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忌明知故問

‘不許’字音落下後,猶如砸在平地撕裂一條口子,裂口就赫然擺在眼前,随着冷硬的沉默,漸漸的毫不費力的擴大,深淵在張牙舞爪的等待着有東西墜入并吞噬。

謝韞舜冷靜至極,豈能月事時行房。

賀雲開看着她眼底的堅決,理直氣壯的。他選擇撫平裂口,收斂心緒,心平氣和的道:“朕不想繼續了。”

謝韞舜一怔,仿佛有什麽破碎在耳畔。

“我們一起用膳?”賀雲開若無其事,慢慢挪開沉重的身子,順勢把她從床榻抱坐起。

謝韞舜沒有拒絕。

用膳前後的氛圍和諧,在賀雲開期待的邀請下,謝韞舜留宿在了乾龍宮,二人合衣入眠。

謝韞舜因月事而身子虛乏,賀雲開平躺在身邊,又是一如既往的溫厚安靜,她這一覺睡得香沉。

睡醒時已是晌午,她睜開眼便看到賀雲開閑适的坐在榻前,面帶笑意的迎着她的睡眼惺忪。與此同時,他的手上開始解衣。

“皇上?”謝韞舜見他在漸漸加快速度的寬衣解帶,頓時睡意全無,不由得坐起身,難道他一時興起又提臨幸?

“放松,皇後,放松。”賀雲開察覺到她眉宇間是女子特有的羞怯不安,略有忍俊不禁,溫言道:“朕知道皇後月事在身,不宜行房。”

謝韞舜随即冷靜視之。

“朕是讓皇後看看朕的新長衫。”賀雲開說着,慢慢的繼續寬衣。

聞言,謝韞舜恍然覺得他要展示的應是她裁制給賀元惟的長衫。果不其然,他褪去外衣,那做工不精細的長衫正是出自她之手。

“朕覺得很合身。”賀雲開轉個身讓她看,長衫着實合身。

謝韞舜神色複雜。

“他不敢穿。”賀雲開語聲平靜的注視她。

賀元惟終究是沉穩自律之人,懂得盡可能的保護她,維護她,緩和她的行為所造成的影響,終究不純粹的問心有愧。

“大清早,他讓他母妃派人悄悄送回來。”賀雲開仔細的摸着長衫,道:“朕拿到後就穿上了,穿着它去的議政殿。”

謝韞舜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他流露出的不是得意,而是平和,寵辱不驚的平和,只是稍微帶着點得到一樣東西後對此物的擁有權。

“兩件長衫都送回來了。”賀雲開随意的穿起外衣,漫不經心的道:“它們面料柔軟,穿着舒适,朕要了,兩件正好可以替換着穿。”

謝韞舜的眼簾垂下,不與他對視,随手撩起碎發別到耳後,心中理不清是什麽情緒。

賀雲開坐上床榻,靠近過去,姿勢慵懶的偏頭瞧她,尋着她的眼睛,認真的問道:“他忍痛割愛的東西,朕要了,這樣算是奪他所愛嗎?”

謝韞舜揚眉,看進他溫和專注的眼眸,清醒的道:“不算。”

“皇後覺得遺憾嗎?”賀雲開捉住她的手,她的手修長柔軟,這是畫出山河日月、萬千氣象的手,漂亮的耀眼,卻穿針引線裁衣縫制,指上有多處深淺不一的針眼。

微涼的掌心經他溫暖的手指摩挲觸碰,謝韞舜的心頭莫名一熱,目光閃爍。

賀雲開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的吻着,一寸一寸的挪移,溫言道:“被朕要了,皇後覺得遺憾嗎?”

謝韞舜體會着麻意從他吻下的肌膚向身心蔓延,下意識的深深呼吸,身子沒有動彈,視線落去別處,道:“皇上用兩件長衫換給他就是了。”

賀雲開慢慢的與她十指相扣,輕咬着她的皓腕,意味深長的追問:“皇後悉心而成的東西易主給了朕,皇後覺得遺憾嗎?”

“不覺遺憾。”謝韞舜的胸脯起伏不紊,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下,一動不動的接受着他唇齒下的動作。

賀雲開面帶笑意,臂彎一攬,松松的攬她入懷中,凝視着她:“有沒有失落?”

“沒有。”謝韞舜回視她,不明白他為何追問不休,坦誠的大方說道:“既然元惟仍不願意要這長衫,被皇上要了,皇上覺得穿着舒适那就穿着便是,臣妾何來的遺憾和失落。”

賀雲開的笑意漸盛,臂彎緊了緊,平和道:“他不願意要的,皇後就無所謂的舍得了?”

謝韞舜一怔,這話語表面波瀾不驚,卻隐約在輕輕軟軟的起波,波中有細細密密的棱角,四面八方的包圍過來,沒有形成壓迫氣氛,但有種被束縛在其中的茫茫然。

賀雲開端詳着她,她茫然的神情很迷人,眼睛如是罩着朦胧月色,配上她醒目美麗的面容,很容易讓人有種去為她指點迷津的興奮。他前傾上身,将一吻印在她優美的皓頸,惹得她一顫,他情不自禁去逗弄她更多。

随着他的唇埋在她肩頸,不輕不重的吮咬,謝韞舜的心驚了驚,清醒着,凜然回答道:“臣妾舍不舍得,無所謂他願不願意要。”

賀雲開低低道:“是嗎?”

“臣妾赤誠的給或不給,他磊落的要或不要,這種正常的情誼,皇上大概不會懂。”謝韞舜語聲從容。

賀雲開的動作克制着停下,側卧于她身邊,認認真真的道:“經皇後一說,朕就懂了。”

謝韞舜随即提道:“皇上能換出兩件長衫給他?”

“朕已經把要換給他的長衫備好。”

“嗯。”

賀雲開誠摯的道:“此時此刻,在這寝宮裏所有的一切都歸朕所有,朕都稀罕。但是,如果皇後認為有他需要的,皇後可以随意的拿去給他。”

謝韞舜一詫。

賀雲開緊接着一語雙關的道:“皇後除外。”

除外?不歸皇上所有還是不可以随意給出?謝韞舜迎視着他的真摯,莫名的不想深究,仿佛是誤入紅塵外,不碰觸神龛,只說:“臣妾知道了。”

賀雲開溫存一笑,攬抱她入懷,吻了吻她的額頭,盡管她顯然并不是真的知道。

謝韞舜下意識的閉了下眼睛,接受着他簡單平靜的擁抱和親吻。待他要返回議政殿批奏折,信步走出寝宮後,她洗梳一番,前去冷宮找賀元惟。

賀元惟把合适的皇妃名單告訴她,沒有再提長衫一事,他們懂得彼此的決定。

聽罷,謝韞舜思索着,道:“這六位閨秀确實很合适。”

“你有別的考慮?”賀元惟看得出她不完全贊同。

“相比之下,哪兩位溫柔乖順的閨秀較為合适?”

“嗯?”

謝韞舜大方說道:“皇上喜歡溫柔乖順的女子。”

賀元惟笑了笑,道:“她們心竅玲珑,這對于她們并非難事。隐藏心性,裝出溫柔乖順,取悅獻媚,她們擅于此道。”

“最好能有兩位皇妃是本性使然。”謝韞舜不免唏噓翟容容,她有着女子也喜歡的溫柔可人,只因為她是翟家閨秀。

“不希望皇上整天面對的都是虛情假意?”賀元惟隐覺驚訝,莫非她在同情賀雲開?

謝韞舜如實承認,道:“平心而論,往後有幾十年的時光,無一真實中意之人陪在身邊,多無味。”

見她真的在為賀雲開着想,賀元惟道:“舜舜,你多慮了。”

“何出此言?”

“并不是任何溫柔乖順的女子,都能讓皇上喜歡。他喜歡的是他喜歡的女子對他溫柔乖順。”賀元惟可想而知她在皇上面前的樣子,她骨子裏就不是巧笑嫣然侍奉男子的女子,她有自己的氣概和風度。能有幸見識她溫柔姿态之人何其幸運。

謝韞舜若有所思。

“皇上遇到中意之人,無所謂出身,都可以封選為嫔。”賀元惟不由得想到了先帝時的何貴嫔,入宮前是尋常女子,受寵極了,肯定是有人把她安插在先帝身邊,但直到她死也不知是誰。

謝韞舜恍然,是呀,六宮皇妃之下是十二嫔妾之位,賀雲開身邊本應該不缺女子,卻連個侍寝女子也沒有。

“別再多慮。”賀元惟沉穩說道:“先以這個名單與太後和太妃們博弈,盡快選皇妃入宮,你坐享其成。”

謝韞舜清醒的點頭,已然明白自己是多慮了,想必賀雲開也有自己的計劃。她收起不必要的顧慮,熟記住六位合适的閨秀,冷靜的遵守自己的本分。

清靜的院落,院外是野心勃勃欲望無窮的宮廷,院內是志趣相投的二人。

花架下,微涼的春風吹撫着,他們相對而坐,慢飲着茶,一起商量讨論着用什麽辦法逐一的攻克,以及做好出現意外的應對之策,要達到目的。

他們很默契,很快就得到了一致的辦法,只待她實施,并随機應變。

午後,她神色如常的回到了祥鳳宮,開始盤算着如何一步一步落定。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