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藝術學院
八月的北京太陽炙熱,天空灰蒙蒙的,總不見藍天,綠色的植物們缺少雨水的灌溉,顯得有些無精打采。
修澤藝術學院的正門處擺開長長的桌椅,一連幾天新生報到,校門口車水馬龍,人潮湧動。新學生總是大包小裹,前呼後擁的出現。接待處的老師和高年級生們一見這樣衆星捧月的新生,都不禁唉聲嘆氣。七大姑八大姨的提問是五花八門,折磨得他們身心俱疲。
一個扣着鴨舌帽的長發女生正了正身後的黑色雙肩包,獨自一人到新生接待處報道。
“新生?”負責接待的女生面帶微笑親切的問道。
“嗯!”
“請出示錄取通知書!”
長發女生摘下背包,将通知書拿了出來。
“你叫黎優?”
黎優沉默不語,錄取通知書上難道會有筆名、別名、乳名之類的出現嗎?
“不好意思!”接待女生意識到自己的莽撞,解釋道“我只是覺得有些像藝名,很特別,也很好聽。我叫張瀾,今年大三,室內設計專業。”
黎優目光疏離,禮貌性的笑了笑,看了眼時間,“謝謝!我媽媽取的。學姐,現在是不是應該領我去辦入學手續?”
張瀾望着她帶着微笑、卻過分清冷的面容,不禁愕然,這個比自己還小上兩歲的女孩子,看起來似乎有着歷盡滄桑的悲涼,讓人心疼。初次見面,她不好過分的關心,于是道:“不好意思!這邊走!”
跟在張瀾的身後,黎優一面觀察校園環境,一面聽張瀾介紹學校的人文、歷史。
修澤藝術學院前身是一所工廠,做什麽的已經無人去探究。
院長是位著名畫家,閑來無事邀上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辦起了學校。
初時,進展并不順利,幾乎倒閉。在最困難的時候,一位企業家慷慨解囊,使得修澤藝術學院存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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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經過幾年的發展,學院的規模越來越大。教師的級別也達到了國內一流的水準。于是,吸引了一些資質甚優的學子慕名而來,在外人看來黎優也是其中之一。
而只有黎優自己知道,她是抱着怎樣的鴕鳥心态躲到這裏來的。
黎優生長在北方,父親是一名導演;母親是舞蹈演員,後來因為膝蓋韌帶受傷不能繼續跳舞,所以改行做了老師。由于父親工作特殊,常年在外,一年半載也不能回家一次,整個小學時期,他從沒出現在家長會上。因此,黎優就被同齡人嘲笑成沒爸的孩子。第一次被這樣說她是一路哭着回家的,還記得那時母親眼裏盛滿了心疼和愧疚,母親是個不善言辭的人,只能将她抱在懷裏,用手輕輕的撫摸着她的頭發,溫柔的哄着,給她唱催眠曲,希望能夠撫慰女兒受傷的心靈。
父親工作結束後,母親曾想就這個問題跟父親好好溝通一下。卻不料遭來父親的雷霆之怒,他認為這不過是母親編了故事來指責他對家庭失責。母親本是十分內斂安靜的人,卻為了能給女兒争取更多的父愛而據理力争。那一段時間,父母的關系十分緊張,三天兩頭的因為黎優發生争執。黎優在自己的房間都能聽到父親的咆哮,吓得她縮在被窩裏瑟瑟發抖。她跟父親不太親近,對于年幼的黎優來說他就像神袛般令人畏懼。那時候母親的眼淚讓黎優明白了一個“道理”——啊!原來我說的話,會讓父親對母親大發雷霆,那麽以後不說了罷。
那時候起,黎優學會了沉默處事。不論遇到什麽問題都自己一個人扛,再也不會輕易的撒嬌,不會放肆的大笑。可是,這樣寡淡的性格令她在中學時幾乎沒交到什麽朋友。她獨來獨往,不茍言笑的形象深入人心。那時候金庸的武俠劇幾乎霸屏,同學們背後給她起外號“滅絕師太”。有時候即使當着她的面也竊竊私語。一句句冷嘲熱諷飄進她的耳朵,起初還有些傷心,後來聽得多了,便麻木了,可以淡然處之。
可是花季雨季的少女哪一個不是跟同齡女生成群結隊的嬉笑玩耍,若說黎優絲毫不羨慕就太假了,于是她将那顆悸動的心寄托在了高中生活上,全新的環境或可允許她颠覆既定的形象。可是故事卻沒有照着她寫好的劇本發展。
甫一入學,她便在分班的名冊上看到了初中同一班級的同學名字。那一刻她便預見了自己将延續“滅絕師太”的歷史。全班43個人,很快建立起新的小團體,獨她一人融不進裏邊。課間休息時,身邊總有三三兩兩的女生聚在一起讨論哪個歌手出了新歌,誰在TOP榜上排行第一;哪個電視劇好看,誰跟誰傳出了緋聞;哪個班有帥哥;放學約在哪裏K歌、吃冰激淩、看電影。。。
黎優有些阿Q的想:這種幼稚的談話不加入有什麽可惜,她才不在乎。
一年的時光就這樣在喧鬧的環境中孤獨的度過了。
高二一開學,班裏轉來一個女生。從她站上講臺的那一刻起,全班為數一半的男生便開始躁動不安。她叫金雪,是一個皮膚白皙,笑容很甜,有兩個淺淺小酒窩的、大眼睛如瓷娃娃一般的女生。
高一的時候,男生們還是初出茅廬的愣頭青,注意力集中在對新環境的認知和新友誼的發展上,一不留神,身邊可愛點的女生一部分被高年級的學長先下手為強了;一部分屬性是三好學生。等自己到了高二,正謀劃着去高一的樓層尋覓獵物的時候,忽然就有一只美麗的蝴蝶翩翩然飛進了網。
金雪一下子成了全班男生的寵兒,噓寒問暖,無微不至,俨然是二年二班的公主。男生們的追捧,令女生們十分排斥,因此金雪被孤立了。也就是這個時候金雪注意到了黎優,她稍微拜托,座位便調到了黎優的隔壁。
雖然男生的追捧滿足了她的虛榮心,可是畢竟吃飯、回家、上廁所不能與男生結伴同行,因此,她決定要發展一個“小夥伴”。在她看來,“滅絕師太”黎優很合适。而且她認為,她屈尊降貴的跟黎優這個不合群的人做朋友,黎優是沒理由拒絕的。
事實上黎優也确實很渴望有一個朋友,因此,當金雪主動示好的時候,她滿心歡喜的認為自己收獲了一段寶貴的友情。當然別人是看不到她內心的炙熱的,因為她的臉上依舊是那樣淡漠。
金雪跟黎優相交不過就是把黎優當“仆人”使喚,她總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哀求黎優幫她做這,幫她做那,黎優對金雪水汪汪充滿祈求的眼光總是敗下陣來,甘心照顧她。兩人之間的互動全部都被坐在後排的張斐看在眼裏。每次黎優被指使出去,張斐都不禁在心中诽謗她是個笨蛋。
這一天,黎優有些發燒,頭沉沉的。第二節課課間休息,金雪眨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可憐兮兮的望着黎優,“優優,我想喝冰紅茶。”黎優本想拒絕,可是看她那委屈的模樣,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你等等,我現在去給你買。”剛站起身,就覺得雙腿發軟,眼冒金星,就在她眼看要與課桌來個親密接觸,一雙溫暖的手扶住了她。
“愣着幹什麽?扶住她,我背她去醫務室。”張斐語氣不善的沖金雪喊道。
也許是被黎優的昏倒吓到了,也許是被張斐的氣勢駭住了,金雪順從地扶起黎優放在張斐的背上。
張斐是學校體育隊的主力幹将,即使背上有個黎優依然身姿矯健。在他快要沖出教室時,頓住腳步,回頭對班長道:“若是老師問起來,幫忙請個假。”
醫務室在四樓,課間不少同學上上下下,看到張斐背着黎優,都好奇的張望。那時候學校對于男女交往過密這件事還是很敏感的,畢竟在老師眼裏,高中生之間的小暧昧統稱早戀。而早戀是嚴重到會影響升學率的,必須扼殺在搖籃裏。
張斐爬了兩層樓氣息也有些不穩,當校醫說只是發燒而已,吃兩片退燒藥,再休息一會就好了,他緊繃的弦一下子就松了。
“你看着她點,我去領藥。”
校醫走了出去,張斐便拉了張椅子坐在床邊。這是他第一次單獨跟黎優相處。她閉着雙眼安靜的躺在那裏,白皙的皮膚由于發燒而有些潮紅,烏黑的長發散落在潔白的枕頭上,眉毛很淡,但并不影響眉型的漂亮。平時總是緊抿的雙唇此刻微微張開,呼吸有些粗重。他的心忽然就疼了。
黎優是個漂亮的女生,高一剛開學還在男生中引起過不小的轟動。可是伴随着她的名字被熟知的還有她的沉默、孤僻、傲慢無禮。
慢慢的班上的同學開始習慣她隐形一般的存在,而張斐卻在高一冬日的一場大雪中将她這個人刻在了腦海裏。那一天是12月7日,北方大部分地區迎來今冬的第二場雪。他那天到校特別早,剛進校門,就看到了那個穿着白色羽絨服,帶着棗紅色毛線帽的女生站在紛飛的大雪中伸出右手将潔白的雪花托在掌心,那一刻她的的嘴角含着一抹如冬日暖陽般的微笑,瞬間照亮了張斐的眼和心。
然而,還沒等張斐走過去,她便已經轉身進了教學樓。她還是那個冷漠的、不近人情的“滅絕師太”,讓張斐一度以為是那場雪下的太美害他産生了绮麗的幻覺。可是,從那以後,他卻總是期盼着有一天能夠再次見到那樣展顏而笑的黎優。
躺在床上的黎優被張斐熱烈的目光盯得有些心慌。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醒來,緊張地睫毛都不禁顫抖起來。
張斐看出黎優的窘迫,自己反倒前所未有的放松了。
“醒了就睜眼睛,我等着你說謝謝呢!”
黎優不自覺的咽了口唾沫,卻由于緊張不小心把自己嗆到,猛地咳嗽起來。
張斐發誓真的沒有想過要笑她,可是、可是、實在是太可愛了。
黎優被張斐笑得更加窘迫,臉上的熱度直線上升。
張斐見她臊得臉都到滴出血來,強忍着将笑意憋了回去。“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笑你的。”
“沒關系!”黎優的心情平複了些,有些局促的道:“那個、、、謝謝你”
“不用謝!請叫我雷鋒!”
“啊”很久沒有人跟黎優開玩笑了,所以她一下子竟沒有反應過來。
看着黎優天真無邪的樣子,張斐恨不得将她裝進口袋貼身收藏。
“沒什麽!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李老師去領藥了一會就回來。”
“哦!”太久沒有與同齡人溝通,黎優覺得自己笨拙得令人惱火。
可是張斐一點也不介意,“下次金雪要喝什麽你讓她自己去買,沒長腿啊?”
黎優和站在醫務室門口的金雪雙雙愣住,黎優是震驚于張斐的維護,金雪則是羞憤難當,于是她沒有跨進醫務室的門,而是一跺腳跑回教室趴在課桌上哭了一節課。
雖說平日裏捕獲了大半男生的心,可是金雪卻一直最在意張斐。他是全班人氣最高的男生,高高帥帥的,籃球打的也好。對于在《灌籃高手》的影響中長大的80後女生來說,這樣的男生最有殺傷力,她總是想如果張斐是自己的男朋友,走出去一定十分有面子。可是張斐對她卻一直是不冷不熱的。
當然,黎優和張斐對于金雪的心思是毫不知情的。
“買水而已,我不介意。”
“你是笨蛋嗎?腦子裏面裝的都是漿糊麽?她讓你去你就去?她讓你去死你去不去?”
笨蛋?黎優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麽稱呼自己。雖然她學習成績只能排在年級中等。可是那都是因為她把大把的時間拿去研究戲劇了。她總想着有一天要超越自己的父親,給母親争一口氣。
她騰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本想怒視張斐,告訴他自己很生氣。可是,起得太猛,又是一陣頭暈。張斐見她如此激動,趕忙将她按回床上“你要幹嘛!”
“我要回教室,我不樂意聽你說話。”黎優知道自己不應該任金雪予取予求,可是這段來之不易的友誼那麽脆弱,若不是她如此小心翼翼、一再妥協,或許早已灰飛煙滅。張斐的言語,無疑是在她的傷口上撒鹽。
“黎優,你這人翻臉怎麽跟翻書似的?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下次再這樣,你可以不用理我。”
“你的意思是比起被我扶着你更願意躺在地上降溫是嗎?”
“還有力氣吵架,看來是不太嚴重。”校醫李老師在走廊就聽見兩人鬥嘴了。
見老師已經回來,兩人終于偃旗息鼓。黎優吃了藥,得到了特批,就在醫務室休息了。
張斐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樣,無精打采的回了教室。看着眼前空着的座位,他忽然想起。高二換座位時,黎優坐在了自己的前座,這令他暗暗歡呼了一下。他喜歡看黎優微微低頭時頸部優美的線條,喜歡看她在書本上做批注時專注的神情。張斐也不知道自己這樣的心情究竟是怎麽回事,直到有一天同班的張亮神神秘秘的約了幾個男同學去家裏玩,跟做賊似的掏出一張三級片的光盤,□□電腦光驅裏。畫面中的女演員身材高挑,長發披肩,看着看着,張斐眼裏的那個人就變成了黎優。等他回過神來自己也吓了一跳,而後,他不止一次的夢到黎優,早上醒來下身一片潮濕。那段時間,他看到黎優掉頭就走,那是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尴尬、羞憤和騷動。
然後,黎優第一次跟人親近起來,張斐每每看到黎優對金雪露出笑意都嫉妒得發狂。他也很想跟黎優說說話,可是一方面不知道聊什麽話題,另一方面又怕要好的男同學嘲笑自己。遲遲沒敢行動,直到今天,他看到金雪連黎優生病都不關心,只是一昧的指使她,這才忍無可忍地出頭。哪知道黎大小姐根本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雖然事後黎優極力的想忘記這件事,但當時騷動太大已經引起了全班同學的關注,很長一段時間更是被人津津樂道。大家都在揣測張斐是不是對黎優有意思,直到張斐發表宣言,“我怎麽可能喜歡一個棺材臉、平胸、還性格扭曲的女生?”
金雪将聽來的話學給黎優時,黎優緊緊的抿着嘴唇,一聲沒吭。于是整個高二上學期剩下的時間,黎優一句話都沒跟張斐說過,甚至連正眼都沒瞧過他。
任張斐在她身後絞盡腦汁吸引她的注意,她都能做到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寒假時,黎優的母親被查出胃癌晚期,治療了一個多月終是沒有好轉,與世長辭了。失去母親的黎優仿佛同時失去了生命的意義。她的狀态十分不好,患上了輕度抑郁症,不得已只能休學。學校的意見本是讓她休學一年,可是黎導動用了很多關系将時間改成半年,阻止了黎優留級。黎優知道黎導的名譽很重要,他是絕對不能容忍自己的女兒給他抹黑的。其實,黎優很願意讓黎導難看,可是她不能容忍自己使母親蒙羞。于是,堅強的撐了過來。
高三開學第一天跟所有的學生一起到學校報到,黎優勵志在接下來的一年發奮努力,她要勵志要成為超越父親的存在,用自己的眼睛幫母親去看看那個滿是聚光燈的世界,看一看是什麽讓父親傾盡一生去奮鬥。
下課,“滅絕師太”複學的消息便已經傳遍了整個高三。
黎優本以為第一個過來找自己的會是金雪,卻不料竟是張斐。當他出現在自己的桌子前面,當黎優仰頭看到張斐的臉時,竟覺得時間靜止在了這一刻。張斐臉上的表情複雜到讓黎優找不到一個貼切的詞來形容。他看她的眼神如同一片汪洋,将黎優沉溺在裏面。
他說:“黎優,我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黎優知道他在為傷害自己的那句話道歉。可是在經歷過巨大傷痛的黎優心裏,那點小事真的已經不值得記恨。
張斐見黎優沉默不語,有些慌亂的道:“只要你肯原諒我,你讓我做什麽都行。真的,我以後再也不敢亂說話。你不是。。。我不是有心的。我是被他們臊的,我。。。我說的是反話,我。。。你。。。你能不能當我的話是放屁。要不你罵我一通,或者打我一頓。我絕不還手,只要。。。你別不理我。你不理我,我。。。難過,心堵得難受,也沒心思學習,也吃不下飯。你。。。你就當可憐可憐我。。。”
黎優的眼眶忽然就濕潤了,原來被一個人在乎是這麽美好的事情,整個心都被填的滿滿的。
張斐沒想到他的語無倫次、滔滔不絕竟讓黎優淚流滿面,頓時更加無措。整個人像被霜打了的茄子,“對不起!你不要哭,我不該來打擾你的。我這就走。”
他本來是在球場打球的,聽到同班男生說“滅絕師太”回來了,扔下球,一路狂跑過來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麽,他就是太想念這個女生,想得心都疼了。他知道她失去了母親,只要一想到她一個人在深夜裏痛哭,他都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他氣自己當初說的混賬話,将兩人的距離拉的太遠。他恨自己連個朋友都不算。都沒有立場打個電話去慰問一下,更甚至,他都沒有她的聯絡方式。他見到她完好無損的出現,他心裏充滿了感激。她是他第一次喜歡的人,卻在沒來得及去珍惜,就做出了傷害的事。他想重新與她建立良好的關系,卻在一見面就惹得她流淚。
張斐整個人就像一下子被抽走了全部的生命般,變得死氣沉沉。
“你站住!”黎優見張斐無精打采的往回走,抹了把眼淚喊住他。這個人怎麽回事?自說自話完了,就要離開?
張斐身子僵直,卻不敢回頭,因為他叫不準黎優接下來會說什麽。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似乎這樣就能找回更多的氣力。
“要我原諒你也可以。”黎優向前走了幾步,繞過張斐來到他的面前,“你要去給我買一瓶冰紅茶。”
看着張斐呆呆的樣子,黎優竟“撲哧”一聲,展顏歡笑。
張斐在那一刻感覺置身天堂,籠罩在頭頂的灰暗一瞬間消失不見,心情美麗得仿佛能奏出美妙的音符。
黎優和張斐就這樣消除了芥蒂。這次張斐十分堅定、執着,他人的目光也好,老師的規勸也好,家長的震怒也好,他都一一化解掉。他那原本下滑得厲害的成績如今一路飙升,而所有的功勞都應歸屬于黎優。老師和家長又有什麽能說呢?
張斐取代了金雪在黎優身邊的位置。以前是黎優事事為金雪,如今有張斐這樣一個凡事以她為優先的朋友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兩個人一起吃飯、一起做作業,張斐帶着黎優進網吧、教她打臺球、去KTV唱歌、到游泳館游泳。。。他教會黎優好好的融入社會。他會的東西很多,擅長各種體育項目,籃球、足球、羽毛球、游泳。。。張斐下場比賽的時候有一種舍我其誰的霸氣。黎優最喜歡看他贏了比賽後沖她擡高下巴時嘴角得意的笑,他的牙齒長得極好,整齊潔白,像陶瓷一樣。這樣優秀的張斐,卻有一個小小的缺點。黎優第一次跟他去KTV,聽着他跑到大西洋彼岸的調差點笑出內傷。張斐委屈的看着她,像一只可憐的哈士奇“黎優,你至于麽?這樣我多沒面子?”黎優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淚,“張斐!原來你也有缺點啊!”可是就連這缺點,黎優都覺得十分讨人喜歡。
黎優也帶着張斐去了自己學習跆拳道的地方,帶張斐去家附近的球場看足球賽,跟他聊自己的苦辣酸甜。
兩人第一次牽手是在步行街前的單行道上。過馬路時,黎優習慣先看左,再看右,根本忘記了眼前的馬路是條單行線,只有右邊來車。就那樣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跟在身後的張斐吓出一身冷汗,一伸手将黎優與一輛擦身而過的轎車拉開安全距離。“黎優,你能不能再‘虎’一點?”
黎優吓出一身冷汗。
張斐霸道地牽起她的左手,吩咐道:“以後過馬路都必須握着我的手!”
黎優感受着手心傳來的溫暖,低下頭甜甜的笑了。張斐看着她暖暖的面容,嘴角也勾起了幸福的角度。
然後是放課後夕陽中那個淺淺的吻,家門口依依不舍的擁抱,兩人的感情持續升溫,黎優珍惜這樣的生活、深愛着愛着她的張斐。她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糾結,決定放棄自己原來的高考志願,她不想大學将她跟張斐分開。于是,拼命地努力學習文化課,想趕上張斐的成績。她已經太過依賴這個人,她想跟他上同一所大學,想待在他身邊。也許說天荒地老太早,但黎優當時認真的想過要跟這個人一起走到白頭。
張斐勸她不要放棄自己的夢想。他怕她将來後悔,到時自己實在拿不出什麽來賠她。為此,兩人發生過幾次小小的争吵。黎優這個人心思其實細膩,有些敏感。她凡事會先往壞處想:是不是張斐不再那麽喜歡自己了,所以想讓自己離得遠一點。更或者他喜歡上別的什麽人了。那段時間黎優變得疑神疑鬼,總是很容易爆發。張斐也是個暴脾氣,有時候會不自覺的跟黎優對上,但事後他總是後悔的。真是太年輕,雖然用力愛着,但卻學不會好好的溝通,使得對方身心疲憊。
金雪就是在這段時間再次出現在二人中間。
高三,金雪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理科,就是為了跟張斐一班。她絞盡腦汁的吸引張斐的注意,可是張斐仿佛在自己身邊築起了一道高牆,牆上還寫着“禁止翻越”。金雪以為張斐家裏出了什麽事,找了很多與張斐相熟的男生打聽,但大家都表示沒聽說過。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黎優回來了,張斐整個人都變得明亮了起來。金雪聰慧,自然明白何事何人牽動了張斐情緒。她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難看了,居然輸給了那麽一個刻板、無趣的女生。她不甘心,因此一直伺機而動。
終于,兩個人之間在升學的問題上出現了分歧。每當張斐氣的面紅耳赤的回來,她總能找到恰當的時機跟張斐搭上話,開解張斐的郁結。一來二去的,張斐對金雪的印象也有所改觀。
然後,那一天中午,黎優跟張斐再一次不歡而散。郁悶了一天的黎優在傍晚的街道上看到張斐的自行車後座上坐着神采飛揚的金雪,她的手環着張斐的腰,正跟張斐說着什麽。張斐的表情不像中午那樣緊繃,兩人之前貌似十分的和諧。黎優想起最近聽到的流言,關于她和金雪、張斐三角關系揣測。現在,別說是不相幹的人,連她都要相信張斐腳踏兩條船了。不!這不是張斐能做出的事情,也許他只是對金雪産生了好感,那如此,自己是不是就成了礙事的存在?終究還是弄丢了這個曾經在乎她的人。她一直緊繃的弦終是斷了。。。
她就靜靜的站在路口,看着他們從馬路對面經過,女生歡快的笑聲化成了一根根刺骨的針,狠狠地戳進她的心窩。拼命忍住想要嘶吼的沖動,黎優緩緩地走進了黑暗裏。她從父母那失望的愛情,在張斐這裏重新建立起來的信任,再一次崩塌了。她也想抓住張斐質問,可是又怕聽到令人心痛的回答。自尊是她僅存的驕傲。黎優不允許自己像個瓊瑤女主人公似的柔弱。因此,她昂首挺胸、目不斜視,從此習慣與張斐擦肩而過。張斐幾次試着與黎優溝通,但黎優都毫不留情的甩開了他的手,只願意留給他倔傲的背影。她不再笑、不再鬧,用萬年寒冰将自己封層,牢不可破。畢業後她斷絕了跟張斐的所有聯絡,她怕張斐再來找她,因此,放棄了導演專業的最高學府,站在了修澤的林蔭路下。
“前面就是電影學院了。”張瀾回頭發現黎優若有所思,眼神有些虛無。在斑駁的樹蔭下,她高挑的身段越顯修長。兩條筆直、勻稱的長腿包裹在緊身牛仔褲下。僅僅是T恤、牛仔褲,卻有令人移不開目光魅力。張瀾不禁重新打開手中的錄取通知書。心下嘀咕着:應該是表演系的吧!
“你讀導演?”
黎優被高分貝的女聲打斷了思緒,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看向一臉震驚的張瀾。
“我以為你讀表演。”
黎優道:“演員需要豐富的情感,我沒有!”
張瀾看着她,忽然注意到她與其他新生不協調的地方。“你的行李呢?”
黎優聳聳肩,“在身後啊!”
一個書包而已?張瀾的震驚全部寫在了臉上。
黎優無奈的看着張瀾。讓這個學姐繼續好奇下去,她今晚恐怕都到不了寝室。
“學姐!我想我可以自己去辦入學手續。”
“那怎麽行?”張瀾馬上否決,“這是我的工作。”
黎優無奈的搖搖頭,只好随她。
電影學院在學校的北區,是單獨的院落。教學樓前是一個小花園。花園裏青草遍地,花香陣陣。天暖的時候學生們可以坐在中庭的長椅上或看書或靜思,有一種英式午後的味道。
導師姓馮,是個高個子黑皮膚的年輕男子。很健談!張瀾将錄取通知書和人交到他的手上才算完成任務。
臨去時告訴黎優可以到校學生會找她玩兒,黎優禮貌的笑笑結束了兩人的交集。
學費、住宿費、書費、公共設施押金等一系列交款項目下來,黎優的卡上的餘額已所剩無幾,可是她并不擔心,她的所有消費記錄自有銀行向父親報告。黎導雖然吝啬施予父愛,但金錢上一向大方。
“21號樓307,跟前一個女生同寝啊!”馮老師看着住宿卡說道。
黎優擡眼望他,“也是導演系的?”
“嗯!希望你們可以和睦相處!”
黎優露出無奈的笑!這可真是一個難題。
一路走到南區,都是沐浴在斑駁的林影間。以後上課,應該每天都要經過這條林蔭路的。可以随時呼吸綠色的氣息,想想真不錯!
穿過石鋪的廣場,就是三棟新建成的宿舍樓了。21號樓夾在20和22號樓中間。
“是不是很像□□餅幹?”一個調侃的女聲在身旁響起。
黎優這才注意到左手邊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一個大眼睛的女生。她帶着一副裝飾性的眼鏡框,上身是斜肩的不對稱T恤,右肩處露着酒紅色內衣肩帶。褲腿向上拉起,一長一短,色彩繁雜,一雙平底的球鞋踩在腳下,手中拉着一個偌大的檸檬色拉杆箱,肩上背着半人高的旅行包。
“怎麽說?”回過神來,才發現已經與她搭上話了。
“三加二嘛!”
黎優感到有一陣冷風吹過。
“你住這兒?”大眼睛女生明知故問。
“是啊!”
“太好了!”她興奮的看着黎優,“我正發愁怎麽上去呢!不介意幫幫忙吧?”
也不等黎優回話,便把身後的旅行包塞在她的手上。“THANK YOU!我住307,你呢?”
黎優道:“我也是!”
“太好了!我叫嚴微,嚴肅的嚴、微笑的微。藝術設計學院,服裝設計專業。”
“黎優!導演專業!”
“靠!帥啊!”嚴微爽朗的笑着,“以後拍戲,我就負責服裝如何?”
黎優心裏苦笑,為何今天遇到的皆是如此自來熟的人物。與人交流這件事她還是有些生疏的。
嚴微卻沒察覺黎優的淡漠,自顧自的在黎優的身邊念叨個不停,嚴微是那種即使她跟你第一次見面也能讓你覺得已相交二十年。黎優很感謝身邊能出現這樣的人,或許嚴微就是她融入新集體的敲門磚也不一定。有她在,令黎優對未知的大學生活少了一絲不安。
作者有話要說: 時隔這麽久再發文章,希望得到一些支持和鼓勵吧!寫作是個人的興趣愛好,會一直堅持下去。