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不知道,為什麽每每對上飛鳥·羅韓,他對我總是秉持着兩種莫名其妙、且完全對立相反的奇怪态度。

一種是在我和他的那些侍從小哥哥玩得開心愉快的時候,他都會表情冷冷淡淡地卷起自己的羽毛,幹脆置若罔見地眼一閉,再朝繭裏優雅躺好,好像對此表達任何意見、哪怕多說一個詞兒,就是對他飛鳥大人的侮辱,一副全世界我都不在意似的困倦樣,直接歪頭就睡——這時候,我就覺得他這種為工作苦忙的熟悉姿态對我挺可親,所以也勉強算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這是佛系狀态。

但另一種情況,就比方說當下,這個被淡淡月色勾勒出一副過于修美身形的緋銀發長翼男人,分明散發着一股神愛世人的純淨絕美感,本應給人同他在大銀屏相似、也即是出場就令萬千少女瞬間失智的夢幻男神氣質——卻非要用那種咬牙切齒、雙眼噴火的狗屎态度,強行将天使自帶100%友好氣場完全打碎,白瞎了那副天賜的神顏,天賜的神音和天賜的毛茸茸。

我管這個叫噴子狀态。

換句話說,就是他時而高冷,時而暴躁,演員的精分感簡直在飛鳥這個人的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明明應該是一朵無比美麗的月光薔薇,可一對上我、他就非要把自己作成一朵粑粑花!

啊。

好像用詞有些稍微……犀利了。

可我說的就是事實嘛(無辜臉)。

諸如那句“賽莉娅這個小白臉是誰?!”的暴虐質問,任誰看到銀瞳天使那雙淬滿怒火的漂亮眼睛,都會認為我肯定和天使很有一腿,甚至懷疑我身邊的這位卷毛青年,正是使我們三個陷入不倫關系的罪魁禍首,立刻就腦補出一場【她!貪婪的霸道總裁!風流絕世!他!孤獨的正房天使!獨守空室!他!狡猾的暗夜卷毛!哭聲惑人!……】的狗血三人行,就是那顆每年在全宇宙機械生産出版無數愛情小說的詭異星系,最愛寫的故事腳本,可惜事實是……

“【我要離開銀河系幾個月,這段時間你自便】的郵件到底是什麽意思?!還有,誰允許你和這種不三不四的人厮混的?!賽莉娅你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裏?!?!!”

嗯……

其實,這并不是一個情感向的不倫節目。

而是一個涉及到自戀狂受到了尊嚴打擊、正強烈要求挽尊的兒童科教頻道。

謝謝各位的收看。

幼稚兒童嗡嗡隆隆的超大聲質問,并沒有使我有什麽情緒動搖,正好,我記得媽媽之前好像讓我給他道歉來着,他自己跑來,倒是免了我那句不痛不癢的“呵呵不好意思”,于是我剛要張口

就察覺身邊的小奶狗……不,是超重小奶狗,他抓着我的手腕微微動了一下,似乎是想要提醒我些什麽。

唔?

我偏過頭,聽見這個用濕漉狗狗眼望着我的卷毛青年低聲問:“這個人,我方才似乎就有些眼熟,這麽說,您也認識他的吧。六瓣羽翼……他好像是一個很出名的藝人呢?”

路人小哥哥悄聲和我分享自己的想法,“盲猜一下,他應該就是那個偶像羅韓,我數了好幾遍他的翅膀,絕對沒錯——他是不是認錯了人,才會沖我們大吼大叫的?如果是,那他簡直太沒禮貌了!不然……”他面露不虞的神色忽然一揚,頓了頓,同我悄聲建議:“反正撞見了,我們幹脆偷拍他發瘋的視頻,放到星網上賣吧?您六我四,反正撞上他也是挺趕巧的。”

“咳,那個,他應該不是羅韓哦……”聽見這個卷毛小哥哥在莫名撞槍後、化不爽為賺錢動力的機靈念頭,我哭笑不得地咳了咳,還是沒有落井下石。

雖然有點煩飛鳥這個自大偶像,但看在往日認識的情分上,我還是決定幫幫他。

于是,不顧他依然搞不清情況,依舊在沖我發脾氣的爆炸怒瞪下,為了讓飛鳥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我連忙刻意大聲說:“你肯定認錯啦,他不是飛鳥·羅韓,他就是一個來找我茬的神經病——翅膀……唔,嗯!他是羅韓的粉絲,翅膀上面很多羽毛是他自己粘上去的,他一片一片貼的可認真了!”

“原來如此。”卷毛男生手握拳,認真地點了點頭,和我保持着相同的音量:“我就說嘛,到底是怎樣的神經病變态狂,才會深更半夜像瘋狗一樣,在街上沖一個剛受了驚吓的可愛小姑娘胡亂咆哮,這人一定是腦子出了問題。還有,”他聲音轉低:“就算他是您的熟人,說不定是那種犯了堕落病的天使,他們可是很危險的東西哦——以防萬一,您還是謹慎一些,先不要搭理他,離他遠一點,等警察來處理為上。”

他用輕輕柔柔的語氣,特別好心地認真向我勸道。

卷毛小哥雖然膽子小了點,但他人真好。

我原本很為他說的前半句話點頭,然而聽到後面半句,卻微微一怔。

等等,他是在說堕落病嗎?!

這個病……

網上無論我怎麽查都毫無頭緒、資料被全面封鎖的神秘未知病症……

這個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卷毛帥哥,竟然知道它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我忽然想到瓜瓜老師的提醒,還真顧不上搭理正處于尊嚴被我一而再再而三踩踏、目前陷入徹底被激怒狀态的飛鳥,立刻反手握住卷毛青年的胳膊,神情緊張地問:“天使的堕落病?你知道它!那能請你同我詳細說一說嗎?!”

“當然沒問題,”卷毛小哥哥立刻回答,“我對您自然是知無不言的。堕落天使就是、等等,”他左右看了看:“它們是……”

比我高了快兩個頭的青年黑曜石般的瑰麗碎眸微微彎起,似乎認為這個話題具有保密性,他立刻就朝我噓了一聲,接着伸出了手。這次,倒是反過來,把我整個人像摟孩子那樣,有些笨拙又急促似的摟進了自己的懷中——溫涼的身軀貼我貼得更緊了。

男人冰涼的氣息噴在頸邊,一呼一吸間,聽上去有些過分怪異的粗重感;而他同樣過于冰冷的唇瓣,幾乎是順着耳尖、擦着了我的耳垂,濕冷的涼氣不慎吹進耳內,身體頓時流過的一陣酥酥麻麻電流,我不舒服地動了動,渾身上下着實有些別扭。

“……”

就算是國家級的保密問題,這種要和最愛的閨蜜說別人壞話才有的動作……

這也太、太親密了吧!

再說,這裏其實也沒有什麽人啊,靠這麽近明明完全沒必要的

雖說如此作想,臉上立刻有些發紅的我,還是沒能把這個意見說出口。

因為……

當我想要說話的剎那,他那只沒有攬住我的右臂,就忽然如絢爛的煙花般,砰地被一根猛刺來的羽毛炸開,爆成了無數暗沉的血塊碎肉!

“嘶,小心……!

青年發出一聲吃痛的呼聲,瞬間,整個人就狼狽不堪地倒了下去!

但即便如此,他能開口說的最後一句話,還是善意提醒我要小心。

因為與此同時,飛鳥就自半空突然撐開了他華美的六瓣羽翼,緊接着,他徒手将我一把抓向自己的那邊,然後長羽猛烈地朝另一頭狠狠揮下,抱着我,他飛快地朝後方寂靜暗沉的黑夜撤去

變故只在一瞬間。

深銀的光芒在黑漆漆的夜色中乍亮,激烈地閃爍着瘋狂的暴風雨,寬長雪白羽翼卷起的烈烈飓風,如同深夜最濃厚的噩夢那般,将無數細小的沙石碎片和不夠堅固的樹木源源不斷地連根拔起,瘋狂以超高速旋轉,形成了一個足以毀滅半座城市的高質量強磁場暴風——它占據整整半個無垠的天空、幾乎已經近似于一個小型黑洞的大漩渦,然後猛烈地向周圍強行拓深,貪婪地吞噬着所到之處的一切!

甚至,地上那個正抱着右臂、痛得打滾的無辜青年——飛鳥竟然活生生将他卷了進去!

那可是個大活人!

“飛鳥!”我急得回過頭,按住他還在不斷揮動的寬長羽翼:“你到底在做什麽?!別發瘋了!

“……”

而他不僅沒聽,反而将飓風的旋轉速度和擴張程度又提高了一倍!

下一刻,狂暴的黑洞飓風就盡己可能地搜刮着周圍所有的一切,那兩個跪地嚎啕的剝皮血族甚至只能依靠把自己埋進土壤,才勉強不被卷走——而原本還能看得清身影的青年,此刻更是完全淹沒在了驟風狂瀾之中!

消耗了難以簡單概括的巨大能量,銀眸青年微微喘了兩口氣,抱着我,他又朝天空的更深處猛躍了一步!

“你差一點就被……危險的暗殺者……必須殺了他……不然你……”

我隐隐聽到他好像在說什麽,可是強烈的風暴,讓我沒能聽清他的話。

好一會,大概是被我瘋狂拍他的翅膀拍煩了,他才先是高高在上地瞥了一眼在風暴中哀嚎的卷毛青年、還有那些不斷被卷進來的東西——幸好我跑到的附近只是個垃圾回收站而已!

“那個血族……算了

……”

惹了這麽大一個禍事,飛鳥像是想說什麽,可是憋了半響,沒能出口。

而我,當然不可能在眼睜睜看見地表突然出現一個大黑洞後,還若無其事,我簡直快要氣炸了,一刻不停地搖着他問:“所以說,飛鳥你到底在發什麽瘋?!快點停止!”

“我發什麽瘋?!”

把我朝他的羽翼深處挪了挪後,天使聽了我的責備,他馬上滿臉不愉地皺眉回嘴道:“賽莉娅·嘉科尼!我剛才可是在跟你說話!我!飛鳥·羅韓,正在和你說話!——可你竟然敢不理我、卻一直在理那個小白臉?!你應該先反省反省你自己!

“……”

什麽?

你他媽有本事再說一遍?!

“就因為這個?!”我想我的表情肯定都扭曲了,“……你說就為這個?”

“不然呢?!”大明星傲慢地仰頭,自以為是的弧度依然無可挑剔:“他在故意挑釁我!我當然要給他一個教訓!”

所以——就為這個——給他一個教訓——這麽個幼稚的理由

你就做了那樣恐怖的事?!?!!

一股有生以來、前所未有的怒氣占滿了我的胸腔,讓我氣到在他懷裏止不住地渾身發起抖來,我大腦嗡嗡作響,對這個神經病天使的傻逼程度再次刷新了認知,這種玩意兒、這種玩意兒

反!省!你!媽!

“啪!”

我猛地一巴掌就扇向了飛鳥那張人神共憤的漂亮臉蛋,他立刻不敢置信地捂住臉,瞪大那雙銀澄澄的水亮眼眸:“……賽莉娅你敢打我?!還沒有結婚你就敢打我?!?!!”

“啪!”

“你敢——”

“啪!”

“你……!”

“啪!”

足足把這些天心中的郁氣、和在飛鳥身上受到的所有憋屈,全數奉還後,我沉着臉,不理會他一副世界崩塌的神情,擡手就摸到了他身後那塊細小柔軟的翼骨——天使們唯一的弱點,我咬咬牙,将它用力一扭!

“——!”

飛鳥痛得在空中打了個滾,差點就把我從從幾百米的高空給丢下去,我強行按住了他顫抖不止的羽翼,一個靈巧的翻身,就騎到他的背上:“給我下去!”

“你把我當坐騎?!”他聽上去快氣瘋了。

“下去!”

以翼骨當遙控器,我硬是逼得飛鳥不得不一個俯沖,闖入朝暴風的旋渦中心,救走了無辜受難的卷毛青年。

他的模樣看起來真是慘得不行,而這都是我的錯。

我緊緊地抱着他,雙手顫抖,不停地給他擦身上溢出的血,騎在飛鳥的身上,強迫後者以最快的速度,飛向了附近距離不遠的社區醫院。

……

近乎是一到門口,離地面還差半米的樣子,我就扛着卷毛從飛鳥身上急匆匆跳了下去——一半是着急搶救,另一半是害怕,也不知道在看了那個能把人吓到當場窒息去世的要命飓風大黑洞後,我是憑借着何等找死的勇氣,才膽敢如此指揮飛鳥·羅韓——但人命關頭,也考慮不來那麽多,直到醫生檢查了卷毛的傷勢,說血族耐操,我們來得及時,他沒有什麽後遺症,打點A型血就行,我才大大地松了口氣,一下子就雙腿發軟地跪到地上。

“太……太好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從沒想過要把一個普通人卷到自己的破事裏,趁半昏迷的卷毛挂水的功夫,不敢回頭看的我,又小心翼翼地問醫生借了電話——剛才那裏還有兩個對社會有危險的人物,萬一還有像卷毛這樣膽子小的倒黴青年撞見,再不幸被襲擊就慘了。

“……是嗎?那就好,麻煩你們了。”

和警方确認,那兩個半夜出來吓唬人的家夥已經被成功逮捕,起碼一百年牢獄生活沒跑,我摸了摸心髒,依然不敢回頭看說不定就在我身後瞪我的飛鳥,就像螃蟹一樣,橫着走進了病房。

其實醫生看我的眼神也很不對——他剛才還問我要不要也挂個號,我雖然身上挺疼的,受到了驚吓,但急着回去找妮可、趕飛船,就拒絕了他。

“賽……塞莉娅小姐?”

“啊,你已經醒了嗎?!頭還痛不痛?真的對不起!讓你受傷了!我會替飛、會替那個神經病給你付全責的醫藥費的!還有,你看你能不能快點聯系到家人,其實我這會有點急事……”

“您不用擔心,我現在很好。”

滿身狼藉的青年捂着頭,他小口小口地、甚至不敢幅度太大地呼吸,明明已經難受得不得了,為了安慰我,還一個勁兒地用力搖頭,說自己沒關系的,害我擔心是他的錯

這人心腸簡直太好了吧!

我內心的愧疚簡直要把我淹沒了!

“……這樣,我先給你賬號轉些住院的錢,”我坐在他的床邊,懇切地說,“我最近要去銀河系外面的星系旅游,呃,其實就是今晚。所以,可能沒辦法照顧你了,我給你請個護工你看行嗎……”

“那也就是說……您這就要走了?”

哪怕傷痕累累、也依然不失高貴風度的優雅青年,在聽到我的話後,那雙黑寶石般的眸子迅速布滿了水汪汪的霧氣,他勉強自己從床上起身,握拳撕心裂肺地咳嗽了好半響,才用一種非常難以承受的悲傷眼神望着我,聲音沙啞地問:“……是不是,我讓您覺得苦惱了,所以才故意說什麽去外星系避風頭的話?這樣的話,這樣的話……”他猛地拽起手上的吊瓶,想把它拉掉:“我知道那個人想殺我,是您救了我的命,請千萬不要為此感到自責——我并非是個如此不知好歹的人,我可以向您證明……”

見他真要扯一個小時就要五百塊的A型血吊瓶,我連忙制止地按照他的手:“唉,別!”

很貴的這個!

他垂下眼眸,耳根有些緋色地看着我們相握的手,可憐兮兮的小奶音令人母愛泛濫:“對不起,但我想懇求您,就算是為了我……可不可以先不要……”

“哼,她現在就算想走,也走不了!”

聽到這個聲音,我忽然渾身一個激靈。

啊,是剛才一時熱血上頭就搞了一頓的……

我死定了!

但是!

我不後悔!

我猛咽了口唾沫,肩膀發顫,朝身後轉望

飛鳥·羅韓,這個仿佛正壓抑着自己滔天怒火的青年,一步一個腳印,慢慢地走到了我的旁邊。

他原本幹淨清爽的夾克衫,此時顯得皺皺巴巴,從來完美到毫無瑕疵的一頭銀發簡直跟被狗啃了一樣,臉上還有幾個隐約的巴掌印——這是因為我倆剛在天上和地下都狠狠打了一架,見我和這個血族小卷毛一副恩恩愛愛到長久的模樣,他冷冷地哼了一聲,銀色的睫羽微垂,醫院半晝半昏暗的陰影打在他的身上,淡淡掃我一眼,爾後,他居然露出了一個令我極其毛骨悚然的笑容。

“你有本事就跑啊,離開銀河系,離開這個宇宙,賽莉娅——”

“飛、飛鳥……”

“不過首先,你要有船可坐才行。”他張開手,用他獨有的冷嘲口吻聲明後,就把自己掌心的東西,惡狠狠地啪地一聲,丢進我懷裏。

那是一個民航飛船的發動引擎。

“你只要買一張船票,我就去拆一個引擎! 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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