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初中
但吐槽歸吐槽, 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鹿桃銘記于心, 于是乖乖地跟着陳牧也, 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
她一遇到臺階就要拉着陳牧也的衣擺,把人的領口都拽歪了,露出的小片雪白肌膚在陽光下仿佛能折射出光。
他不自然地抓住衣服, 暗中跟鹿桃較勁,半晌,陳牧也率先敗下陣來。
一雙黑漆漆的眸子被熱氣熏的冒着水光, 他語氣無奈:“你幹嘛?”
鹿桃倚着牆,給後面的人讓路,坦然:“我好累, 走不動了。”
陳牧也往前頭瞭了一眼, 父母們在雕塑前拍照,時不時往他們這兒瞥,确認孩子沒丢,然後繼續拍他們的。
頓了頓, 他往前走兩步, 好商好量地說:“你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到坐觀光車的地方了。”
城堡建的太大, 臺階長到仿佛沒有盡頭, 又因為周圍景色秀麗, 多得是游客想登高打卡。
陽光刺眼,人頭攢動,空氣逐漸變得稀薄。
鹿桃的耐心被熱意蒸發殆盡, 背脊上出了一層薄汗, 眼睛曬得根本睜不開, 嬌氣地嚷嚷:“我堅持不住!”
陳牧也環着手臂,“那你想怎麽辦?”
鹿桃用手掌扇風,有氣無力地:“歇一會兒吧。”
但她選的這個地方正在烈日下,絲毫不見陰涼。真站一會兒,估摸着能把她這個小身板給燙化。
陳牧也啧聲,顧不上什麽男女有別,背對她蹲下。如果讓陳高峰看見這一幕,肯定要罵他沒分寸,罵就罵吧,總比放任鹿桃熱暈在這兒強。
他說:“上來。”
鹿桃傻眼,“嗯?”
陳牧也:“我背你。”
印象裏,陳牧也上次提議要抱她,還是很小很小的時候,在溫泉山莊那回。他力氣不大,為了把她舉起來,臉憋的通紅,更別提現在要背她。鹿桃生怕自己身上的肉把他壓垮了,果斷拒絕:“不用……”
陳牧也扭頭瞄她,“給你三秒鐘思考。”
“……”
一秒。
兩秒。
鹿桃趴在他背上,胳膊摟住他的脖頸,糯糯地道:“謝謝。”
記憶裏原本瘦弱的男生,現在手臂變得很有力,穩穩地托着她,似乎怕她掉下去,還往上颠了一下。
鹿桃吓一跳,小聲驚呼,摟着他脖子的胳膊又用了幾分力氣,雙腿緊緊夾着他的腰側,整個人都貼在他背上。
陳牧也無語:“你叫什麽?”
鹿桃悻悻地:“怕你嫌棄我重,把我扔了。”
“想多了。”
陳牧也邁上臺階,呼吸如常。
鹿桃向他确認:“真不累?”
“嗯,真的。”陳牧也怕她瞎想,又琢磨到自己肚子那二兩肉上,于是解釋:“我經常鍛煉,你這點體重不算什麽。”
原來如此,鹿桃放下心。
不遠處的長輩拍完照,回頭猝然撞見這一幕。
岑淑婉叫嚷着,趕緊讓陳牧也把她放下來,不滿道:“桃子,你又欺負阿也。”
鹿桃一聽就不高興了,死死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什麽叫“又”?
再者,她什麽時候欺負過陳牧也?
媽媽的胳膊肘怎麽淨往外拐,到底誰才是她親生的。
陳牧也快被她勒死,好半天才喘上氣,說:“沒事的,阿姨,我不累。”
岑淑婉勸不動,又沒辦法在大庭廣衆之下呵斥、扒拉鹿桃,只能狠狠地瞪她一眼。
鹿桃幹脆把頭別過去。
岑淑婉把遮陽傘往她手裏一塞,沒好氣地道:“給阿也撐着。”
轉頭看向陳牧也的時候,俨然換了副面孔,溫柔說:“到臺階上就把她放下,咱們坐觀光車。”
“好。”陳牧也應聲。
走遠了一點,陳牧也又往上颠了她一下。
鹿桃盡心盡力的給他撐傘,傘面也跟着晃了晃。
陳牧也察覺,說:“累了就別撐了。”
他沒那麽曬。
鹿桃沒體會到他的關心,大咧咧地道:“我寧願累死,也不想曬死。”
“……”
陳牧也徹底沉默。
這條路上來來往往皆是人,擠的水洩不通,但因為這把傘,路人自動讓開了一小片地方。于是,傘面下的方寸之地,好像是他們設了結界的小世界。
鹿桃舉的胳膊累,傘越來越靠下,遮住了兩人的上半身。
昏暗中,她清晰感受到陳牧也身上蒸騰的熱氣,和女生是不一樣的。
他的溫度很高,甚至比陽光還要燙人。
耳邊,清晰的回蕩着他細細的喘。
一聲、一聲,敲的心髒疼。
鹿桃的青春期悸動,時隔很久、非常遲鈍又略顯突兀的,一下子在此刻爆發。
她慌得縮了一下,剛動,就被陳牧也摁住腿又抱住了。
他不滿地啧聲:“你能別亂動嗎?”
鹿桃視線裏全是他白皙的脖頸,還有一小節突棘。
她指尖着火似的,收回摟着脖頸的胳膊,只敢揪着他肩部的布料,努力讓胸膛遠離他的背脊,打了個磕巴:“我、我休息好了,可以自己下來走。”
陳牧也邁上最後一節臺階,把她放在平地上,自己先走到樹蔭裏。
鹿桃猶豫了下,也跟過去。
很快,父母過來,下一趟觀光車還有五分鐘才到,大家暫時在這裏休息。
岑淑婉從包裏掏出瓶礦泉水,遞給鹿桃。
她想也沒想,直接轉手給旁邊的人。
陳牧也定了下,選擇忽視陳高峰遞給他的水杯,接過鹿桃那瓶,擰開蓋子,再還回去。
鹿桃沒覺得有什麽不對,仰頭喝了一大口,緩解身體的燥熱。
突地,鹿茂勳笑了聲,調侃:“阿也,下次桃子再使喚你,你得拒絕她,不能把她慣的那麽嬌氣,瓶蓋還要別人擰。”
陳牧也只是點點頭,不知道有沒有聽到心裏去。
鹿桃臉卻燒的慌,她也不是故意的……
完全是順手了。
不過,仔細一琢磨,陳牧也從來都是冷冷淡淡的,誰的面子都不給。
讀小學的時候,老師提問他,因為陳牧也太冷漠,導致老師自我懷疑,以為學生對他有什麽意見。
連周俊豪和蘇蔓來找他聊天,他也是言簡意赅,一副“莫挨我”的死态度。
從小到大,能接近他的,除了陳叔叔,就只有她。甚至于,他們之間,比他跟陳叔叔還要親近。
鹿桃才平複下來的心跳又亂了節拍。
這不對勁,他們只是朋友而已啊,與她跟周俊豪的感情對比……
嗯……
好像是有點不同。
朋友之間怎麽會有小鹿亂撞的感覺呢?
那就不叫朋友了。
可是……
不做朋友的話,他們又能是什麽關系。
鹿桃悄咪咪地偷看陳牧也。
他和陳高峰并肩坐在護欄上,在蟬鳴聲中,終于感覺到熱,他把短袖捋到肩膀上,肱二頭肌輪廓帶着磅礴之勢。汗順着下巴滑到脖頸處,逐漸隐沒在衣領下。
察覺到不遠處無法忽視的目光,他扭頭看過來,擰眉,表情冷淡之餘還有點兇。
他問:幹嘛?
“……”
鹿桃悻悻地轉過頭,自言自語:“錯覺,一定是錯覺。”
她長大了,不再是見到帥哥就邁不動腿的年齡,哪裏會對陳牧也小鹿亂撞,肯定是熱懵了,産生錯覺。
***
海邊之旅持續了一周,除了陳牧也,其他人都曬黑了一個度。
他好像天生的怪異體質,不會胖、不會黑。
鹿桃快羨慕死了。
回家之後,初中的分班考試通知緊跟着到來。
鹿桃瘋了整個假期,前陣子還和蘇蔓去看了電影,根本沒有學習,距離分班考試還有三天,她只能抱着課本去敲對面的門。
出乎意料的,開門的是周俊豪。
他同樣是來找陳牧也臨時抱佛腳的。
陳牧也自從海邊回來之後像對人群過敏,連門都不願出了,整天躲在家裏。他們兩個還商量用什麽辦法把他拽出去玩一圈,結果現在好了,誰都別想休息。
鹿桃來的時候,陳牧也剛睡醒午覺,懶懶散散地坐在沙發上,耷拉着眼皮,一句話都不想說。他的頭發長了,因為不願出門剪,眉眼被遮住,再加上冷白皮,顯得病恹恹的。
周俊豪和鹿桃湊在一起叽叽喳喳說個沒完,實在太聒噪,他終于忍不住,從沙發上滑下來,盤腿坐在地上,抓過鹿桃的課本給她畫重點。
周俊豪見狀,立刻湊過來照抄。
考前那夜,鹿桃緊張的睡不着。第二天見到陳牧也第一句話就是,“萬一我們沒分到一個班怎麽辦?”
陳牧也沒說話,他在家裏待了幾天,一出門還有點恍惚。
鹿桃提議:“你能不能故意錯幾道題,這樣我們分到一起的幾率能大大提高。”
“不能。”
陳牧也答得很果斷。
“為什麽?”鹿桃好傷心,質問:“難道你不想跟我待在一起?”
陳牧也義正言辭地答:“一碼歸一碼,我不能在考場上做假。”
鹿桃:“……”
行吧。
果然是她無理取鬧了。
但一想到很有可能自己待在一個誰都不認識的班級裏,她就害怕。
興許是看她的情緒實在低落,進考場之前,陳牧也叫住她,态度溫和,安慰:“你只管認真考試,別瞎想。”
鹿桃悶悶地應了一聲,拎着筆袋去過安檢,進入考場。
半個月後,初中的分班結果公布。
孩子們由家長領着,到操場去找對應的班主任報道,領取校服和課本。
鹿茂勳只負責把他們安全送到學校,便掉頭去醫院上班。
一路上,兩人遇見不少小學同學,這讓鹿桃一直吊着的心稍微松快些,說明她在學校裏還是有些人脈的,不至于孤身一人。
蘇蔓早就來了,正在操場門口等他們。
鹿桃剛過去,就見她跳起來嚷嚷:“桃子!我們在一個班!”
“真的嗎?!”
她好意外,意外之餘,快開心死了。
兩個女生抱在一起又說又笑的,好一陣,才想起旁邊的陳牧也。
蘇蔓從口袋裏掏出紙條,遞給他,“我幫你看過了,初一十六班,就在我們隔壁。”
隔壁班級,意味着未來三年,他沒辦法一擡眼就看到鹿桃,更意味着,他們相處的時間大大縮短。
陳牧也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停滞,但很快恢複如常。他悶道:“謝謝。”
“不客氣。”蘇蔓說,“周俊豪和你一個班,他在排隊報道,你直接過去吧。我帶桃子去找老師登記。”
陳牧也點點頭,拔腳就走。
“等一下——”
鹿桃追上來,笑嘻嘻地:“報道結束,我在操場門口的槐樹下等你。”
“嗯。”
“你自己可以吧?”鹿桃不太放心,擔心他适應不了新環境,“有周俊豪陪着你,應該沒問題,如果有事,你就來隔壁找我。”
陳牧也:“知道。”
鹿桃挽着蘇蔓的胳膊,跟他揮手再見。
春風拂面,空氣中還懸浮着燥熱。
操場亂哄哄的,人來人往,陳牧也只能看見她腦後一甩一甩的馬尾,還有因為在新校園裏找到伴兒而透着開心的背影。
陳牧也失落地垂下眼睑,默默抱怨:
鹿桃,小騙人精。
不是說,他多錯幾道題,他們就有很大幾率在一個班嗎。
他照做了,結果還是差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