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忌行動
午後,天氣陰沉沉的。
謝韞舜踏入冷宮獨院,便看到賀元惟坐在竹椅縫補長衫,手法極生疏。
她走過去,漫不經心的拿過來,坐在一旁為他縫補。只是略會女紅的她,手法不太娴熟。看着洗的泛白長衫,她的心裏猛地發澀。
他曾是何等的尊貴,天子驕子養尊處優。當前形勢下,他已然能借力脫離困境,無論是翟太後還是朝臣們,會歡天喜地的擁護他。他卻為了成全她仍然囚伏于此,過着清儉的日子。
賀元惟的心态泰然,沉着的道:“那些點心的味道依舊好。”
謝韞舜笑了笑,問道:“新品樣的點心味道如何?”
“不錯。”賀元惟回屋為她泡茶端出,為她砸核桃。
謝韞舜一針一線的細致縫着,告訴他道:“事實是我們猜測的第二種情況,容容失身于了兄長。”
賀元惟可想而知,道:“你明确堅持要依照選妃流程?”
“當然。”謝韞舜冷靜的道:“我不會讓容容入宮為妃。”
賀元惟目光長遠,道:“想必太後已有抛棄容容為貴妃的念頭,在選擇翟家更合适的少女。”
“抛棄容容的同時,她也就抛棄了貴妃之位,只有容容有資格為貴妃。”謝韞舜且看太後如何做,是抛棄容容還是铤而走險。
賀元惟胸有成竹的道:“她已料到後果的嚴重,不會铤而走險。”
“我會堅持讓她眼睜睜看着貴妃之位失之交臂。”
“她在選妃之事上,确實已經處于被動。”
“不過,翟家的閨秀是六妃之一在情理之中,我們要在她選出之前先選一個。”謝韞舜清醒的問道:“依你之意,六宮皇妃都是何人較為合适?”
賀元惟道:“有個穩妥的方式。”
“嗯?”
“從六位太妃的家族中,各選一位。”
謝韞舜的眼睛一亮,笑道:“可以。”
“我母妃家族的名額讓出給翟家。”賀元惟沉穩說道:“你将六家适齡的閨秀情況詳細列出,我研究挑選。”
“好。”謝韞舜的将縫補好的長衫疊整齊遞給他,平淡道:“我爹會讓瑩兒等着你登基為皇上,瑩兒為皇後。”
“瑩兒年幼,再等一年擇婿也好。”賀元惟眼睛明亮,氣勢沉穩,深深看着她,如果他為皇上,必定是她為皇後,沒有其它可能。
謝韞舜沒有注意他眼神裏的情愫,亦沒再多想,卻是不由得又想到了那件事,道:“關于容容的遭遇,我還是想不通。容容怎麽會恰好出現在顏留面前,顏留恰好把她送進了謝府,後來,又恰好被容容逃脫。如果是皇上的安排,一切就順理成章。可是,顏留是你的人。”
賀元惟問:“如果是皇上的安排,他的動機是什麽?”
“如果是他,動機之一,是他不能讓容容為貴妃,要在翟家和謝家間保持着中立,不讓權力太過傾斜,讓兩家勢均力敵的抗衡。”謝韞舜設身處地的思考。
賀元惟在聽着。
“動機之二,是他利用容容對他的愛慕和服從,讓容容以美人計迷惑我兄長,逐步對付謝家,我覺得他會安排容容嫁入謝家。”
謝韞舜心有懷疑,但沒有确鑿的證據,賀雲開太心安理得了,平和如磐石,置身于一切事情之外。而翟容容和顏留都一致的守口如瓶,不露端倪。
當然,有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是賀雲開真的溫厚閑散,這些事情都非他所為。
賀元惟欣賞她敏銳的判斷,意味深長的道:“顏留是商人,有利可圖時,就為人所用。他能為我用,也能為別人用。因此,我提醒過你,有我的信件為證才能相信他。”
謝韞舜不置可否,慢慢吃着核桃仁,讪然一笑,她還曾以為顏留是纨绔子弟,居廟堂之遠。
“至于翟容容,”賀元惟沉穩說道:“皇上絕不讓她入宮為妃無疑,若她沒有及時去懇求你的包庇,可見她打算為能入宮背水一戰,你警惕她。”
“好。”謝韞舜從容自若,翟容容沒有來找她求助,且看翟容容怎麽選擇對待自己的命運。
眼看天色烏雲密布,大雨将至,賀元惟道:“你可以回祥鳳宮了。”
“嗯?”謝韞舜環顧四周。
賀元惟道:“要下雨了,不能讓你進屋與我同屋避雨。”
謝韞舜了然,起身便離開了。經過乾龍宮時,大雨傾盆落下,她未做停留,冒雨回到了祥鳳宮。
這場大雨,連綿不絕的下了三天。
雨過天晴時,正是傍晚。謝韞舜裹着青色鬥篷,漫不經心的進了乾龍宮。
耐心等待着賀雲開信步從禦書房歸來,謝韞舜如往常一樣引導他去向寝宮側殿。他順勢跟着,默默的端詳了她,在入了側殿後,平和問道:“皇後懷裏是什麽?”
謝韞舜沒有隐藏,拿出來示給他看,道:“兩件長衫。”
“皇後這三日三夜對朕避而不見,是為專心的裁制它們?”賀雲開語聲平靜,目光溫煦的瞧她,她的面容浮現疲憊,應是日夜不停的趕制。
謝韞舜收起長衫,冷靜說道:“臣妾并非避而不見。”
“皇後只是夜以繼日的為朕的皇長兄制衣?”
“是的。”
賀雲開體貼的道:“朕和皇長兄的體型相似,用不用朕先試穿是否合身?”
“不用。”謝韞舜微笑道:“臣妾特意做的寬松了些,不合身也能穿。”
賀雲開和氣的問:“朕有未穿的新長衫,能不能交換這兩件?”
“不能。”謝韞舜坦言道:“臣妾只是略會女紅,難登大雅。”
賀雲開溫言道:“路上濕滑泥濘,要不要明日再送去?”
謝韞舜不語,繞過他,徑直走向通往冷宮的暗道。她想今日送去,腳下當心點就是。打開機關時,她覺得有必要說清楚,道:“臣妾只是舉手之勞幫元惟做兩件長衫,他的長衫破了,已縫補多次。”
“嗯。”賀雲開的神情很平靜,平靜的如靜止的雕像,靜默的看着她的身影消失。
進入院中,謝韞舜先遞給賀元惟六頁宣紙,道:“六家适齡閨秀的信息在此。”
“明天告知你合适的名單。”賀元惟接過。
随即,謝韞舜把長衫遞到他面前,笑了笑道:“兩件長衫,裁制的很簡單,請笑納。”
賀元惟心裏很高興,但理智的沒有收,沉穩說道:“讓皇上知道不妥。”
“他已經知道了,并不在意。”謝韞舜冷靜說道:“他一直不在意我們的相處。”
盡管賀雲開的‘體貼’越來越像是陷阱,他的’寬厚’越來越像是圈套,她從容不迫的無畏入之。
“不妥。”賀元惟知道賀雲開是在意的,認真說道:“你的心意我懂,我建議你用它們跟皇上換兩件長衫給我。”
他的建議竟跟賀雲開說的一致,謝韞舜再度坦言道:“我的女紅太一般,怎能讓皇上穿。”
“舜舜,你不懂……”賀元惟想了想,鄭重的提醒道:“你這樣是越禮。”
“我關心你,問心無愧。”謝韞舜清醒的道:“在我心裏,從未視你為‘皇兄’,你是我的摯友,一直都是,盡管你對我有別的心思。”
賀元惟的眼神深邃,看着她堅定的放下長衫後轉身而去,純粹,果敢,義無反顧。
謝韞舜走出暗道,發現賀雲開仍站在那裏,像是寂靜的古樹似的,微有驚詫,迎着他沒有情緒的眼神,輕喚道:“皇上?”
賀雲開溫和的道:“朕在等你一起就寝。”
“臣妾……”
“朕的身體需要,想要臨幸皇後。”
謝韞舜一怔,他的語聲很平常,平常到如同随意說出。她下意識的輕撫下小腹,身子正值月事。
賀雲開慢慢走近她,一言不發的把她攔腰抱起,闊步的抱往寝宮床榻。
謝韞舜心慌的推他,手下觸碰到他結實的胸膛,便趕緊收回,心緒不寧,道:“別。”
賀雲開的懷抱緊了緊,低聲道:“請別拒絕朕。”
“臣妾身子不适。”
“朕需要。”
“臣妾不能。”
“朕需要。”
謝韞舜冷然道:“不可以。”
賀雲開不語,把她抱放在床榻上,健壯身形直接覆下,懸壓着,動作緩慢的褪着她的衣裳,好整以暇的正視着她排斥的眼神。
“皇上!”謝韞舜抓住他并不急切的手,急道:“不要,臣妾月事在身。”
賀雲開的動作停止了,溫厚氣息籠罩着她,若無其事攬了下她在顫抖的身子,溫存說道:“皇後,放輕松,放輕松。”
謝韞舜深吸了口氣,凜然道:“後宮中有許多觸手可得的女子,能解決皇上的需要。”
賀雲開笑而不語。
看着他淡然輕缈的笑,謝韞舜一時恍惚。
賀雲開笑着,身子懸壓着。
片刻,謝韞舜眼簾一垂,嘗試從他身下離開,他依舊紋絲不動,她不解的道:“皇上?”
賀雲開溫言道:“朕很想繼續,想聽聽皇後除了‘別、不适、不能、不可以、不要’之外,還會說什麽。”
“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