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初中

放學的時候, 陳牧也照例在樓梯口等着她。

因為幼年時的照片不知怎麽流傳開來,同班的男生看他以前長得秀氣, 于是給他起了奇奇怪怪的綽號, 經過時嬉皮笑臉地逗他一句。

陳牧也神色不耐,懶得搭理。

對方也只是耍耍嘴皮子,不敢真嘲笑他。

一起玩過球的人都知道陳牧也力氣大, 聽說他爸是軍人,他也練過,真惹急了打又打不過, 何必觸這個黴頭。

鹿桃過來的時候,那群人一溜煙兒全散開了。她面色凝重,不放心地問:“你沒被欺負吧?”

“……沒。”

他身強體壯的, 一挑十都不是問題。

哪裏像是會被欺負的樣子。

陳牧也像往常那樣打算接過她的書包, 沒想到被鹿桃靈敏的躲開了。

陳牧也狐疑地瞄她。

鹿桃垂着眸,不敢跟他直視,嗫嚅:“包不重,我自己能行。”

陳牧也不明所以, 沒再堅持, “你背不動了就給我。”

“知道。”

鹿桃現在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埋頭走在前面, 可身邊不容忽視的存在搞得她心裏發慌, 手腳漸漸地不知該怎麽擺放。

一錯眼, 腳下打滑,立刻要摔下樓梯。

電光火石間,陳牧也及時伸手, 抓住她的書包帶。

與此同時, 鹿桃也握住樓梯扶手, 吓得差點原地去世。

陳牧也因為緊張小口抽氣,神情凝重,低道:“你認真看路,別發呆。”

“……嗯。”

鹿桃往肩膀上攬了一把書包帶,定了定神,平複呼吸。

教學樓外的天空是漂亮的橙紅色,學生們三三兩兩地推着自行車出校門。

這樣的晚霞,似乎是校園限定的,出了這個門,再擡頭看,就少了一種味道。

操場上傳來一聲高過一聲的歡呼,足球咕嚕咕嚕地滾到經過的兩人腳邊。

男生大老遠地喊:“同學,麻煩你——”

陳牧也蓄力,将球踢回去。

鹿桃還想探頭看,被他摁住腦袋,動彈不得。溫熱的掌心一觸即離,可接觸時細膩的感覺卻經久不散。瞬間,那股隐秘的情緒被激發,突突地撞擊胸腔。

兩人距離太近,鹿桃甚至能嗅到淡淡的清香味。市場上很常見的洗衣液,但因為是陳牧也身上散發出來的,她便覺得格外好聞。

鹿桃覺得自己要瘋了,明知道他一貫喜歡用那個牌子的洗衣液,更不是第一次聞到,怎麽就因為喜歡他,連帶他散發的味道都覺得與衆不同。她不自然地抻直校服衣袖,竭力遏制心底翻湧的浪潮。

陳牧也察覺到她的沉默,以為是他沒有界限的接觸讓她不适。

今天有不少人在明裏暗裏嘀咕兩人的關系,鹿桃最不喜歡這樣,尋常連關系最好的蘇蔓開這種玩笑她都要解釋清楚。

小時候不懂事,說的話不能當真。

她一直在強調這點,也許是有心說給他聽。

陳牧也失落地垂眸,捏緊拳頭,可掌心細膩的觸感還在。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識趣的跟她隔開一段距離。

因為明天期末考試,老師們要整理教室,故而早一節課放學。六點剛過,他們出校門,恰好趕上路邊的小吃攤營業。

陳牧也買了一份銅鑼燒,給鹿桃時,語氣小心翼翼地:“你喜歡的草莓味。”

放在平常,鹿桃早就歡歡喜喜地接過來了,但今時不同往日,一确認了她對陳牧業的心思,連在他旁邊呼吸都覺得別扭,好像脖子上懸了根随時能要命的箭,讓她渾身都緊繃着,時時刻刻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生怕做錯什麽,有損在他這兒的形象。

雖然,他們很小就認識,她私下什麽樣兒,他再清楚不過。可鹿桃仍舊心存僥幸,從現在開始注意,留給他一個好印象,應該不難。

她得稍微收斂一下活潑好動的性格,小說裏,能贏得男主角喜歡的,大部分是漂亮文靜,嬌嬌軟軟的女生。誠然,自己跟漂亮不沾邊,但文靜,努努力還是可行的。

鹿桃擺擺手,故作矜持地道:“我不吃。”

陳牧也看出她的扭捏,很是奇怪地皺皺鼻子。心裏犯嘀咕:生氣了?

因為那些沒有界限的玩笑?或因為,她不喜歡同學們把他們綁在一起讨論?

無論何種理由,皆代表她想劃清界限。

一時間,陳牧也心中五味雜陳。

他沒收回舉着銅鑼燒的手,态度略顯固執。

鹿桃見他這麽強硬,只能拿着,低聲羞赧地道:“謝謝。”

陳牧也沒搭話。

她每次突然開始跟他客氣,都不是什麽好事。也許他猜的沒錯,學校裏流傳的緋聞讓她為難了。

“鹿桃。”

“嗯?”鹿桃嘴角沾着果醬,哼了一聲。

陳牧也對上她一雙亮晶晶的眸子,到嘴邊的話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出口。

其實,他壓根兒就不想解釋清楚,巴不得鹿桃這輩子只有他這一個朋友,最好讓全世界都誤會他們的關系,永遠綁在一起,不管是男是女都別想分走她絲毫的注意力。

但這樣卑劣的手段明顯行不通,他畢竟沒辦法全然忽視她的心情。

所以,找個機會,還是要跟那群整天閑着沒事幹瞎起哄的人好好解釋一下。

鹿桃沒等到他的下文,好奇地問:“你想說什麽?”

“……”

陳牧也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在坦誠和隐瞞之間糾結。

該不該說呢。

坦白他越來越強烈的占有欲,以及說不明、道不清的情愫。

如果說出來,吓跑鹿桃怎麽辦。

她一瞧就是還沒開竅的樣子。

良久,陳牧也移開視線,懷着滿腔的惆悵,輕輕地呼出一口氣:“沒事。”

鹿桃搞不懂他怎麽了,神秘兮兮的,但沒有多問。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不說,她就不能問,有時候識趣一些,不會惹人煩。

陳牧也還在等。根據多年的經驗,他話說半截,她一定會忍不住好奇心的。只要她問一句,他立刻全盤托出,到時候就算吓到她,他也不管了。

等來等去,鹿桃還是沒有問。

這個話茬,就這麽輕易的掀過去了。

一陣冷風吹過,帶起細密的雪花,也吹散了少年未說出口的青澀心事。

***

期末考試結束,一場大雪也随之結束,天氣徹底冷下來。樓上不知哪家太陽能水加多了,順着管子淌了一地,一晚過去就結了冰。

鹿桃假期第一天放肆地睡到盡興,醒來的時候感覺渾身的骨頭都碎成渣,泛着酸痛。

岑淑婉推門看見她頂着蓬松的頭發坐在暖和的被窩裏發呆,無奈的催她起床,然後進屋,猛地拉開窗簾。

大片光灑進房間,亮的刺眼。

鹿桃帶着起床之後的小情緒,不滿地嘀咕了一句。

岑淑婉笑她是只小懶蟲,“阿也六點就起床了,只有你這麽大了還賴床。”

鹿桃揉揉眼睛,掀開被子換衣服,腦袋好不容易掙出領口,納悶:“他起這麽早幹嘛?”

岑淑婉:“跟你陳叔叔去部隊住。”

“不是說後天才走嗎?!”

鹿桃突地叫起來,“你們怎麽沒叫我起床送他啊……”

岑淑婉被吓了一跳,不知道她哪兒來這麽大火氣,“我本來想的,阿也怕你睡不夠鬧脾氣,攔着沒讓。”

她知道這兩個孩子關系好,從小也沒離開超過半個月,這也是認識以來,他們第一次不在一起過春節,有情緒也正常。早晨陳牧也走的時候,一直回頭看,戀戀不舍的。弄得岑淑婉心裏也不得勁。

“寒假很快過去,一開學,阿也就回來了,你們以後又不是見不到。”岑淑婉安慰道:“等有空,你給阿也打個電話。”

“……嗯。”

鹿桃興致缺缺地應一聲。

小時候陳牧也去部隊住,哪怕只是兩三天不見,她便想的厲害,鬧騰着要去找他。現在反而不敢那麽放肆了,就算再不舍,也得裝出一副還過得下去的樣子,生怕被別人看出端倪。

輔導班定在寒假第二天開課。

來這兒上課的學生大多是同校的熟面孔。

父母的交友圈因孩子們有了交集,于是補課的事兒,一傳十、十傳百,他們當然不願意自己的孩子落後,紛紛報了這所口碑還不錯的輔導班。

鹿桃早晨毫無疑問的遲到了,陳牧也不在,她早起的動力也消失了。

幸虧蘇蔓給她提前占了個位,鹿桃趁老師沒注意,從後門悄悄溜進來。

剛落座,趙晗昱回頭跟她打招呼。

鹿桃驚訝:“好巧。”

印象裏,趙晗昱成績很不錯。如果說陳牧也是萬年第一,那他就是千年老二。這樣有學習天賦的人還要努力補習,真是沒天理。

趙晗昱飛快地一瞥背對他們板書的數學老師,低聲問:“你腿上的傷好點沒?”

鹿桃把筆袋裏花花綠綠的文具拿出來,翻開課本,聽見這話,先感謝他的關心,接着俏皮地笑笑:“已經痊愈了。”

結的痂早就掉了,長出粉色的新肉,摸起來凹凸不平的。她甚至還提前擔心夏天穿裙子不好看,會影響自己在陳牧也眼裏的形象,因此苦惱了好一陣子。

老師放下粉筆,說要找人趴黑板做題。

鹿桃趕緊把頭埋下去,生怕自己被點名。

趙晗昱也回頭,裝模作樣地看課本。

天不遂人願,偏偏老師拿起點名冊,先注意到這個與衆不同的名字,叫人:“鹿桃——”

她渾身一震,苦哈哈地站起來,同蘇蔓對視一眼。

後者攤開手,表示無能為力。

鹿桃自認倒黴,極不情願的、慢吞吞地挪動腳步過去。

老師讓出地方,邁下講臺,看着下面整齊劃一耷拉着的腦袋,無奈地問:“沒人自告奮勇上來做題嗎?二元一次方程,不難。”

話音剛落。

趙晗昱站起來。

椅子跟地板摩擦,發出刺耳的響動。

他說:“我來。”

老師欣慰地點頭,将粉筆給他,開始滿教室晃悠,檢查學生的課堂作業。

鹿桃恨不得把黑板瞪出個窟窿,頭快抓禿了,仍舊不知道這道題該怎麽解。

她自暴自棄地想,不如直接向老師坦白不會吧,總好過在這兒面壁思過。

剛放下粉筆,旁白突然傳來低低地聲音。

趙晗昱沒有看她,筆下飛速運算,像在自言自語,可嘴裏念的完全不是他那題的步驟。

鹿桃愣了下,明白過來,轉身奮筆疾書。

老師繞一大圈回到講臺,目光掃過黑板上的解答,滿意地颔首,讓他們回位置坐。

兩人并肩離開。

坐下之後,鹿桃往前挪了挪椅子,在筆袋裏抽出一張手帕紙,擦拭指尖的粉筆灰,道:“謝謝。”

她的語氣極輕,輕到,趙晗昱以為是幻聽。

剎那,他心裏仿佛綻放出一簇燦爛的煙花,難以控制喜悅的揚起嘴角,向後靠着椅背,回應:“不客氣。”

作者有話說:

最近太忙了bb們,爆更不可能,過一陣子等我有空了再加更。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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