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巾帼紅妝6
報恩寺占地極廣,整體風格恢宏華麗。而虛雲“神僧”暫住的小院卻只居于偏僻的一角,風格十分樸素。
在蕭明瀾的記憶之中,虛雲大師來到京城的時間應該比現在要遲上一些,正是淩天宸剛剛當上太子不久。而舒語兮正是他所接待的有緣人,也是因他一句“命格極貴”,舒語兮得以嫁給太子。
蕭明瀾或許沒有懷疑,但明瀾總覺得這位所謂的“神僧”與淩天宸或是舒語兮之間,有着某種不可告人的交易。一向情緒淡漠的她對所有的神棍都充滿了反感。
見到這位名滿天下的神僧時,明瀾心中的反感不減反增。
面前的僧人還很年輕,一張臉清隽絕倫,眉眼間有種悲天憫人的聖潔氣質。身上只有一襲普通的月白色僧衣,手腕上挂着一串晶瑩的佛珠。
他從禪房中走出,有種随風而來的超凡絕俗之感。
“貧僧虛雲,不知二位施主有何貴幹?”
他的聲音也很動聽,帶着一種飄渺出塵的韻味。
明瀾心中反感更甚,這種超凡脫俗、悲天憫人的氣質,讓她想起幼年之時那個道貌岸然的神棍,也是害得她幼微姐滿門被誅、芳魂早逝的罪魁禍首。
她冰冷的目光投向虛雲,其中既無敬仰,也無輕蔑。
“我們來找一個人,你今天接待的有緣人。”
“她動了不該動的人。”
三人一同向着舒語兮暫居的客院走去,虛雲輕輕轉動手上的佛珠,神情還是那麽安詳平和。
“二位施主不必如此戒備,倘若那位女施主果真做了錯事,貧僧也絕不會包庇。”
說着,虛雲輕輕上前,叩響了小院的門。
“吱呀”一聲,木門被打開,一個小丫鬟探頭探腦往外張望了一下,神情略帶幾分緊張。
看見是虛雲,她才徹底把門打開,臉上露出放松的表情。這時,她才看見虛雲身後跟着的兩個人。
小丫鬟臉上神情驟變,張開嘴就要大喊。
“嗖嗖”兩聲,明瀾幾粒石子彈出,直接點中了她的啞穴,同時将她定在原處。
虛雲臉上第一次露出驚愕的表情,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若無其事的明瀾,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麽,當先走了進去。
畢竟這個小丫鬟的表現已經很能說明蹊跷了,現在當然是救人更要緊。他也不是那種完全不知變通的人。
小院深處的一間屋子裏,舒語兮恨恨注視着被綁在木樁上的秋月,指揮着身邊的黑衣人:“潑醒她!”
不過受了幾鞭,就暈過去了?
定北侯又不在這裏,裝什麽嬌弱博取憐惜?!
注視着這個上輩子她嫉恨了一生的女人,舒語兮猶不解氣。因為不方便綁個大活人回家,只好暫時藏在寺廟,然而這裏連像樣的刑具都找不出來!
“嘩啦啦!”
一桶冷水當頭澆下,秋月悠悠醒轉,只看見舒語兮那因恨意而扭曲的面容。
面前這瘋女人,似乎是侯爺的瘋狂愛慕者,不知怎的還把自己當作了情敵,實在有些好笑。
雖然自己因為這個誤會,就要性命不保。秋月也不打算把侯爺的秘密說出來,誰知道這個瘋女人因愛生恨會做出什麽?
“賤人!”
看見秋月緊緊抿着唇露出絕不屈服的作态,與雙眼中那種好笑與鄙夷的神采,舒語兮怒從心頭起,再次揮起長鞭,當頭向着秋月甩去。
這一下若是甩實了,立刻就要毀了她半張臉。
“砰!”
房間門被重重踢開,一道身影驚鴻般掠過,直接擋到秋月面前,一把攥住了舒語兮的長鞭,死死地握住。
滴答滴答……
血珠沿着指縫滑落,明瀾臉上卻毫無痛苦之色,輕輕一拽,便将長鞭扯到了手中。
與此同時,她的聲音響起,猶如萬載寒冰。
“是時候讓你清醒一下了。”
看見闖進來的三人,舒語兮的理智已經回籠,也不反抗,任由明瀾救下了秋月。但她看向明瀾的眼神卻是無比的複雜,癡迷有之,恨意卻更多。
上天既然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為什麽卻讓這個人也可以重新來過?一生癡心被負,亦不能報仇,自己重生的意義又是什麽?
明瀾可不管舒語兮現在是什麽心情,她現在只關心秋月的狀況。
秋月已經受了舒語兮幾鞭,身體虛弱,無法自己走動。而旁邊的兩人,一個是文弱書生,一個是不近女色的和尚。
正在明瀾就要主動把秋月抱出去時,陸煜然突然拉住了她的衣袖,從袖中摸出一個竹哨,輕輕吹動一聲。
唰——
一道身影突然閃入房中,卻是一個暗衛裝扮的女子。
在陸煜然的命令下,女子抱起秋月,幾個呼吸之間就失去了影蹤。而報恩寺外,陸煜然安排的一輛馬車早已等候多時。
這種細致入微的籌謀,讓明瀾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陸煜然只是微笑,顯得毫不居功。事實上,他所做的這些,在他看來都不算什麽。相反,讓他看着明瀾抱着一個丫鬟一路回京,招搖過市,那是不可能的。
“放心,我的人會将她平安送回府的。”
陸煜然從懷中掏出一張手帕,臉上染上一層怒色:“倒是你,剛才怎麽那麽沖動?”
說話間,他已拉過明瀾的右手手腕,輕輕掰開她的五指,便看見玉白的手心上,一道猙獰的傷口橫斷整個手掌,鮮血沿着傷口滴落,已在地上彙聚成小小的一泊。
陸煜然低頭為她包紮,動作雖然笨拙,卻也十分溫柔細致,如同對待易碎的瓷器一般小心翼翼。
明瀾嘴角微彎,淡淡的道:“無事。這點小傷不算什麽。”
話雖如此,她卻沒有收回自己的手,反而任由陸煜然那外行的手法給自己包紮。
“好了,回去一定要再上藥。”
陸煜然輕輕打了個結,叮囑一句,猶不放心:“算了,到時候我親自去侯府監督你。”
——————
既然放出了狠話,決定讓舒語兮清醒清醒,明瀾很快付諸行動。
于是,相府千金因愛生恨在報恩寺中綁架淩虐定北侯的丫鬟,還被定北侯、榮郡王和虛雲大師三人當場抓獲,這一消息火速傳遍了京城。
一時之間,舒語兮的名字在京城狠狠刷了一波存在感。
因為證據确鑿,加上明瀾擺出的不依不饒的架勢,舒語兮暫時被關在了京兆尹。
“孽女!真是孽女!我舒家的臉都被她給丢光了!”
丞相府,舒丞相已經被氣得暴跳如雷,連摔了好幾個茶盞。
只要一想起今日早朝之上,天子的旁敲側擊,百官那異樣的眼神,還有下朝之後那幾個死敵嘲諷的話語,舒丞相就覺得胸口仿佛被堵着一塊大石。
半生清名,一朝喪盡!
女兒做出這種惡事,連他這個丞相的品行都受到了懷疑,今日還有禦史上書參他教女無方。
這一切種種,着實讓舒丞相怒意勃發。
丞相夫人和幾個姨娘大氣都不敢出。其中丞相夫人還有些不敢置信,女兒雖然一向任性,但心地并不壞,想不到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不知為何,現在的舒語兮,讓她感到了一種陌生。
而舒恒就不一樣了,滿臉的幸災樂禍,生怕別人看不出來。
在舒語兮所謂的“前世”記憶中,這位庶兄身為相府的獨子,受到了舒丞相的全力栽培,就在這一年的科舉之中,奪得榜眼,脫穎而出。但當自己在定北侯府遭受漠視,再三回家哭訴時,這位庶兄卻對自己的遭遇不聞不問,反而認為自己是自讨苦吃。
重生之後,發誓要活得暢快潇灑的舒語兮,自然第一個報複了這位庶兄,毀了他的臉,讓他的科舉之路徹底無望。
而原本因為順風順水,整個人心态都比較端正的舒恒,也在舒語兮各種明裏暗裏的打擊報複之下,心态發生了扭曲。
只要一想到舒語兮現在在蹲大牢,舒恒就有種說不出的暢快:“父親大人,當初我告訴您這丫頭心思狠毒,您還以為我在編排她,把我狠狠訓了一頓,現在算是看清這丫頭的真面目了吧。”
“我的臉就是被她給毀了,要不是當時拿不出證據,我怎麽會被您訓斥?這丫頭毀的不是我一個人的前途,她是要絕了我舒家的路啊!”
舒丞相的眼神也沉了下來,當時兒子指責女兒,他只以為是兒子破罐破摔,想要把女兒也拉下水。如今看來,這個女兒心思早就長歪了,手段不是一般的毒辣。
他疲憊地嘆了口氣,整個人都蒼老了幾分:“京兆尹那邊,你去打個招呼,讓他們公事公辦,我們舒家沒有什麽想法。”
話中的意思分明是要放棄這個女兒了。
“老爺……”
丞相夫人喚了一聲,聲音裏猶帶哭腔。
“語兒畢竟是您的女兒啊……”
舒丞相心裏暗嘆一聲,對這位結發妻子,他還是有幾分感情的。他搖了搖頭,“這個女兒我可要不起!”
看丞相夫人猶在糾纏,舒丞相對着廳中的幾個丫鬟使了個眼色:“先帶夫人下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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