
也有讀書人意氣風發，胸懷大暢：“這群蠻夷，不明禮法，肆意殘害我大楚百姓，如今天兵一至，立為齑粉！”
突然人群中有人感慨道：“定北侯還真是了不得啊，他一出手，從前困擾我大楚多年的邊患立刻土崩瓦解，真乃大英雄、大豪傑！”
“是啊，沒有定北侯，我大楚哪能這麽輕易趕走匈奴？”
“沒錯，我還聽說，定北侯可是那天上的星宿下凡！”
陸陸續續的，人群中又傳出不少吹捧蕭明瀾的話語。
明瀾還沒什麽反應，陸煜然的臉色卻驟然冷了下來：“藏頭露尾之輩，也敢信口胡言！”
他使了個眼色，就要命人把那些人通通拿下，明瀾卻止住了陸煜然：“不必費心，我早有安排。”
只聽一個聲音在人群中響起，明明不是多麽渾厚，卻不知為何将之前那些吹捧的聲音都徹底壓了下去，清晰入耳。
“定北侯英雄了得不假，畢竟還年少呀，若無陛下青眼有加，怎麽可能成為玄甲軍軍主？依我看，咱們陛下就是那傳說中的紫微星降世，而定北侯一定就是輔佐帝星的将星下凡。”
“是啊是啊……”
“定北侯神威！陛下萬歲！大楚萬勝！”
不知是誰吶喊了一聲，百姓們也是紛紛吶喊歡呼。
而這些百姓們沒有注意到的是，已經有人悄無聲息混在人群之中，帶走了之前對明瀾倍加吹捧的那幾人。
“民心所向，無往不利。”
陸煜然看着窗外狂熱的氣氛，不禁感嘆一句。又笑看向明瀾：“看來三日後的酬功宴，你恐怕是絕對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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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楚與匈奴交戰多年，北疆飽受匈奴劫掠之苦。這次明瀾轉戰千裏，生擒匈奴左賢王，的确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捷。
因此，回京不過幾天，定北侯府已收到大大小小數十份拜帖，若非她一直推托，現在早已不知赴了多少場酒宴。
然而還有一場酒宴，明瀾卻是不得不去，那就是天子所辦的酬功宴。
“哈哈……好！好啊！”
酒宴上，舞女們翩翩起舞，身姿曼妙多情，群臣恭賀，明泰帝高居帝座，暢飲美酒，意态歡愉。
“定北侯何在？”
天子相召，明瀾忙從座位上起身，出列下拜。
“哈哈，愛卿平身！此次前所未有之大捷，卿居功甚偉，現在朕加封已故定北侯夫人為正一品義烈夫人，以蕭家祖地渭縣為定北侯封地，再加食邑八百戶。”
此言一出，群臣大嘩。
大楚的王公勳貴，往往只是遙領食邑賦稅，沒有實際上的封地。明瀾這算是開了裂土之先河，即便只不過小小一縣，又怎能不令人嘩然？
明瀾心知肚明，明泰帝此次之所以如此大方，全因為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真實性別，不擔心自己有謀朝篡位之心。
“朕意已決。”
平平淡淡的四個字，卻壓住了所有人的議論私語，一時間，衆人看向明瀾的目光都火熱起來。
而沐浴在所有人目光中的明瀾，卻是依舊淡定自若，欣然領命，施施然坐回原位，舉手投足間有着令人心折的從容灑脫。一襲月白色長袍，俊秀的面容上神情依舊淡然，不似戰場上的殺神修羅，反倒似一位淡泊紅塵的世外谪仙。
“定北侯，恭喜！”
陸煜然的聲音打破了詭異的氣氛，其餘衆人也反應過來，紛紛出聲恭賀。
“哼！”
坐在陸煜然旁邊的淩天珏輕輕哼了一聲，不滿地嘀咕了一句：“哥，這個家夥的一球之仇我還沒有報呢，你怎麽還率先恭喜他？”
淩天珏的母妃是明泰帝最寵愛的妃子柔妃，因此他在宮中一向任性，對于同父所出的其他皇子，也只是公式化的稱呼為“皇兄”，面對陸煜然反而以兄長相稱，而且心中頗為敬服。
“一球之仇？”陸煜然的嘴角扯出一抹完美弧度，神情似笑非笑，“我怎麽聽說是你先去招惹人家的？”
“呵……呵呵……”
淩天珏讪讪一笑，也不敢提報仇了，但看他的表情，便知他一定還在心中腹诽。
陸煜然似又想起什麽，語調慵懶：“差點忘了，阿瀾還給過你一瓶藥膏，等會兒記得給我。”
當初他受傷時，可都是軍中醫者開的藥，阿瀾可不曾關心過他一星半點。這小子不過額頭上一個小包，居然還白得了阿瀾一瓶好藥！
這樣一想，陸煜然又輕飄飄看了淩天珏一眼，讓後者一個激靈，連心中腹诽都不敢了。
作者有話要說：發現有些小天使對這章略有誤會，作者菌說明一下。
并不是丞相公子與丞相小姐聯手演戲，而是舒語兮得知了主角所在的地方，故意将本就對她十分厭恨的庶兄引過去，刺激對方發怒，而自己扮演一個被兄長欺淩的弱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